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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那一瞬间，展正希愤怒地想要立刻摇醒蛇立，却又心疼蛇立看起来很累。

“展正希！展正希！”班主任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平时最认真专注的学生今天是怎么回事。
“展希希！”身后的见一看不下去了， 使劲儿踹了脚展正希的凳腿，动静大得身旁的蛇立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脸正好直冲着展正希。

“怎么了老师？”展正希被惊得呼吸猛地一滞，回过神来意识到全班都盯着他，连忙抬头应声。

班主任叹了口气，倒是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重复，“两个星期后我们学校有文艺汇演，这几天你和班长辛苦一会儿，汇总一下我们班的演出节目。”

展正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看班主任转开注意力讲其他事情，展正希又低下头细细地描绘蛇立的睡颜。

蛇立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身体还抽搐两下。展正希皱起眉毛，感觉蛇立并不像是他想得那样。目光掠过蛇立手上的两根油条，展正希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下课了还是先给蛇立买点早饭吧，总不能只吃油条啊。 

就在展正希盯着蛇立研究的时候，见一在身后冲着同桌挤眉弄眼。“方，我觉得有情况。”临近下课，见一实在忍不住了，从抽屉里抽了张餐巾纸写了行字推给同桌。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纸上画了个火柴人，又画了扇门。 

“Deal。”见一贼贼地笑了，在那火柴人身上画了个大大的钩。

下课铃刚响，展正希就立刻起身走出班门，身后的见一和方方愣住之后急忙追上，一左一右控制住展正希的左膀右臂。

左边这位大侠自控能力有些差，决定先挑起话头，“希希——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呀？”

“……买早饭。”展正希从被挟持住后就明白难逃此劫，倒也没多犹豫，干脆利落地回答。

“唔……买给谁呀？”右边这位勇士被见一伸长的手威胁似的用力捏了捏，龇牙咧嘴地开了口，“别说是给你自己，你的饭量我们还可是盯着呢啊。更何况今天早上我们刚刚看着你吃完早饭。”

“不是给我，给蛇立。”说完展正希也不管身后两位戏精震惊激动的表情，大步走向食堂。

这会儿食堂学生倒是不多，大部分是老师。展正希冲每一个认识的老师微笑问好，时不时还回应一下老师的关心，“展正希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饭还是要按时吃啊，别为了学习把身体搞垮了，健康要放在首位啊。”

“好的老师，我以后一定按时吃饭。”展正希眼睛都不眨一下，神色自然地应承着，看得身后追上来的两位自愧弗如。

“来来来，让我看看我们学霸为新晋同桌都买了些什么？”方方接过展正希手中的袋子，笑眯眯地翻看。

“前线特派记者见一在此为你播报：十九天高中第一宝座竞争者展正希同学展示同学有爱的瞬间。”一旁见一卷起刚刚出来时顺手从课桌上拿的课本当起了话筒，“啧啧啧，还挺丰盛呢。小笼包，煎饺，瘦肉粥，黑米糕，鸡蛋饼，哇，朋友们，在本记者多年以来的青梅竹马的经历里，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展学霸如此待遇。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让我们跟随本报特派记者见一的脚步，来到高三五班一探究竟。”

展正希抿着唇，拎回装早餐的袋子，一马当先推开教室门。嘈杂的教室里蛇立正满脸嫌弃地啃着手里的油条，平常总跟在身后的小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蛇立。”展正希蹙起了眉毛，快步走到蛇立身旁，一把抢过他手里啃了快一半的油条，“这都冷了，别吃了。”

“呦，今儿这是怎么了，展学霸怎么管起我吃什么了。”蛇立愣了愣神，随即挑起眉毛，有些嘲讽，“不让我吃油条，那展学霸倒是去给我买点儿能吃的呗。”

蛇立话音刚落，展正希就把提的早餐递到蛇立面前，噎得蛇立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蛇立没有伸手接，只是抱胸往椅背上一靠，像是等着一个解释。

展正希等了一会儿见蛇立还是和他僵着，正准备开口，就听见班长一声喊,“展正希！过来我们商量下！”

展正希张了张口，终归是没说什么，只是把早餐往桌上一放，转身走向班长。

身后的蛇立眯起眼睛，紧盯着展正希的背影，终归是拿过桌上的袋子，翻出个鸡蛋饼大口咬了下去。

“老大！”门口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蛇立郁闷地又往嘴里塞了口刚翻出的煎饺，不耐烦：“瞎嚷嚷什么呢！”

