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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翻译】《The Price of Fr-eedom》第一章
贼船翻译组 2017-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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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顺风号”和黑舰船 · 下

初翻 @袂叁  @酥山 校对&润色 @芃苓  @肖山茄  @酥山 


海盗船通常比这艘船小得多。他只知道一个曾“拥有”护卫舰的海盗。杰克又盯着那艘船看了一会,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他见过这条舰船,并且,她不是海军的船。

杰克.斯派洛放下望远镜,开始回想关于他第一次见到这艘船时的记忆……

 

沉船湾是加勒比海地区的一个传说,据说它在数百、甚至是上千年间都是作为海盗们坚不可摧的堡垒和避难所而存在的。大多数听过该传闻的水手都认为它不过是海盗们喝多了朗姆酒后编造的无稽之谈。

然而这个岛屿是真实存在的。知道这个岛屿的海盗总能找到它,虽然他们并不能确保每次都成功;要想在地图上精确标注这个岛的位置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些被捕的海盗声称岛屿会移动,因而没有固定的位置。这个说法遭到了他的同伴们大肆的嘲弄,但是即使被严刑拷打致死,这些海盗也依然拒绝指出它的坐标。

而少数海盗适用的地图上则标注了沉船湾正确(至少在某些时候正确)的坐标,在一个离南美洲东北方的海岸约一天航程的位置。到达坐标附近的海域不是件难事儿,可除非船长清楚一些门道,这座岛看上去不过是一座从海里冒出的大型石山——低矮,平坦,没有棱角。

事实上这座山并不是实心的。很久以前它是能从海底喷涌出岩浆的火山;而现在火山休眠、熔岩消失,山体也就随之出现空洞。在它中空的内部有一个平静、隐蔽的淡水湾,这个港湾只能经由一条蜿蜒环绕着南部岩壁的狭窄河流到达。它被掩于一块突起的岩石的阴影之下,因此就算领航员知道入口就在这附近,也很难觉察到它的存在。而更多的船只经常来往于从此处,甚至从未想过这里还有一条通道。拜其地形所赐,只需一小队守卫就足以把守入口、抵挡外来的所有攻击,更遑论岛屿外侧的崖壁上还设有火炮。即使是最坚定无畏的攻击者也会很快发现,要攻破沉船湾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有时候风会穿过隧道,这样船只就可以在沉船湾进出。无风时,船长们则会派一伙人上小艇*,用小艇拖着他们的船前往环绕着沉船湾镇的码头。

沉船湾镇是海盗的圣地,它坐落在海湾中心的一个小岛上。没有人能明确说出这个城市存在了多长时间,传说它最底下的“地基”包括希腊的三桨座战船、罗马的战舰和龙首长舟——这个城市是由船的残骸组成的,几十艘,或许上百艘,这些年代迥异的木料交相层叠、犬牙差互,共同堆砌出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夜晚时分,光线从这些残骸中倾透而出,使这本该笨重的建筑看起来像一个栖息着无数萤火虫的破旧玻璃管;海盗们的歌谣在火山口上空沉寂的夜色里回荡,那些支棱起的船艏、船艉和古老的桅杆,便无一不赋予这座城市以一种怪诞的美感。每一艘有幸被选为沉船湾镇一部分的船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虽然它们中的大多数早已失落在历史与神话的尘埃里。

沉船湾的没有精准的时间概念,或者说,没有昼夜之分。无论是谁、无论何时,都能在这儿找到营业中的小旅馆、妓院、酒吧和赌场或者三合一的场所,而且它们永远生意火爆。

在船塔大约四分之三的高度上,嵌着一艘名为“圣启夫人号”的西班牙装甲船(一些好事的海盗又称之为“酗酒夫人号”*)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家广为人知的、被称为“醉酒女神”的酒馆。

一个炎热的仲夏下午,为了尽可能地通风,“醉酒女神”的所有左舷口都被打开了,杰克·斯派洛和他的同伴——海盗船“蝰蛇号”的船长克里斯托夫·朱利安·德·拉皮埃尔正坐在酒馆里喝朗姆酒、掷骰子。

杰克早就脱掉了他的外套和那顶磨损得厉害的三角帽。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朝他的骰子吹了口气,然后将它们放进小杯子里使劲摇晃。在将杯子扣到桌上之前,他又朝它们吹了口气。骰子弹跳、旋转,最后翻滚着停了下来。杰克皱起眉头,而他的同伴则放声大笑起来,抽走了八张纸币。“我又赢了,杰克!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不是你的!”

