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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不再颤抖
· 男人们看到了桂花的奶子
桂花把陪嫁的帐帘绣好了，还是天天到新月屋里来说话。桂花告诉新月大队里的邻近几个村的男知青和女知青的那些事。
“你们城里人真好，”桂花看着罩子灯里的那瓣火苗感叹地说。
新月说：“好什么？知青在乡下可以谈恋爱，但不能有结果。”
桂花说：“自由。”
老社员上工的时候什么村话粗话都讲。村里的已婚女人讲入洞房那夜被男人破身很疼，男人那刻全像畜牲，就问桂花：“你怕不怕结婚？”
桂花愣了愣，一脸害羞的样子低下头笑.。
乌黑油亮的刘海齐匝匝地贴在桂花前额，灯光下，她脸红扑扑的，目光羞涩地说：“女人总是要嫁男人的，迟早总是要嫁的。”
新月想到颗颗和华彩住在一起了，又问：“你想马上和那人住在一起？”
桂花不回答，低头咬着黑黑的辫梢，说：“那天，你一定要来。”
这是客气话，燕青才是一定要去的，她是桂花妈的干女儿，桂花的干姐。
新月答应桂花一定去。山洼下面过了公路就是徐塘村，不远，两个生产队的田挨着田，有时上工都能遇到。
桂花结婚那天早上天气奇冷，村西头一阵噼噼啪啪鞭炮声，还放了十个天地响。桂花婆家条件好，桂花的老公公是木匠。新月在床上挨到太阳升到楝树头才起来，上工迟到。腊月里生产队的农活是给麦田施塘泥。上工的社员围着抽干了水的大塘挖塘泥、挑塘泥，边干活，边讲桂花结婚的事。
桂花娘家的舅舅把桂花背到村口，八财三叔把桂花从村口背到徐塘村八财家。八财三叔在高旺镇粮库做事，有三个儿子。桂花的老公公昨天夜里就躲起来了，怕闹新房的人叫他拿灰耙子。八财三叔背桂花的时候，手在桂花的大腿上使劲地捏，桂花一声也不敢吭。
男人们肆无忌惮地谈论桂花的奶子，说桂花这丫头的奶子来劲。新月是冬天到乡下来的，没看过桂花传单衣裳时的样子，桂花穿棉衣的样子胸前较丰满。
妇女社员说，姑娘没嫁人的时候都是金屄银奶，嫁了人都一屄鸟糟。
人们兴奋地讲村话粗话，太阳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发红。
“为什么要叫桂花的老公公拿灰耙子？”新月小声问旁边的张家婶子。
张家婶子是村里老一辈的美人，眼睛是微肿的桃花眼。她捂着嘴笑。笑着，笑着，大声喊道：“小知青问，桂花的老公公为什么要拿灰耙子？”男人们都朝她们看过来，张家婶子俏媚的嘴角里露出两粒对称的银牙。
男人们哄笑，新月用紫色的头巾挡住半个脸。
晚上燕青约新月去看闹洞房，华彩也去。她们沿着田埂小路朝徐塘村八财家走去。
远处山坡上有人烧荒，红红黄黄火焰连成一片在墨黑夜色里跳跃，恣意狂野，恣意飘然。
“早上你在那边的？”华彩问燕青。
燕青回道：“十点钟就回来了。”又说：“起得早，头有点晕，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就不想上工了。”
“乡下人结婚真是早，桂花比新月大一岁。”华彩说。
“早上你过去看到什么，好玩不好玩？”新月问燕青。
“乡下女人结婚真是活受罪，今天桂花一口饭都没吃，水也不喝。”
“为什么不吃不喝？”
“乡下人有规矩，进门这天白天不能上茅厕。”华彩答道。
“为嘛？”新月学乡里口音问
“说上了茅厕就不聚财了。”
“村里人讲，进洞房新郎新娘要抢着跨门坎，谁先跨谁当家，跨过门坎，就关到房里去换衣服……”华彩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
新月仰望夜空，破碎的棉絮般的云在天上十分缓慢地浮动，淡白的月从破碎的云里钻出来，又钻进去，月不圆。
过了两个水坝就到了八财家。徐塘村里的狗汪汪叫成一条声。新月紧跟着燕青和华彩。
