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
徐东宰真的很讨厌黄始木。
起初只是听说那个人小时候受过伤,所以对感情的辨识度比较低。
见面之后,徐东宰不得不感叹,怎么会有感情这么冷漠的人。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木。
徐东宰真的很讨厌黄始木。
自学考试出身的自己,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赶超像天才一样的他。
同样是检察官,领导们器重和信任的却永远是黄始木。
即使他那么不懂得察言观色和窥探人心。
徐东宰真的很讨厌黄始木。
他那么努力,却每每在黄始木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可气的是,黄始木甚至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对手。
明明自己才是前辈,面对着黄始木却有一种莫名的自卑感。
徐东宰真的很讨厌黄始木。
所以千方百计地针对他,想要从那些幼稚的欺凌中获得一丝丝的优越感。
黄始木却从不会因为他的刻薄和侮辱感到难堪。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徐东宰刻意找茬,黄始木就会乖乖道歉。
徐东宰真的很讨厌黄始木。
他真的很不喜欢每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所以只要看见黄始木,他就会被深深的无力感所纠缠。
徐东宰觉得如果可以远离黄始木就好了。
转机。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次检察院的腐败案件中。
即使知道眼前就是深渊,徐东宰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在帮助首席检察官做伪证的过程中,徐东宰被黄始木逮了个正着。
那是他第一次向黄始木屈服,第一次紧紧拉住了黄始木的手,对他说,救救我 。
内心被深深的恐惧感笼罩,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走到了尽头。
可是,像谎言一样的奇迹发生了。
那个原本铁面无私的人盯着他看了许久,居然未置一词。
徐东宰担心了一整晚,却在第二天发现黄始木放了他一马,而他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个原因。
那之后,黄始木在他陷入困惑的期间被调去了地方检察院,一别就是三年。
后来。
徐东宰从没想象过这样的重逢。
黄始木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面无表情地对徐东宰说了句你好。
徐东宰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当年无意间把自己的心搞得七上八下的人。
而黄始木一脸无辜的表情,更是让徐东宰的内心多了一分五味杂陈。
因为徐东宰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念他。
明明以前看他非常不顺眼的,明明他是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来着。
可这三年里少了他,再见的时候就突然觉得过去这三年,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庸俗的世界大多都无趣,黄始木却在他平淡的人生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在那一瞬间,徐东宰面对黄始木的自卑感里,生出了另一种东西。
日常。
今天徐东宰也和昨天一样,手里拿着案件的线索,积极地奔走在领导周围。
只是心里想着的人又多了一个,而且总被莫名其妙的感觉影响着。
所以部长安排黄始木协助他一起查案的时候,徐东宰手里的茶撒了一地。
两个人隔着一个餐桌的距离,就那样对视了很久,谁也没说话。
黄始木依旧还是无意识地散发着无辜的气息,徐东宰的心却跳乱了一拍。
虽然这个场景很难想象,但他们两个人之后真的开始一起查案了。
某天,徐东宰百无聊赖地坐在单位门口等待讯问,顺便等着去跑腿的黄始木。
正昏昏欲睡着,突然眼前多出了一个装着食物的黑色塑料袋。
抬起头就看见黄始木撑着袋子,向他眨了眨眼睛,依旧是不苟言笑的表情。
生生地移开了视线,徐东宰伸出手摸索了一阵,看着红豆面包皱了皱眉。
“你喜欢红豆味的面包吧。”如是说着,徐东宰抬手将红豆面包扔给黄始木,又把袋子里的菠萝面包和草莓牛奶拿到自己怀里。
黄始木非常不明显地嘟了一下嘴,然后乖乖地坐了下来开始拆包装袋。
“我们这么并肩坐着吃饭这件事,真的久违了吧。”徐东宰开口。
“我们没有一起吃过饭。”黄始木微微皱着眉咽下红豆,回答道。
徐东宰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会有这么没有情调的人。
……噢不,不是情调,失误了,是……是没有眼力见。
徐东宰摇了摇头,试图把刚刚那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反正,嗯……麻烦你在部长面前多提一下我。”徐东宰碰了碰黄始木。
“我经常在他面前提起你,”黄始木嚼着面包,“刚刚我们还通过电话。”
