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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对龙王来说，是件很舒服的事。

——这样说可能有些莫名其妙，确切的讲，对于龙王的灵魂来说，死亡这种状态并不是很坏。

太年轻的龙，以及无法使用始源魔法的龙另当别论，始源龙王的话，死亡就好像灵魂的沉睡，甚至能稍微保持一点点、一点点的主观意识。

能感觉到自己庞大的灵魂像小狗一样蜷卧着，在灵魂大河中漫游。

能感觉到许许多多——无穷尽普通生物的灵魂，避开自己绕道而行，仿佛避开鲨鱼的鱼群。

远古的传说中，龙王的灵魂会吸收路过的其他灵魂，越变越大，数千年后便会获得某些影响现实世界的力量。

现在看，也许那并不是单纯的龙族神话——体验死亡的兰多，如此思考。

还是说单纯因为自己使用了「超越灵魂」，所以才会被其他灵魂唯恐避之不及呢？

如果是那样，就太伤心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

穿透仿佛万年的孤寂，伸了过来。

兰多知道这是什么，她很聪明。

这就是，复活的感觉吧。

那只手上并没有熟悉的味道——没有自己心爱的那个人的味道。

很可疑。

但是兰多没有犹豫。

尘世还有我在乎的人…

兰多有一个心爱的人，那个人的灵魂是绝对不会避开自己的吧，但这么久也完全没有遇到，如此想来，那个人大概成功复活了才对。

也有可能只是自己还没遇到。事实上，至今为止连一头同族的灵魂都还没有遇到呢，灵魂大河，真的壮丽无比。

但兰多愿意相信，爱人已经复活了，在某处等待自己。

所以她伸出龙爪——是云雾一般的灵体——触碰伸过来的那只手。

复活。

·

全身无力，连抬一下眼皮都觉得吃力。

（是……低位阶的复活魔法么？第五位阶「死者复活」…）

因为龙王的意识连接生死，兰多立即意识到复活这件事。

同时就回想起 P酱曾给自己讲过的情报，结合自己的肉体状况，推测出了是哪一种复活魔法。

（“等级”降低……原来如此…驯服的条件……是魔导王接受请求复活了我们么。）

因为立即揣测出了魔导王的用意，一股悲凉油然而生。

但是她的第一句话是——

“……谢…谢。”

嘴巴张不动，用喉咙勉强发出了道谢。

“吼？”

有人站在自己鼻子前，发出了有些吃惊的声音，大概就是魔导王吧。

兰多努力睁开半只眼睛，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魔导王正在向后和自己拉开距离。也许是在戒备么？并没有转身，而是面朝着自己后退——即便是这样的行动姿势，竟然也颇有一番气势。

那个方向上，站着几位像是护卫的人。

（黑暗精灵，有翅膀的…恶魔？像是人类的……肯定不会是“召唤物”一类的东西，有资格在我面前担任魔导王的护卫，那么判断他们每一个都和玩家有差不多的实力应该不过分。）

死局。

兰多看清了，武力方面绝对是已经死局了。

周围没有 P酱的气息。

虽然是擅作主张，但兰多用龙族的特殊能力记住了 P酱的气息，几乎可以视为一种锁定，P酱在附近的话兰多肯定会知道。

（没复活，还是不在这里？）

魔导王会用复活 P酱为筹码来要挟么？或者复活了作为人质？

没事，不管哪种——

（我在哪里……风雪……看不见边际的冰天雪地……某个雪山地带？听说魔道国附近有雪山……不，魔导王没有理由在外面复活我。）

是阴谋。

兰多想，这很可能是和自己的始源魔法相同的，某种全封闭的异空间，只不过伪装出了雪山地带的样子。

或者也可能是 P酱说的，公会据点这种东西的内部么？

不论哪一种，逃跑方面也是死局。

（魔导王选择这里，肯定有我逃不掉的自信。而且，这是在测试我会不会蠢兮兮的尝试逃走吧。）

此时，魔导王刚拉开了十步的距离。

“「高阶道具创造」。”

立刻，一尊黑曜石王座从地上升起来，魔导王一挥法袍坐了上去，在风雪中傲然潇洒。

帝王之流的做作，兰多都看腻了。

以各种生物的姿态，兰多考察过俗世许许多多的帝王，得出的结论是没一个好鸟。

呼哧……

凭一股对帝王之流的不屑，兰多拿出气势，扇动翅膀，颤颤巍巍支撑起巨体，重重的喘息。

“刚刚还和我道谢，现在就拿出了这样的对抗意识，龙真是难以捉摸。”

