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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棒】wifi

                                                                                                 

【第二棒】玄

鸢尾

壹、

        夏日如期而至，游走在湖边任由风吹散了还未聚起的热度，有老人领着孩童在一旁放着风筝。

        诸葛青顺着线渐渐仰起头，风筝放的很高，在阳光的照射下展出了几分自由翱翔的气势。

        “祖宗，那风筝是什么图案？太阳太刺眼睛了，我看不清。”诸葛青轻轻拽了一下诸葛亮的衣角，让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

        诸葛亮没有立即回话。诸葛青便看着先祖先是停滞了两秒，又向湖岸走去，接着弯腰折了一支花。

        诸葛青顿时觉得新奇，没想过自己祖宗还会做这种事。

        又看那人过身走回，手上拿着一支蓝紫色的花。对花并不了解的诸葛青只觉得这花长得不错、还挺好看。

        随后诸葛亮单膝跪在了后辈的的身前，脸上是比平日所见更加温柔的笑容，抬起手将花递给了这位懵懂无知的少年。

        “就和这朵花一样，是很符合青的生物呢。”同时做出了对诸葛青而言和没说差不多的回答。

        “欸……”即使完全没听懂先祖所言为何意，可看着对方这求婚似的动作，诸葛青悄然红了脸，接过了刚被自家先祖折下来的可怜家伙。

        还有时间。

贰、

         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了解的事物增多，诸葛青也知道了那日天上飞的是什么风筝，同时了解了先祖给予自己怎样的期望。

       可就算如此，但他也实在是无法向对方解释自己可能要进行的行为。

       怕所以为的一切都仅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诸葛青有些颓废似的轻靠在年代已久的木门上，承受了重力的木门不由得发出了些许声响，在这甚至还没有蝉鸣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诸葛青知道，自己与诸葛亮仅一门之隔，也知道对方早已发现了自己的到来，所以他并不在意这声音。

        他甚至希望对方能因为这声响拉开房门，上演一场双方都心照不宣的表演。毕竟要让他推开这扇门，还是缺了些勇气。

        月色极好，却也只显得清冷，那扇门也没再发出丝毫的声音。

叁、

        待诸葛青走远，诸葛亮才缓缓拉开了房门，稍微紧了紧披着的衣服。

        他的身体早已不如从前，这种无力感让他如同回到了千年以前。

        刚拾起被放在门槛上的花，便是一阵风吹过，带走了几片花瓣。

        有些冷。

        诸葛亮忍不住的咳嗽了一阵，感受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无奈地笑笑，用没拿花的手插了插嘴角，觉得这花也挺适合自己。

        已经没有时间了。

肆、

        当诸葛青看着放在自己床头上一枝开的正好的鸢尾时，便意识到了什么，且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花上感受到了几分炁的流动。

        『如此便好』

        拿起花后，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此花，赠与我们二人』

注释：

鸢尾花开是在四月下旬、五月上旬

1.壹。

风筝是鸢。鸢：鹰。以善于在天上做优美持久的翱翔著称，有几种鸢姿态优雅如燕隼。

蓝紫色鸢尾花花语其一：赞赏对方高贵典雅或暗中仰慕，寓意爱意与吉祥

2.叁。

蓝紫色鸢尾花花语其二：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可是易碎且易逝。

3.肆。

鸢尾花花语：绝望的爱

【第三棒】零凌

【第四棒】宇散淮

草长莺飞二月天，诸葛亮遥望原处的天际线，一袭蓝衣随风而摆在空中划出优美弧度，墨蓝的发时不时打在清秀面颊上，他也不恼，就任着长发肆意飞扬。浅草拉拽裤腿，偶尔不慎用力过度划开些小口。

诸葛亮轻叹一声，随意挑了片绿荫坐下，许是动静太大，惊走了一旁的飞蝶。他盘腿而坐，身旁生一朵淡蓝小花，他信手拈来置于鼻尖轻嗅那淡雅花香。

“没变啊。”

在微风中，他这样说着。

【第五棒】南南

 “人啊，有时候就是活一个念头呗。”

“有人管这叫理想，叫梦想，叫幻想，也有的叫执念，叫心魔。”

王也说：“但是，总归嘛……”

诸葛青手上搓着片草叶，风吹得衣袖都鼓胀起来。远方天空和草原的交界处有黑色的云沉甸甸地朝他压过来。

“哎老这样，多没意思啊。”

身随心动，诸葛青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念头，身体便控制着指尖掐了个诀。风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在现实里还是在他的内景里。唯独这里是个例外，第一次来这儿时诸葛青就发现了，这里的风不受他的控制。

这里是他的梦境。

一个反反复复梦见的重复梦境。

现实中的诸葛青愁了，他一向睡眠质量顶好，从来没做过噩梦。之前做过最多的梦就是和诸葛白手拉手逛街买衣服，从罗天大醮回来后做得最多的梦就是暴打王也。但是这些应该都算是美梦。