“喔?”徐东宰漂亮的眼睛突然一亮,嘴角窃喜着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嗯,我每天都要向他报告你的行踪。”黄始木眨眨眼睛补充道。
“……”徐东宰有点不太想理黄始木了。
险境。
然而,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的心,徐东宰就被绑架了。
手脚被紧紧地捆住,嘴也被今天出门精挑细选的领带堵得结结实实。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也被遮住了,四周一片漆黑。
黑暗带来的恐惧是最难以承受的,徐东宰困难地喘息着,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他怕死,只是以前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怕死。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好不容易抓住那条最重要的线索。
此刻他的心砰砰地跳着,一半是害怕,另一半则是担心。
因为他是唯一了解案件的人,是唯一手握所有线索证据还知道凶手的人。
所以他觉得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当凶手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徐东宰瑟缩着肩膀,朝背后的墙角靠过去。
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全身的血液扩散到各个毛孔,争抢着感知周围的一切。
凶手靠近他,并且拿起边上的高尔夫球棒狠狠地向他挥去。
徐东宰失去意识之前,眼前突然浮现出黄始木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画面。
追踪。
现任检察官失踪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嫌疑人在网上曝光了徐东宰沾满了血的领带,引起国民激烈的讨论。
尤其在探案过程中,发现嫌疑人很可能是在职警察。
顷刻间事态从简单的失踪案,变更为让检警关系降到冰点的严重转折。
黄始木走访了徐东宰最近查的案件里涉及的所有人,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同事问到,“听说你们一起查案,搭档失踪了你一定很难过吧?”
黄始木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和发问者对望着,一语不发。
看着像冰块一样毫无动容的黄始木,同事们唏嘘着一个个离开。
徐东宰失踪超过了48小时,而手头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黄始木盯着电脑屏幕,突然想,当时为什么没有和徐东宰一起去呢。
一道凌厉的声音蓦地穿过头顶,进而开始了一阵响彻脑海的耳鸣。
时隔多年,黄始木突然又犯了之前像噩梦一般的头痛。
他眼睛紧闭,咬紧牙关站起身,背后的椅子被撞到了一边。
黄始木艰难地呻吟出声,凭着仅存的理智向窗户边走去。
忍着剧烈的头痛,黄始木深深地吸了口夜晚冰凉的空气。
他也无法说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本来很难感知情绪的自己,在那一刻突然有一丝害怕。
绝望。
之后的几天,警检合力追踪着,终于打听到了线索,抓住了嫌疑人。
多次问讯动机无果,此刻黄始木坐在嫌疑人的对面,面色冷得像要结冰。
嫌疑人的家里全是漂白剂和消毒水的味道,是个人都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你把徐东宰藏到哪里了?”黄始木面若冰霜,仿佛是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对方低着头,像之前的几次问讯一样,不与黄始木有一丝眼神接触,闭口不言。
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黄始木依旧冷冷地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照片里的血是他的吗?”“你刺伤了他?还是掐了他的脖子?”
“你是用他的领带做凶器的吗?”“囚禁了这么多天,你给他喝过水吗?……”
无数个问题鱼贯而出,黄始木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最后变得有多沙哑。
“……他还活着吗?”黄始木咬了咬牙,抬眼问出最后一句话。
嫌疑人突然抬起头与黄始木对视了一会儿,又突然低下头,却依旧一语不发。
久久地盯着嫌疑人,久到对方有些局促的时候,黄始木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
“你给我说话!臭小子!!!”他吼出了人生第一句脏话。
对方像是没有料到这个在几次问讯中一直保持冰山脸的检察官也会发火,蓦地抖了抖。
“你一定会被起诉,也一定会被判刑,就算有背景,你也别想脱身。”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我要用什么罪名起诉你,这点取决于你。”
“是杀人案,还是杀人未遂,你是怎么做的?徐检察官还活着吗?”
“你杀了他吗?他早就死亡了吗?还是你把仍有意识的人丢弃了吗?!”