“赢的人买单,”杰克举起他的空酒杯说道:“这是传统。”

他的同伴笑了:“又一个杰克·斯派洛的传统,为什么这些传统总与朗姆酒有关?”他朝酒保招手,“艾蒂安!再来点儿朗姆酒!”

一个身材魁梧的英国酒保走过来,边倒酒边翻着白眼:“别用你那乱七八糟的口音叫我,克里斯托夫,”他警告着,拖着一条瘸腿蹒跚地走向他的客人,“是‘斯蒂夫’,一个很好的英国名字,我爸觉得这名字再好不过了,当然,我他妈的也觉得它再好不过了。如果你能好好记住的话我会谢谢你的。”他“砰”地把酒杯砸在满是刻痕的桌面上

克里斯托夫大笑着举起酒杯:“可艾蒂安念起来更加顺口,我的朋友!”

小斯派洛第一次见到德·拉皮埃尔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年轻小伙。这位船长是杰克见过最年轻的海盗船船长,约三十出头,比杰克足足大了一轮多。另外他还堪称海盗中的时尚楷模:他还比杰克高,有一头黑色鬈发、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和一脸潇洒的髭胡。他热衷于修饰自己,“蝰蛇号”上属于的他的那部分战利品总被用来扩充他的衣柜。尽管现在天气很热,他依然穿着一件缀有蓝色和银色刺绣的深红色外套,内里还套着一件蓝色马甲。他的裤子也是蓝色的,用上好的西班牙皮革定制的长靴靴口时髦地向外翻折着。

被精心打理的蕾丝褶边像海洋里的白色泡沫一样从他的袖口和脖颈处溢散出来。现在他很放松,镶嵌着银质搭扣的黑色皮革肩带就搭在他的椅背上,他的剑由托莱多钢打造而成,剑鞘和剑柄上饰以金银。

此时克里斯托夫那张英俊的面孔因为喝多了朗姆酒而显得有些迟钝,但杰克知道即便如此,他仍能在剑术比试中打败沉船湾的大多数人。

杰克相当嫉妒他朋友的剑术。两个月前克里斯托夫主动教了他几次,杰克学得很快。严格来说,这个年长的海盗算是个不错的指导者,杰克能感到自己的剑术在他的指导下有了不小的进步。

克里斯托夫喝光了他杯子里的酒。他将杯子重重砸下。“斯蒂夫!”他喊道,“再来点朗姆酒!不,不要你,你个英国傻佬,让你那甜美的法国小娇妻来!”

斯蒂夫·西摩皱着眉拿走他们的酒杯,将它们斟满。有那么一会,杰克以为酒保会拒绝海盗船长的要求,但人人知道克里斯托夫对漂亮的女招待出售阔绰。男人粗声喊道:“玛莉亚!”

斯蒂夫的妻子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与她高大的丈夫不同,玛莉亚·西摩身材娇小。她有着柔软的棕色秀发、漂亮的脸蛋和一把动人的嗓音,与沉船湾其他女人很是不一样。

她穿着样式保守的蓝灰色裙子,一条白色的长围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她送来酒杯,面带微笑地将托盘放在杰克和克里斯托面前:“你们的酒,还需要别的吗?”

杰克以为克里斯托夫会说些下流的话,但船长只是笑着拿出一枚硬币:“这是给你的,我的朋友。”他说,“有劳你了。”

午后的阳光穿透窗户,在硬币上反射出耀目的金光。玛莉亚瞪大了眼睛,她接过那枚西班牙金币,行了一个屈膝礼。

“非常感谢您,先生。”她慌乱地喃喃着,忙不迭地又行了一个屈膝礼,才紧紧攥着那枚硬币转身离去,一路上还在不停地念叨:“谢谢,谢谢……”

杰克狐疑地瞥了他的同伴一眼:“你给了一个女招待一枚西班牙金币?”

克里斯托夫笑起来,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促狭:“为什么不行?”他反问,“分享财富使我快乐。”

如果杰克是一只狐狸,他的耳朵已经竖起来了:“财富?”他知道克里斯托夫在给他下套,但他没法无动于衷地放任这个机会白白溜走——任何一个正常的海盗都做不到。

船长笑着对杰克摇了摇手指:“你觉得我会坦白我所有的秘密?上个月我偶然发现了……嗯,这一小堆西班牙金币。它们年代久远,最初可能属于那些沿着海岸线传教的传道士。他们为了预防袭击埋下这些金币,却在来得及透露埋藏地点前就死了。箱子并不是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形状,“但还是值得我们冒险,我的朋友。”

“你从一艘西班牙船上夺来的?”