摊上这么个不算噩梦的噩梦，一连半个月，诸葛青也被磨得没了脾气。他卷了卷袖子，在齐膝深的草叶里，朝着翻滚压来的云跑起来。

“但是，总归嘛，那是你的念头，不能让它成了你。”

王也的声音又在诸葛青的耳边响起来，像是天边落下的一道惊雷。诸葛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从未在现实中听见王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像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扭曲，前方的草地倏地出现一道口子，而后迅速裂开拉大，瞬息间就成了一道悬崖横梗在诸葛青的面前。

诸葛青毫不犹豫，助跑起跳一气呵成。

近在咫尺的云层翻涌着，传来低低的叹息。

像是有人带着跋山涉水的疲惫和一路上的风霜尘土，在见到你的那一刻一颗心终于落地，长久以来在胸腔中沸腾的思念也终于物归原主。

“——找到你了。”

诸葛青来不及多想，天空离他越来越远，黑暗温柔地吞噬了他。

醒来的时候清晨已经过了，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晃晃悠悠地照进来。诸葛青照常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床刷牙洗漱。等他慢悠悠走到大厅，诸葛白已经坐在那啃完了一根油条。

他拿了一碗豆浆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看来是专门给他留的。他又想起昨天父亲告诉他的消息，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咱爸说过阵子龙虎山要举办罗天大醮，选拔天师符继承人。”诸葛青笑眯眯地问诸葛白：“肯定热闹。正好你放假，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第六棒】木耳

【第七棒】冬春祭

“我会找到你”

坐在去往江西的飞机上，诸葛青的脑海中只反反复复重放着这一句话，连白叫他都置若罔闻。他这样一刻不停想着的自然是他家祖宗— —武乡侯诸葛亮。原本诸葛先生的神出鬼没以及高深莫测的身手是青早有领教的，可仅仅这次，他始终莫名的担心。不论是祖宗离开时不容拒绝的态度、允诺会回来时的温柔语气，还是赠予玉坠时宠溺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纾解诸葛青心中这种没来由的恐慌。这种恐慌甚至让他前两天没有注意到那偷袭者的出现，虽然最后还是被他打趴下赶走了，但这种水平的毛贼原先是连他的身也近不得的。

青心中萦绕着这些念头，面上不免烦闷，幸好可以假作是前两天被偷袭而生的不爽，反倒是让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把这种情绪展现出来，在龙虎山众人面前也不必憋着。

“诸葛家这次来龙虎山想竞争天师之位吗？”“不，只是想来见识一下，除了武侯奇门以外，有没有什么其他精妙的奇技...武侯后人久不出世，这次来，也是想见一见自己与诸家的差距，天师之位么……”诸葛青留下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潇洒洒拂袖而去。天知道他刚刚面上挂着微笑说着一套谦恭又冠冕堂皇的说辞时，内心里飘过的却是“武侯奇门天下第一”“武侯奇门天下第一”“武侯奇门天下第一”“武侯奇门天下第一”“武侯奇门天下第一”......xN...“武侯..先生.天下第一”诸葛青想：我是无意要你这天师之位，只是若你这罗天大醮竟无一人出于我上..那这样的天师之位，就算我得了也没什么意思。像祖宗那样厉害的人，才配得上天师的名头呢！不对，祖宗的厉害根本不需要这虚名来映照，哼哼...诸葛青走着想着，对祖宗的担心竟因自己对祖宗实力的肯定而少了三两分，走着走着嘴角勾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武侯天下第一”......

与王也战后，当夜

“王也，冯宝宝，张灵玉你还真没骗我，我诸葛家的人久不出来走动，看来有点成了井底之蛙了...”

“不不..武侯奇门怎么可能...定是我学艺不精...”

“不...诸葛青..你自己知道的...就算是再强的奇门使用者...也不可能不遵循生克之理，他到底用的什么法术？！”

“...随意的拨动奇门格局吗……操纵万物的变化等于操纵时间...？...祖宗出世的原因？...”

“明知不可而为之吗……祖宗，难道您这次也是...那这次的后果，祖宗您......我..”在龙虎山安排的宿舍里，诸葛青被今天的经历加上连日来的担忧压的愈加坐立难安，对祖宗的担忧亦越来越盛“纵然祖宗是天上地下第一的术士，万一、万一他像我一样遇到了有着并不是技术实力上的差距的对手，那祖宗..会怎么样？“因为心怀天下而不能更进一步”。那这次呢？祖宗！因为心怀那边的人，您又要付出什么？！祖宗！您、您..有没有想过我！我..我对您...我..我还能...见到您吗？祖宗.....我..不！祖宗！我要见你！我要找到你！！

随着内心思绪奔腾，诸葛青周身涌起阵阵越来越可怕的气场。气流四处窜飞，阻隔了一切众生，诸葛青的担忧、恐慌越来越郁结，怨悔忿疑，竟逼得这诸葛家的天才现出了明显的走火入魔之兆！就在周身空气全都被逼得灼热难忍，仅其中肃杀之气就显出一片躁郁之象时，诸葛青听得轻轻的一声：

“阿青— —”

谦谦君子，如环佩叮当，如竹响兰香。

诸葛青冷得如数九寒天的冰锋的脸上，现出一丝如为春暖的乍然而至的惊讶愣神，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应道：“哎— —”

诸葛青知道，只有一个人 有可能在这里这样叫自己。

他猛地一转头，依然怔愣着而过分睁大的双眼中静静地淌下眼泪……

“...祖宗......”

