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第七赛季折戟半决赛之后，蓝雨的夏休期集体提前，喻文州索性也就没回广州，约了黄少天一同北上去现场看总决赛。几年前一同在场边挥斥方遒的少年们早已不是纸上谈兵的年纪，看着王杰希在比赛台上拼杀，而自己和黄少天只能在现场感受气氛，说一点不嫉妒心酸是不可能的，但最终看到他捧冠而归也并非不开心。赛后采访的时候，喻文州和黄少天早已离开了现场，只在选手群里看到了方士谦退役的消息。一路走来，也不是没经历过前辈的退役，那不着调的魏琛暂且按下不表，方世镜的离开虽早有准备但依然难过，所以大概也能想象王杰希的感受，更何况方神走了就真的没有能奶住魔术师的人了，唯一还算值得高兴的可能就是方神是带着冠军戒指离开这片舞台的。

提前溜出场馆的两人讨论了一路也不知道随后去哪儿，黄少天提议叫上叶修一起去宵夜，喻文州懒得凑这个热闹，便推脱说困了想回去睡觉，两人约定了明天一起去故宫也就此道了别。但喻文州再怎么也不过二十郎当岁，正是爆肝熬夜的好年纪，平时为了比赛早睡早起规律作息，夏休期间虽不至于放松的过分，但难免也会熬上一小会儿夜，就好比此刻。他少见地对他的副队保留到底，一句实话都没讲，也不过是因为王杰希三个字，拆开来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合在一起却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或者只是因为这个人？看他夺冠，看他队副退役，喻文州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试图去体会却毫无头绪，路上经过711，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进去买了两听啤酒并一瓶苏打水，付款的时候又鬼使神差的买了包烟，其实他不会喝酒也不怎么会抽烟。

今天天气不错，飘了几滴小雨，下午的燥热不再，正所谓夜华如洗，是举杯浇愁的好日子。喻文州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完全不知该往哪儿去，思来想去也只拎着啤酒和烟往酒店走。路上刚好经过一个公园，他也不知道名字，看着还没关门便拐了进去，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想王杰希，这时他应该也在饭局上喝酒吧，方士谦一走，全队就再没有敢跟他插科打诨的了，连错了的决定可能都没人提醒，从此孤家寡人一个，想到这儿便觉浑身阴冷，石凳上的凉气顺着脊椎蹿到了他心里，克制不住的想给他打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他也不很执着，没所谓的放下手机也放弃了听到王杰希声音的奢望，理智随烟雾远去，他的世界只剩下指尖的烟、耳机里的歌和脑中的王杰希。就在他伸手准备开第二听酒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来电显示上王杰希三个字愣是让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接起电话时还没留神呛了口烟，正咳的昏天黑地就听到电话那端方士谦的声音，等他终于喘匀了这口气，方士谦喊他的称呼已经从喻队退化成了喻文州。

“行了别废话了，王杰希喝多了，你过来接下他吧，我知道你在北京，定位微信发你了，赶紧的，打车钱王杰希报销。”喻文州还没来得及应声，对面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一路上心急如焚地跑到饭店门口，就看见方士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侧着半个身子，微微搂着王杰希，不时低头看眼王杰希，画面和谐而美好，如果忽视方士谦脸上些许的焦急和看到他一瞬间解脱的神情。

“可算来了。”

“有点堵车，路口跑过来的。王队怎么喝成这样了？”

“别提了，是我退役诶，我都还没借酒消愁呢，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方神退了他就只剩一个人了啊，队里再没有能跟他插科打诨、敢质疑他决策的人了呢。”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他给你说的？”

“不会，自己瞎想。”喻文州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裂了点缝，露出点不可查的落寞。

“行吧，人我交给你了啊，刚吐过一次应该安生了。我还约了人，他家地址微信发你，钥匙在他身上你自己找，没有的话就混进去门禁，门口地垫底下有备用钥匙。”方士谦边说边给他发地址，一抬头看见喻文州一脸的一言难尽，不由乐了，“魏琛还真没说错，你小子为难还不得不办的样子还真有意思。”

“方神和魏队很熟？”

