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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翻地覆六十年（孟凡生回忆录67）

第五章  8我的婴幼儿时期（下部）

       社会状况

第十二节     已消失的生活习惯

人们的生活习惯是与当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的，也会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变化。新中国建立后，蓟县人有些生活习惯，也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消失了。我小时候见到的蓟县城里人的一些生活习惯，是不是别的地区也有，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随着国家工业化的发展，一些习惯做法就逐渐的消失了。归纳起来，有以下几项：

1、妇女绞脸：人们的脸上是有汗毛的，由于汗毛比较细小，不像胡须那么明显，一般也不会看出来。过去，男人为了除掉汗毛，以便美观，就使用剃头刀刮脸。男人到理发馆理发和刮脸时，不仅要刮掉脸上的胡须，同时也要刮掉脸上的的汗毛。女人没有胡须，但是脸上也有汗毛，不过这些汗毛对容貌影响不大，所以，现在许多女人是不用刮脸的。

但是在解放前，未婚姑娘和已婚妇女不仅在发型上要有区别，在脸部的休整上也有区别。未婚姑娘脑后梳一根长辫子，在前额还要垂下一些头发遮挡额头，蓟县人俗称为“齐眉穗”，有的地方称为“刘海”。婚后的妇女包括寡妇，则是改为束纂，而且不留“齐眉穗”，不能再用头发遮挡额头。所以，在姑娘出嫁前一天，要由长辈来给她梳头和“开脸”。“开脸”不仅是把齐眉穗隐藏在前额上部的头发内，还要把脸上的汗毛去掉，以显的脸盘大而光滑了。这个除掉女人脸上汗毛的过程俗称绞脸，“开脸”的过程也包括绞脸，开过脸以后，为了保持面部光滑、美观，还要每隔一些日子就进行一次绞脸。

绞脸不是用剪子或者刀子除掉脸上的汗毛，而是用两根白线在脸上来回交错滚动，把汗毛卷裹在白线上拔掉。蓟县人用的是做棉被和棉衣服用的粗白线，不是用做夏季衬衣的细白线。用线绞脸的操作手法有两种，一种是两手抻线式，两一种是手口并用式。

两手抻线就是用一根很长的白线，系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或中指上，中间要拧几圈互相缠绕的麻花扣，形成绳索状，两端是两根斜线，类似两把剪刀的形状。两指张开时，斜线部位伸长，绳索部位缩短并缠绕的更紧。两指合拢时，绳索部位放松并延长。双手的手指一张一合，线绳部位一松一紧，就把脸上的汗毛夹在线绳部位的缝隙里面了。稍一移动白线，就把汗毛拔出来了。也有的人用一只手捏住白线拧成线绳部位的一端，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系上两根斜线，形成一把剪刀的形状，两手抻紧白线，在脸上絞。

手口并用式就是在两把类似线绳拧成的剪刀轴中间，拉出一根线头，叼在嘴里用牙咬住，用这根线来控制两手之间线绳的松紧，使线绳做的剪刀紧紧地贴在面部。两手之间的线即可绕成一把剪刀的形状，也可绕成两把剪刀的形状。

绞脸的动作都是一样的，就是靠两指的一张一合，把汗毛夹在两根线的绳扣中间，把汗毛缠绕在线绳上拔掉。

绞脸既可以为面对面地为别人絞，也可以对着镜子为自己絞，姑娘出嫁前都是由别人给绞脸的，因为她们婚前缺乏绞脸的技巧。婚后绞脸次数多了，自己学会绕线的手法了，也可以为自己绞脸了。

小时候我就看过母亲为自己绞脸，她为自己绞脸时只用双手抻线，把白线的两端系在拇指和食指上，在脸上开絞之前，先把白线放在嘴里左右一拉，用唾液把白线蘸湿，以便把汗毛粘在线上。然后，两手把线绷紧，同时两根手指一张一合的，使两根白线中段的麻花扣一松一紧的在面颊上面移动，脸上的汗毛被缠裹在线绳上被拔了下来。在脸颊絞完一次之后，还要把白线放进嘴里左右一拉，用嘴唇把粘在白线上的汗毛擦下来，再吐掉，同时也把白线再次蘸湿了。然后在开始第二次绞脸，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把脸上的汗毛全部絞掉为止。绞脸时要对着镜子查看，见到脸上那个部位还有汗毛，就在哪个部位反复的絞。