黑暗中的人影微笑着罩了过来

“阿青，我在。我回来了。”

“我找到你了。”笑

【第八棒】黛子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一）

仲夏时节，总是难寐。

梦中隐约有繁密的雨声，心里无端端地升起一团阴云，是那遥远的五丈原混入了这片混沌未开无古无今的梦境吗？雨声依旧不止，啪啪沙沙，连绵不绝，似是在温柔地驱赶。诸葛亮悠悠醒觉，才发现雨落在梦里，也落在屋外。诸葛青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在床头，支着下巴，在一片黑暗中沉思。

“阿青，怎么不睡？”

“雨声太吵，天又闷热，难睡着啊。”诸葛青回答，顺手捏死了一只正好飞过的蚊子。

“这还成问题？”诸葛亮取出油灯，把灯芯点上。火光摇曳，映出半边微笑，“我们诸葛家的孩子，可都天生有一种任你天崩地裂，我自安睡如山的气魄啊。”

“祖宗说笑。”诸葛青答，“还有一点，那些不要命的鼠辈，趁这时来偷袭也不是不可能。说来您也未能成眠吗？”

“一把年纪，用不着睡那么多。”诸葛亮说，“阿青，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诸葛青一愣：“祖宗，您怎么忽然谈起这个？”

诸葛亮笑了笑：“我俩都睡不着，在这干坐多无聊，随便找些事来说说不有趣些吗？”

“也是，也是。夜长无尽，权当打发吧。”诸葛青心里明白，祖宗这理由，不过是随口的敷衍，更深层的理由，他不讲，他也懂。他们诸葛家的人，都是狐狸，脸上好像时时开着桃花，可心底的那潭水，比谁都深。

等雨停了——也许是明早，也许是几天以后，他们就要离开山腰的这座小茅屋，往山顶去了。山顶有位高人，听说能破除天道诅咒。

说得直白点，就是向天求情，求老天爷放过诸葛亮，让他回到尘世中，还为人身，重回生老病死之道。

隆中诸葛亮，活了一千八百年，向老天爷借的债，怎么还都还不完。身上那些伤痕，算是定期交的利息。破除天道诅咒，就是要连本金一块还回去。若那高人真有传说中的神通，那么诸葛亮就是一瞬之间便化为白骨也没什么奇怪。

诸葛青知道，诸葛亮也知道，他们是过一天，少一天，说一句，少一句了。

“第一次见到祖宗吗……”诸葛青仔细地回想起来，“是我第一次自己悟出奇门法术的时候吧。”

“那时候啊！”诸葛亮笑了出来，“记得你是刚对巽字有了感觉，就碰上我了。我说我是诸葛亮，你偏不信，要我跟你过几招。”

那是诸葛青记忆中的第一次失败。他还清楚地记得整个人栽进草地里的感觉。三月新生的青草柔软细嫩，泥土的气息和零星的花香钻进鼻孔，他仰面朝天，天空蔚蓝澄净，有几只燕子掠过。某种明亮的东西从他的心底爆开。他努力思考该给这种东西起个什么名字，开心？兴奋？希望？憧憬？总之不是沮丧懊恼悔恨之类的灰暗词语。他可是看到了诸葛奇门的最高境界啊。运炁行云流水，踏宫稳重准确，拨盘得心应手，得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他的堂兄做不到，他的姑姑阿姨做不到，甚至他的父亲，也做不到。能将诸葛奇门运用得如此娴熟，除了传说中的诸葛家先祖 他实在想不到别的人选。从前他只知道自己要修炼法术，不断修炼，不断上升，直至终极之境。然而这样的目标太过渺茫，没有人能告诉他，终极之境，究竟是什么样子。直至遇见诸葛亮，这个缥缈的概念，才终于变得具体可感。一个真实的人，追逐起来总比一个虚幻的概念要容易得多。

某种意义上，天才术士诸葛青的修炼，从那时才真正开始。

诸葛亮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容：“阿青，你真是天赋异禀，良玉待琢啊。”

年幼的诸葛青翻身坐起，恭恭敬敬地朝着诸葛亮稽首，为自己的无礼道歉 也希望他留下来，做他的师傅。

“晚辈诸葛青，斗胆请祖宗做那琢玉之人。”