外号老三儿的男生冲到蛇立面前，刚想说什么，一眼瞅见蛇立手里的煎饺，惊奇，“咦，老大，你刚刚不还是两根儿油条嘛，怎么又成这个了？”说着翻了翻袋子，“哇，这么多，老大，这不会是哪个妹子看你可怜给你买的爱心早餐吧？”

老三儿这话其实除了性别搞错了，其他倒也还说得挺有道理。不远处的展正希伸直腿，有些紧张。

“展正希。”班长有些无奈，感觉展正希就一具身体坐在这里，心思倒是还挂在蛇立那儿，随着蛇立的一举一动晃动。

“嗯？”展正希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继续说。”

“我听说方方钢琴弹得很好，要么这次文艺演出，让他给大家弹首钢琴曲？”班长重复了遍刚刚的问话。

“弹钢琴曲？曲子有要求吗？”

“这倒没，不过我想的是他弹首能唱的，到时候我们再挑几个同学在一边唱歌。”

“唔，行，那我回去和他说，让他找找谱子。”展正希歪头思考了下，觉得还行，便答应了。

“我的天老大，昨天你和谁打架去了啊，打这么狠？”展正希刚走回座位，就听见老三儿小声抱怨，“怎么还专挑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打啊！”

“你别管，不会我们学校里的人。”蛇立回想起昨天的事就生气，倒也不是因为被打，而是烦躁被校外那帮人因为个莫须有的罪名纠缠他很久了，还每次都是以多欺少。

“你这是被打的？”一旁装作做题实际上听了半晌的展正希突然开口，吓得老三儿差点从桌子上摔下去。

“不是……”蛇立矢口否认，话刚出口却发现没什么理由。不过显然，展正希也不是真的疑惑，只是确认，“和我去医务室，你的伤必须快点治疗。”

说着，展正希拉起蛇立手臂，起身是顺便怼了一下身后看戏的见一，“过会儿老师来了给我们请个假。”

“诶诶诶，不是，展学霸，我受不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蛇立错愕，咽下刚喂进嘴里的一口粥，甩了甩展正希的手，没甩掉。

“有关系，你快把粥喝完，喝完我们去医务室。”

“不去，去了又要被那儿的老头子叨叨叨。”蛇立又往嘴里塞了口粥，拒绝地干脆利落。

“你要么喝完粥和我去，要么我们现在就去。我建议你快点吃完，不然过会儿上课了你再请假更加显眼。我不介意，倒是看你。”展正希理也不理蛇立，自顾自地提出两个选择。

“诶，我可没说和你去啊。”蛇立干脆粥也不喝了，把勺子往粥里一扔，“展正希，你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

“不管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你都必须和我去，你的身体你自己没感觉吗？”展正希隐隐有些动怒，气恼蛇立这么不在乎自己，“早饭就吃油条，有伤还不治疗，蛇立，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得得得，”蛇立低下头几口接下碗里剩余的粥，不耐烦地用手背一抹嘴，起身，“走吧，展妈妈，我说不过你，我认输。”

展正希本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没想到蛇立这次竟然这么听话，不由得笑了笑，又急忙追在蛇立后面走出教室。

 

五．

校医室这会儿并不平静，这两天天气有些多变，好多学生措不及防，要么感冒要么发烧，一个个聚集在这儿泡姜茶或是量体温。

“老师好，昨天蛇立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我看他有些疼，想要些云南白药给他擦一擦。”展正希在一群人中终于找到穿着白大褂的校医，连忙问道。

“蛇立摔倒？不会是又打架了吧。”校医是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这会儿忙中还能抽出时间调侃，“每回我碰见他都要生拉硬拽才行，没想到今个儿竟然被你带来了啊。”

“说什么呢？”站在门口的蛇立浑身不舒服，只觉得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不疼的，更何况还被这么多人看猴子似地盯着，“展正希，你好了没！”

校医室一瞬间有些安静，然后便是希希索索的议论声，听得蛇立只觉得更加烦躁，第三次在心里后悔刚刚为什么被一时迷了眼竟然跟着展正希来到校医室。

“喏，药全在那儿呢，拿完了去那间小房子里上药，蛇立衣服底下肯定又是一堆伤，还是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了。”老先生也不恼，笑眯眯地用手一指，又挥了挥手，“你们就自己过去吧，我这儿还有一堆人呢，反正蛇立也不是第一次自己给自己上药啦。有碰不到的地方你再帮衬着点儿。”

