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蝙蝠圣殿

约瑟夫·黑火一直想要取代蝙蝠侠。

为何人们崇拜黑暗，要求黑暗给予庇护，心中有着不死的蝙蝠阴影。黑火从不明白，在他心中，唯有光是那永恒，这十年里守护哥谭市的是他和他所带领的新联邦。面对幻痛症，蝙蝠侠畏缩在冬眠舱里，抛弃了他所发誓要保护的人们。然而人们并没有忘记黑暗骑士。

至今人们仍会到蝙蝠圣殿里去触碰蝙蝠侠的冬眠舱，好像蝙蝠侠只是他们长眠的父亲。为了凝聚人心，黑火又不得不开放蝙蝠圣殿。蝙蝠侠所代表的信念、价值和不灭决心，是废土人的最后希望。

但不行，黑火对自己说，双手抓扯头部。他必须超越蝙蝠侠，超越这凝重的黑暗无边。他要塑造自己，成为新联邦真正的灵魂。既然人们不愿意放弃蝙蝠信仰，那么他会首先成为蝙蝠侠的牧师，一点一点蚕食蝙蝠侠的影响力……到了最后，人们只会记得他。

没有什么比一个共同的敌人更能笼络人心。

这一天黑火将人们召集到蝙蝠圣殿，举行了一场集会。他穿着黑色长袍，倒也有几分蝙蝠侠的孤寂，但他瘦削，有种说不出的枯槁之感。黑火高声说道：“十年快过去了，我们心中的神圣蝙蝠侠，将要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会给他应得的欢迎。让他看见他不在的这十年，哥谭的法律和秩序。”

人们发出惊叹之声，但每一声惊叹都只让黑火更为嫉妒。他不得不继续演戏，他说道：“十年了，我们努力重建哥谭之外的世界，新联邦是我们家。然而……”

黑火举起双手，让戏剧气氛涌起又沉没。

“然而与我们同在一片大陆之上的科学理事会，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首先将人们用分数进行划分，说这就是科学。这难道不是对人类，对人性的亵渎，他们做了什么？那些认为科学可以取代道德，取代信仰的人，”黑火指责道。

“让他们在烈火中燃烧！”人群中有个人高喊。黑火点头，这就是他要的狂热，这就是他要的偏执。科学理事会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这废土之上的溃烂伤痕，是凝结的血痂污渍。更别提阿兰那·卡明斯还盗走了红头罩的冬眠舱，让蝙蝠家族没法整整齐齐……整整齐齐地面对将临的命运。

“他们毫无人性！”另一个人喊道，更多人附和。人性是废土上所剩无几，如果不是荡然无存的东西。人们如今学会了珍惜，而不再用投票杀死英雄……多少血腥味飘散在风中，也吹不散去。黑火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科学理事会对智械做的事，更是令人发指，”黑火指出，“他们拆解他们能找到的战争机器人进行研究，然后再控制智械。这导致了石心灭绝者的出现，智械开始了对有机体的杀戮，成为废土上新的威胁！”

“科学理事会早已堕落，但我们不同，”黑火不停息地说，他的声音在蝙蝠圣殿里回响，“我们不相信智械，也不相信容易被诱惑的人类。我们相信蝙蝠侠。他是一种信念，他是一种决心，他是不死的。”

黑火再一次凝聚了人心。蝙蝠圣殿里的人们，久而不散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后，黑火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简朴，简朴到了苦修的程度，世俗的财富不能引诱他。但权力，却是他趋之若鹜的毒药。他有罪。

他卸下黑色长袍，拿出一把鞭子，在房间中跪下。

“哦，我有罪，”他虔诚地低语，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才会拿出这把鞭子。随着这一句话，他开始鞭打自己的后背。后背崎岖，早已有了错综的鞭痕。他忍受，甚至是享受着这种痛苦。认为自己有罪，也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沉迷。

他的后背像蝙蝠侠的后背，都是伤痕累累。不同的是蝙蝠侠的伤痕来自于常年的战斗，而他的来自于自我毁灭。黑火扭曲的内心，就像他的后背一样丑陋。每一下打下去，他都在思考……哥谭的未来。