“是的,连同一大块银锭和一些不错的烟草。”克里斯托夫笑了,“那些西班牙人很勇敢。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

杰克点了点头。他其实不太喜欢打架,在他看来,以智取胜不但更安全,也更有挑战性。他总想着要去进行探险和寻宝,并且他以前也有过不少经历。“我还以为你无意中找到了在失落的印加宝藏,”他开玩笑道,“你知道,被皮萨罗因他的自负而弄丢的那批*。”

克里斯托夫没有杰克那样的历史知识:“皮萨罗?那些西班牙人!他们总是弄丢宝藏!”他不耐烦地摇头说道。“我最想得到的是科尔特斯的宝藏*。”

杰克忍住对他的朋友翻白眼的欲望:“你和其他过去一百年和五十年的海盗没啥区别,”他说道。“谁都不知道那批宝藏去哪儿了,就算是沃德船长也没有记载任何关于它的传说。”

“沃德船长是谁?”克里斯托夫问道。“他还记载过哪些宝藏?”

“我很惊讶没人翻译过那本书。”杰克说。“沃德船长写过一本《我的海盗生涯》。十五年前在英国出版的,据我所知销量不错。我小时候蒂格给过我一本抄本。其中有一章就列出了沃德船长从他遇到的海盗那里收集来的所有关于宝藏的传说。多亏了他,一些千百年前、甚至更久的传说得以重见天日。”

“噢,老天!我一定也要找本抄本瞧瞧!”克里斯托夫说,“你最喜欢哪个传说,我的朋友?”

“呃,我不知道……”杰克沉默片刻,眼睛又倏地亮起,“但我记得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用黄金铺路,所以沉到海底的岛……等等,我是不是把两个故事弄混了?”他又想了一会儿,“这些事情混在一起确实让人心烦。有一次在新奥尔良,我——”杰克及时地停了下来,现在不是扯这些冒险故事的好时机。

克里斯托夫对他眨了眨眼:“我听过这个故事,听说它是因为被诅咒才沉入海底的。”

杰克翻了个白眼:“当然了。总得有一个该死的诅咒,不是么?为什么无论如何这些宝藏总和该死的诅咒联系在一起?”他晃了晃杯子里最后一点朗姆酒,一口气将它喝光;甜美的火焰顺着他的喉咙一路灼烧。

克里斯托夫做了个鬼脸:“肯定有一些宝藏没有受到诅咒吧,我的朋友?”

“哦,当然了,”杰克点点头,“让我想想……据说有一大批维京海盗的黄金藏在被冰雪覆盖的什么岛的海岸。”说着他打了个哆嗦,“我不太喜欢寒冷。我宁愿待在加勒比海。英格兰和爱尔兰的那些神奇小岛上也有不少关于宝藏的传说,譬如格拉斯顿伯里,亚瑟王的宫殿,阿瓦隆之类的。”

“但是去英国的航行太过漫长了,杰克。等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树叶都掉光了,天气也会变得很糟。”克里斯托夫指出。“雨,到处都是雨,除了冰冷湿透的雨什么都没了。我觉得还是近一些的适合我们。啊,我想到了!他们说亨利·摩根抢了西班牙某个修道院的黄金十字架和圣杯。”克里斯托夫蘸着溢出的朗姆酒在桌面上描绘着,“那个修道院在巴拿马海岸,我们可以去那儿,杰克。”

杰克挥了挥他的空酒杯,玛莉亚匆忙过来倒满,“我可不觉得,老兄。抢劫教堂——听上去很诱人,但很有可能因此而卷入诅咒,嗯?不,我宁可去挖那些埋藏地下的宝藏,或者找一些古墓什么的。他们说法老都会用金子和宝石陪葬,想象一下吧,我们找到了某个老法老最后的安息之地……”

“比起去尼罗河,‘蝰蛇号’还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可去。”克里斯托夫说,一边冲给他的杯子倒酒的玛莉亚笑着眨了眨眼。他有一口完美的牙齿,杰克酸溜溜地想到。杰克还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就已经有一颗金牙了。人生可真是不公平。