“……”

“果然是 POE 说的那样，讨厌身为帝王的我么？”

“…！P…酱……！”

“刚复活说话很吃力吧。很遗憾，经过我的实验，恢复魔法或者增益也无法帮你。”

魔导王伸出一只手，手前浮现位阶魔法的光环。

“我要对你用一个第八位阶魔法，它有好几种有趣的效果，比如让桌椅板凳自己乱飞什么的，而其中之一的效果，能让你能用意志说话，不过你得接受。——「灵骚（Spiritualism）」。”

直接用意志说话并不容易，不小心可能会泄露自己的心声。

（魔导王是真的关心我，还是瞄准了那种目的呢？大概是后者吧。）

但是兰多立即接受了「灵骚」的效果。

“再次向您道谢，安兹·乌尔·恭魔导王陛下。”省去了开口的动作，兰多用意念发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女性重低音，颇有味道。

“啊，很高兴见到你，「位面龙王」兰多罗妮·菲贝尔，我叫你菲贝尔可以么？”

“请您随意。——您刚才提到了 POE，她——”

“她复活了，现在很好，在客房休息呢。”

“如果我抗拒您的驯服，POE……恐怕也不会好过吧？”

“什么？”

魔导王有些惊讶，他说：“你已经猜到驯服这个结论了么？了不起。那么我们开门见山的说：是的，你不臣服于我的话，POE 的价值也会骤降，甚至变成一个不稳定因素。”

兰多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才睁开。

“我已经有觉悟了。请告诉我，成为您的仆役后，我多久能见一次 POE……P酱呢？”

“……”

魔导王沉默了。

原来如此，恐怕见不到了吧——

“至少请让我确认她确实活的好好的，连这也不行么？”

“……”

又是一阵沉默。

“你对帝王的偏见来源于千年的怨恨，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但你就在近距离好好看着吧，看安兹·乌尔·恭是怎样一位世界之王。”

“是么…”

“我不敢保证自己能消除你的偏见，但也许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也不一定。现在——”

魔导王钩了钩手，一个黑暗精灵女孩便笑吟吟的走上前来，手里拿着缰绳——大概就是驯服用的特殊道具吧。

“菲贝尔，我要你接受驯服，这是我们谈下去的条件。”

兰多闭上眼睛，然后垂下了头颅。

·

“…嘶……啊…啊……啊…！”

夏娃一阵、一阵，发出压抑的呻吟声。

不想哭喊，因为她知道那会让迪米乌哥斯这个混蛋开心，但，实在太痛苦了，无法完全忍耐。

什么恶魔不记仇——

什么会循序渐进一点点增加痛苦——

果然都是骗人的。

居然曾真的怀抱一丝期待的自己，真是愚蠢透顶！

上半身的皮肤已经被迪米乌哥斯亲手剥掉了好几次，下半身，在那个恶魔的命令下，夏娃自己往两个通道里塞进了难以想象的东西，现在连合拢腿也做不到。

她正坐在一张烤红的铁椅上，表面还有无数钉状物刺入她柔软的皮肉。

夏娃努力摆出一张不屑的臭脸，瞪视站在身前的迪米乌哥斯。

这个恶魔摆弄着一件像是剪刀的新刑具，但突然停止了动作，看向某个方向。

他微笑着说：“安兹大人已经来了呢，看来位面龙王那边很快会处理完……我也不能耽误太久呢，必须及时作出第一次拷问汇报才行。”

“啐！”

看准他走神的瞬间，夏娃吐出口水，但还是被迪米乌哥斯灵巧躲开。

“…真是不听话啊，夏娃大人。”

“哼——呃！呃呃呃！唔啊——！”

塞在下面通道里的东西突然全力运转起来，无法想象的受罪感立即充斥她的大脑，膝盖不可遏制的颤抖。

即便如此，夏娃依然忍耐没有嚎叫，竭尽全力摆出冷笑的表情，即便眼角流下泪水，也依然瞪视着迪米乌哥斯。

“不愧是尊贵的九曜守护者，夏娃大人。您这样的表情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个人非常感兴趣，就让我们在未来无数的时光里慢慢探讨吧。”

