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风缓步踏入辽营之中,果不其然,耶律和鲁堇已经等候多时,令他意外的是,耶律观音奴也来到襄州。观察四周,估计此处辽兵有上百人之多,看来和鲁堇为抓自己可谓是精细谋划了许久。辽兵手持尖枪将喻言风层层围住,喻言风目不斜视,直指和鲁堇说,“你敢动我师兄,此处你们别想有一个活着离开!”
“小子,几日不见功力不见长进,放狠话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哦?莫不是你那武功盖世的传奇爹被你搬来了吧?儿子被打了找老子,这才是乖儿子嘛哈哈哈……”耶律和鲁堇连带身后的众多辽兵放声狂笑,喻言风强压怒火,右手默默发力,瞬间释放的醉心花被内力震碎,似利箭般向人群中射去,飞花溅玉,还在捂肚发笑的几人突然没了声音。锋利的花瓣似切豆腐一样,割断了几人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喷洒在其余人的身上。在前面的人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在大笑的人瞬间尸首分离,顿时辽兵陷入惊慌恐惧,往后退去。
和鲁堇眯起眼睛,也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小子的内力比之前交手提升了十倍!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忙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耶律观音奴也察觉情况不妙,“夜长梦多,尽快动手。”说罢就要出手,被和鲁堇拦下。“小子,就你一个人来?”“我师兄现在哪里!”喻言风不回答,和鲁堇终于展露出认真的神态。
“很好,你很有种!大宋像你这样铁骨铮铮的男人确实不多。我欣赏你小子!把人带上来!”说完,几个亲卫将大师兄从营中带了出来。看到师兄身上伤痕累累,喻言风紧咬嘴唇,死死的盯着师兄看他还有哪里受伤。大师兄看到喻言风,神色一紧,大喊道,“谁让你来的!赶紧给我滚回去!”
“很可惜,他永远也回不去了。”和鲁堇如野狼似盯猎物的眼神,被大师兄看在眼里,心里焦急万分,他知道阿喻并不是他的对手。
“跟我一对一打一场,赢了我,你可以把人带走,输了,就把脑袋留下!”和鲁堇一脚踹开旁边的尸体,用手指着喻言风。
“和鲁堇,你当你在过家家吗?”耶律观音奴不满的走上前去想要阻挠,被和鲁堇恶狠狠的瞥了一眼,“你不要在这里碍事,否则我先对你出手。”思来想去现在和这个头脑简单的男人闹翻了不值得,量他也不是和鲁堇的对手,等找机会再下手不迟,观音奴摆摆手向后退去。
风吹树洞,光线在树叶交错处摇曳,四周一片死寂。和鲁堇像猎豹一样腾起,踢向喻言风。喻言风轻功飘雪穿云,稳稳的落在一旁。刹那间二人过招身影极快,其余人都无法准确辨识两人的位置。突然和鲁堇发力,一掌劈向喻言风,喻言风运功接招。内力碰撞,和鲁堇竟被击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和鲁堇猜不透青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他短期功力提升了如此之多。青年挺拔的身姿现在光亮处,风吹动他洁白的衣袍,他的神情在阳光下看不清晰。耶律和鲁堇感到了危险的气息,似乎他才是被盯上的猎物。
观音奴也发觉情势不妙,不再任由和鲁堇鲁莽,示意身后的辽兵一起围攻过去。大师兄看在眼里心急如焚,阿喻的样子……
药性开始发作了,几倍药剂的迷心花融入血液,像滚烫的火焰灼烧着喻言风的脏腑。此毒能在短时间全力调用移花弟子的功法,但与其所学功法心决全部相反,倒行逆施的后果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喻言风看着层层围上来的辽兵,自知绝无可能全身而退,朝大师兄微微一笑,“大师兄,默念明玉功心决!”
大师兄一愣,然后拼命挣扎怒吼,“喻言风!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快停下!若你敢用花晨月夕!我从此以后就没你这个师弟!”