“再说了……难道那些埃及祭司就不会诅咒了?还是说你只是想谈谈诅咒,我的朋友……?”克里斯托夫的话音渐渐低下去,他又灌了一大口酒。

“哦,好吧。”杰克说,“你说得对,那就别管埃及佬的坟墓了。”他又思索了一会儿,“听说圣殿骑士团藏了大量金银珠宝,多到需要整整一个舰队才能拖走。还听说他们有好几处藏宝藏的地点,有好些宝藏地图和密码之类的。”杰克靠了回去,陷入沉思,“他们设置了机关来阻挡小偷,有些机关是机械的,还有一些……”他伸出舌头,接住杯子边沿流出的最后一滴朗姆酒,“其他的的机关是超自然的,比如魔法护卫,不死法师……”他叹了口气,“我真是恨透了那些永生的法师,兄弟,他们夺走了所有探索宝藏的乐趣。”

克里斯托夫仰着英俊的面庞,放声大笑:“听听,我的朋友!我们今天真的是喝过头了!我们居然在一本正经地谈论魔法!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怎么和海妖或者人鱼做/爱了!”

杰克回以敷衍的笑容。他早些年就见过太多魔法,或者美人鱼、海妖、亡灵、巫师和海怪之类的魔法生物了,多到可以说是见怪不怪的地步。也许我该把他介绍给提亚·朵玛。他想,她很快就会让你有一个全新的认知的,伙计…….

但他什么也没说。提亚·朵玛可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提起的人物。杰克能感觉到自己系在裤腰上的罗盘硌着他。这个罗盘正是是她给的,他从未向人提起过,更不要说给别人看。从这个角度上看,这个罗盘也可谓是一件珍宝。

他想起他最喜欢的传说。海盗们有时会聊起这个传说,沃德船长的书里也提到过。杰克抠了抠他的指甲,然后看着克里斯托夫:“你听说过泽祖拉的传说么?那座‘闪耀之城’?”

克里斯托夫微微皱着眉头:“有点耳熟,我的朋友。它在靠近非洲大陆的地方?”

“没错,据说它就在非洲的海岸附近,在一座名为科玛的岛上。那座岛屿隐蔽在魔法和幻境之后,凡人无法看到。”

克里斯托夫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想起那个最重要也最该问的问题:“那儿有宝藏么?”

“毫无疑问*。”杰克回答。他为自己的发音的每个音节都清晰完美感到得意。

“啊!”克里斯托夫明显振奋了起来,“金子?”

“有,有成堆的金子,”杰克向他保证,“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宝藏。那里是个迷宫,你看——”

克里斯托夫激动地捶了几下桌子,碰翻了他的酒杯。幸亏杯子是空的。“该死的!我要带上推车,或者骡子,不,应该都带上!”

“好主意,”杰克干巴巴地说,“像我刚才说的,这个迷宫……如果你能穿过那些幻境和魔法陷阱,到达迷宫中心,你就能得到最值钱的宝藏。金子、银子、珠宝和货币……但那里最珍贵的宝物,你只需要一双手就能拿起。”他举起双手呈捧杯状,指头相互不接触,“大概这么大。”

“那是什么?”克里斯托夫问道,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光。

“泽祖拉之心,一颗宝石……但也不仅仅是一颗宝石。它是巨大魔力的根源,是守护这座岛屿,使其不被外界发现的力量源泉。据说它被安置在当地的神像的手里,一个猿神……”杰克皱眉,“不,等等,不是只猴子……是一只猫崽?”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暂时不用在意这些,等我们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里的神是一只小奶猫?还拥有魔法道具?藏在一座没人能找到的岛上?”克里斯托夫皱着眉摇头,“这可真是稀罕事——”

一声愤怒的尖叫和随之的肉体撞击声打断了船长没说完的话。杰克和克里斯托夫以和他们今天所喝的朗姆酒的量所不相称的速度躲过了撞向他们的海盗。那个海盗撞碎了桌子,克里斯托夫只来得及抓住他的硬币,而杰克还救下了半瓶朗姆酒。

斯蒂夫在几秒钟的时间内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依然站着的闹事者旁,抓住他,将他摔在地板上。这个巨人随后将捣乱者从一扇打开的舷门旋着扔了出去;幸好舷门下面是海湾。尖叫声逐渐微弱、远去,最后以一声落水声告终。斯蒂夫看着那个躺在赌桌的废墟里,早已失去意识的海盗,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是谁先挑事的?”