出乎意料，诸葛亮却是摇了摇头，微笑依旧：“阿青，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的琢玉人，只能是你自己。按你自己的方式修炼下去吧！总有一天，你会与我并肩。甚至……超越我也不在话下。”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诸葛青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再睁眼，诸葛亮已了无痕迹。

他就像这一阵风，来了，拨动了几片树叶，又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只有树叶还一直记着那震颤。

人类其实是脆弱的生物，他们需要信仰，需要偶像，需要信仰来指明前方的道路，需要偶像来作为抵抗脆弱的力量。

无数次他在枯燥的修行中迷茫，无数次他在困难的瓶颈前犹疑，无数次他怀疑自身的努力，每每此时，他走进内景，总能看到诸葛亮在对他浅笑。在这无数的回望中，诸葛青渐渐磨去糙砺，显露出光彩夺目的惊世才华。

诸葛亮从那天以后便再未出现，却一直陪着诸葛青从族人瞩目的天才孩童长成天下闻名的卧龙后人。

诸葛青不断磨练自己，除了追逐，还有希冀。他希望等有一天自己足够强大，就能找到诸葛亮，向他道一声谢。不，道谢还不够，他还想陪在诸葛亮身边，陪他游山玩水，陪他闲云野鹤。

只是没想到，没等他找到诸葛亮，诸葛亮就先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了。

“不过，阿青，你还是记错了。我们第一次相见……”

一声巨响突破重重雨幕，落在茅屋顶上，油灯熄灭，诸葛青再没听到后半句话。

（二）

坊间传言，诸葛家的长子诸葛青不久前从某位高人那里得到点拨，回家后闭门修行七七四十九天，功力突飞猛进，脱胎换骨，仿佛武侠小说中一夜间被渡了两千年修为便成为无双高手的主角一般。

诸葛家的门槛都快被闻风而至的大小媒体踏破了，然而诸葛青一概谢客。毕竟对自己功力突进的原因，即使王也张楚岚等人问起，他也缄口不言，遑论向全无干系的外人披露。

好不容易将门外新的一波记者送走，诸葛白回到家宅中，却见诸葛青坐在练功房里闭目沉思。

“哥，”诸葛白喊道，“你在这儿坐了三天了，也不吃也不喝的，对身体不好。”

诸葛青微微一笑，那笑很浅，很淡，好像一弹就落的薄纱：“小白，术士修炼起来，一个月不进水米都是常态，才三天，你大惊小怪什么啊。”

诸葛白突然就恼火起来，他冲到诸葛青面前，吼道：“哥，你这是在修行？！你根本连内景都没进！你只是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罢了！”

接着，诸葛白的脸上就滚下了泪珠：“哥……我知道你惦念祖宗……可是，逝者如斯，你终究还是得往前走的啊。”

那个雨夜，他们遭遇了伏击。对方来人不多，只寥寥数人，却个个都功法高强，与诸葛亮不分伯仲，甚至，可能在诸葛亮之上。

他们目标明确，打一开始就朝着诸葛亮去。丝毫不理会一旁的诸葛青。

诸葛青正想上前帮手，却忽然发现周身都被法术禁锢，脑内响起一个声音：“小后生，歇着吧。这，就是他想要的。”

是他们要寻访的那位高人。

天道的诅咒，是不可能被破除的，天道的惩罚，也是不可能被收回的。诸葛亮所求，无非是一死。但谁能杀死他这活了上千年的妖怪？恐怕，只有同样受了天道惩罚，成了妖怪的人了。

“您这样，也太不光明磊落。”诸葛青恨恨地说。

“哪有，我跟孔明先生还有那几位都已经通过气了，孔明先生还特别嘱托我要看好你呢。”

即使再次相遇，他依然无能为力，依然只能看着诸葛亮，在他眼前消失。即使他找到了他，也依然无法留住他。他们诸葛家的人，都有些随意任性，我行我素，独自一人逍遥，似乎无牵无挂。谁都没法插手他们的选择，谁都没法干涉他们的人生，若有，也只能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被什么所牵绊。他诸葛青如此，他祖宗诸葛亮更是如此。他想找他，他却先一步出现；他想与他长相伴，他却说：“阿青，我回来，是来找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尘归尘，土归土。”

他明白，他理解，他和他，终究隔了一千八百年，诸葛孔明，终归只能是一个传说，诸葛丞相，早已殁于五丈原。

可他惦念了他十几年，一块玉，盘了十几年，也有灵性，一个人，念了十几年，也就有神性了。那个人会与呼吸、脉搏融为一体，那个人的影子会渗进世间万物，那个人本身，会成为生活的终极目的。

