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三

开拍后第一场戏就是比武，两人常拍古装剧，多少都有些根基，武师略一指导，两人就能上场了。一来二去，没出三回合，萧臻桂就被艾玄华压在了地上，“他妈的，你……”萧臻桂直接把话咽回了肚里，不仅仅是台词原因，而是这样的艾玄华他似曾相识，眼神里不仅带着怒气，还有他看不清的东西，微皱的双眉让人想去伸手抚平。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僵持着，似乎时间都静止了。而就在导演要喊停的当口，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艾玄华没按剧本说台词，而是一拳挥出，萧臻桂来不及躲，挨了个正正好，登时嘴角就淌了血。剧务人员见此情况一拥而上，拉开了又要开打的两人。导演欲哭无泪，仰望顶棚：天哪，这两位是前世的仇家吗？

萧臻桂吐掉了血沫子，手点指着艾玄华：“姓艾的，我他妈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百万两银子啊，你干嘛老跟我过不去？”艾玄华不言语只是瞪着他，萧臻桂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咬了咬牙，“嘶，好疼，算了，我犯贱接这剧。”说完扯下戏服，“老子不拍了！”遂扬长而去。

而他没看到的是，艾玄华慢慢举起尚沾着血迹的右手，迷茫地低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因为萧臻桂脸上带伤，又单方面宣布罢演，《天为谁春》两大主演片场大打出手造成停机的消息不胫而走，萧臻桂耍大牌，艾玄华记仇的新闻更是甚嚣尘上，艾氏集团和萧臻桂所投资公司的股票几乎跌停，引起娱乐圈乃至金融界再度震荡。

四

与此同时，编剧蓝水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来自媒体、影视和投资等公司，蓝水苦笑地摇摇头，索性按了关机键，顿时耳根子清静了。

“夫君依旧如此任性。”声音带着嗔怪，却温柔可人。蓝水抬头一看，自家媳妇端着茶杯立于眼前，虽说是家居服，却难掩窈窕身姿。蓝水说道：“而今不是古时，别叫我夫君，叫名字吧，听着亲切。”丽人抿嘴一笑：“成德，你还说他俩怨念颇深，依我看，你对圣祖爷怨气也不小嘛。”蓝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问道：“何以见得？”“恢复记忆第一件事，你就是去改名。如果当初不是为避太子名讳，你又怎么会被迫更名为性德，”见蓝水要搭话，继续道：“还有啊，你让我游说艾玄华演的第一部剧，就是把你的前世改编由他演绎，让他去体会你当时的心境。”蓝水颔首感叹道：“知我者贤妻也。”他放下茶杯，拉过妻子坐在身旁，思虑半晌才说道：“卿卿，现在我也看开了很多，皇上工于心计，为了权衡政局让两家对立，防着赫舍里家的同时，必然也对纳兰家有所忌惮，如果把我像曹寅那样外放，日后我在外和父亲里应外合，拉帮结派，这不是他想见到的局面。”可你的志向是造福地方百姓，要不就是书院翰林，怎会和公公同流合污。”看着妻子急切的表情，蓝水叹了口气：“记得皇上对我说过，是人都会变的，自从知道韦小宝是天地会的香主，他就没再把真心给过任何人，对他的儿子亦是如此，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他也挺可怜的。”蓝水望着窗外，目光带着淡淡的忧伤。

“叮零零…”座机响起，夫妻对视了一眼，果然是连环夺命call。

“喂，我是卢苇卿，什么？好的，我知道了。”

“怎么了？”蓝水看着妻子秀眉紧锁，赶紧问道。

“萧臻桂刚刚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要求艾玄华公开道歉，否则就要单方面毁约，并上告法院，可是……”

“艾家公子拒绝道歉。”蓝水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卢苇卿气道：“你还笑，我们也投入不少资金，这要是血本无归，我看你怎么办！”

“虽说转世，但是这两个人骨子里的倔强是一点没变，看来我该亲自出马，拜访一下那两位冤家了。”蓝水起身，边更衣边说道：“卿卿，帮我约他们见面吧，分开约，我可不想看他们再发生冲突。”

卢苇卿替他系好领带，犹豫了一下问道：“成德，你觉得他们会再续前缘吗？”蓝水叹息道：“世事难料，这两人有怨有愧，虽说没有记忆，前世的种种已影响了今生，而在我看来他们并非无情。卿卿，你我都再续良缘了，而他们积怨过深，只有他们想明白了当年对方的难处与选择，认清自己的感情，我相信此结就有解，”说到这，神色转为黯然：“但是如果注定今生无缘，我也就没办法了，看天意吧。”说完吻过妻子，拿上手机出了门。

五

萧臻桂猛地坐起，看了看周围，才长舒了口气。

这时楼道的灯亮了，“怎么了？”萧妈妈披着衣服匆匆赶来，萧桂歉疚地看了眼母亲：“妈，没事，就是个梦。”萧妈妈用袖子擦去儿子头上的汗，埋怨道：“你这孩子还说没事，看看出了多少汗。你压力太大了，还是多休息几天吧。”心疼地抚上萧臻桂仍有些青肿的面颊，叹气道：“自从你入了这行，疤痕没好就又添新伤。上次你车祸，你知道我有多后怕吗，你要是跟你爸一样走了，剩我一个老婆子可怎么活？”