连珠炮似的问句也没有让嫌疑人开口,黄始木怒瞪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再次开口……
“找到证据了!”韩汝珍警官冲进来,在看到发怒的黄始木那刻愣了一下。
曙光。
铁证面前,嫌疑人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交代了抛尸位置。
当地警方派出所有人手开始寻找徐东宰检察官的踪迹。
黄始木站在路边,望向脚下茫茫一片长满杂草的土地。
自己和徐东宰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个问题。
刚到检察院的时候就是徐东宰带他,两人并不亲密,但徐东宰的确很照顾自己。
自己的性格明明那么令人生厌,可徐东宰每每都会一边发火一边帮他把事情解决。
那个时候的他知道徐东宰很讨厌自己,但想不通对方为何从来没抛弃过他。
尽管后来徐东宰走了歪路,但黄始木还是没有办法亲手把他推下悬崖。
黄始木的脑海中略过了很多曾经和徐东宰在一起的时刻。
不是很愉快,但此刻却让他莫名想念的时刻。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通过祈祷这种非理性的行动,得到一些什么。
黄始木闭上了眼睛。
哨声在破晓时刻响起的时候,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在了黄始木的脸上。
远处传来众人的叫喊,黄始木忽地睁开了眼睛。
徐东宰还活着。
重逢
远远看到满脸血的徐东宰被抬上救护车,黄始木想上前,脚却像冻住了一般。
直到围观的记者们一哄而散,部长的来电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来,他才茫然地眨了眨眼。
徐东宰是被韩警官护送到医院的,黄始木做完报告再去见他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
呼吸机滴答滴答地响着,额头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包扎好了,但徐东宰还是昏迷不醒。
因为出血导致体温过低而休克,再加上缺水以及坠落造成的骨折……
曾经在黄始木眼里永远充满活力的徐东宰,此刻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黄始木在幽静的长廊里盯着徐东宰看了许久,然后转过身默默离开。
刚把车启动,那经历了多次却还是无法熟悉的头痛又再次袭来。
黄始木呜咽了一声,再一次咬紧牙关,在昏暗的车内蜷缩成一团。
当捱过这一阵剧痛的时候,黄始木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抹了一把眼泪,黄始木抬起手,木然地看着沾着泪水的掌心。
饶是他对感情的体验度相当于零,此刻也发觉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而另一边的徐东宰愣是在床上躺出了满脸胡茬才不慌不忙地醒过来。
黄始木拎着早餐来到医院的时候,照例和病房门口的徐东宰母亲打了招呼。
病号服脱了一半,正露出厚实胸膛的徐东宰抬起头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黄始木依旧没有一丝表情,站在门口朝着匆忙穿回病号服的徐东宰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挠着后脑勺纠结了很久,徐东宰还是问出了口。
“哎呀你这刚清醒,妈忘了跟你说,这些天可都是这个后辈在照顾你呢。”
拎着热水壶回来的徐东宰母亲一边招呼黄始木坐下一边向徐东宰解释道。
“……?”看着黄始木准备早餐的动作如此熟练,徐东宰此刻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
“……那是……什么意思?”徐东宰话音刚落,突然眼角瞄到了墙边的陪护床。
“这几个晚上都是黄检察官陪护的,你可得好好谢谢他。”徐东宰母亲准备出门买菜之前放下了这么一个终极炸弹。
徐东宰在听到答案这几秒的时间里,大脑飞速转动到神经之间都擦出了火星。
意识到在昏迷期间,黄始木和自己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是不是喜欢我?”徐东宰在长达半分钟的思索之后大胆进行了假设。
看着徐东宰的表情在一分钟内变幻莫测,黄始木疑惑地歪了歪头。
“咳咳……”好不容易回过神,徐东宰问,“我们……关系应该没那么好吧。”
黄始木老老实实地回答:“部长说如果你掉一根汗毛就把我重新派回郊区。”
“……”徐东宰挺起的肩膀缓缓垮了下来,眼神也突然黯然失色,“靠。”
暧昧
黄始木一点也不理解徐东宰最近为什么表现这么奇怪。
只要无意间和他对视,他就会突然脸红,然后马上钻进被子里。
如果自己做点其他什么事,又总能感觉到他在偷瞄自己。
韩警官探病的时候在病房门口问黄始木:“徐检察官最近状态如何?”