要他袖手旁观，要他看着自己的信仰崩塌，偶像消失，他如何做到？

可是，这个结果，他一开始就明白的。

若他没有跟来，也许就不必面临如此的两难。只是，他终归还是有私心的，陪不了一世，至少，也同行一程吧。

他诸葛青，做任何事情都是首先为自己考虑的。

所以他挣脱了禁锢，所以他冲了出去，在诸葛亮处于下风时，接住了对方的一击。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几乎是完全的本能反应。

五脏俱裂，经脉尽断。

即使只有一瞬，他也想摆脱旁观者的身份，在诸葛亮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他诸葛青是何等自私啊。

他只听见自己脑中一厢情愿的愿望，却听不见诸葛亮撕心裂肺的哀嚎：“阿青！！！”；他只看见诸葛亮多年前的浅笑，却看不见从那干涸千年的眼眶中滚下的泪珠。

“孔明先生啊，”高人叹了口气，“你这后人，怕是走火入魔了。”

他的对手也收起了阵仗：“伤了无辜，有违吾道。在下，万分抱歉。”

“无妨，无妨。”诸葛亮声音嘶哑，枯井无波，“我知道几位都是无意。是我失算了。”

“事已至此，也不过是向天再借一笔罢了。”

诸葛青醒来的时候，蝉声已有些稀落了。他头脑迷迷糊糊，还是小白的号啕大哭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床。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他隐隐约约记得什么，又朦胧不清。

他习惯性地运炁，却发觉不论是炁量还是运炁的手法，都绝非是旧时的自己可比。刹那间，记忆的闸门打开了，无数的场景奔涌而出。他赶忙下床，诸葛白来不及拦他，只好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跑到了庭院的空地中。

地上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可是诸葛青依然感受得到，这里，曾经施过一场法术。

“小白，”他转过身来，他知道他的弟弟不擅长说谎，“发生了什么？祖宗呢？”

诸葛白哭得抽抽搭搭的，说：“祖宗他，对你用了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说着玄乎，其实不过是，一命换一命。

诸葛亮又走了，没问过他的任何意见，也不顾他的任何挽留，他给他留下了一些东西，然后消失无踪，如同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诸葛青一言不发，没有落泪，也没有嚎叫，好像连表达悲伤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扭头走进了练功房，一坐便是三天三夜。

他不敢进入内景，害怕在内景中看见他的浅笑，他就要走火入魔，陷在内景中再也走不出来；也不敢调动太多的炁，想到这些在自己的身体中流转的炁也曾在那个人的身体中运作，莫大的悲伤就要将他淹没。他就那么闭目静坐，孤身与庞大的悲伤相对。

“逝者如斯，你终究还是要往前走的啊。”似乎是觉得这句话太过苍白，诸葛白又说道，“你好好活着，祖宗他，就还在啊。”

（三）

准确来说，诸葛亮第一次见到诸葛青是在他的百日宴上，当时诸葛家张灯结彩，宾客喧哗，诸葛栱漫不经心地走了几个场面，就把尚在襁褓中的诸葛青——这时他还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阿栱他仔”——交到了诸葛亮手里，请他给这小婴儿起个名字。

诸葛亮抱起这婴儿，原本一直半眯着眼的小婴儿忽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幽蓝的眼瞳剔透明亮，诸葛亮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

“这孩子，眼睛真好看。”他赞叹道，“就叫诸葛青吧。”

“好名字，好名字。”诸葛栱点了点头。

“他天赋异禀，说不准能继承我的全部衣钵呢。”

“那这小子可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了！”诸葛栱说道，一时满堂哄笑。

“看到他，我多少也放了点心。”诸葛亮看着怀中满心欢喜堆在脸上的小婴儿，颇有意味地说道。

“祖宗，您又要去干那事儿了吗？”一个族人问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是啊，但愿这一次能成功吧。有空或许会回来看看。我先前一直担心诸葛奇门难再有人继承全部奥义，现在看来，老天，也还是愿给诸葛奇门一线生机的。”

“有这么个孩子，是诸葛家之幸！”一位表亲站了起来，“阿栱，你能造这个孩子出来，你厉害，我敬你一杯！”

百日宴继续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了下去，酒席散后，诸葛亮就走了。族人都习惯了他的不辞而别，也没有谁为此大惊小怪。

诸葛亮时常想，他走后，还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他活得太过长久，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曾经拥有的，大都化为尘泥。似乎唯一可留下的，就只有他的诸葛奇门。可是诸葛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能继承全部奇门法术的人了，他也不禁有些忧心，长此以往，诸葛奇门是否就要渐渐衰落，而他，也将经历第二次死亡？

诸葛青的出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

他是疼爱这个后生的，他也知道诸葛青想要的是什么。只是，他给不了。无论如何，他总归也还是个人，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待他完成了自己施加给自己的使命以后，永生的意义就已经到了尽头，余下的只是无趣。只是没想到，转世者们拒绝了他的牺牲，用别的办法走出了轮回，留下他一个早被夺去轮回资格的人在世间徘徊；也没想到，他不过与诸葛青见了一面，竟就被他惦念了十几年；更没想到诸葛青居然会不顾性命地冲出来。