明天就是蝙蝠侠的冬眠舱解冻的日子。

蝙蝠侠将醒来，抢走他的一切功绩。不，哥谭属于他，蝙蝠侠也应该属于他。他想过将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的秘密公布于众，但这恐怕只会让蝙蝠侠更为传奇。或许蝙蝠侠应该成为神，成为一个象征。而黑火就是他的代言人。

“我该怎么处理你，布鲁斯？”黑火沉郁道，鞭子不住地落下。痛苦让他清醒。在这无尽的自我惩罚中，黑火设计了自己的计划。

***

他已经沉睡，将近十年。

这十年并非一夜无梦。越临近解冻，他的梦越清晰。就在解冻之前，一个前所未有的噩梦占据了他。布鲁斯并没有在冬眠舱里动弹，也不挣扎着要醒来。他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是谁……他是蝙蝠侠，也是黑夜。

在噩梦未来的某一天，布莱尼亚克再次入侵了地球。布莱尼亚克？他难道不是已经被绿灯军团毁灭了吗？更是被萨沙分解了智能。这就是梦境的荒诞之处，已死之人都可以再度发狂。在梦中，布莱尼亚克控制了正义联盟。

紫色的光芒渗入了每一个英雄的眼，也包括蝙蝠侠。在这扭曲的故事之中，他不再拥有绝对的意志力，甚至连布莱尼亚克的低语都无法抵御。这是梦境的第二个荒诞之处，他居然缴械投降，不，一定有什么出错了。久经沙场的他，居然当起了刽子手。

他一个蝙蝠镖刺进一个大都会警察的眼睛，肆意杀戮。到底是因为开了杀戒，他被人所唾弃，还是因为被人所唾弃，他开了杀戒？似乎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蝙蝠侠，他和他所代表的一切，都陨落。

他隐约记得是自杀小队制服了他。自杀小队？哈莉·奎因、死亡射手、回旋镖队长和鲨鱼王。他们将他打服，然后交给了莱克斯·卢瑟。最后又把他放到大都会的一张公园椅上，再对他嘲讽一番。

“小丑曾经很会伤人的心，”哈莉说，“但你呢？”她说着用指尖顶了一下蝙蝠侠的鼻尖。他只能感受到痛苦的血雾在眼前弥漫，他就是如此脆弱吗。坐在这张公园椅上，毫不反击？他那会战斗到最后的信条，都破碎陨灭了。他最终还是输给了命运。

“当你邪恶的时候，你还是太善良了，”哈莉继续道，露出残酷的笑容，“你曾经很厉害，在哥谭到处打罪犯。而且对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造成精神上和情感上的伤害……”

布鲁斯或许知道这种恨的来源。因为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哥谭王子，他居住在郊外，他是一个白人男性，他有钱。这些都过时了。在现在的人看起来，他就是十恶不赦，有原罪之人。连他的财富都无法保护他。怎么能保护他的家人？

“现在轮到我们了，”哈莉得意地说，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英雄，而是需要小丑，“我猜你想不到最后是我吧，蝙蝙。你总是要最好的笑话。”

然后她就举枪对着蝙蝠侠的额头就是一枪。哈莉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鄙夷，还是遗憾。或许她也不想看到蝙蝠侠成为一个杀人狂魔，但更多的是鄙夷，强大如蝙蝠侠，也落入如此境地。如果一个人在梦境中死去，他会醒来。

冬眠舱开始解冻，布鲁斯猛睁开眼睛，周围的灯光昏暗，就像是在蝙蝠洞窟……但他从未想过这里是蝙蝠圣殿。残留的冷冻液还在他的血管里流淌，冰冷而令人窒息。冬眠舱的玻璃屏障嘶地一声展开，圣殿建筑内的空气涌入，一时冲击布鲁斯的肺部。

冬眠舱边上围着一群人，他们穿着黑色的长袍，随时准备着，绝不会错过他醒来的瞬间。他们都是约瑟夫·黑火的死忠，黑火也在其中，将要见证蝙蝠侠的苏醒。没人见过经历过冬眠的人怎么挣扎着醒来，他们甚至认为蝙蝠侠无法醒来。

