这是一朵小巧的花,鲜艳的五瓣在玻璃盒子中平整展开,密封良好的盒子足以将花朵与外界隔离开来。这朵绛红的花不应出现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它应该挂在树梢被人以着迷的眼光打量,或是安置在那个少女的发间,为她的可爱装饰一二。
许墨是近日被委任了研究这朵花的工作的。名为花吐的病症在各地广泛传播,自然引起了政府的关注。虽然有着浪漫的名字,但这种病的威力不容小觑。感染了花吐的病人,会从口中吐出花朵,若不能及时得到心仪之人的垂怜,便很快死去,死因是喉咙被花朵堵塞而引起的窒息,死相格外凄美。因此花吐的正式命名为呕吐中枢花被性疾患。
“这是关于花吐的目前已知的信息,小许啊,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面带和蔼笑容的老教授将玻璃盒子交给许墨时如是说。许墨是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相信假以时日,眼前的青年定能在这领域大放光彩。怀着提点后辈的心情,老人在离开时又再加叮嘱:“小许啊,千万不要与这朵花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啊。研究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手套。”语毕又笑笑,觉得自己的话对于这位谨慎细致的年轻教授有些多余了。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许墨打开封锁的盒子,手指隔着橡胶薄膜小心取出花朵,开始进行实验测量。各项数据显示,眼前的这朵花与寻常树枝上绽放的玉英并无不同。许墨一双眼眯了起来,饶有兴趣地观察这这朵花。
许墨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之前所看的资料:喜欢......爱......疾病,痊愈。
——想要看见彩色,想分辨味道......更想要,知道什么是爱?
许墨摘下白色橡胶手套,瘦长的手指缓缓伸向那朵热烈绽放的花,花瓣柔软细腻的触感经由手指传送给大脑。
——这样,我也能够明白爱了吧。
刷成雪白的实验室里,许墨低下头来,神色不明,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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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慕许墨已久,这是不争的事实。你隔三差五地约许墨出去看烟花看萤火虫,将女孩子的矜持全然抛到了脑后。这是你第一次如此热烈真切地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将自己的心剖给他看,看!里面满满的都是你许墨哦。你想了想那个场景,打了个寒战,又随即痴痴笑着。安娜姐对于你在办公室发呆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最初被你吓了一大跳,然后追问那个人是谁。你摇摇头,只是勾起唇角:“我爱慕的是遥遥星辰,即使努力踮起脚也触碰不到。”安娜看出你笑颜中的几分落寞,揉了揉你的头,不再提起这件事。
你并未向许墨直接挑明心意。一方面你喜欢两人心心相印的故事,另外则是害怕许墨根本就不喜欢你。像是印证了你的话,约会了那么多次,许墨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笑眯眯看着你竭力朝他伸出想靠近的双手,笑意温柔似水,但是水面之下仿佛隐藏着什么,你看不大真切。有时你觉得许墨这样温柔的笑就是无言的拒绝了,礼貌的微笑将你拒之门外,你永远也进不了他的心房。因此你也在难眠的夜里掉过几次泪,但是第二天又振作精神开始了对许墨的追求。你不喜欢放弃,更何况这是你喜欢的人。
那么,好,拨下号码,你鼓起勇气:“喂,许墨,是我。嗯,你周末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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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墨在第二天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清晨醒来时喉咙隐隐作痛。他灌下一大口水——无济于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异物感越来越强烈,要吐出花朵么?