他的计划中，从未出现过如此众多的变数。也许是他的经历了太过长久的生命，心已经被磨钝了，也忘记了，要将感情作为计划的一个重要变量纳入考虑。

这也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吧。

只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到达了终点。

布阵时诸葛亮就在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他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死亡，他的诸葛奇门 他的先天一炁，也能以另一种方式传递下去。只是不知道，阿青能不能接受这样的陪伴了。

诸葛白走后，诸葛青又静坐了一天，第五天他终于走出了练功房，脸上又挂起了轻浮的笑，似乎与往时无异。

只是族人们纷纷在私底下议论，阿青，怎么越看越像祖宗了。

【第九棒】怪哉

【第十棒】子桑

诸葛青最近总是做梦

梦里的内容大多记不清，但梦中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总归还记得

那是他的梦，可他也只是个旁观者，他只能看着那些东西按照自己的剧本起承转合，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触不到，改不了

无论梦中还是现实，他都无能为力

他是见过那个世界的人的，为首的是个有着浅蓝色短发的萝莉，后面跟着许多人，脸上带着悲伤和内疚，为首的小姑娘哭的很凶，说她不相信先生会死

不只是你不相信啊，诸葛青想

我也不相信，诸葛村的人也都不愿意相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更残酷的是，没了谁，日子都得继续过

就像那些人回去了他们的世界，就像自己的亲人们都接受和适应了那人的离去

画地为牢的，只有他自己

诸葛青又做梦了

梦中依旧一片混沌，无边的黑暗似乎永远走不出去

他感觉他走了好久，他很累，他想休息

四周仍是无尽的黑暗，他突然丧气起来，也突然脆弱起来

他想起他还没有练炁的时候，有一次和家人出去玩，晚上闲来无事，他和大萌几个人跑到附近的树林去玩，不知怎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自己那群不靠谱的兄弟，他明白家人会来寻他的，他清楚家人一定会找到他的，可他一个人待在无边的树林里，伴着黑暗与寂静，蓦地升出了一种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的想法，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不害怕，但这是种有别于害怕的脆弱

现在的诸葛青，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感觉到的，仍是这种孤独和无力

就当他以为他会永远于此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他顺着那股清香走了很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花海

蓝紫色的花海

他的面前，是无尽的鸢尾花

他惊异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景色，又被此深深吸引

他轻轻蹲下来，看着他身旁一朵含苞待放的鸢尾花，那朵花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舒展开了它的花瓣

像只起舞的蝴蝶，他想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的想法，他的身旁竟真的出现了一只蝴蝶

蝴蝶绕着他飞了一圈，便向前飞去，他便跟着蝴蝶向前走

蝴蝶飞到到了一个人身边，停在了那人的肩上

那人背对着他，诸葛青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他的心却蓦地紧的发疼

他开始拼命的像那人跑过去

他想看看他，他想触碰他，他想拥抱他

他无法抑制胸腔的酸涩

就在他要触碰到那人的瞬间，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样

他的面前是一片池塘，是八卦村的莲花池

可池中却没有一朵莲花

四周全是熟悉的场景，他能感受到的却只有缥缈

他还是...触不到他

白鹤的声音是突然响起来的

他记得村里是没有白鹤的，然而无法相信的事情已发生了太多

白鹤盘旋在池塘的上空，有人顺着白鹤铺的路走下来，若下凡的仙人

空无一物的池塘受到那人的影响，一朵朵娇嫩的莲花破出水面

诸葛青看着那人走到池中央，胸腔酸涩到发疼

那人浅笑着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

“青”

诸葛青张了张嘴，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他听得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带着欣喜和委屈

“先生”

诸葛青突然醒了过来

正值清晨，窗外是缓缓升起的朝阳

【第十一棒】禾子

睁开眼睛的诸葛青怔怔地躺在床上，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外边的阳光很漂亮，一缕阳光下，如丁达尔效应下漂亮的光晕。

那似乎是一个梦，可似乎又不是梦。

 

诸葛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做起身子，粗略套上衬衫，衣品什么的都没有顾上，冲出门外。

鸢尾静静地开着，诸葛青颤抖地走过去，看见了那只蝴蝶。瞬间，诸葛青感觉有一丝冰凉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

是他的泪。

那蝴蝶灵性，安慰般飞到诸葛青的肩头，停留了会，绕着他转了几圈，引路般的飞远。

诸葛青想要追上去。

“哥！”

 

 

听诸葛白说，似乎来了位北京的客人。

诸葛青看白弟弟的表情很不对劲，后者故意将“客人”咬地狠狠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这位“客人”有仇。

机智的诸葛青瞬间猜到了是谁。来自北京，刚好在他醒过来的时候拜访做客。

可不就是那号称穷的连根毛都没有的王也么。

“怎么，你说的那位客人欺负你了？”诸葛青坏心眼地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一副诧异的表情就跟真的一样。