布鲁斯用力呼吸，但他浑身的肌肉虚弱，他甚至抬不起自己的手指。这些人是谁，杰森在哪？一阵生冷的恐惧涌入他的大脑，但蝙蝠侠没有恐惧。这里不是蝙蝠洞，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他们的身份暴露了。身份暴露之后，必须执行骑士陨落计划。他的家人在哪？这些穿黑色长袍的人又是谁？

“布鲁斯，布鲁斯·韦恩，”黑火惊叹道，他引导人们崇拜的蝙蝠之神，终于有了一个肉身，他不再只是一个标志，一种信念，而是有了一张脸。黑火让其他人围开一些，好让布鲁斯能呼吸。但布鲁斯浑身虚弱，说不出一个字，“能听见我说话吗？”

布鲁斯嘴唇微张，极力想要回答，我的家人在哪……他想问。你们做了什么？他不在蝙蝠洞里，意味着他的家人也遇到了危险。冰凉的液体逐渐消散，他却被无力感环绕，无法撑起自己，也无法反击。他已经很肯定这些人掳走了他的家人。阿尔弗雷德、迪克、杰森、提姆、芭芭拉、卡珊德拉……

“无论你是否能听见，”黑火继续道，“你是我们的了。”

他能听见，他想要挥拳回击，他已经猜到这群黑袍人要做什么。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他是黑夜，他是复仇……然而冷冻让他极其虚弱，浑身肌肉都使不上力。他眼看着黑袍信徒们将他抬出冬眠舱，押着他的双手到背后，把他拖向蝙蝠圣殿的深处。

他们将他的双手绑在身前，再吊着他的双手把他吊起，让他的脚勉强能撑到地面，他还穿着冷冻服。这个姿势久了会让人的肩膀被拉断。小丑就是这么对杰森做的，后来他为杰森安排了肩膀矫正手术，才让杰森得以喘息。这些人能吊起他，或许也吊起了他的家人，但他连咬牙挣扎都做不到。无力感啃咬他。

布鲁斯脑海里滚过无数个计划，如何从蝙蝠圣殿里逃脱，如何寻找他的家人。首先要找到杰森，然后是迪克和其他人。杰森和他感染了幻痛症，十年过去了，他们是活了下来，亦或还是将死之人？他太虚弱了，无从挣扎。

“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黑火站在被吊起的布鲁斯跟前说道，他一脸鄙夷，在看一个弱者，“这是你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其他人，我想他们还是活在无知中比较幸福。”

“我的……家人……”布鲁斯极其痛苦地才说出这几个字。他知道黑火想要他相信……希望他怀疑，软弱，希望他会输。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折磨他，但如果黑火敢碰他的家人……那他会尽数奉还。即使他仍保有不杀原则。

黑火反手打了布鲁斯的脸颊，布鲁斯被打得侧过头去，甚至被打出一丝血。他拉扯吊着他的绳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火这才说：“你要知道的第二件事，是你必须完全相信我，从此以后，我们是你的信徒，而你也是我们的信徒。”

黑火知道要一个人完全相信一件事，那必须伴随痛苦。持久的深入骨髓的痛苦，绝望的漫无边际的痛苦……只有痛，会让人记得。而他竟然妄想改变蝙蝠侠的心智。没人做到过不是吗，但黑火愿意接受挑战。这就是他的计划。

黑火的内心扭曲至极，但他很清醒，他知道该如何击垮，不，控制蝙蝠侠。除了痛苦，还需要蝙蝠侠心爱的人。蝙蝠侠或许是无敌的，但布鲁斯·韦恩总有牵挂。他们在蝙蝠洞里不只找到了一个冬眠舱。

如果布鲁斯不臣服，那么黑火会一个一个折磨他的家人。

布鲁斯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黑火，眼神里有着冰冷的死亡。即使是虚弱无比，布鲁斯的眼神也愤怒锋利致人于死地。毫无疑问，他就是蝙蝠侠，他就是黑暗骑士。他咬牙才说出一句话：“你要的人是我……”

