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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1941年秋夜，留田村北边的汶河水静悄悄地流淌着，河面上映照出一道幽暗的月光，不时会有几点闪着水花的波纹出现在那片水域里。只有岸畔的流水发出来哗哗啦啦的响声，堤岸旁到处都是荒草乱冢，一座座坟莹在夜色中是那么阴森、突兀，周围不断传来猫头鹰的尖叫声••••••
夜静得可怕！
就在这片乱冈坟茔旁有个柴垛，柴垛背后便是瓜棚，如果不仔细去看，还认为那是座大一些的坟。这时，瓜棚内传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同志们，这是最近加入党组织的英子，她今天第一次开会，今后由她负责给八路军联络员带路。她是个女娃，不太容易引起鬼子注意。”因为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大队长家强的烟头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点亮光，好像是一颗星星在闪耀。
“英子，入党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你娘知道，我们党内同志都要严格保守这个秘密！”家强说完这句话，又补充道：“要是让你娘知道那就干不成了！”话刚说完，外面一阵大风吹过，接着下起大雨来，豆大的雨滴被风吹得到处乱窜。一会儿，瓜棚一角就漏进了雨水，草苫的瓜棚在风雨中飘摇着，八位共产党员借着闪电的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都知道这样天气大家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
不知什么时候，雨渐渐地变小了，时间也到了半夜。最年长的共产党员老石头说话了：“同志们今晚回家应该都没有多大问题，恐怕英子是要挨打了••••••”他叹了口气又说：“英子记住，入党这件事情被你娘打死也不能说。”英子在黑夜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老石头既是英子的大伯，同时又是她的入党介绍人。
散会后，大家各自离开瓜棚往家里走去，英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黑黢黢的胡同里，两只新做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巴。当她走到自家院子门口的时候，柴门已经掩上了，她轻轻地推了推，然后伸进手去把顶门的木棍慢慢用力挪开，悄悄走进院子里，透过窗户看见娘还坐在油灯下纳鞋底，她看见娘左手里拿了鞋底，右手里拿了针锥朝鞋底狠狠扎下去，接着又放下针锥拿起针线穿过鞋底，英子好像听见娘用手不断拽线的嗤嗤声。
英子本想偷偷进自己房间睡觉，只见娘立马从马扎上站起来，顺手抄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笤帚，不由分说，将英子拽进屋里劈头盖脸打下来，英子站在灯影里任凭娘手里的笤帚抬起又落下，始终也不吭一声。后来娘手里的那把新笤帚被打烂了，娘的发髻也开始披散下来，接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她嘴里哭着多年前死去的丈夫。英子依然不说话，只能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独自落泪，她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何尝不懂得深明大义？
作为娘，英子可是她后半生的全部依靠啊，怎么舍得女儿会有任何闪失？
接下来的日子里，英子白天不是带领村小支队干农活，就是随着村里的民兵一起操练打仗，本来晚上还要外出教识字班学习识字，可是英子怕娘伤心就没有敢去。
这天早上，英子梳好头，编好大辫子，将娘给她缝制的花褂子穿在身上，也学着八路军女兵的样子在腰间束一条腰带，感觉自己像女兵一样威武。今天是她们家给八路军送饭的日子，娘把刚刚煮好的一锅小米饭倒进泥瓦罐里盖好盖，然后在一个筐里放上几摞煎饼，为了防止挑子偏沉，娘把煎饼上面又压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英子高兴地挑起挑子往村子外面隐蔽的地方走去，她一路脚下生风，嘴里哼唱着：“飞机扫，大炮轰，我军齐冲锋……”很快就走到村外的山林里。
那里面驻扎着八路军抗日小分队，等他们吃完饭。队长老梁说：“英子，我天黑以后要到宅子村（留田村邻村）找联络员小马，你能给带个路吗？”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英子觉得那是她义不容辞的义务，于是她爽快答应下来。
英子知道要想晚上带领八路军外出，必须想办法先过娘这一关。于是她便到邻居二大娘家里，和二大娘说等天要黑的时候，来喊自己去她家里做针线活。等天黑来到二大娘家以后，英子换上二大娘的衣裳，把头发扎成一个发髻盘在脑后，扮成一个老太太的样子，带领着早已联系好的老梁朝村子外面走去。
英子一路上琢磨着：“这回，娘应该不会发现这个秘密吧？”于是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带领着老梁向宅子村飞快走去。谁知他俩刚走到村口，就发现了不远处娘站在树下朦胧的身影，娘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头上包裹着头巾，正站在那里朝这边张望着。
“该怎么办呢？”英子心里正在打鼓，谁知娘一看见他俩走来，就向他们招了招手，英子和老梁加快脚步走过去。娘把篮子递给走到跟前的英子，接着又把自己的蓝头巾包裹在英子头顶，压低声音说：“闺女，这才像个老太婆……”英子顿时明白了，原来娘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加入共产党组织的事情啊！
傍晚，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将大山里的一切映照得格外美好，仿佛眼前有一场胜仗正等待着他们……

作者简介：徐玉霞，山东省沂南县高级教师，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连续三届在山东省文化厅、旅游厅举办的“讲好山东故事”征文大赛中获奖。作品散见于《中国乡村》《鲁地情歌》《沂蒙晚报》等刊物，2022年3月出版散文集《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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