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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索拉里斯等你
不夜H 2023-02-09

 

灵感来源于苏联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科幻电影《飞向太空》。

 

1、

公元2050年,70多岁的汪淼已经顺利完成了利用纳米飞刃建造太空电梯的任务。该技术手段已经相当成熟,不需要汪淼进行太多指导,年轻的科学家们已然能够独当一面了。

此时的汪淼正在自己的总工程师办公室里点着一根烟,思考自己未来的去处。

是了,自从史强冬眠后,汪淼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生活、甚至是思维习惯竟然开始渐渐地向史强靠拢了,就比如说,会在思考问题的时候点燃一支烟。大部分情况下,汪淼都只是点燃却不抽,就那样静静地掐着烟嘴,双眼直直地盯着明灭的火星、燃短的烟柱和袅袅的白烟,好像要把烟盯出一个洞,史强就会从洞里爬出来。身边缭绕的烟草味让他觉得安心,就好像史强一直在他身边。但偶尔也有那么几次,遇到棘手的难题,或者是思念史强思念地紧了,便狠狠地抽上那么一口,被烟呛地直咳嗽,再低低地骂一声:“史强,你个混蛋,还没教会我怎么抽烟,你就走了。”

汪淼的纳米飞刃技术不仅成功地建造出了太空电梯、帮助人类在地球外围建立了防御体系,还为在距离地球较近的一些行星上建立研究站和防御体系提供了技术支持,以备在人类和三体人的战争爆发后,从地球周边方向随时给予地球支援,其中就包括一颗名为索拉里斯的行星。

人类对于这颗行星的研究还处于初始阶段,研究站才刚刚发射到它上面、展开工作不到一周时间,但却频频出现怪事,有两位科研人员在研究站相继自杀,其余的人虽然没有自杀,但精神状态却也日渐低迷。研究站的科研人员传输回作战中心的报告显示,他们能够凭空看到自己认识的、却不在研究站的人,无论这个人是否已经故去,无论这个人现在是在地球、火星还是月亮,而且最令人恐惧的是,这些凭空出现的人,都是三维实体,而非二维影像。

作战中心怀疑这又是三体人搞的鬼,通过让科研人员出现幻觉的手段来阻断防御体系的建设。考虑到汪淼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常伟思便把他请到了作战中心,想听听他的看法。

 

2、

“汪教授,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常伟思给汪淼端了一杯水,说道。

“看见不存在的人……”汪淼小声喃喃了一句,皱了皱眉,隔了几秒才正式开口,“常将军,您让我到这里来,是怀疑这次事件可能和我四十多年前的倒计时有所关联吗?”

“不错,”常伟思肯定道,“鉴于你的倒计时经历,我们对这次事件有一种猜想:有没有可能是智子监视着我们,它们对我们曾经见过的人都掌握地一清二楚,并且做了储存,再将这些人通过技术手段还原、让他们出现在我们身边?”

汪淼思索了一下,说:“我认为不太可能,这次事件和我的倒计时有着明显的区别。首先,研究站上出现的人都是三维实体,而非二维的影像。智子再厉害,也绝没有能力像3D打印机一样,凭空造出一个三维实体,最起码现在不可能。第二,我们在各个近地行星上都建立了相同的研究站和防御体系,但是唯独索拉里斯星上出现了这种问题,其他行星都没出现过。而且更大的疑点在于,在我们可利用的近地行星中,索拉里斯星并不是距离地球最近的。我们假设三体人真的要破坏其他行星上的研究站和防御体系,并且因为某种原因而导致它们只能选择一颗行星来进行破坏的话,那么按照常理来说,也应该选择在距离地球最近的行星上下手,以便在最大程度上降低我们的防御能力。”

“那您的意思是,这和三体人的关系不大,可能另有原因?”

“不排除这种可能。”

“针对您刚才所说的第一点,您说三体人还没有能够凭空打印一个三维实体的能力,但是有没有这种可能,这是三体人制造出的影像,但是他们技术水平很高,不仅可以在视网膜上呈现二维影像,还发展出了能够凭空投影出三维影像的技术,可以让影像变得立体和真实,就好像是真正的实体一样?”