“不需要这种自我牺牲，过时了，蝙蝠侠，”黑火攒起右拳给了蝙蝠侠的脸侧一拳，竟然打得自己的手有点疼，他毕竟不懂正确的握拳方式。布鲁斯只是将脸再正过来。黑火说，“你要做的，是相信……相信你自己，相信蝙蝠标记。你就是蝙蝠标记的拥有者。废土上的人们以你为希望。”

所以黑火并不能直接杀死布鲁斯，人们都知道他沉睡十年的事，都要见他。他首先要稳住内心，不能因为这些折磨而发疯……冷静……冷静，感受自己的呼吸。布鲁斯作为蝙蝠侠，并不会因为自己的虚弱而放弃。

黑火最后看了布鲁斯一眼，就带着黑袍信徒们走了。他把布鲁斯吊在蝙蝠圣殿深处，吊了七天七夜，期间只给他少量的水，没有食物。换作是正常人早已崩溃，但布鲁斯沉着着，竟从冷冻的虚弱中恢复过来，双脚支撑着自己，好不让肩膀被拉断。饥饿让他比以往更为清醒，他的生存本能……

在他们切断绳索，把布鲁斯放下来之前。他们首先殴打了他一顿，让他浑身是伤，布鲁斯早就习惯了痛苦。所以在他们放下他时，他还挣扎着放倒了四个人，但黑袍信徒太多了，淹没他，如潮水。他们继续踢打他，直到他咳出血，伏在地面无法撑起自己。蝙蝠侠没有极限，但蝙蝠侠也会被打倒。

“你不需要挣扎，布鲁斯，为了你的虔诚，”黑火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地面承受殴打的布鲁斯，“我是想带你去见你的家人们，他们一切都好。”

“如果你敢……”布鲁斯边吐出鲜血边咬牙说道，他的声音仍带有蝙蝠侠的粗粝。他来自黑夜，如今却受制于人。但他会想到办法救出他的家人，如果黑火敢碰他们，就算是有丝毫的虐待……他会想到办法。

他们把布鲁斯的手别到背后，再次束缚起来。黑袍信徒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就押着他从蝙蝠圣殿的深处走向生活区。生活区的门紧锁着，黑火叫人打开时，发出了吱呀声响。然后他看到——迪克和芭芭拉坐在石桌旁，阿尔弗雷德在烧开水，提姆和卡珊德拉站在一边——没有杰森。他的每一个家人脸上都挂着焦虑，他们很显然被软禁在此。但当他们见到伤痕累累的他……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芭芭拉首先高声说，但她的双腿瘫痪，她只是坐在椅子上。迪克则直接冲上前，却被一群黑袍信徒按倒在地。黑火示意手下环住布鲁斯的脖子。阿尔弗雷德阻止了提姆和卡珊德拉上前，他们的人数太少了，他们也有落败的一天。哥谭骑士们的拳头不知如何落下。

“不要管我……你们能逃出去，”布鲁斯最后说。

黑火没说什么，又示意手下将布鲁斯拖走，拖回那吊了他七天七夜的房间。他只要布鲁斯看见了他的家人如何被他控制在蝙蝠圣殿里，他相信布鲁斯明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牵制高高在上的哥谭王子。黑火想了摇了头。

布鲁斯又被吊了起来，和之前的姿势相同。接下来的七天，他们照旧只是给他水，没有食物。如果他是普通人，一定早已崩溃。但布鲁斯只是确切地知道，他们没有抓到杰森。杰森或许在更深重的危险之中，他想。他冷静地呼吸，保持体力，尤其是大脑的清醒。从冬眠舱解冻的虚弱已经完全褪去，他安静地等待机会。

长时间的饥饿并没有让布鲁斯屈服，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在被慢慢拉断。多年以前，当小丑把杰森吊在阿卡姆疯人院废弃的一翼，这或许就是杰森所感受到的——漫长的绝望，随着躯体损伤被伤得支离破碎。杰森一直说他不懂。他们没有抓到杰森——布鲁斯将这作为最后希望，死死地抓住它。