几个旁观者急忙自告奋勇地说罪魁祸首已经受到了惩罚。斯蒂夫将信将疑地嘀咕了一声,最后只是把半桶海水泼到那个正瘫软在地的海盗身上。后者在朋友的帮助下勉强站稳,被搀扶着走出了酒馆。

克里斯托夫重新坐下来,隔着已经成了废墟的桌子看向杰克。

“所以……我们说到哪了?”

杰克耸了耸肩。

“我不记得了……哦,对了,我们在谈失落之岛科玛,正说到巨大宝石的威力。”他心不在焉地补充道,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的椅子。

克里斯托夫点点头。

“当你描述它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有一部分传说提到打开迷宫入口需要一件法宝,对不对?”

杰克惊讶地点点头。克里斯托夫比他通常表现出来的更聪明——也更冷静。

“就是这个,伙计。我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法宝。是戒指?”他一手抓着酒瓶,沉思着,无意识地摆正了他的椅子才坐在上面,然后从瓶子里喝了一大口再递给克里斯托夫。

朗姆酒果然是唤起记忆的良药。杰克打了个响指。

“不,不是戒指。是一个环——一个手环!这就是了。是的,法宝在一个手环里。手环上有个猫崽神的头。”

“太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去寻找这座岛!什么时候起航,我的朋友?”

杰克张嘴,本想大喊:“就在明天!”但他猛地想到蒂格,只好闭上了嘴。如果说有谁会毁掉这个计划,那这个人一定是蒂格无疑了。杰克皱起了眉。

蒂格在几天前就提到他希望一个星期后杰克能随他一同出海。蒂格想要向北航行,去调查大西洋和太平洋范围内有海盗大肆破坏商船的传言。在蒂格——法典的守护者——听闻一些国家将出动皇家海军护送商船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要终止这些传言。

但随着时间过去,传言愈演愈烈。从沉船湾的人第一次听说这些残忍的海盗毫无预警地屠杀船员和乘客这个消息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月。只有极少数人靠装死设法逃了出来。

据说那些海上恶棍挂着骷髅头黑帆和一面绘有带角恶魔的红色旗帜。根据传统,在战时,挂着红色旗帜的舰队会奋战到底。但是对于海盗来说,这代表了不同的含义:挂着红色旗帜意味着海盗将毫不留情地杀死任何企图抵抗的船员,但若船员们主动投降,他们就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那些恶棍没有遵循传统。对那些不放一枪一炮就投降的船只他们依然施行了大规模的屠杀。这种行为是对法典的违背。作为法典的守护者,蒂格的职责便是深入调查此事。同时,他希望杰克能随他一起。

相比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搜寻挂着红色恶魔旗帜的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和克里斯托夫一起驶向非洲听起来是个有趣得多的选项。杰克叹了口气。

“我非常愿意,伙计。但是……”

他转头看向开阔的港口,努力不把内心的不安表现在脸上。他和法典守护者的关系非常……复杂。一方面,杰克·斯派罗最渴望的莫过于永远摆脱蒂格和他的命令。另一方面,他希望在他永远离开之前,他能够,哪怕就一次也好,赢得蒂格的尊重。

“你是在说真的?我能够加入你们?”

“当然!”克里斯托夫向他保证,一口气喝光了瓶里仅剩的朗姆酒,“毫无疑问,从这里到非洲有很多船可供我们搭乘。象牙,黄金,还有‘黑金’……对于海上的猎手来说,非洲就是个富饶的猎场。”

‘黑金’?杰克疑惑地想。哦,他是指黑奴。我可一点也不想要这个……

杰克张开嘴,却一时没想到该对此作怎样的评论。但杰克很快摆脱了这种窘境——他注意到港口外的一阵动静。他转身向外看去:一艘大型护卫舰正从山谷隧道向海湾里驶来,她比他曾经见过的所有船只都要优雅整洁。杰克连忙让克里斯托夫也过来看。他们站在那里,一起低头看着她抵达码头。她的帆在正午的热浪里耷拉着,由两只小艇拖着她前进。

“除了皇家海军打造的外,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船!”杰克感叹道,“一艘护卫舰——一艘真正的护卫舰!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护卫舰,她是一艘“黑壁”护卫舰*!这批船的速度比其他大多数船都快!。”

“好家伙,她可真不错!我们得下去会一会这位拥有这条宝贝船的海盗!”