妇女用白线绞脸，要比用刮脸刀刮脸速度慢得多，絞一次脸需要很长时间。实现农业合作化以后，妇女也要参加集体生产，没有充裕的时间了，绞脸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在我小的时候，也就是解放初期，蓟县城里的妇女为了美观，都时兴绞脸，我也见过两个妇女面对面给别人绞脸的场面，操作者是手口并用，嘴里叼着一根白线，双手抻着白线。表面看是四个手指操纵四根线，加上嘴里叼着的是五根线，实际是由一条长线绕成的，拇指和食指上的线都是同一根线。这根长线究竟在手上怎么个缠绕和系扣，是有一定诀窍的，那时我是小孩子，也只是看个大概，具体怎么缠绕也不清楚。现在这种手法已经失传了，五十岁以下的人连见都没见过。

从1955年到1958年大跃进之间，国家宣传破旧俗树新风，妇女化妆美容被当做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来批判，大部分农村妇女也就不再绞脸了。而且，这时期商店里出售新式专用剃须刀，是把一片长方形两侧刀刃的刀片，夹在两个大小略有差别的钢板（刀架）中间，只露出一点点刀刃，只能用来“刮”而不能“切”，刮脸时不容易割伤肉皮，俗称“保险刀”。过去，好多男人不敢用剃头刀子给自己刮脸，而是要请理发师刮脸。有了这种新式剃须刀后，许多男人都用这种“保险刀”为自己刮脸了。当然，如果还有妇女为了美观，想除掉脸上的汗毛，也可以用这种“保险刀”为自己刮脸。用剃须刀刮脸比用白线绞脸的效率高多了，因而也就没有再用线绞脸的必要了。这样，妇女用线绞脸的习惯也就消失了，后来的年轻人也就见不到了。

2、搽胭脂和搽胭粉：解放初期，蓟县城里的年轻妇女的化妆方法是“涂脂抹粉”，俗称搽胭脂和搽胭粉。胭脂是装在扁圆形小铁盒内的红色无味软膏，胭粉是装在圆形硬纸盒内具有浓厚花香气味的白色粉末。这是当时县城里销售的主要化妆品。此外，还有冬季使用的防止皮肤干裂的“凡士林” 软膏。胭脂和胭粉多为青年妇女使用，“凡士林”软膏是男女老少皆宜的护肤药膏。

那时期人们的审美观与现在不同，那年代由于缺乏营养，瘦人多而胖人少，所以体型以丰满健壮为美，面容以白里透红为美。女性化妆时，要以两个颧骨面颊为红色最浓的部位，向四周扩散的红色越来越浅淡，正如歌声里唱的“好像苹果到秋天”。不过，额头和下巴部位则全是白色。

涂抹胭粉要用一个专用的工具，就是一块圆形的针织绒布“擦儿”，大小与胭粉盒相当。绒布是类似绒衣绒裤那样的针织品，上面是粗糙的“外面”，容易用手指捏住，下面是毛茸茸的绒毛，容易吸附粉末。用手指捏住绒布擦儿，在胭粉盒里沾满胭粉，往脸上按抹，就在脸上沾了一层白色的胭粉。

成年女性化妆时，化妆时要先洗脸，再搽一层凡士林油膏，增加皮肤的湿润度和吸附力，乘皮肤尚未干燥时，涂抹一层白色的胭粉“打底儿”，然后用手指肚抹一点红色的胭脂，把红色的胭脂放在一只手的手心内，用双手的手掌研磨，使其均匀铺开。之后用双手的手掌轻轻的在颧骨和脸颊部位拍打，使红色的胭脂与白色的胭粉混合在一起。紧密的粘贴在脸上。之后还要把沾染红色胭脂的手掌洗干净，再用干净的手掌在脸上轻轻拍打，使白色的胭粉渗透进皮肤内，并且把皮肤外的粉末除掉。涂完脸颊上的胭脂还要把眼眉描黑，把嘴唇上抹红。