他相信杰森还活着。

但有时候痛苦，仅仅是痛苦。鲜血溶于其中，却也毫无意义。黑火的人每一天都会准时来殴打他，他就用这作为计时的方式。他的敌人想用痛苦来让他恐惧，这不可能。他沉默地承受着，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有一天，黑火带来了蝙蝠侠的盔甲，将它和披风一起，丢到布鲁斯面前的地上。“穿上它，”黑火冷酷地示意道，“你要去见你的支持者们。他们等不及了，如果你试图逃跑，你要记得你的家人们。事实上，你还得精神饱满，别搞得好像我们虐待了你。”

那些黑袍信徒殴打他的时候，小心地避开了他的脸，但蝙蝠头盔几乎也将他的脸该遮住的地方覆盖了，整套盔甲其余之处密不透风。他会撑起自己，看起来仍然像蝙蝠侠，而不是被打败的布鲁斯·韦恩。

“记住，你是他们的神，你要对他们微笑，”黑火说出这荒谬的话。他们割开吊着布鲁斯的绳索后，他没有瘫倒到地面上。他站着，穿上了蝙蝠盔甲。并非任何人穿着蝙蝠盔甲都有这种压迫力，毫无疑问，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蝙蝠圣殿的大厅里挤满了人。人们都计算着时间，十年了，他们想知道自己心中的信念——蝙蝠侠，是否还活着。而黑火，就是那将蝙蝠侠带给他们的人。黑火，他们的领袖，蝙蝠侠，他们的心灵慰藉。

“看吧，我们的蝙蝠侠复活了！”黑火高调地对众人宣布，蝙蝠侠就站在他的身后。蝙蝠侠沉默着，并没有露出笑容。事实上，他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四周情况，看到出口在哪。一切都是他的战斗本能。黑火说，“他已经从冬眠舱中醒来，他就是我们神圣的蝙蝠侠。”

神圣的蝙蝠侠？那么说这就是黑火必须让他活着的原因。废土上的生活艰难，人们心里有着不死的火焰，那就是他。蝙蝠侠心想，或许他能利用人们对他的爱——如果不是恨，煽动人们反抗黑火。他记住了。

“神圣的蝙蝠侠，他有着一条重要的规条，这规条古老却有着力量，”黑火高声说，人群出奇地寂静，仿佛都屏息在听，“那就是他不杀人。记住我说的，蝙蝠侠不杀人。无论面临怎样的诱惑和挑战，他的双手都不会沾上鲜血。这也是我们所相信的。”

蝙蝠侠的不杀原则，被扭曲成虔诚的信条，证明他在人们心中有不可磨灭之地位。黑火大可以找一个强壮的人，让他穿上蝙蝠装来扮演蝙蝠侠。但他选择了控制布鲁斯，实在是大错特错，他不知道布鲁斯能做到的事。蝙蝠侠沉默地继续观察。

十年前他创立新联邦或许没有错，但他不应该相信当时还是哥谭市长的黑火。废土上的艰难会让人更加狂热地相信，更加渴求一个救世主。今天黑火只是要把他带出来让人看看，看完以后，他们就又把蝙蝠侠吊在蝙蝠圣殿深处，没有去除他的蝙蝠盔甲。又一个错误。

他们终于开始给蝙蝠侠提供食物，因为他们可不能让他死了。食物的量很有限，只够让他勉强活着。随着布鲁斯似乎不再挣扎，黑火逐渐开始信任他已经臣服。黑火甚至开始认为，蝙蝠侠所谓的意志力，也不过如此。像干裂的树枝，一折就断。

后来蝙蝠侠的生活，成为了一种仪式化的日常。每一天早晨七点，黑袍信徒们准时以一顿殴打让布鲁斯起床。将蝙蝠盔甲和蝙蝠披风丢到地上，羞辱他，让他穿上盔甲。然后到了九点，他准时出现在蝙蝠大殿的大厅里，坐在蝙蝠王座之上，接受人们的觐见。此时黑火会一直站在他身旁，为他说话。

他们的约定是，蝙蝠侠的意见由黑火传达，他不需要真正处理这种杂事。到了中午，蝙蝠侠会得到简单的食物，然后下午是他祈祷的时间。他必须跪在蝙蝠圣殿深处，一跪一个下午，沉默地祈祷。讽刺的是，祈祷的是他，作为神明的，也是他。