萧臻桂将母亲的手捧在手里，“妈，你说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等我拍完这部戏，我就带你去欧洲走走，看看那童话的世界。”萧妈妈疑惑地问：“你不是已经罢演了吗？”萧臻桂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说过的一个怪梦吗？”萧妈妈点了点头，“最近我又开始做这个梦了，只是我看不清那人的面貌，我想靠近一点就醒了。醒来后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萧臻桂边回忆边说，“不仅梦里戏里同样的名字，艾玄华有玄字，我有桂字，怎么会如此巧合？那天拍戏时我真的觉得似是熟悉，那眼神……难道我上辈子真的亏欠了他吗？”萧臻桂皱了皱眉，“如果我想解开这个难题，就得继续拍下去，如果我前世真的欠了他，那就今生还，多少钱都没问题，欠债不还从来就不是我萧臻桂的风格！”

这时，床边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萧臻桂拿了起来。

“喂，卢女士，编剧要见我？哦，我看一下行程安排，一会儿给你打回去。”

放下电话，萧臻桂陷入沉思：“蓝水要见我……”突然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边穿鞋边说，“妈，您回去休息，我去趟公司。”“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吧。”萧妈妈劝道。

“这人很神秘，他提出见我肯定有原因，而且我也有疑惑需要他来回答，我得去准备一下。”

“等等。”萧妈妈趁萧臻桂出门前拦住了他，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忙起来就不知道身体。”萧臻桂拿起苹果咬了一口，笑道：“世上只有老妈好。”

“贫嘴，永远长不大！”

艾氏集团的总部坐落在市中心，此时一人站在顶楼的落地窗户前，望着窗外的灯火璀璨，静静地想着心事。

“玄华？”身后传来声音。

艾玄华连忙转身，微一鞠躬：“父亲。”来人正是该集团董事长艾知行，艾知行走至老板桌后，抬头望着墙上妻子的画像说道：“玄华，你从小就心思缜密，做事顾全大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妈妈都支持到底，因为我们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可是你和姓萧的明星究竟有什么过节，让你一再失去涵养与冷静的态度，我真的很想知道。”

听出父亲的话有些重，艾玄华说道：“其实我和萧臻桂本没有过节，可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看到他，就按捺不住脾气，就像媒体说的也许我们天生相冲。”

“对了，我听说他让你道歉，给你拒绝了？”艾老爷转身问道。

“我可以给他道歉，可让我当众道歉，实在欺人太甚，私底下能解决的事情，他非整到台面上，这不仅仅是羞辱我个人，更是让我们集团难堪，我可不惯他这毛病。”艾老爷看得出来一说到萧臻桂，儿子就完全没了风度，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这姓萧的是玄华的命中劫数？

敲门声响起，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老爷，有电话找少爷。”

随着“咔吧”一声，蓝水把手机盖合上，他靠着栏杆，任凭海风吹拂，似乎他的所有思绪都随着风而去，明天要见谁要谈什么，至少现在他不愿去想。

六

艾氏集团果然是世界五百强的大企业，华丽的外表，精美的装潢，无一不是彰显财富的象征。

知道蓝水是少爷请来的上宾，员工都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尽管一切都很细心周到，却总让蓝水觉得少了点什么。

重逢转世的主子还是让蓝水感觉到有些不自在，毕竟在记忆里，这样坐在一起交谈尚属首次。没有了前世龙袍的衬托，一身西服革履的艾玄华依然挡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

“蓝水是先生的笔名，可否请教先生的真名？”客套话说完后，艾玄华就单刀直入。

蓝水迟疑了一下，终于抵不住艾玄华鹰一般审视的目光，回答道：“成德。”这还是第一次他让外界知道了成德和蓝水的联系。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其行也，好名字！”这一幕恰与记忆重合了，御书房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也曾引用《易经》的诗句赞叹过，可转眼就逼自己改了名字，皇帝的所谓爱才却让自己满腔志向化为泡影，最终抱憾离世。那韦小宝呢，他是不是也因为承受不住帝王之爱，才一走了之呢？

艾玄华看不到蓝水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请蓝水帮助促成他与萧臻桂私下和解，使这部剧能继续拍下去。

离开艾氏集团，蓝水就按照约定，驶向萧臻桂的演艺公司。

“老大有人找！”前台姑娘一声高呼，蓝水皱了皱眉，这未免也太随意了。

边走边打量着这家不算大的公司，也就几十个员工，虽然规模和艾氏集团相差天壤之别，四周布置的小装饰却透着温馨的味道，看着员工脸上洋溢着笑容，心不由得就暖了起来。

“尝尝，味道如何？”蓝水一看色泽就知道是云南普洱茶，一品之下香味独特，滋味浓稠。“我在云南投资了茶产业，还不错吧。”萧臻桂有些自得，蓝水知道此人在投资方面颇有天赋，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前世赌性的影响。对方自带的亲和力让蓝水很是舒服，两人极为投缘，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拘束。