“哈,哈啊。”许墨撑着桌子,大口喘气,身上的衬衫已被汗水打湿。良久,他才缓过来,方才捂紧唇的手中安静躺着一瓣蔷薇,浅粉的花瓣层层缭绕如同少女裙摆上繁复的蕾丝。啊啊,这真是有趣呢,许墨低低笑了一声。
这朵花,让他想起一个人。明明是如此的弱小,可是绽放的刹那的绝代风华,耀眼得无法忘记,犹如在黑夜里燃烧的烈火。
铃声响起,许墨接听电话:“喂?这样啊......那到时候我来接你。”话音刚落,口中便失控地,怪异地开出了一瓣又一瓣蔷薇,疯长的植物给病患带来的痛苦无法缓解,或许这就是花吐的残酷所在。
许墨疯狂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滑下滴滴汗水,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激增的花瓣充斥整个口腔,沁人的香甜气息潜伏在喉中,许墨顾不得形象,手伸进口中狠狠掏出一把蔷薇,在看到花瓣的时候又愣怔了一刻——蔷薇的颜色比起之前淡粉的那朵又变深了,用着血肉栽培出来的花朵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血的颜色。
许墨慢慢察觉到,自己只要念着少女,不管是想念着她的身影还是读出她的名字,花吐就会猛烈发作,并且一次比一次强烈,蔷薇也由淡粉慢慢晕染成血红。无法逆转,无可救药,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一个吻。脑海中资料的黑色铅字愈发清晰。
——再等等,再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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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心念念的周六,许墨并未出现在你家楼下。你看看手表,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许墨并非不守时的人。你掏出手机,拨下了那串号码。
接通电话的并非许墨,是一个女声。对方先发问:“您好,请问您是许墨的家属吗?”
家属?你想到了什么,飞快地回答:“不,不是,我是他的朋友,请问许墨现在怎么了?他在医院?是,是哪所医院?”
你飞也似地感到护士所说的医院,病房外有几个研究人员耷拉着头,长叹一口气。你心下一跳,快步走上前去询问许墨的状况。因着时常去探望许墨的原因,他们也熟悉你的面孔,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你说了。
花吐......你的心沉了下去。曾经有挚友染上了这种怪病,但是后来有幸痊愈了。你清楚知道此病的解药——心仪之人的一个吻。解决的办法虽然简单,但沉重的是,许墨似乎并没有喜欢的人。他对身边的女性虽然态度温和,但并不热络,只是维持着基本礼貌便足够。他的眼里似乎没有特别的存在,意识到这点的你紧握拳头,眼角微微湿润。
拒绝了研究人员提出的送你回去的请求,你悄悄走进病房。因为花吐,许墨的身体已经开始衰弱。病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大,有几处都能清晰看到突出的骨。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濡湿了你颈边的衣服。你无法想象许墨这样衰弱下去逐步迈向死亡的情况,这太过于残忍。
你看着许墨的脸,陷入了痴怔之中。
——解决的方法是,病人喜欢的人的一个吻。一个......吻。
许墨仍然昏迷不醒。
你颤抖着,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溢出,眼前人的五官被晕染成一片模糊。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概率,也要试试。
你缓缓靠近了许墨,轻轻地覆上那片薄唇。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
你曾无数次幻想与他亲吻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发生在此时的情况。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蜻蜓点水一般轻轻掠过,你甚至无法感知那片唇的触感。此刻的你是虔诚的信徒,双手紧握,等待奇迹的发生。
嗯?你撞入一双眸子,无数闪光的碎片沉浮其中,似乎是要将你吸进去。你擦擦泪水,扬起笑:“许墨,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医生来。”说着你便转身要走。
即使大病一场,许墨力气不减,他的手钳制住了你的手腕:“别走。”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压抑着什么。你回过头,诧异地望着他。
许墨一把将你拉了过来,不能保持平衡的你落入了他的怀抱中。他很专注地看着你,使你产生了宛如自己是被珍爱着的错觉。你尝试着从他怀抱里抽出身来:“许墨,先,先放开我,好吗?”语气弱弱地,眸里泛起了盈盈水光。
许墨低下头来,轻声说了句什么。你仰起头,想要听清他的话语。突然间,铺天盖地的吻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你拘在他怀里,叫人喘不过气来,温软在你唇上流连不去,你被吻得软作一团,丧失了反抗的力气。
晕晕沉沉中,你似乎听到许墨的笑声,他说:“在一起吧?”
——这就是爱吗?格外的美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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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哈,想写花吐的梗好久了。感觉花吐这个梗用在许墨身上格外虐呢。不知道什么是爱的人却偏偏患上了因爱而生的疾病。还是那句话:欢迎指教,欢迎吐槽。这应该算作提前的新年礼物了吧嘿嘿,大家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