“我跟你一起,”杰克回答。他的好奇心被完全挑起了。他使尽浑身解数跟着克里斯托夫挤出“醉酒女神”,走进了船塔里一条七拐八弯、上下起伏的走道。尽管这两个海盗早已习惯沉船湾里迂回曲折的道路,但他们仍花了近二十分钟走下船塔,来到舶船码头那一层。当他们终于走到阳光下时,那条船已经被系在码头上了。杰克大步走出沉船湾投下的阴影,披上他的外套,在戴上三角帽之前胡乱拍了拍自己不安分翘起的头发。在黑暗的过道里待太久后,外面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他眯起眼,看清这艘护卫舰漆在船艏的名字:“复仇号”。

当杰克和克里斯托夫沿着码头赶向“复仇号”停泊的位置时,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影排众而出,向那艘船走去。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大衣,帽子上有一根夸张的羽毛。杰克顿住了,差点绊倒。克里斯托夫抓住他的手臂。

“喝太多朗姆酒了,我的朋友?”

杰克很庆幸他帽子投下的阴影和他晒成棕色的皮肤让克里斯托夫不至于察觉他的脸红。

“我很好,”他简短地回答,甩开他朋友搀扶的手。

但他的步伐明显迟疑了。他不想和蒂格打照面。不知为何,爱德华·蒂格——海盗王及法典的守卫者——总能让杰克觉得自己年轻又愚蠢。他不知道蒂格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但他实在是太多次有过这种感觉。他瞳孔收缩,同时努力挺直了肩膀。该死,去哪儿、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我才不会允许他干涉我!

他重新迈开步子,很快赶上了克里斯托夫。在他们前方,跳板已经就位,以便“复仇号”的船员们能够在船和码头之间来回。蒂格在前面停下了。他抬高声音,盖过码头上日常的熙熙攘攘:“啊哈,‘复仇号’!”

杰克听到一声较为微弱的回应从护卫舰上传来:“啊,蒂格船长!加勒比海盗王前来传达他的问候!”杰克皱眉,在记忆中搜寻着。那是……唐·拉斐尔。是的,杰克在几年前见过他,当时杰克只有九岁。他回忆起了一个身材魁梧、有着一头银灰色头发的西班牙人。当时和海盗王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孙女,埃斯梅拉达。她是个身材矮小,圆滚滚的小魔头,比杰克大六岁。有一次杰克恶作剧地猛拽了一下她大大的黑色发辫,她转头就给了他一顿难忘的痛打——他身上的伤口疼了好几天。

想到这儿,杰克的脸色有些难看。

正当他踏上复仇号所在的码头时,一堆叠在桶边的破布突然翻滚着站了起来。

“杰克·斯派洛!”那堆破布大声嚷嚷道:“你欠我十四先——先令!还钱!”

杰克在内心发出呻吟,克里斯托夫则在一边窃笑。杰克走近了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真的认识他。鲍尔迪·麦龙,又称“秃子麦龙”*。并且,没错,杰克欠他钱。然而,多亏了克里斯托夫,他的钱袋现在和那晚在赌桌前时一样瘪。杰克努力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鲍尔迪!”他大声说,“多巧啊!我正要去见一个欠我二十先令的伙计。而我马上,即将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去找你勾销我们之间的债务。在你清醒到能跳吉格舞之前,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了。”

鲍尔迪显然在睡前经历过一场狂欢,而他此时还没有睡够;他的神色恍惚,眼神迷离。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本就拧在一起的眉毛在试图听清杰克在说什么时皱得更厉害了。几秒钟后,他放弃了。鲍尔迪笨拙地从钱袋里掏出写有杰克签名的欠条,向他挥舞着:“你欠我的,斯派洛!还钱!”

杰克瞟向克里斯托夫,琢磨着能不能从他的朋友那拿到点钱,但是克里斯托夫已经转过脸去,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护卫舰干净流畅的线条和她优雅的套索。

“对不起,伙计,”杰克只好告诉鲍尔迪,“你得等一段时间。我现在没带钱。”

鲍尔迪用他充血的眼睛蹬着杰克。随后掏出了一柄匕首。

“那我就要自己把你藏起来的钱拿回来!”

