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啪”

伴随着清脆的断裂声，扣子又一次崩落到了地上。

“爱音那家伙真是，明明特别爱炫耀，却这么平呢。”

素世熟练地找出针线盒，在千疮百孔的布料上再增加了几个针眼。

缝好后，素世对着浴室的镜子，打理起了粉色的长发。用吸尘器吸走水池中大片脱落的头发，又拿起架子上包装鲜艳到令人害怕的限定款樱花味香水，让自己彻底融入了那个笨蛋留下的气味。

“最后生产的一批下个月也要过期了呢。真的会有香水只有半年的保质期吗？”素世喃喃自语道。“距离那个冬天，也已经过去半年了呢

“Tomorin！我又来打扰了哦！”

即使从小就习惯了在夹子音中隐藏自己的内心，但爱音甜到发腻的声线还是令素世难以适应。

“灯今天还是不愿意出门吗”

见来开门的是立希，“爱音”便短暂收起了她伪装出来的笑容，声音也瞬间消沉了下来。

“已经两天了...今天也只吃了一个饭团。班上的同学说明明上周还是好好的，也没有人提到过那个粉毛的话题。周四中午的时候灯说要去天台一趟，之后便突然被看到跑回家了。”

“...终于演不下去了吗？距离她把我们都拉回来，马上也有一年了吧。”

“灯...”

“爱音”推开了灯的房门，是灯之前要求她不用敲门的。灯并没有解释原因。“爱音”也不想提出质疑，这一切都是为了给灯营造一个虚假的世界，一个爱音还活着的，灯愿意面对的世界。

灯正趴在桌子上，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听到“爱音”进屋的脚步声，她一反常态地站起来，主动钻进了她的怀里。

“爱酱，我们...我们下周举办一场婚礼好不好？”

“哈？”

“爱音”的大脑瞬间停摆，以至于发音到一半才把声音夹到正确的声线上。

“因为下周是我们乐队重建一周年的日子，是对于我们最重要的日子，我想把它变成对于我们一生都最重要的日子！”

“你看，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在素世家的阳台，只有我们五个。虽然素世和你闹矛盾了，但是我相信她会同意的！”

“可是...婚纱...”

“之前设计队服的时候，大家的尺码我都记录在笔记本上了，所以我昨天已经在网上下单了我们两个的婚纱！还有，花篮和花束我也买好了，到时候会直接送到素世家！”

“好吧，没想到即使乐队因为我的事情没法坚持一辈子，tomorin还是这么爱我呢！我也爱你哦！”

“嗯！我这就和大家说！虽然有些突然...”

灯又像一只小动物一样低下头去，素世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去想之后会发生什么。以后天天扮成爱音和tomorin一起生活一定会很辛苦吧。以后...

“爱音”走出房间，只看到门口留下了一张小纸条，立希已经走了，不过看水杯中升腾的热气，大概也只比她早了几分钟。

“谢谢”，纸条上别的文字都已经被涂到看不清，只留下了最后两个字。

素世叫了辆出租车，半路上下起了雨，她开始担心起身上的衣服。胸口的口子下面已经快支离破碎了，承受不住洗衣机的摧残，而她现在一点手洗衣服的心思都没有。顶着手提包，几步跑进楼内，衣服并没有沾上水，素世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解开缠了好几圈的裹胸布，踏进遥控放好水的浴缸里。用浴巾包好一头粉色的长发后，她随意地滑进了水中，闭上眼开始回忆这半年间荒谬的经历。

从那个粉毛出车祸开始，已经过去了半年。得知噩耗时，灯窝在家里哭了一周，最后还是被野猫硬拉到了素世家。可素世当天的精神状态并没有比灯好到哪里去，她正穿着爱音留在自己家里的连衣裙，戴着粉色的假发，想要对着落地镜忘记一切。当敲门声响起，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直接去开了门。

“爱酱！你为什么这一周都不来找我？！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再变成孤身一人了...”灯瞬间跪倒在了地上，眼泪打湿了她的两袖。素世想要解释，却被立希拦住。立希示意她不要说话，偷偷给她看了背包里放着的一捆绳子。看到绳结的一刻，素世瞬间明白了，她现在的想法和立希一样，她们必须给灯一个很长很长的谎言，直到一方的生命结束。

乐奈今天很识趣地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靠在灯的肩膀上。“爱音”则在努力地编造着更大的谎言，比如因为车祸，手指骨折，短期内不能再弹吉他；和素世吵架了，厚着脸皮去找素世，结果她转头就去超市买东西，还有被家长要求转学到月之森之类的。尽管声音一点都不像，但灯并没有起疑，擦干了眼泪，仔细地听着。在经历了车祸这样的打击之后，灯倒是也接受了目前包括乐队要短期解散在内的一切紧急情况。只是，灯要求爱音就算平时不能来练习，也要每周末到家里来找她玩。“爱音”很爽快地答应了，在灯临走前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吹干头发后，素世就这样径直走回了卧室。整个房子中看不到一点生活的气息，和爱音强行闯入她生活之前一样。打开衣柜，她翻出了一套定制的羽丘校服，这套校服至少不会像那件连衣裙一样天天崩开扣子。那天被打断时的落地镜还在房间的角落，只不过下面的地毯换成了几条更容易打理的一次性浴巾。