“我觉得他的大脑可能伤得很严重。”黄始木咽了口饭团,一本正经地说。
看着提到徐东宰就会莫名变得更像人类的黄始木,韩警官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徐东宰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疯了。
黄始木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不是很忙吗?
还动不动就眨着他那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一脸单纯地看着自己。
尤其是每次买饭回来,乖巧地把碗筷一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徐东宰被冷落多年,现在真实感受到了有人照顾是多么暖心的事情。
“咳,”看着黄始木又在午餐时间准时到达,徐东宰轻轻出声。
“你就那么害怕被重新派到郊区吗?”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出了口。
“?”黄始木不解地抬起头看了看穿着病号服站在窗边,莫名拘谨的徐东宰。
徐东宰内心咋舌,有些尴尬地补充:“你其实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程度的。”
黄始木看着徐东宰,久久没有回答,空气像是凝固了,全世界只剩下两人。
徐东宰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马上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的,”黄始木打破了长久的寂静。
“……为什么?”徐东宰呼吸一窒,全身所有血液都停止了循环,所有细胞仿佛都聚集到一起,充满期待地等着那个答案。
黄始木轻轻垂下眼睛,好像需要思考许久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那短暂的三十秒在徐东宰的心里被拉长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是啊……为什么呢。”歪了歪头,黄始木没注意到徐东宰已经开始呼吸困难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只是……觉得作为后辈应该这么做。”
要不是因为手臂被绷带吊着,徐东宰此刻只想把黄始木摁倒在床上揍一顿。
“只是……后辈?”徐东宰气急攻心碰到了伤口,然后吃痛地扯了扯嘴角。
黄始木下意识上前扶了他一下:“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徐东宰赌气似的甩开黄始木的手:“不用你管,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对徐东宰动不动就发火的脾气见怪不怪,黄始木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靠。”徐东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秒之内飞速拉住黄始木的手的。
韩警官推门进来,看见两个男人正拉着手对视,然后马上又退出,关门。
此刻韩警官有一种看着母胎单身常年懵懂的姐妹终于开窍了的欣慰感。
黄始木不解地看了看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看满脸焦灼的徐东宰。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每一次开口都是满满的,气死人的不解风情。
徐东宰深深地看向黄始木,有无数的话争相想要从嘴里冲出来。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对视了许久,徐东宰最后还是缓缓放开了黄始木的手。
黄始木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徐东宰的表情无果,只得再次转过身。
“今天晚上……也一定要来哦。”
徐东宰在黄始木打开门的前一刻,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开口道。
黄始木回过头,远远地看向那个虽然肩膀宽厚,却莫名显得身形单薄的人。
“好。”他回答说。
陪伴
黄始木从头至尾都没有告诉徐东宰自己的那个梦。
他梦见了西部地检,梦见了旧时的同僚,梦见了过世的首席和后辈,还梦见了徐东宰。
他听到死去的同僚们在远处聊着些什么,他看见迷雾中的他们一个个发出爽朗的笑声,他感受到他们很快乐,仿佛那个世界没有一丝烦恼。
然后徐东宰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始木看向徐东宰,徐东宰笑意盈盈地回望,接着走往同僚们的方向。
黄始木的呼吸突然一窒。
但远处的首席却突然伸手制止了正要向前去的徐东宰。
徐东宰停下脚步的那刻,首席看向了黄始木。
“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好好坚持下去,就像现在一样。”
黄始木仿佛听见了首席的叮嘱,轻轻点了点头。
同僚们这才放心地一个个转身离开,全世界就剩下了黄始木和徐东宰。
黄始木在这一刻长出了一口气。
“喂!”徐东宰在发着呆的黄始木面前挥了挥手。