“你真的想让艾玄华下不来台？”蓝水问道。

“你觉得我的条件过分？”萧臻桂揉揉脸，表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那如果他不公开道歉呢，你真的打算毁约？我看得出你不想放弃这部剧，何不退一步呢？”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萧臻桂问道。

“直觉。”蓝水微微一笑。

最终萧臻桂还是答应了和艾玄华私下和解并继续拍剧的要求，但他也提出个要求，今天晚上他要和蓝水不醉不归，地点就选在KTV，并且拉上全公司的人，一切费用他来出。“老大万岁！”整个公司一片欢呼，看着萧臻桂脸上的笑容，蓝水终于想明白艾氏集团少了什么。

包间内，两人推杯换盏，这让蓝水找回了前世的感觉，当年他们也曾这么大口喝酒，谈天说地，一个饱读诗书，一个大字不识，竟也能成为朋友，现在想来也是不可思议。

蓝水借机问了个问题：“三年前在颁奖典礼后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臻桂踟蹰了好一阵才说道：“我从小语文就差，经常用错词，特别是成语，平常也没人在意。可那天，他非当着那么多人纠正，故意让我下不来台，就这么这么……”蓝水一口酒喷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看到萧臻桂脸上实在挂不住了，赶紧说：喝酒，喝酒。”

喝到最后，萧臻桂不胜酒力去见了周公，蓝水也有几分醉意，稍微醒了醒酒，本想起来走走，手臂却被突然被人拉住。

“小玄子！”

蓝水一惊，回头见萧臻桂并没有醒，睡着的他多了几分稚气，于是轻轻挣开他的手，刚迈出去一步，手臂再度被牢牢抓住。

“小玄子，不要走，不要……”

这回蓝水没有动，他怔怔地看着一滴透明的液体从萧臻桂的眼角滑落。

不知道是谁点了周传雄的《是非》，包间里回荡着这样的歌声：

“是非谁都不能言

爱恨只在一线间

分分合合结局由不得人选

断了思念问苍天”

七

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为谁春》罢演事件，终于以两位男主演握手言和，重回片场告终。

可是拍摄却没有那么顺利，守在监视器旁的导演双手紧紧抓着头发，看的出来已经濒临爆发的极点了，边上的场记连忙搬起椅子逃离到门的旁边。

“停停停停停!”

这段已经不知道重拍了多少次了，导演拿着剧本走到拍摄中心，看了看艾玄华，一揖到地道：“祖宗，”又看了看萧臻桂，也是一揖到地道：“祖宗”，“我叫你们二位祖宗了，我是让你们眼神交流，不是只是瞪着对方。”

说着拿起剧本，指着划线的地方，说道：“皇帝，你这里的台词‘小桂子，想不想发财？’你看着对方的眼神得带着点宠信。再说小宝，你这里的台词‘皇上不叫我发，小桂子不敢发，皇上叫我发，小桂子不敢不发。’你看向皇帝的眼神要带上点讨好，不仅如此，你们彼此的目光要有感情，感情懂不懂啊？”

萧臻桂瞥了艾玄华一眼：“跟他？”导演看这状态不禁扶额，说道：“萧大帅哥，你有没有看过原著？小宝小桂子对皇帝小玄子那是可以舍命去保护的，到时五台山的戏你打算怎么拍？”萧臻桂耸耸肩：“如果我碰到的皇帝是他这样的，我是绝对不会去挡剑的，老子小命更重要。”没等导演开口，艾玄华冷冷地说道：“你放心，如果小桂子是你这样的，轮不到你救驾那会儿，朕早把你推出去斩了！”眼看两人的目光又要火星四射，导演将剧本扔在地上，叹息道：“这没法拍了！”

这时候场记举着手机对这边喊：“导演，是编剧蓝水的电话！”

导演赶紧过去一把接过手机：“喂，蓝水先生，那两位根本就……啊，你知道了？好的，好的，我跟他们说。”

导演将手机还给场记，走回到艾萧两个人身边，说道：“编剧提议让我放你们三天假，但是这三天你们要学会相处，互相培养感情，如果三天后，你们还是老样子，大家就另谋高就吧。”说完捡起地上剧本，喊了声：“收工。”剧务成员连忙七手八脚地收拾道具。

只有艾玄华和萧臻桂对视了一眼：培养感情？

西餐厅内伴随着悠扬的乐曲，蓝水和妻子正在用餐。

芦苇青喝了一口果汁，笑道：“你认为三天真的能培养出他们的感情？”

蓝水搅着盘子里的意面，说道：“他们的关系就跟这盘面条似的，理不清剪还乱，那不如从头开始。”“从头开始？”看着妻子一脸迷惑，继续说道：“想当年，韦小宝和皇上是不打不相识，两人通过天天比武，朝夕相处，才有了对彼此的感情基础，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有情，我觉得三天足矣。如果真的没有缘分，那就算多少天都是没有用的。”

“好吧，那我就祝夫君成功了。”两个玻璃杯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