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法师又被赶出了城镇,伴着再熟悉不过的咒骂和嘲笑。
他们那憎恶的样子,就像见到路边生满癞疮的流浪狗,要狠狠踢走才叫人安心一样。就连不到他膝盖的小孩,也会坏笑着把鼻涕和口水抹在他的黑袍上。
虽然这事情经常发生、他也不得不接受。但一次又一次的驱逐和辱骂让他疲惫而迟钝的灵魂泛起巨大的愤怒——不仅是对这些人们的怨恨,还有对自己这身天赋的厌弃。
他第一次高声咒骂起来,跳着脚,用自己最尖锐的声音诅咒着这些镇子上的人。可惜,拖地的宽大黑袍和手上的笨重铁锹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成精的被罩,毫无气势的咒骂不仅没让人们恐惧,反而引来一阵大笑,和掷来更多的石块和木棍。
“滚回墓地里和那些腐烂的骨头做伴吧!邪恶的杂种!”
伴着咒骂声,死灵法师逃进了森林。林中郁郁葱葱,枝杈遮蔽阳光,在地上投出大片浓郁的阴影,阴影之下几乎长不出什么草来,只有毯子似的枯叶一层又一层。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一株巨大的树下——这棵树与周围格格不入,树冠明明可以肆意伸展,却聚束起来;珍贵的阳光从这巨大裂隙透过,慷慨铺下大片绿地。树根旁长着一丛000,开得娇艳,宝石般耀眼。
更重要的是,一侧树根隆起,拱成一个小小的树洞:看上去不大,但应该足够作为他今晚的容身之所。
他不顾形象地钻了进去,发现里面比想象的还大一点,而且已经铺满松软的干草和棉絮;大概是之前有什么小兽也曾把这当作温暖的巢穴,所以仔细装饰过。
躺在洞里,死灵法师突然鼻子一酸,热意泛上眼眶。向同类苦苦乞求不得的落脚之地,却在森林里的一棵树下轻松找到——没有刁难和驱赶,安静又舒适,仿佛是专门为他这样的流浪人而准备的。
他轻叹一声,准备躺下享受这难得的柔软……
“唔!”
很可惜,享受失败了。
后脑硌到硬物,磕得他眼冒金星。死灵法师骂骂咧咧地拨开稻草,一块方正的尖锐石块露在他眼前。“哈啊……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石头,还长这……”抱怨猛地噎住,他扑上去细细观察,手指摸索这上面的痕迹,不放过一丝细节:形状不像自然的石块,反而像是切割好的石头又断裂开而留下的断茬;断面处填满泥土和苔藓,时间不短了;底部还有一点花纹。像是……花体的数字。
一个半埋在土里、刻着花体数字的石质底座,很有可能是什么?
……墓碑!
他眼前一亮,手忙脚乱地拖来铁锹在树洞里挖起来。树洞空间很小。他只能半跪着挖掘,但这丝毫不影响死灵法师挥舞铁锹的效率。
这下面很可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一具适合自己驱使的尸骨。
死灵法师这样想着,手下越来越有劲。梆地一声,铁锹碰在了骨头上。他赶紧爬过去小心地拂开泥土,检查骨头情况:头骨完整,没有破损;骨质光洁,没有断裂;甚至……还有充沛的魔力储存!这个结果让死灵法师非常兴奋,如果复活成功,这就是一个强大的、拥有魔法的亡灵!他就能差遣它去复仇,让那些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死灵法师在身上一阵摸索,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材料来:被烧死的乌鸦骨灰、灰色青蛙的后腿骨、墓碑上生出的苔藓泥……材料充足,最重要的骸骨也找到了。
而且……死灵法师望向天空,眯了眯眼:月圆之夜能召唤出这附近最强大的亡灵,而且……就是今晚!
仿佛幸运女神眷顾般突如其来的好运让他瞬间充满了干劲,这种快乐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死灵法师从未如此感谢命运赠与他的“天赋”。拿出黑猫胡子制成的毛笔,蘸着墓地草坪上收集来的露水绘制法阵基础,再用赤阳木炭磨成粉勾勒一遍。重见天日的骸骨被放在正中,乌鸦的骨灰涂抹在每个关节处和眼窝……
等阵法完成刚好是深夜,复杂的线条完全沐浴在月光下。炭粉接触到月光便开始燃烧,发出微弱的幽蓝火苗。死灵法师小心的捧出骨架,摆放在阵法中心。比起用晦涩的咒语催动阵法,他犹豫了一下,便做出决定:银质匕首割过手腕,鲜红液体汩汩流出,汇向中心。阵法瞬间被点亮,血红色的符文漂浮空中,又被骨架一点点吸收殆尽。
不够……既然要唤醒它,不如再彻底一点。死灵法师一咬牙,匕首再次划开皮肤,割断血管;鲜血喷涌而出,化作符文流向阵法。看着闪动的阵法,亢奋了一整日的死灵法师突然有些恍惚: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能力如此强大——他的血液可以直接唤醒亡灵,但越强大的亡灵需求的血液也就越多;所以想要能力之内最强大的亡灵,还是需要阵法加持。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在每个被驱赶的夜晚,他都用血液唤醒动物亡灵陪伴自己;也是他一生中如影随形的“诅咒”,同样因为这个,人们避他如蛇蝎,只会想让他这个“不祥的杂种”趁早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