诸葛白也是糊涂了。此刻的他被那个嘲笑自己小矮个胆子小的王也冲走了理智，连自家哥哥不可能猜不出来客人是谁这件事都没有多想，“对——不对！”诸葛白晃晃脑袋，及时的找到理智，“去看看你就知道啦。”

诸葛青被白弟弟硬拖着走了。

 

 

见到了王也后，诸葛青不明不白的被家里人踹出了门。

本应该诸葛青做东，带着王也东转西逛。

但王也见这人走路要么撞电线杆要么撞他，于是他十分干脆的牵起诸葛青的手，在险些迷路的情况下进了一家网吧。

值得一提的是，王也牵起诸葛青手的那一刻，原本老老实实舒舒服服躺在诸葛青胸口处睡大觉跟个死物一样的玉石突然发光。

只是因为白天，太阳又很好的缘故，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诸葛青有点无语，“老王…你别说你大老远从北京跑这来就是为了让我跟你打游戏。”

“是啊。”王也理所当然的说，“先别废话，来一局？”

“不开黑。”诸葛青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开玩笑，真当他睡了几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些年跟王也开黑的痛。

“那就玩个新的吧，”王似乎就等着诸葛青拒绝他，“这个，吃鸡，怎么样？”

诸葛青没有理由拒绝了，于是他跟王也玩了一上午。

 

 

“咋样老青，开心了不？”王也和诸葛青并肩站在马路边上。

“嗯。”诸葛青确实很高兴，这种高兴给他一种自己从没有如此高兴的错觉。

“那就好。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帮你算了一算，诶，你小子最近要走运了啊，虽说独枝桃花开，却是痴情的很。”王也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诶，要珍惜哦。”

诸葛青笑骂着把人推到了一边。

“行了，不跟你闹了。”王也摆出一副正经的脸色，抬手叫了一辆车——不得不说术士的各项技能都能很好的适应社会，尤其是这位王姓兄才，掐掐手指一算，此地有辆出租车经过，然后，抬手一招，简直完美(不要脸)。“车费自己掏钱付啊，我还得做火车回去呢。诶，穷啊！”

诸葛青瞪着这人，车子启动，王也的身子往后退去。

 

他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自从诸葛亮死后。

但是今天有点高兴过头，他上了车，没多久便睡着了。

诸葛青最近一直都在做梦了，可这一次例外。

无梦的世界里，诸葛青嘴角渐渐下滑，甚至皱起了眉头。

真是奇怪啊，明明没有做梦。

 

 

他看见了一片海。

诸葛青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掉进了内景——事实上他确实又进去了。

海很蓝，蓝的窒息。

世界很小，小到窒息。

因为他看见了诸葛亮轻轻向他招手。

诸葛青像个孩童一般跑过去，碰到了诸葛亮温热的手掌。只是在碰到的那一刻，诸葛亮不见了。

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搁在平常，诸葛青的迷妹见到这仿佛自带万千光芒的眼睛指不定变成个疯子。

但此刻若真有迷妹在场，那么她一定会发现，诸葛青的眼睛，少了那些光。

 

诸葛青留恋般地摸了摸碰到诸葛亮的那只手，却摸到了跟内景里的诸葛亮的手掌的同样温度。

他的眼睛带着期待的光芒，缓缓抬起了头。

诸葛亮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诸葛青感觉有种酸涩涌上心头，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滑了下来。

 

“怎么这样爱哭？”诸葛亮轻轻地弹了诸葛青的额头，又心疼般地吹了几口，交付了一吻。

诸葛青突然觉得很委屈。他知道诸葛亮的死讯后怎么也不相信，直到等待诸葛亮出现自己面前的时间渐渐消磨了诸葛青的耐力。

他最终还是承认了他的死亡。

可讥讽的是，就在他承认没多久，诸葛亮又跟没事一般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诸葛青觉得很委屈，他钻进诸葛亮的怀里，死死抓住诸葛亮的手。

只听诸葛亮叹了一口气，“都怪我…”

原以为这人会认真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讲一遍的时候，诸葛青瞅着诸葛亮眼角一弯，舒展开了眉头，“但是青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上下来的吗？”

车上只有司机和一名乘客。

可到了下车的时候，司机惊恐的发现，一个人抱着最初的那名乘客下了车，付了钱。

 

“你……”诸葛青连敬语都不用了，吃惊程度可想而知。

他知道王也这个人的掐算能力贼溜，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的占卜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青，做好心理准备吧。”诸葛亮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都怪我，忘记了灵魂状态下普通人是看不见我的。”

也就是说，那个司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乘客，飘飘地下了车？！

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诸葛青觉得自己要火。

但在这个混乱下诸葛青也没有放弃捕捉关键词，“灵魂状态？”