他跌跌撞撞地向年轻男孩冲去。

杰克敏捷地向后滑了一步,在同一时间抽出他的弯刀。他很有技巧地反转手腕,一下便把匕首从它主人手里击到空中。那武器瞬间在阳光中划过一道银光,接着落进码头旁的海里,甚至没有激起太大的涟漪。

鲍尔迪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似乎不敢相信他的武器已经被打飞了。杰克将自己的武器收回刀鞘。

“对不起,伙计。”他说,“听着,我真的会还你钱。我只是这会儿手头有点紧,我保证——”

他被打断了。鲍尔迪发出一声疯狼般的嚎叫。他猛扑过来,双手向杰克的喉咙伸去。杰克闪到一边,一手削向老海盗的下颌,希望他能重新缩成一堆安静的破布。但他没料到鲍尔迪喝了那么多朗姆酒,多到几乎失去知觉。他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攻击,转了个弯又向他扑来。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杰克想。他知道克里斯托夫在嘲笑他,而他根本不愿意去想像蒂格对此的反应。当鲍尔迪朝他冲来时,杰克狠狠地给了他肚子一拳。

这次,鲍尔迪如杰克所愿地缩成一团了。他捂住自己的腹部,弯下腰——然后把一堆朗姆酒和食物的残渣吐到了码头上。杰克往后跳了几步,但他还是没来得及挽救他的靴子——它们溅满了鲍尔迪的呕吐物。

杰克惊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靴子。鲍尔迪一动不动地躺在码头粗糙的木头上。克里斯托夫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杰克两颊发烧,而那并不是因为头顶烈日的热度。他站在那里,绝望地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找到一小桶水——但他一无所获。“哈,杰克!”在最初那一阵放肆大笑过去后,克里斯托夫气喘吁吁地继续道:“你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的朋友!”

杰克沉下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把失去意识的鲍尔迪踢到水里。

“去吧,”克里斯托夫仿佛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鼓励他,“为什么不呢?”

杰克抿了抿嘴唇,还是摇了摇头。这老海盗晕过去了。如果杰克把他推到水里,麦龙很有可能在恢复意识之前就淹死了。过了一会,杰克向他躺着的对手走去,试图用老海盗穿着的破布擦干净自己的靴子。

擦完后杰克回头看去。克里斯托夫正站在码头的尽头,风度翩翩地摘下帽子,用仿佛面对着路易国王般的优雅仪态鞠了一躬。杰克认出了唐·拉斐尔,他正走下跳板,然后转身将手伸给——

杰克眨了眨眼。她就站在那,直直地看向他,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已经观赏了整场闹剧。埃斯梅拉达?杰克茫然地想。但是……这不可能。她非常……漂亮。

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人打扮时髦,正好笑地看着杰克。她的礼服和帽子都由玫瑰色的缎子制成,缀有象牙色的蕾丝。这颜色完美地衬托出了她橄榄色的皮肤和黑亮的头发。她没怎么长高,依然像以前那样矮小。但她的身材已经不能用“圆滚滚”来形容了。她的礼服虽然样式保守,但勾勒出的曼妙曲线足以让杰克决定过去向她问好。他看着唐·拉斐尔扶着他的孙女走下甲板。当埃斯梅拉达踏上码头时,她的注意力转向克里斯托夫,后者殷勤地握住她的指尖吻了吻。杰克怒视着埃斯梅拉达对那个法国人露出了微笑。

他的每一寸本能都在咆哮着,催促他去到那里,像克里斯托夫那样优雅地握住她的指尖。但他现在浑身散发出朗姆酒残液的味道。而且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的靴子上仍有呕吐物的痕迹。

杰克抽了抽嘴角,转身回到了码头上。当他经过不省人事的鲍尔迪·麦龙时,杰克愤怒地瞄准老海盗光秃秃的脑门飞起一脚,但他的脚……最后还是没有真正踢上去。

 

“斯派罗先生?”

这声音让杰克自回忆中抽离出来。他眨了眨眼,回到了现实:“怎么了,贝茨?”

“你能认出她是什么船吗,先生?”

杰克叹了口气。“恐怕这是一艘“黑壁”护卫舰,伙计。”他说,“二十八门火炮,速度之快,我们望尘莫及。”

“那是皇家海军吗,斯派罗先生?”

杰克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贝茨先生。我要将航向转至西北。你去准备一下。”

“是,斯派罗先生!”

杰克从梯子上爬下,已经本能地想好了一长串修改航向的命令。他走上甲板,匆忙地披上被他丢在一边的外套、套上长袜、穿好鞋,最后戴上帽子。

接着,他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吼道:“全体船员!”

水手们开始往甲板上聚集,还有一些是被罗比·格林和三副从吊床上拉起来的。杰克等人差不多到齐后大声宣布道:“各就各位!”