迪米乌哥斯撩开夏娃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几缕头发。

“现在——说出你所知的全部情报。”

“是、我、说——”

不想说。

不想说！

这比肉体受到拷问还要令人绝望。

夏娃不得不一边感受剧痛，一边说出所有关于九曜之主的情报。

而且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是为了确保没有遗漏，但也是为了纯粹好玩吧，迪米乌哥斯已经强行询问了三次情报。

现在他正一边听，一边仔细核对之前总结的情报笔记，大概是想尽快汇报给安兹·乌尔·恭吧……嘁！！

（九曜之主会收拾你们的…九曜之主会收拾你们的！！）

夏娃在心里尖叫。

·

因为兰多主动接受了驯服，加上刚复活的衰弱，整个过程波澜不惊，也没有持续很久。

兰多看到那个黑暗精灵女孩从自己头上下来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后对魔导王摆出一个 V 字型手势，听 P酱说，那是“胜利”的意思。

（这就是被训化的感觉么…）

一颗眼泪静静滑落，在寒风中变成晶莹的冰渣。

“——好了，你自由了。”

“？”

“事到如今说这样的话可能会令你觉得虚伪，但你为了朋友慷慨就义的模样触动了我，我觉得你了不起，值得敬重。”

魔导王从黑曜石王座上站起来，那王座消失在寒风中。

“要和厌弃帝王之流的你建立友谊肯定很困难，所以我用缰绳套住你，这是为纳萨力克的安全着想——谁让你太强了呢。而我要对你下的命令，也只有一个而已。”

魔导王走了过来。

在自己眼前站住。

他说：“菲贝尔，永远不准做危害纳萨力克或者魔导国的任何事情。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命令。”

“给我好好遵守哟！”

那个黑暗精灵女孩这么说的时候，魔导王的这道命令立即像是刻进了兰多的心里。

“唔——！”

“除此以外，你基本是自由的。”

“您……不打算像差遣奴仆一样差遣我么？”

“我不想将你视为奴仆，你的个人意志值得我尊重。你要觉得我虚伪那也是你的自由，但我之所以驯服你，仅仅只是为了确保纳萨力克的安全罢了。”

兰多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她久久凝视眼前的不死者之王。

（怎么会有如此矛盾的个体？他无疑是极端自私的，但为何又有一种超凡脱俗、无欲无求的气质？贪婪和无欲能够在一个人身上体现么？）

过往中，兰多绝对没有遇到过具有此种气质的帝王。

“我会委托你一些工作，比如修复龙帝的卫星，但我不想命令你。我会在第九层（二重）给你和 POE 准备住处，你们不用分开。”

“谢——谢谢您！”

“哼哼，这声道谢看来是发自真心。还有你的研究，我会投资你，让你继续研究下去。”

“您是指「超越灵魂」吧…”

“没错，几十年也好，几百年也好，菲贝尔哟，完成完美版的超魂给我看吧！而且何必局限于魔法呢？干脆设定成能将特殊技能也无效吧，超位魔法，甚至是魔法道具！去完成真正的绝杀招数吧。”

兰多的眼中，流露出和刚才性质不同的震惊。

“您知道…您说的有多难么？”

这个帝王究竟是什么也不懂、随口说说，还是真的如此看好自己？

她身为研究员的自尊仿佛受到挑衅。

“怎么，我们不是在谈论「梦想」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害怕困难？”

“梦想…！”

“没错，梦想，铸剑龙王甚至梦想做出世界级道具呢，我也是对他说：去做吧！不管花多少年，纳萨力克都会投资这个伟大的梦想。”

这一刻，兰多全身热血沸腾。

她意识到，魔导王陛下或许比全世界古往今来所有的帝王，都更有观察的价值！

“只是短暂的交流，我对帝王的狭隘认知却仿佛要动摇了，您……我不是在恭维，您为什么会如此特别？”

“…因为在身为帝王之前，我首先是安兹·乌尔·恭。”

说完，留下很是震惊，开始反复思索这番话深层意味的兰多，魔导王果断离开了这里。

·

安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最后说的是啥意思。

（不过应该很帅吧？嗯…嗯！）

精神抑制后，安兹暂时抛开这件事。

下面有必要清点一下战利品。

这次的战利品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甚至安兹也搞不明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