八财家点了十盏罩子灯，通明透亮。窗子每格玻璃上都贴着红双囍，“囍”字的笔划剪得粗粗细细。
堂屋里挤满了人。桂花坐在新房里的大花木板床边，身上的红绸棉袄格外耀眼。因为脸上拍了粉，她原本红红的脸颊变成了白玉色的脸颊，眉也清，目也秀。桂花出门前一天绞了脸。用村里的话说这叫开脸。姑娘结婚前都要用线把脸上的汗毛绞干净，开脸。开脸进婆家是规矩。新月看到村里的已婚妇女坐在太阳地里，弄一根细线，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捏在手上，绷紧了互相绞脸，绞过脸，拍上白粉显得俊俏。
来闹洞房的全是男人。乡下的女人是不能来闹洞房的。城里来的女知青不是本地人，每次女知青都可以去看闹洞房。
燕青和华彩在堂屋里碰到了几个男知青，他们无心看闹洞房，站在角落里谈招工回城的名额分配。
洞房里传出来高一阵，低一阵哄哄的笑声。
八财妈穿了一身新衣服，腰上系了一条绣花围裙，围裙的桃红丝带非常鲜艳，快六十岁了一点不显老，她是桂花的老婆婆。八财妈塞给新月了一把糖果。
新月学村里的土话的大声说：“谢谢麻麻。”（大婶）
八财妈问新月，你是不是刚来的新知青，新月点了点头。八财妈打量新月笑着；“全像画上的女娃子。”随后又说：“你们玩，”转身招呼别人去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八财的身材全像八财妈，桂花样子和八财的样子蛮般配，也是宽宽的肩，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中等个子。村里的老社员说，这是夫妻相。
新月挤进洞房，站在墙角看热闹，墙角有一个石锁，她站在石锁上。
男人们乱哄一团。八财的堂兄弟多，表兄弟也多。桂花坐在床沿上，任凭他们戏谑调笑。
乡下人的花板床很是神秘，像精心雕刻的小房子，厚厚的麻布帐子放下来，里面是比洞房更小的洞房。八财家三代都是木匠，花板雕刻得真漂亮。
新房里烟雾弥漫，男人们你推我攘往桂花身上撞，他们扯桂花的衣服，桂花两手护住胸口。八财站在一旁，手里夹着香烟，眯着眼睛看他们调戏。
一阵狂浪般地推攘，桂花的衣襟被撕开了，从外到里，桂花的头发也乱了，一对不算白皙但极丰硕的奶子暴露在所有男人的面前。桂花拉衣服，两手抱在胸前。她只穿一件空头棉袄，里面有一件白布小褂，小褂门襟上钉的是揿扣，一拉就开。
“新月—— 新月——”燕青在外面大喊。
新月大声应到“我在这里。”
那些放浪的男人立刻停止了，都转过脸来，一双双红红的眼吃惊地盯着新月看，随即又吃吃地笑。
“呆样，到那里面去干什么？”燕青和华彩都认为新月不懂规矩。
新月说：“看看。”
几个男知青直摇头，说：“你们回去吧。”
刚出八财家的门，听到洞房里面又闹起来了，新月说：“我还想看看。”
“此地有规矩，男人闹洞房，女人是不能看的。你不走，我们走了。”燕青说。
新月只得跟着燕青和华彩回。
回村的路上华彩问新月：“看到了些干什么？”
新月把看到的讲给她们听，她们吃吃地笑，又骂新月呆。
“再过一会儿，他们要扒桂花的裤子了。”燕青说。
桂花为什么不多穿一点衣服，把毛线衣、棉毛衫都穿起来。桂花结婚，新月送给她两只城里女人穿的白府绸胸罩，新月认为桂花应该把裤子和衣服束得紧紧的。
新月把这话讲给燕青和华彩听，她们笑了又笑，笑声也像烧荒的火，在淡白月光下的野地里漫延，跳荡，红红黄黄，只是火力不及真火。
燕青说：“人家要的就是那个效果，今天不闹到半夜不得歇。”
“扒财为什么不吃醋？听凭别人公开调戏自己的新娘？”
华彩说：“八财不吃亏的，以后他还可以调戏别人家的新娘，乡下就是这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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