到了夜晚他便在蝙蝠圣殿里锻炼身体，维持战士的体格。然后睡眠休息。如果他一周都臣服，没有做任何他不该做的事，那么他可以见一眼他的家人。所幸至今为止，黑火都没有命令手下殴打他的家人。所有的暴力，都只是向布鲁斯而来。

他们没有抓住杰森，布鲁斯以此为信念，死死抓住不放。

这就是废土之上，新联邦的新秩序。一切都是约瑟夫·黑火的手笔，一切都井井有条。他控制了蝙蝠侠，就控制了人们的信仰。或许有一天人们会看到站在蝙蝠侠身边的他，才是一切的主宰，哈哈-哈哈哈。

有一天，似乎平静的生活被一个从科学理事会逃难过来的难民所打破。难民一进入新联邦，就被黑火的手下抓获。他一定不懂新联邦的规矩，竟然直说他是从科学理事会逃出来的，希望得到他们的庇护。

人们聚集在蝙蝠圣殿的大厅里，看这难民被审判。审判时蝙蝠侠当然要出现，他就是那判官。黑火也站在蝙蝠侠身边，对着人群说：“科学理事会惨无人道的统治，招致恶果。但是这个难民我们不能相信他。他其实就是科学理事会的间谍！”

“我不是！”难民疯狂地辩解。

“所有从科学理事会来的人，都想用他们那一套精英压迫其他人的思想，毒害我们的城市。所以我认为，所以蝙蝠侠认为……”黑火看了一眼身旁的蝙蝠侠，眼里尽是鄙夷。蝙蝠侠不过是象征性的判官。

蝙蝠侠什么也没说。

“当然蝙蝠侠是仁慈的，他不判间谍死刑，也不能亲自行刑，”黑火继续道，仿佛没听见难民的哀求，“我认为间谍应该处以死刑，现在执行。让我们到广场中去。”

人们闻到鲜血的气息，就更兴奋了。他们鱼贯地走出蝙蝠圣殿，黑火和他的手下围在蝙蝠侠身边。生怕蝙蝠侠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逃跑，即使他们已经控制了蝙蝠侠的家人。他们逼迫蝙蝠侠去看行刑。

然而等在刑场上的，是狂笑之蝠。

这就是新联邦，由蝙蝠侠判决，由狂笑之蝠下手。

再次看到狂笑之蝠，蝙蝠侠皱眉，看来狂笑之蝠没有死在天堂之战中，甚至成为了黑火的打手。多么讽刺，他和狂笑之蝠一体两面，成为了哥谭的“正义”。“怎么了？”狂笑之蝠看见蝙蝠侠后也笑开了，他笑着说，“蝙蝠侠不肯干的脏活，就由我来完成。”

“蝙蝠侠！蝙蝠侠救我，”难民虽然被按跪在地上，却转头恳求蝙蝠侠，“你真的能够冷眼旁观吗？救救我！”

蝙蝠侠依旧沉默，而另一边黑火已经高声宣布：“这个科学理事会的间谍，会死于狂笑之蝠的手中。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狂笑之蝠掌管了阿卡姆疯人院。一切罪犯，都会被送往阿卡姆由狂笑之蝠负责处理。”

“哦啊哈哈哈哈，你听这是什么，蝙蝙？”狂笑之蝠疯狂地向蝙蝠侠大笑道，“这越来越带劲了。什么时候你会送几只小鸟给我。我好给他们准备阿卡姆疯人院的待遇？”

人群沸腾，都在叫着“杀死间谍！”他们甚至是欢迎狂笑之蝠成为哥谭的下水道，清理那些他们不愿去碰的人。这就是哥谭如今的秩序，一切都颠倒了，一切又都归位。蝙蝠侠别开眼睛。不去看狂笑之蝠是怎么用撬棍把难民一下一下打到死的。

难民的惨叫声淹没在人群之中，他到死都看着蝙蝠侠，眼睛睁着，并不瞑目。好像在祈求蝙蝠侠会去救他，好像那在绝望中死去的罗宾。“我以为……我会是你允许他伤害的最后一人，”杰森曾经对他说。

小丑已经死去，但或许，他们都是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