“我自己还不知道，不用他帮。”蛇立冷哼一声，转过身子拿过好几瓶跌打伤药，径直走到小房间门口推门进去。展正希无奈，只得冲老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追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灯光下蛇立泛着蜜一样光泽的脊背，因双手举起脱衣而凸起的肩胛骨像是两个翅膀，让展正希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不上手摸上一摸。

“关门，”脱衣脱到一般的蛇立完全没有注意到展正希陡然火热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冷风吹来，不由转身，才发现展正希正愣愣的站在门口，手还握在门把手上，身后有好几个女生聚成一团悄咪咪地惊叹。

展正希回过神，自然是听见女生小心翼翼却又掩饰不住的兴奋，皱了皱眉，心里陡然冒出一股愤怒，手上一用力，便把女生们的目光挡在门外。

“不好意思，”展正希快步上前，这才看到蛇立背后一大块一大块的伤痕，颜色稍微有些暗，站得远了便会被肌肤本身的颜色掩盖住。

“嘁，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要是这你都道歉，那你是不是应该给逼着我来道个歉？”蛇立嗤笑一声，语气有些调侃。

“对不起，”展正希立马低头，态度诚恳，“我太担心你了。”

“……”蛇立被噎了半晌，忽略那一股子怪异的感觉，才悻悻地接口，“没事儿，原谅你了。”

展正希嘴角勾起一个笑，随即又被蛇立涂药的别扭姿势扯住了心神。一低头，掩饰住眼里的心疼，展正希默默抢过蛇立手上的药，动作凶狠，不过当手真正落在蛇立身上的时候，倒是轻柔地仿佛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嘶——”蛇立感受到展正希的手指在后背游走，有些奇怪，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展正希连忙停下，满脸懊恼。

“不是不是，你继续。”蛇立感到好笑，怎么感觉我这个伤员不疼倒是你这个上药的人疼得厉害呢。

安静的小房间隔音倒是挺好，当没有人再说话，能听到的便是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和药膏抹开有些粘稠的水声。

“好了，等个五分钟再穿衣服吧，”就在蛇立快要受不了这有些尴尬暧昧的气氛而要夺过药瓶时，展正希终于收回手，“下午放学了别那么早走，我再给你涂一次。”

蛇立老老实实地光着膀子坐在那儿，看展正希一点点收拾好药瓶，终于问出一直没问的疑惑，“展学霸，你就不好奇我是和谁打的架呀？”

“你不是不想说吗？”展正希动作一顿，“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没关系。不管怎样，我的要求就只有一个，下次别再受这么重的伤了。”

“嘿，这还算重啊，那时候我可是还被刀……”

“蛇立！”

展正希怒火瞬间冲天而起，他转过身，用力捏紧手中的瓶子，眼里的心疼喷涌而出，“蛇立！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也知道你有很多小弟呼风唤雨，更知道你曾经受过多少伤，甚至比我想象的还有多还要严重，但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希望你之后能照顾自己一点，别再闹成这样了！”

蛇立说不上是被这番话还是被平素淡漠而这会儿突然愤慨的展正希吓得浑身一颤。看着展正希大吼一通后微微泛红的双眼，蛇立想照平时似的打两句哈哈糊弄过去，或是转移话题，比如问问他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关心他这一个妥妥地坏学生，可张了张口，终归还是闷闷地说了句，“我知道啦。”

展正希手上又紧了紧手中的药瓶，目光死死的盯着蛇立，半晌移开，神色冷漠，“衣服穿上，我们该走了。”

当见一迷迷糊糊听见一声“报告”而抬起头时，看见的便是前面冷着脸眼角泛红明显在生气的展正希，和身后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蛇立。

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这两人确定是我认识的冷漠学霸和嚣张校霸？

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倒是身边方方同学先大惊小怪起来，“见一，见一，你快掐一下我。我觉得我还在做梦！”

“好嘞！”见一乐呵呵地上手，毫不留情地在方方手臂上用力一拧，“不痛吧？我们肯定是还没醒，继续……”

话还没说完，便被方方扭曲挣扎的面孔吓了一跳。

“你谋杀呀！”方方气急败坏。

“难道……疼？”见一不可置信，小心翼翼。

“疼！当然疼！”方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臂，嘀咕，“这会儿肯定醒了。”

结果一抬头，那对不正常组合依旧不正常着，只不过这会儿已经站到了身前。

展正希没理会，回到座位上拉开椅子直接坐下，翻出作业本自顾自地坐了起来。一旁又趴在桌子上，只不过这会儿没睡着，三番五次地在桌子上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