“啊，这个，应该和你胸口的那颗玉石有关。”诸葛亮正色道。

 

就像普通人看不见变身状态下的转世者一样，灵魂状态下的诸葛亮普通人也是看不见的。

普通人看不见的转世者的变身是因为玉石的力量，根据我们诸葛青渊博的数学知识，他运用了同理可得。

诸葛亮的灵魂状态八成和自己这玉石有关系。

 

“不要想那么多。”诸葛亮突然盖住诸葛青的眼睛，声音低沉道，“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诸葛青想开口，但他发现自己连个音节都很难发出来。

“鸢尾是美丽的，蝴蝶是漂亮的。”

我家诸葛青，是漂亮美丽的。

【第十二棒】沈箴

诸葛青是个奇怪的孩子。

诸葛亮第一次见他，那小孩跟在父亲身后，乖巧地对他鞠躬拜礼，最后一鞠躬后，悄悄地抬起眼盯着他看，眼睛很明亮，像水洗过的夜空，干净透彻没有阴霾。

窥视被正主逮个正着，小孩眨了眨眼睛，对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第二次见到他，在练油锤灌顶，小孩神色紧绷，眯着眼睛，眸光偷偷往头上挑，半个铁球似的油锤朝他的头砸下去，围观的小孩惊呼出声，他一咬牙没发声，结束后快速地往边上一跳，晃掉头上的残渣，在小伙伴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松了口气，再抬起头一笑，额角发梢挂着汗珠，让周围的小女孩都红了脸颊。

完成了练习，小孩掏出手帕擦汗，诸葛亮走到他面前跟他面对面站着，发现这小孩比他想象的要矮一些，有点削瘦，由于低着头，宽大的衣领显出近乎嶙峋的锁骨，裸露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小孩眼睛弯着，发现他在看自己，就抬头对他一笑。

诸葛家的小孩，再经过一定的基础训练后都选择了一门或小几门自己适合的方面精学，诸葛青却每门都学，他的天赋近乎可怕，又肯努力，不怕吃苦，有目标，在别的小孩还很迷茫的时候，他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年长一辈谈起他，都称赞他是天才。

诸葛家有个小小的传统，十五岁的孩子要写下自己的理想或想要的东西，这一代小孩天马行空，有的只想要一包糖，有的想要不上学不写作业，有的拍马屁说想要用武侯奇门打遍天下，有的大言不惭说想要站到世界顶端……

十五岁的诸葛青已经会了大半的武侯奇门，这种近乎蛮横的天资足够让很多人骄傲，预示着无比光明敞亮的未来。

他交了一张白纸。

诸葛亮看着这小孩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小豆丁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只是匆匆十几年光影，却觉得比虚无缥缈的千年之久更为亮眼。

诸葛青十八岁那年，家里办了个成人礼，那时候还没有禁放烟花，他陪诸葛青去放着玩，诸葛青把烟花抬到远一点的地方，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引线，转身冲他走来。

灿烂的烟花绽放在浓郁的夜色中，诸葛青背着巨大而明艳的光芒，弯着眼睛走到他身边。

诸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着把外套披着穿，夜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烟火照得他脸上光影交叠，他微眯着眼，眼下被睫毛打出长而纤细的阴影。

诸葛亮听见一点点心跳声，又细又轻，像是春风吹破茫茫冻土，强硬又温柔。

他轻轻地，轻轻地吻住了少年。

十几年的相伴早已汇成细密的红线紧紧纠葛，缠出缱绻的情愫来，捋不顺，解不开。

也不想解开。

-

化为灵魂状态，和诸葛青坦白之后，诸葛亮盖住了诸葛青的眼睛，安抚他不要想太多。

“好。”过了许久，诸葛青轻声回应。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大喜大悲失而复得，诸葛青握着诸葛亮的手不肯松开，两个人并肩走着，这条路下午人少些，路两边的观赏树长得很是挺拔，蝉鸣声声，诸葛青走在观赏树的阴影中，树影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光影交接，衬得青年精致的五官清晰又温柔。

诸葛亮心下一动，在青年的左眼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十三棒】叶汔

诸葛青伸手搂住昔日他最敬重的人，不，准确额说——已经喜欢上了。透明埋在人的肩膀处，低声说着“最喜欢老祖宗了……”。诸葛亮倒也不注重人的礼仪，帮人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

大概就这样过了很久，诸葛亮想起了十五岁时，诸葛青交上的那一张白纸，些许好奇一番，诸葛亮低头问到。

诸葛青并没有被这突然的问题有任何疑问，只是抬起了头，睁开了眯着许久的眼睛，望着诸葛亮。

“因为当时青的愿望，还没有，不过，现在青是有了——”

“嗯？”

“我的愿望啊，就是想跟老祖宗，永远的在一起。”

诸葛亮抱住了面前这个笑的特别开心的人。

“阿青，祖宗啊，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