水手们纷纷散开,杰克匆匆爬到船的后甲板上。当舵手转头看向他时,他命令道:“理查德先生,新航向,转向西北方。”

杰克冲看着甲板上忙乱景象的一个小杂工勾了勾手指。当那个年轻的,叫做蒂姆的男孩走过来时,杰克轻声对他说:“蒂姆,向班布里奇船长问好。告诉他我们正在转向,希望他能尽快来甲板。现在就去,跑快点。”

那个男孩点点头奔下楼梯,光着的脚丫在甲板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杰克目送他离开,心里清楚班布里奇根本不可能立马赶来。班布里奇年纪大了,沉迷于他的波尔图葡萄酒,总是喝酒喝到半夜;他很难被叫醒。杰克眯起眼向远处看去;没有望远镜,他连那艘船的帆都看不清。他叹了口气。今天真是麻烦不断。

顺风号此前一直在朝北行驶。而杰克要求舵手和船员们将船转向九十度,因此顺风号的船艉开始剧烈倾斜。大概一刻钟后,这艘双桅横帆船才完成转向,平稳地沿着她的新航线行驶。

一切就位后,杰克命令他的船员拿起绳索,尽可能升起所有的帆。如果我们够走运,他想,那艘“黑壁”护卫舰在刚捞了一笔,现在正富得流油,更妙的是,彻夜欢庆后大部分船员还在沉睡,因此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们;如果我们再走运些,那就完全可以在她注意到我们之前悄悄溜走……

船员忙碌地跑来跑去,上下搬运绳索,风渐鼓满船帆。与此同时,杰克内心焦灼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终于,所有的帆终于都扬起来了。距杰克发现那艘护卫舰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拿起望远镜,走到船后方观察那艘船。他现在能清楚地看到她了,她还在原来的航道上。杰克长舒一口气。然而,当看到她的船艉时,他又一下子绷紧了下巴。

那艘护卫舰的船帆在她转向时收起来了,她正在转向……向西。他不会看错。那艘“黑壁”护卫舰改变了航向,正径直向顺风号驶来。

杰克呻吟了一声。即便他们抢先作出反应,拥有一点儿优势,满载货物的顺风号逃脱的可能性仍然微乎其微。

杰克听到他后面传来脚步声,他转头,发现罗比·格林正注视着他。看到杰克的表情,罗比伸出手来:“介意让我看看吗,杰克?”

杰克无声地递过望远镜。那艘护卫舰现在离得更近了,从船艉就能轻易地看到她。在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罗比放下望远镜,他一向乐天的脸上此时神色凝

重。

“上帝保佑。难道我被太阳照晕了吗?我知道这艘船。”

杰克·斯派洛严肃地摇了摇头。

“你没看错,罗比。那就是复仇号,而我们正是她的猎物。”

罗比响亮地倒吸一口冷气。

“还能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杰克点点头。

“这也是我想说的。”

 

《自由的代价》 第一章:“顺风号”和黑舰船 完。


 

 

注:


1.此处的小艇为longboat。航海时,一艘船通常会载着几艘小船用作各种用途。长船是其中的一种,可坐八到十人,有两条座椅。是所搭载的小船中最大的型号。

2. 酗酒夫人号:Inspiration(启示)与Inebriation(醉酒)相近,因此被海盗们拿来恶搞。

3.西班牙殖民者皮萨罗1532年率领士兵寻找印加帝国,俘虏了印加王阿塔瓦尔帕并要求巨额赎金,然而在收到赎金后,皮萨罗毁约杀害了俘虏。印加王阿塔瓦尔帕死前诅咒这些侵略者。而侵略者内部很快因为分赃不均产生内讧,皮萨罗及其亲信都因此死亡或者失踪,那批巨额财富也在内乱中不知所踪。

4.1520年11月,西班牙人科尔特斯率军攻到阿兹特克人的都城特诺奇提兰特城下,将整座城市的财富掠夺一空,但随后当地居民在大祭司的领导下发起了疯狂的反击,科尔特斯一行人且战且退,最后来不及带走所有财宝,就地进行了隐藏。隐藏的地点据说是在特兹库科湖,但现在至今无人寻得。其价值据说超过30亿美元。

5.这里杰克说的是Indubitably,一个比较拗口的单词。

5.Blackwall Frigate: 1830-1870间英国黑壁造船厂制造的三桅帆船。

6.“Baldy” Malone,Baldy也有“秃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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