“师兄……来不及了……我……已经饮下迷心花毒了……”喻言风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大师兄难以置信的僵在原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花晨月夕……阿喻……阿喻你怎么能……泪水从眼角流出,滑落下来滴在草地上,大师兄无力的跪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喻言风不再犹豫,狠厉的眼神瞥向人群,辽兵被他的眼神震慑,一时不敢靠近。喻言风腾空而起,满天飞舞的鲜红花瓣似地狱彼岸花开,剧毒的花粉充斥在整片空气中,吸入了花粉的辽兵开始剧烈抽搐,严重者已经七窍流血。一曲乱红,笛声极大的催发着迷心花毒,疯狂的吞噬着生命。尖叫、咆哮、哭泣、狂笑声,战场一片混乱恍若地狱,陷入幻境的辽兵自相残杀,疯狂恐惧蔓延开来,鲜血从他们的口鼻中喷涌而出,越来越多的辽兵爆体而亡,绽开的血液染红了土地,哀嚎遍野。
贪婪的花晨月夕,正在肆意剥夺着喻言风的生命。疼痛麻木了他的神经,五感正在逐渐远离,奔涌的内力的代价是不可逆转的生命流逝,气血上涌,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或许脾脏已经开裂……乱红飞过秋千去,笛音仍不停止,喻言风束发的发带断开,本该乌黑的发丝褪去原有的颜色,白发如雪,深深的刺痛着大师兄的双眼。
“阿喻!求求你!停下吧!快停下……言风!”大师兄目眦欲裂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移花心法抵御残暴的杀人魔音。
耶律观音奴被肃杀的笛音震慑的跪伏在地,不得不强撑着用琵琶中和笛音。“和鲁堇!你还在等什么!”观音奴尖叫出声,抬起琵琶打算放手一搏,和鲁堇被魔音震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移位,在观音奴的惊叫声中,同时发力,两人一起攻向喻言风。
喻言风伸出双手同时接住二人招式,三人内力同时迸发,树断尘飞,狂风呼啸。鲜血不断从喻言风嘴角涌出,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袍,鲜血甚至开始从他的眼角溢出,喻言风的眼中,世界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变成一片血海……
强行运功的后果,喻言风觉得自己的身体要被搅碎一般痛苦难忍。祭起的笛子与观音奴的琵琶相碰,琵琶四弦俱断,玉笛也应声断成两节。观音奴摔在地上痛苦的蜷缩在地,肋骨折断了两根。喻言风情况更差,眼眶中不断涌出的血液令他模糊不清,阵阵的耳鸣令他头晕目眩,他快要到极限了……此刻身体的疼痛甚至还能令他清醒片刻,他被毒性麻醉,甚至快要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呃……唔……”实在强忍不住,喻言风吐出了好几口鲜血,白衣已经被染成了一身血衣。他却毫不在意,甚至发声狂笑起来。
“他的笛子断了!快趁现在!”观音奴捂着伤口颤抖的咆哮。和鲁堇再不敢大意,准备出手,喻言风抬起手臂,地上鲜红的花瓣如同神兵利刃被狂风卷携穿向和鲁堇,匆忙之下他忙用手臂抵挡,迷心花瓣却直接穿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右臂直直的切割下来!
“啊啊啊!”和鲁堇跪倒在地不断咆哮狂叫。“疯子……你们大宋的人……全部都是疯子!”观音奴难以置信的看着宛如地域修罗般的喻言风,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死也要死在更有用的地方……观音奴扒过几个辽人的尸体掩住自己的身形,向外爬去。
喻言风无力去看观音奴,死死的盯着和鲁堇。“就是你重伤我大师兄……杀我大宋百姓……欺辱我大宋士兵?!今日……你就为死去的千千万万大宋百姓陪葬好了……”和鲁堇看不清那是多快的速度,睁大眼睛,呆滞的看着前方,然后看向自己的胸膛……喻言风一只手直直穿透了他的心脏!
和鲁堇倒下了……战场安静了下来……整片辽营除了逃走的耶律观音奴,和鲁堇和千名辽兵无一人生还。
喻言风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向大师兄走去。鲜血染红他洁白的发丝,他的脑海中回荡着短短十八载遇到的各种人的声音……
“少侠,谢谢你帮我这个老婆子洗衣服啊……我儿子要是还活着也像你这么大……”
“少侠……辛苦你帮我送信……若我不能活着回去……告诉芊芊让她就别等我了……”
“多谢少侠来秦川帮忙!若是没有你们八荒弟子……今年秦川恐怕要冻死不少人啦……”
“大哥哥,谢谢你给我吃的!你还会来看阿毛吗?……”
“阿喻!阿暖!还有小宝,团子,柳师姐!我们五个人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江湖少了谁都不行啊!记住了没!”红衣少女在桃花树下笑的天真烂漫……
从来没有觉得这几步路如此漫长,似乎用尽了一生……世界正在变黑,他知道自己快要看不见了……好像看到师兄跑过来了,好累好困……
大师兄接住喻言风摇摇欲坠的身体,心痛的无以复加,紧紧的握住青年的手,却无法回暖他正在流逝的体温……有水滴在自己的脸庞上,“大师兄……你在哭吗……”青年缓缓抬起手想去抹掉大师兄脸上的泪水,可是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大师兄一把抓住喻言风的手,看着他失去焦点的眼睛,不住的摇头,哽咽不出声音。
“咳咳……唔……”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从口中涌出,大师兄徒劳的一遍又一遍擦拭喻言风口边的鲜血,那鲜血却固执的像喻言风自己一样,仍旧汩汩流出。
“大师兄……对不起……我……我都想起来了……迷心花是我准备给自己的,我想……代师兄来做卧底……我不是……不是故意控制小石头……我……唔……”
“别说了阿喻……师兄都知道……阿喻……师兄错了……”
“大师兄……我……让你失望了吗……”“没有,阿喻是天下最好的阿喻……师兄最爱的阿喻……”大师兄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大师兄,他们都说我……天资聪颖……最具潜力……我知那是……因为白玉京……咳……我很笨,学功法速度远不如大师兄……惹祸还要大师兄来救我……可今日这……花晨月夕……阿喻……一下就学会了……”怀中的青年试图微笑,却再也无力扯动嘴角……
“阿喻!阿喻!你不笨!你是师兄最爱的阿喻!要撑住阿喻,收住内息,求求你活下来阿喻,师兄不能没有你……求求你……”
喻言风已经说不出话来,无声的张开双唇,大师兄趴在他的唇边,微微听到,他在说,他想回家……
唐青枫赶到时,只能看见在血流成河的营地中,在漫天飞舞的花海里,青年被他最心爱的大师兄紧紧抱着,青丝变白发,那张英俊的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像睡着了一般安静……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