“怎么你不知道啊，那你自己去问他吧。”说罢也不管喻文州的反应，径自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喻文州和眼睛比起来一般大的大小眼不管了。走了两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王杰希对他说，“哦对了，他喜欢你。”

喻文州的心情在错愕、惊讶与欣喜、庆幸中摇摆不定，面上的肌肉不知他怎么想的，自己又该作何反应，便彻底罢了工。喻文州看了看靠在他肩上的王杰希，为了确认什么一样伸手掐了自己一把，而后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等到喻文州扛着王杰希混进了门禁，成功把大小眼扔到床上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可能是体力劳动的需要，之前凝在心尖的一点热血流到了四肢而后消失殆尽，他看着床上的人，眉间有些隐约的阴影，睡不安稳的样子。他想着那人应该本就没怎么吃，又吐了一遭，半夜醒了大概胃里不会舒服，刚巧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一袋米，便煮了粥慢慢熬着。顺便冲了点蜂蜜水。端水进卧室的时候，喻文州突然很怕见到醒着的王杰希，所幸床上的人睡得不算踏实却也没有要醒的意思，默默地放下杯子便转身出去，也没忘了替他掩好房门。

他是想直接溜掉的，临阵逃脱虽是懦夫所谓却也无可厚非，可想到王杰希半夜醒了没人照顾便舍不得走，只好退而求其次，躲到阳台吹风。王杰希可能是不太回来住，家里都是最简单的装修，简单到阳台除了两盆花便空无一物。喻文州不太在乎地席地而坐，两口解决掉刚拿出来的冰可乐，放在脚边当个烟灰缸。

北京的天原来是能看到北极星的。对面楼还有没休息的小两口，窝在沙发上看剧；楼下可能是高三学子，挑灯夜读却不怎么认真，一直看手机；旁边那户好像是个宅男，大晚上打游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玩荣耀……周遭尽是人间烟火，他却不知何去何从。知道王杰希喜欢他的时候无疑是兴奋的，是那种心心念念了很多年、不抱有任何期待的愿望突然实现的惊喜，如果当时王杰希意识清醒，可能他们便不再单身，但这一路下来，最初的那点激动过后，他开始怀疑未来。他知道方士谦是希望他们好的，希望他们一帆顺遂的，至少是希望他的小队长快乐的，可他突然沒有勇气走下去，早两年他可以奋不顾身，为了爱情一腔孤勇，但现在他不确定了。见到了人情冷暖，见识了舆论的压力，他依然相信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初心都是好的，却也止步于此。人们对于非己的一切能够抱有的恶意，眼神如恶诅，言语似利箭，他一点都不想感受，更不想拖着王杰希遍体鳞伤。所以他早就放弃了坦诚，学会了在脸上画满微笑，学会了很多事装没看见，学会了谦虚学会了低调[1]，但这也是他的极限了。他始终没有明知不可依旧坚持的勇气，所以他坦然地接受命运的所有安排，这其中不包括王杰希。最初他也希冀爱情渴望白头，习惯了单相思的孤寂后，却被人告知这可能是两个人的欢愉，他庆幸，但也手足无措。他知道王杰希不在乎舆论不在意世俗，所以他必须先想明白这一切，才能坦荡的面对王杰希，才可能坚持自己不被他说服……他伸手拢火，看烟雾升起，又被风吹散，随之飘散的思绪被一声“文州”召回，理智回笼前一瞬间，回头看见王杰希站在烟雾中，发型凌乱，衣衫也不怎么整齐，却是打消了他所有疑虑。

“怎么是你送我回来的？方士谦那孙子呢？坐地上干嘛？不嫌凉？还有你抽了多少烟？刚差点以为着火了。”

“方神说他约了人。床头那杯水喝了吗？”喻文州不自觉的挂上了伪装，脸上的微笑比发布会还正式。

“喝了。你别这么笑，怪瘆人的。他没给你说他约的魏琛？”

喻文州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依旧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眼他，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厨房有热粥，你要饿了就去喝点，还有凉的开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明天还有事。”

“你是因为有事儿还是为了躲我？”

“还没来得及恭喜王队夺冠。”