“影像就是影像,就算不是二维、而是更高维度的三维影像,虽然看起来很立体、很真实,但是一旦当我们用手去摸去抓的话,那也是空的,我们的手不会有任何感觉。但是根据索拉里斯星研究站的科研人员的报告来看,这种实体……是有真实的触感、体温、甚至味道的。”汪淼顿了几秒,继续说:“除非……除非那里的科研人员真的得了医学上所认定的精神病,抱着一个桌子或者椅子,把它看作人……”

汪淼的话音落下,诺大的办公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时间过了十几秒,但办公室中的头脑飞速运转的两个人,却感到四肢冰凉,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最终,常伟思打破了沉默:

“汪教授,看来这有可能,又是一轮新的战役啊……”

汪淼用右手使劲捏了捏左手空荡荡的无名指,没有说话。

 

3、

汪淼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果然是老了,汪淼如是想,在常伟思办公室才待了半个晚上,体力就这么不济了。

他进入办公室,关上门,打开灯,却久久地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向里走。他打量着办公室的陈设,办公桌、VR设备、那盏昏黄的落地灯,都和史强冬眠之前一模一样,还有那张史强每次来都会坐的布艺沙发。在这张沙发上,他们交谈过,拥抱过,亲吻过,哭过笑过,史强强有力的臂膀和大手曾搂住过汪淼的腰,汪淼毛茸茸的脑袋瓜也曾靠在史强的肩膀上。汪淼盯着那张沙发看了好久,这些曾经的画面就这样在眼前一闪而过,他自嘲地笑了笑,想:“我在地球上也出现幻觉了?”随后他摇了摇头,晃散了这些回忆,便拔腿走向了它,在史强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随后放倒自己,让自己疲惫的身躯包裹在沙发绵软的触感中,就好像回到了史强温暖有力、充斥着淡淡烟草味的、令汪淼安心的怀抱中。

汪淼做了一个梦。

梦中出现了史强久违的面孔,久到汪淼都快把他的样子忘记了。自从史强和汪淼不告而别地去冬眠后,史强就再也没出现在汪淼的梦里了,汪淼把这归咎于史强带给自己的巨大的悲伤、愤怒和不真实的失重感所导致的自我逃避。“活该,史强!你活该!”汪淼恨恨地想,“谁让你不告而别?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能不悲伤了吗?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我再也不会想到你、梦到你,这就是对你的惩罚!”汪淼虽然这样赌咒发誓,却从未成功过。他不停地想起史强,骂他、发誓忘记他,但是下一次的思念会更加强烈,强烈到恨不得立刻冲到冬眠中心偷偷把史强搞醒,哪怕就见一面,哪怕就说几句话,哪怕就几秒钟,然后再把他偷偷塞进冬眠仓。

梦中的史强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他的脸在汪淼面前不断放大,他的嘴翕动着,他说:“邪乎到家必有鬼”。他说:“淼淼,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用什么方式。”

不管用什么方式……

不管用什么方式……

汪淼睁开眼,一个决定在他心中开了花。

 

4、

“汪教授,不行,我们岁数都大了,去一个灵异的星球,太危险了,身体会吃不消的,万一……”常伟思拒绝了汪淼的提议。

“常将军,”汪淼打断了他的话,“您知道的,我的父母、妻子都已经故去了,孩子也已经中年了,有自己愿意奉献的事业和稳定的家庭,我没什么可顾虑的。而且正如您所说,我们都老了,人生要结束了,该活的、该经历的体验的,我们都有过了,就算真有什么万一,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但年轻人还年轻,人生才刚开始,我们不能让他们生到这个世上来,却什么人生的乐趣还没体会过,就匆匆地离开了。就算要死,也轮不着他们啊。”说这句话的时候,汪淼突然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端掉ETO的那次行动,在车里,史强也是这么告诉他:“要死也轮不着你啊!”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在往昔和现在重叠的一刹那,汪淼笑了笑,想:“史强,我还真是越来越像你了。”

常伟思最终同意了汪淼孤身一人去往索拉里斯星的提议。因为在两人争论的最后,汪淼说:“如果在索拉里斯上,真的能看到曾经认识的人,那我希望,我能见到他。在地球上,恐怕没可能了。但在索拉里斯,最起码我还有希望。”

