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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夜归人
2018年的第一场雪，是在连续几周大雾天气之后。12月5日午后，雪花开始飘飘洒洒，一直到下班时间大雪还是下个不停，车子上、风景树上已经落满厚厚一层，那些路远回家的人开始担心起雪地路滑。
于是车主们开始三三两两走出教学楼打扫车子上的积雪，甚至有人开始重新规划回家线路，哪一条回家的路段没有陡坡，那一处路径最难行。当我把车子调至学校门口马路的时候，昏暗的天幕下只看到白茫茫一片，来往着的车辆似乎并没有惧怕什么，还是一如既往地行驶着。开始行驶的时候，马路上的积雪被碾压成泥浆覆盖着路面，走着走着，车轮打滑了，心里开始犹豫起来：是不是该继续前行呢？
当我看见其他车子和往常一样行驶的时候，猜想大概人家都是经常走这条马路的人，看上去沉稳有余的样子，于是心里稍稍放松下来，开始一边开车一边欣赏沿途雪景，马路两侧的冬青已经变白了，剑兰如刀剑般泛起雪亮的光，在昏暗的雪幕里那样凌厉而又寒气逼人。这是我来乡镇支教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大雪天气，当车子行驶到姚家岭一带的时候，那段上坡路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车子开始打滑了，于是减低速度尽量与前面车子拉开距离慢行，在这样路况下是绝对没有人敢超车的，沿途几乎看不见一辆往日里傲慢无礼的大货车，或许这样的大雪天气已经让大车胆怯了，平日里遮挡视线突兀而来的现象不见了，眼前开始变得空旷起来，那样一览无余的感受真奇妙。
等车子慢慢爬上姚家岭的时候，天色完全黑暗下来，迎面而来的是来往着的车灯，如探照灯一样前后扫射过来，又如一道道霓虹般光芒四射，将道路两侧挂了雪的风景树也变得曼妙起来。霎时间，车灯光芒四射，不一样的雪景簇拥着轮番出现在眼前，一簇簇、一枝枝招摇而过，因为过于担心车子打滑，我在停下车子那一刻明显感受得出来车技不够自如。
刚打开车窗，就有车子从一侧疾驰而过，车轮溅起的泥浆洒满了车身，这并没有动摇我下车赏雪景的好心情。对面车子开着远光，将远处的雪景照耀成红彤彤的色彩，车灯照耀下的风景灿若烟火，道路两侧雪景洁白无瑕，整个世界苍茫一片，雪花一直在飘飘洒洒钻进我的衣领、脸颊，凉嗖嗖的。就这样一个人站立在雪景中，拍下一幅幅冬青、白雪组合的雪景图片，大的花簇如牡丹盛开，小一些的花束如白梅绽放，一丛丛、一簇簇点缀着马路风景，在粉妆玉砌的画面上陡然增添些许别样的神韵，那幅雪景图灿若桃李，景美如画作，任你寻它千百度，全然只顾那样的安宁、洒脱，这朦朦胧胧的夜色着实叫人心生欢喜。
马路上来来往往着的行人是否也与我一般心境——眼见玉树琼花，心生寂静欢喜，不去担心前方的雪大路滑，而是潜下心来欣赏大自然所赐予的这场盛宴。
越过姚家岭经过一段平地，便来到辉山大桥。这个桥头又是两条马路汇合点，平时雨雪天气格外拥堵。走桥段之前就有人告诫过我，这是在大雪天气里一段最为难行的路程，因为地处汶河风口，雪地结冰比较快，再加上各条路段经过这里的大车太多，凡是雪花落到之处很快就被大车碾压成冰，这一带曾经事故多发路段，于是桥上行车格外小心起来。
桥这头雪地里已经站满等公车交的人，雪地上路灯惨淡、人影晃动，纷纷扬扬的雪空下人们不安地东张西望起来，也许是因为雪大封路公交车赶不过来，开始有人拍打身上的落雪，也有人雪地里跺着脚开始搓弄着双手，也有人开始把棉衣领子竖起来遮挡住耳朵，又有人不时转过身来议论些什么，那些人不一会儿就会拍打自己身上的积雪，生怕被大雪掩埋了似的，似乎并没有人像我一样去关注雪景的曼妙。
我小心地行驶在桥面上，跟随车流平稳前行着，车轮下积雪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经过车身一直传到我的耳朵内，那声音像是冰块被碾碎的感觉，手握方向盘全然不敢向别处张望，平时停在桥头两侧的车辆也不见了，几乎没有一辆车子行驶在左右两车道的车流以外，只有来往着的两排车子蚁蝼般缓慢行驶在冰面上的循规蹈矩。此刻，桥下早已冰封河面，河岸所有树木都变成雾凇一样靓丽耀眼。
车子走过辉山大桥时，紧张着的心情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也许因为先前的紧张，身上、头上开始汗流涔涔，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欣赏前方雪景了。因为支教这段走了半年的路程，似乎只有雪景下才看得最为清晰。桥西北路段几乎清一色的法桐、冬青、月季，那里的雪景自然会高低错落，低处、高处的白色大花将黑夜衬托得娇媚、妖娆，令人耳目一新！
辉山大桥以东路段两侧基本都是连翘花、松柏、紫薇花等风景树，这个时候，那些蜷曲着的连翘花枝条上缀满沉甸甸的落雪。松树上的积雪随着树形原来的样子错落开来，是那样安宁、雅致，仿佛有人专门制作的冰雕一般，一丛丛雪中尤物一字儿排开在马路两侧，垂柳上的积雪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当一簇簇白色枝条垂挂于眼前的时候，你竟有了梦幻般的感动。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雪地里，你完全可以静下心来聆听落雪的声音，窸窸窣窣、落地有声，纷纷扬扬、飘落有痕，将一场冬雪的盛宴簇拥在你面前，令你柔肠千回百转，只愿祈求做个雪地新娘，或许前面就会款步走来那位让你心仪的人儿，你只需静静地倾听他的心语，如落雪般妙不可言。
陡然间，不由得人回头凝望那段走过的雪地，车灯、路灯交织之下，雪景散发出夺目的光彩，车子犹如半空里腾云驾雾而来，车灯就如同五彩的霞披，任由各路车主云里雾里纵横驰骋、天马行空••••••
只是不敢贸然踏进那一片广袤平滑的雪野，生怕因为路况不熟悉被这场大雪掩埋了，林中落雪依然窸窸窣窣，不时会有大朵大朵雪团从树枝上坠落下来，半空里中散落的样子如同天女散花般好看。到处高高低低的雪景琳琅满目，往一侧看去，汶河湿地一整个儿雪花的世界，远处、近处白茫茫一片，早已经分不清楚那里是河流、哪里是堤岸？哪里是玉树、哪里是琼花？
连昔日里唧唧喳喳的鸟雀也不知藏到哪儿去了，柴门似乎还在半掩着，只怕是落雪惊动了柴门内的看林人，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此刻“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意境已经穿越一千二百多年的记忆重新出现在眼前，俨然将一场雪景打造出不尽的诗意来，想来几百年前的大诗人刘长卿留宿芙蓉山上就是这般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