“有意思吗喻文州？我以为我表现得也够明显，方士谦说的够明白的了。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适合。你等我一下，咱俩谈谈。”

喻文州苦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迟早会来，故宫只好改天再去了，低头给黄少天发消息爽约。王杰希进屋取了瓶可乐就出来了，盘腿坐在他对面，格外自觉的从他放在地上的烟盒里抽了支烟，伸手朝他要火。

“黄少天你不用管，他不会介意你鸽了他的。文州，我想你做我男朋友，这要求不过分吧？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我也担心，但我不想因为担心放弃你，我以为感情的事儿我只需要听自己的声音就够了。”

“少天？”

“你以为谁把你卖了的？别打岔，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想不想我做你男朋友，点头或者摇头。”

喻文州的脖子仿佛突然被上了禁锢术，怎么动都不合适，只好垂眼看着王杰希指尖火星明灭，突然自嘲的笑了，有点无奈，但真诚。“想啊，怎么不想，之前做梦都想，后来那点念头越藏越深，可终归是想的。那又怎样呢，爱情不是一切。”

“想就行，”王杰希好像松了一口气，终于顾得上开始拿来的可乐，又像是被冰到，不由得咳了一声接着说，“眼下事眼下毕，其他的不是现在要操心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胃不舒服还喝冰可乐，王队真是……”

“提神醒脑，喻队还有什么疑虑都说出来，我给你答疑解惑。”说着又仰头喝了一口。

“杰希，这不是条康庄大道，甚至都不是独木桥，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弯的，别自己没事儿找事儿，没有你这条路我一样得走，难不成你指望我找个姑娘结婚生子家庭美满？不可能的。再说，我就是个打游戏的，勉强担着那么多人喜欢，可他们没资格管我私事儿。最坏的打算，比赛打不了了，也不过就是退役，反正也拿了两个冠军了。再说，我有房有车，带上个你下半辈子也不愁吃不愁穿，就算之后再找不到谋生手段也无所谓。今儿晚上要不然你找到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要不然咱俩就这么耗着，反正头疼恶心的也不是喻队。”

“王杰希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吧。”

“对，没错，跟男朋友比起来，道理算个屁。理由你慢慢想着，我有点想吐。”说罢也不理他，径自去了卫生间。

喻文州无奈的跟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帮他顺着气，接水给他漱口，还有空想，“果然是魔术师啊，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活该栽了，是鸠但啦。”等王杰希漱完口喘匀了气，就想也不想的亲了上去。

王杰希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楞了一下才伸手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喻文州你想清楚了吗，后悔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喻文州却根本没理他，又亲了上去，意料中的接纳的姿态，之后还要吐槽一句，“王队还真是烟酒不忌啊。”抬眼却看见王杰希皮笑肉不笑的冲他说，“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喻队现在是我男朋友吧？”

喻文州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错愕，也不在乎这点恃宠而骄的阴阳怪气了，摸摸鼻子顺从的改了口，“那杰希想喝粥吗？”语气间略微带上了点讨好，配着他软糯的口音，王杰希愣是听出了点撒娇的意味，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刚吐完。”一字一顿，生怕谁不知道的样子。“但是我饿了啊杰希，我从比赛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

王杰希被困在喻文州和洗手台间，进退不得，一脸震惊看着眼前一身烟味的男人，满脑子的“好嘛，这下直接明目张胆的撒娇了”，想到刚才果然不是错觉的时候还不自觉的点了下头，紧接着就被喻文州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勾回了理智，不由笑着问，“喻文州你是属蛇的吗？”看着男人脸上的疑惑，解释道，“顺杆爬，”边说边点着喻文州的脑袋，拉着他出了卫生间。

等两人安分地坐在桌前，闻到米粥的香气时，王杰希的胃终于放弃了抵抗，承认了它半个晚上的空虚，对盘中餐表现了十分的渴望。一碗米粥下肚，王杰希折腾了一晚上的胃好像受到了安抚，连带着头也没有那么疼了，他突然渴望退役后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渴望未来和喻文州一起的每一天。

[1] Saber梁维嘉《如果你不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