常伟思看着汪淼深沉又坚定的眼睛,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汪淼和史强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两人因三体事件相识、相知,后来两人的感情发展越来越异样、越来越不可控,终有一天他们忍不住向对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但是汪淼做不到和妻子离婚,史强也做不到伤害无辜的人,但又舍不掉对彼此的情谊,所以两人便约定,端掉ETO后,两人就永远以表面朋友、地下伴侣的身份相伴一生、不离不弃。但世事无常,还没等两人正式确认关系,史强就因为辐射而得了白血病。得知自己得病后的史强,死活也不再肯同汪淼确认伴侣关系,汪淼劝过、闹过、威胁过,可统统不顶用,史强就像是一块石头,始终不为所动。然后,就是史强不告而别地去冬眠,彻底浇灭了汪淼心中的火。

在去往索拉里斯之前,汪淼去了一趟冬眠中心,他得到特许,可以远远地隔着玻璃看一眼陷入沉睡的史强。沉默,还是沉默,汪淼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史强的脸一直看,好像要把史强的脸死死记在脑海里一样。“如果索拉里斯的事是真的,”汪淼在心里对史强开着玩笑,“我可真得好好看看你,记住你的样子,万一到了那里,出现了一个长得像常伟思的史强可怎么办?”

出发之前,汪淼没做什么准备,实验室交给了学生,年轻人很优秀,能做的比自己更好;曾经的那个家在孩子结婚、妻子去世后,他就没怎么回去过了,后来就给了孩子,自己基本上搬到了实验室去住。他只带上了史强曾经戴过的那个胸前倒计时器,那是他们曾经无望的未来,也是他们爱情的开始。

和常伟思、徐冰冰、丁仪、女儿告别后,公元2050年9月9日,在和史强的初见日期相同的月、日,汪淼飞向了索拉里斯。

 

5、

公元2212年,史强从冬眠中被唤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了汪淼的资料。

“公元2030年5月,实现了飞刃的量产;

……

2035年2月,作为总工程师,成功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座太空电梯;

……

2050年1月,建成第四座太空电梯,协助完成地球防御外罩亚洲部分的建设;

同年9月,辞去太空电梯总工程师,作为科研人员,飞往索拉里斯星;

2052年1月,取得索拉里斯星研究的初步成果;

……

2072年3月,在索拉里斯星上,与世长辞。”

史强笑了一下,“行啊,淼淼,我没食言吧,你果然哥白尼了。虽然换了个星球,但好像……也不错……”

 

苏醒后的史强照例做着保护科学家的工作,除了刚苏醒时查过一次汪淼的资料外,他从此再也没有打听过关于汪淼的任何事。就这样,时间来到了2233年。此时的史强已经快60岁了,身体逐渐老迈的他终于有一天决定卸任警察的工作。他来到了现任作战中心指挥官的办公室:

“任将军啊,干不动了干不动了,我得辞职了。”

“可以。”指挥官看着他,波澜不惊。

“哎哎哎~你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不问问我为什么?”史强大咧咧地笑道,顺手拿出了一根烟,刚想送到嘴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烟默默地放回了裤兜。

“你想做的事,我还能拦得住?再说了,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现在岁数也不小了,该歇歇了。”

沉默了几秒,史强开了口:“行,谢谢啦!”话毕,史强便转身往门口走。刚要伸出手拉住门把手,史强顿住了,把手缩了回去,转身面对指挥官,便看到指挥官依然定定地站着,目光沉沉地望向他。

“……”史强挠了挠头,“呃……那个……我其实吧……还有个请求……就是……”

“准了。”

“呃……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怎么就……”

“索拉里斯,可以去。”

被戳中心事的史强难得地脸红了起来,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冲指挥官感激地点点头,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自从史强进门后,指挥官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在心里默念着,“老常,你的任务,我完成了。”

 