素世坐在镜子前，脱掉了裙子，手上才刚纺出晶莹的丝线，就突然停下来，整个人瘫倒下去。半年来，思绪首次战胜了情欲，素世躺在浴巾上，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了道道伤疤。她和灯，到底是谁依赖爱音更多一点呢？爱音走后，素世把家里的浴室用品和洗衣凝珠都换成了爱音最喜欢的款式，在决定陪灯演下去这不知何时才会终幕的舞台剧后，又去把头发染成了粉色。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彻底击溃了素世的防线，眼泪开始决堤。因为抗拒拍照，素世和爱音并没有好好留下一起的照片，决定交往当晚素世偷偷录下的音频便成了她连接过去情感的唯一纽带。素世是个恋旧的人，她只是比灯更擅长掩饰自己而已。但随着香水的耗尽，素世隐约觉得是时候与过去说再见了。她摘掉耳机，在地上缩成一团。中央空调将室温控制在了25度，并不会让人觉得冷的温度，素世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她艰难地爬了起来，又从抽屉中拿出了刀。

为了满足灯的愿望，素世请了个长假，正好也能避开同学们对于在盛夏依然穿着冬季校服的疑问。在按照灯发在群里的草图摆放完花篮后，素世扑进了了充满熟悉味道的枕头中。洗发水的味道令她感到安心，虽然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爱音的味道还是自己的，毕竟已经用一样的洗发水半年了。一旁的衣架上放着灯买的婚纱，素世特意去买了个人台来避免把它弄皱。白天布置到一半的时候，素世还趁机借着阳光充足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见到那个亚麻色头发的自己了呢？素世苦笑了两下。她多么希望明天站在这里的粉毛是那个整天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烦人精，而在画面另一边出现的是那个装作一脸不耐烦的自己啊。

清早，四个人便聚集到了素世家的客厅。似乎没有人对缺了一个人感到奇怪，毕竟素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消失了多久了。再次穿上这套白衣时，素世才注意到，不同于爱音其它的衣服，这套婚纱并不会感觉到紧，仿佛是用她而不是爱音的尺寸打造的。在灯过来之前，素世对着镜子调整了很长时间自己的声音和表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总感觉，这样的生活不会再继续下去了。那瓶限定款香水今天到期，虽然素世倒是不介意用过期了一阵子的香水，毕竟六个月实在是太短了，但在她按压第三次的时候，瓶子里剩下的香水就已经喷不出来了。她无奈地拧开瓶子，倒出最后一点抹在身上。花香让她想起了爱音赖在她家的那段时光。那个笨蛋自己累的要命倒头就睡的时候，香气便成了素世最好的摇篮曲。

灯与“爱音”手把手切了蛋糕，因为大家都是未成年，小小的香槟塔里倒的是“爱音”买的限定款金色汽水，和香槟一样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着浓厚的面包香气。乐奈带了一群猫来做观众，立希则是哭的像把女儿嫁出去的老父亲一样。吃完蛋糕之后，“爱音”拿出了她选购的戒指。虽然形制简单，但素世却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愿意做一套三只的厂家。与灯一样的那只在素世试戴了一下，拍了自己左手牵右手的照片后，就被锁在保险箱的最深处。最终，素世决定忘掉自己，作为爱音和灯一起生活下去。她不想再和大家分开了，如果是那个笨蛋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吧。可恶的烂好人。

爱音给灯带上了戒指，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正当爱音在酝酿肉麻的情话时，灯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谢谢你，素世”

“爱音”一愣，手从灯的腰间滑落，灯顺势推开了“爱音”，以她此生最快的速度翻越了护栏。

立希立即扑了上去，却没有抓住灯的手，她慌了神，愣在了大厦的顶层。乐奈拉住了她，素世则微微一笑，脱下高跟鞋，转身跑回了房间。

“原来，是这样结束的啊。”

她踢开床垫，打开了床下的保险箱，摘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拿出和灯一样的那只，犹豫了一会，最终戴在了无名指上。

“爱音，既然我扮演你和灯走完了一生，现在不介意我演回我自己了吧？”

衣柜的一格中，放着她每天都在精心打理的假发，那是她本来的发色。素世戴好假发，打开窗户，转身看到了刚追上来的立希，微笑着向后倾倒。

这半年来，素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立希也想追上去，却被猫群死死拦住。领头的异瞳白猫递给她一本日记，日记本中还夹着一张书签，是她们第一次单独演出时的票根。

“如果是真的爱酱回来了，就会有敲门声吧。爱酱是好孩子，不会直接闯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