“嗯?”黄始木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在病房前愣了许久。
徐东宰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沉思的黄始木,刚刚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他,本来还很开心,现在这么一看,这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啊。
黄始木深深地看了一眼徐东宰,内心忽然生出一丝庆幸。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脑海里这么想着的话刹那间脱口而出。
“?”徐东宰愣了一下,看着黄始木蓦然变柔和的脸,心突然一动。
“……”看到徐东宰的表情之后意识到自己好像失言了的黄始木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徐东宰在黄始木开口之前一把将对方拉进了自己怀里。
“真是太狡猾了。”徐东宰把头埋在黄始木的脖颈间闷闷地说。
黄始木毫无防备被抱了个满怀,周身瞬间被徐东宰身上的肥皂香包裹住。
“前辈?”不解地眨着眼睛,黄始木愣愣的任由徐东宰抱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得下意识抬起手拍了拍徐东宰的后背。
“今天晚上别走了好吗……”耳畔传来徐东宰低沉的声音,黄始木感受到热气萦绕在脖颈,痒得不禁缩了一下肩膀。
徐东宰一瞬间清醒过来,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立马放开黄始木,装作没事一样转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手指。
“很疼吗?”黄始木歪了歪头,以为徐东宰是因为伤未痊愈所以才突然变得感性起来。
“啊?……啊……有点。”要不是因为天色昏暗而且洗澡之前病房没开灯,徐东宰此刻红成了猴屁股的脸肯定任谁看了都能察觉出他不对劲。
黄始木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顺手打开灯,走进病房开始铺陪护床,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徐东宰手忙脚乱想要挡住脸的动作。
“等等?”徐东宰愣了愣,抬手抹了把红透的脸跟上前去,“你干嘛呢?”
“你刚刚不是说,要我留下吗?”黄始木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徐东宰。
“?”徐东宰的眼睛忽得睁大,跟又是一脸无辜的黄始木对视了将近一分钟之后,张了张嘴道,“靠,太狡猾了。”
迟疑
以前的徐东宰真的很讨厌黄始木。
徐东宰躺在床上反省着,身旁的陪护床上传来黄始木平稳的呼吸声。
没错,徐东宰失眠了。
能不失眠吗,莫名其妙对自己讨厌的人动心,又莫名其妙越陷越深。
而且那个臭木头从头到尾一点也不懂自己的心。
“啧,”徐东宰翻了个身,转向熟睡中的黄始木。
“他的睡眠质量以前就这么好吗?……”
徐东宰不乐意地嘟囔着,眼睛却没法从黄始木的脸上移开。
他不知道黄始木时隔多久才重新摆脱失眠和噩梦的纠缠。
“啧,也不是什么能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啊,”徐东宰观察着黄始木,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然后深深叹了口气,“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黄始木则晾着失眠一整晚的徐东宰,心安理得地一觉熟睡到了大天亮。
所以,当一睁眼就看到徐东宰顶着两个熊猫眼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时候,饶是感情神经再迟钝,黄始木也着实吓了一跳。
“哪里不舒服吗?”打量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徐东宰,黄始木起身问道。
徐东宰白了他一眼,撇着嘴说:“你看其他病房的陪护都那么累,怎么就你和来度假一样。”
黄始木眨了眨眼,看着徐东宰认真回答:“我也没想到这次居然睡着了呢。”
“嗯?”徐东宰听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脱口问,“你以前失眠吗?”
黄始木垂下眼睛,沉默了许久,徐东宰也习惯了,乖乖地等着。
“只是……”黄始木迟疑地看了看徐东宰充满期待的脸,“偶尔而已。”
“?”一口气堵在嗓子口,怎么就忘了黄始木从来不会说心里话呢。
徐东宰正要开口说什么,黄始木的手机却在这时候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第二口气也堵在了嗓子口,徐东宰下一句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挡了个正着。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黄始木本来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缓缓离开。
“切,本来可以让他对我这张英俊的脸动心的。”徐东宰如是想着。
“喂?”接起电话,黄始木下意识看了徐东宰一眼,说着,“现在吗?”