6、

公元2233年9月9日,史强飞向了索拉里斯。

这是一颗表面被粘稠的粉红色胶状海洋所覆盖、没有陆地的行星,人类的研究站漂浮在这片海洋上空,从研究站一眼望下去,便是满眼令人窒息却又震撼的黏糊糊的浪潮。

研究站里,史强逐渐了解了汪淼所做的一切研究。

原来,索拉里斯星表面的海洋是这颗星球的大脑,具有思维意识,可以在一个人处于睡梦中时,潜入人的大脑、摄取其中最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那个人,并在人睡醒后,将那个人复刻成一个真实存在的实体。但是这个实体,或者可以叫做副体,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往何处去,自身也不会自主死亡,只能跟随主体的死亡而消散。主体死亡后,曾经的记忆和意识会汇入海洋,成为海洋的一部分。

 

2050年9月12日,汪淼到达索拉里斯的第二天。早上,黄色的晨光呛住了他的眼,他朦朦胧胧地费力睁开眼,床侧面斜放的沙发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好像已经久远到汪淼早已忘却了,但又好像始终在心里,从来没有遗失过。

汪淼的心在疯狂地、不可抑制地跳动,他的眼泪已经糊住了眼,本来就模糊的身影显得更加遥远了。

史强先开了口:“老弟,你终于醒啦?哎呦,你别哭啊,快告诉我,这儿到底是哪儿啊?你是谁呀?”

“你……不记得我了?”汪淼本来紧张激动的心情,因着这几句话,瞬间沉了下来,归于平静。

“哎呦,我要是记得我还问你干嘛。我跟你说啊,可真是邪乎啊,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这坐着了,我连我自己叫啥、打哪儿来都不知道,这个脑袋跟空的一样。哈哈哈,你说怪不怪……”史强的牙本来就白,再这么一乐,加上晨光的反射,这口牙就更明亮了。

“还是那个大咧咧的糙人,他到底忘没忘啊,是不是装的啊,怎么性格还那样,”汪淼小声嘀咕,“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都快上升到To be or not to be的哲学问题了,他竟然还有心情笑。”

“老弟,咋啦?你说啥?”史强起身,弓着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汪淼面前,一只手拍上汪淼的肩膀,眼中闪着坚毅纯粹的光。

汪淼抬起头直视着史强,刚刚被“爱人忘了我”的痛苦揪起的心突然一下子就被史强的目光抚平了,他的脸上也冒出了和史强一模一样的傻笑,大声说:“我说,你忘了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

此时是索拉里斯的清晨,太阳刚刚跃出海平面,微黄的阳光透着点凉,海面上也漾着反射的太阳光,粼粼的波像闪烁的星星,又像史强的眼睛,软软地溜上窗台,给屋子里的人涂上了一层温柔的淡粉色。粉色的海浪拍着,屋里的人笑着,所有的错过,从此刻开始,都不再是过错。

 

后记

汪淼去世后,副体史强也随之消散了,但是两人的记忆传输进了索拉里斯的粉色海洋中,在这片海洋中永恒流传。

史强在到达索拉里斯后,继承了副体史强的所有记忆,并且和副体汪淼在索拉里斯星的研究站度过了人生剩下的岁月。

史强去世、副体汪淼消散的那一刻,索拉里斯星那永恒不变的海洋表面,有一个地方海水逐渐褪去、竟然露出了一片地表,形成了一个小岛。原来在这颗星球上,如果一对有情人对彼此的感情终生不变、能够在此相伴一生终老,那么他们死后的思维便会被海洋所摄取,海洋感慨于他们忠贞不渝的爱情,便会为他们露出一片永恒的陆地以示纪念。

由于汪淼和史强的先例,越来越多怀有拯救地球抱负的情侣、夫妻来到索拉里斯星扎根,在他们去世后,逐渐有越来越多的陆地出现。人类在这些陆地上建造起了太空电梯,为未来在索拉里斯星上建立地球防御系统提供了先决条件。

为了纪念汪淼和史强的伟大爱情以及对人类做出的伟大贡献,后人们在两人共同拥有的那片土地上建造了索拉里斯历史上第一座太空电梯,并将他们相拥的形象雕刻在了电梯的表面,在互相错过了二百年之后,他们终于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永远相伴,不离不弃。

那声声不息的温柔海浪仿佛两人相逢后,留下的情话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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