徐东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黄始木便点点头,拎起大衣匆匆离开。
看着黄始木头都不回的背影,徐东宰又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自言自语道:
“黄始木,你的真心是什么呢?……”
真心
黄始木最近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变大了,甚至偶尔还会露出微笑。
比如看见徐东宰伸长了绑着绷带的胳膊,艰难地想要调整护颈的时候。
病房外人潮涌动,没有人看见他站在门口轻轻勾起了唇角。
徐东宰永远都想不到,那刻是黄始木第一次真实感受到悸动。
自从徐东宰苏醒之后,黄始木望着徐东宰的背影微笑过很多次。
哪怕他胡子拉碴,衣衫不整,脸上被殴打过的青紫也还未消逝。
可是这件事情只有徐东宰不知道。
所以当徐东宰说完“我觉得部长肯定把我忘了,后宫佳丽三千,他就宠你一人”这句抱怨,然后在黄始木的侧脸看到浅浅的酒窝时,他愣住了。
那是自己深埋地底多年,却被重新救赎,再次看见了阳光的感觉。
黄始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刻有多温柔,直到看见徐东宰愕然地望向他。
徐东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黄始木。
他突然明白了“喜欢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在我头上”是什么感觉。
这次他伸手将黄始木抱进怀里的时候,黄始木没有推开他。
徐东宰还以为黄始木又会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没想到隔了许久之后,黄始木居然抬起手回抱住了他。
这回换徐东宰愣住了。
“喂……”他紧抱着黄始木,怯怯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会推开我的。”
被高自己整整一个头的徐东宰抱在怀里,周边全是他身上清新的味道。
黄始木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所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收紧了环在徐东宰腰间的手。
徐东宰感觉自己下一秒仿佛就可以飞起来。
韩警官决定以后再也不来探病了,甚至想要给面前两位新人开个房间。
虽然两位新人几次都没有注意到她失礼的突进。
韩警官离开之后,徐东宰和黄始木依旧互相拥抱了很久很久。
仿佛两个人都想要从对方的怀中得到什么救赎。
而黄始木从没开口表达过的真心,此刻也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呢?”徐东宰闷闷的声音从脖颈后传来。
“嗯。”这一次,一点迟疑都没有,黄始木回答道。
初恋
徐东宰自从偶然听到黄始木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事之后整个人都飘了。
“喂,我是你的初恋吗?”坏坏地微笑着,徐东宰用手肘捣了捣黄始木。
黄始木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所以当这个样子的他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的时候,徐东宰本就控制不住的笑意又加深了很多很多。
自从徐东宰出院之后两个人都更忙了。
徐东宰忙着召开记者会说明被绑期间的情况,黄始木忙着处理检警关系案件。
于是他们每一次的相遇都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哪怕只是几分钟的擦肩。
黄始木不懂什么情调,只是每次深夜下班,在门口看到徐东宰靠在车上等他的时候,心里就有暖流涌上来。
而徐东宰看到黄始木向他走来的时候,每每都想这辈子都跟他一起这么活着。
他们甚至互相都很享受就这么站在地检门口远远地互相对望一会儿再出发。
“喂,”徐东宰挠了挠后脑勺,从车上拿出一条围巾递过去,“戴上,冷。”
黄始木看了看他,正要伸手,谁知徐东宰突然收回手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慢慢吞吞的,还是我来吧。”
然后他伸出手给黄始木围上了围巾,一边撇了撇嘴一边小心翼翼绕了几圈。
黄始木看向徐东宰躲闪的眼睛,眼底浅浅的笑意被夜空照得温馨又轻灵。
然后趁着徐东宰愣神的一瞬,黄始木抿了抿嘴挣开他转身开门上了车。
“太狡猾了,真是太狡猾了。”徐东宰笑着摇了摇头,甜蜜地勾起嘴角。
众所周知,黄始木是快大木头,所以约会的事情都是徐东宰做决定。
做计划的第一天徐东宰就决定了,一定要让黄始木笑出来,所以他绞尽脑汁搞到了当下播得最火的脱口秀门票。
台上的人们将一个个爆笑的梗抛下来的时候,徐东宰下意识看向黄始木。
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和笑到晕厥的全场观众对比起来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徐东宰就这么久久地盯着他,突然觉得认真看着台上,想要搞懂那些梗的黄始木格外可爱。
所以徐东宰就觉得这样也挺好,他偶尔可爱的那一面只有他能看见。
盯久了舞台的黄始木转头看向徐东宰,对方满眼温柔地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黄始木也不知道开了什么窍,只是下意识地伸开手,让徐东宰紧紧牵住。
他们就这样在喧闹的世界里,将隐晦爱意说到了最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