这样的浓妆淡抹，既增加了美容的效果，使面部显得红里透白的美丽，又不显得太假。不能像用白灰抹墙面似的，在脸上先涂一层白色的胭粉，再涂一层红色的胭脂，随着皮肤的干燥而往下掉渣。有些化妆技术不佳的妇女，就像唱戏的演员似的化妆太浓，显的很不自然，往往引起别人的讥笑，说她们“象刚吃完死小孩子似的，弄得满嘴和腮帮子上都是血”。

那时小县城里没有专用的“口红棒”和描眉的画笔，抹红嘴唇也要用手指抹胭脂，描眉是用毛笔蘸着黑色的化妆黛墨轻轻的涂抹。描眉时为了使眉毛整齐美观，有的要用小镊子把不规则的眉毛薅掉，但是没有另外再造眉毛的，那时期也没有把原有的眉毛去掉后再重新文眉和再造眉毛的技术。

那时大城市里的妇女是不是这样化妆，她们有没有专用的口红棒和描眉工具，我就不清楚了。

那时期妇女搽胭粉的比较多，一般农家的妇女也要搽些凡士林和胭粉。可是在面颊上搽胭脂、描眉和抹红嘴唇的不多。因为涂脂抹粉后，在晚上睡觉前还要卸妆，把涂抹的颜色清洗掉，否则会沾染在枕头和被口上。另外，从事体力劳动的时候也不宜化妆，因为脸上一出汗，就会露出“庐山真面目”，白里透红的脸蛋被汗水冲成一条一缕的花花脸，那就不但显不出美观，反倒成为旁人的笑柄了。因此，有的年轻的农家妇女在春节前后，在家休息或逛街游玩时就化妆，在需要参加农田劳动时就不化妆了。

总的看妇女化妆一要钱，二要闲。也就说一要有钱购买化妆品，二要有闲工夫慢慢的化妆和保持住脸上的粉黛。常年从事劳动的农家妇女是不化妆的，我母亲、二婶及邻居的妇女们，平时只是搽些凡士林和胭粉，从来都没搽过胭脂，也从不描眉毛和抹口红。在乡下的农村里，很少能够看到化了妆的妇女，县城里的化妆妇女也是少数，一般都是经商的人、“做事的”人家的女眷才化妆。

1955年至1958年期间，妇女化妆被当做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来批判，后来就看不到涂脂抹粉、描眼眉抹口红的女人了。再有，1955年后，市场上销售的香味浓郁的雪花膏，以及后来出现的各种香脂，等于把带有香味的胭粉软膏化了，代替了凡士林和胭粉。于是，妇女们搽胭粉和胭脂的现象也就消失了。1980年改革开放以后，妇女又讲究化妆了，不过这时期的化妆已经不用搽胭粉和抹胭脂了。

3、小孩子搽红嘴巴：过去，蓟县城里的小孩子为了美观，讲究的是红苹果似的小脸蛋儿。也要用红胭脂搽红嘴巴，就是和年轻妇女化妆搽胭脂一样，在脸颊部位涂抹一层红胭脂，但是不需要搽白色的胭粉“打底儿”。那时期，四五岁以下的小孩，不论男孩和女孩，都讲究搽红嘴巴，我小时候也搽过红嘴巴。不过，男孩子到六七岁以后就不再搽红嘴巴了，女孩子有的上了小学，还继续搽红嘴巴。

小孩子搽红嘴巴，也不算正式化妆，因为只是在脸颊上涂抹些红胭脂而已。小孩子皮肤细嫩，不需要搽凡士林油膏，也不搽香味浓郁的胭粉，也不描眼眉，也不抹口红。因此，既花不了多少钱，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各家的小孩子，不论是富足人家还是贫寒人家，一般都要给小孩子抹红嘴巴。

四五岁以前的小孩天真幼稚，自己本来不知道什么是美和丑，但是会比较，别人有的自己也想有。许多抱小孩的家庭妇女，都喜欢三五成群，抱着孩子在当街闲聊。几个孩子妈妈在一旁拉家常，她们的小孩子也放在地上一起玩。小孩子们中有搽红嘴巴的，别的孩子就感觉到新鲜好看，没有搽红嘴巴的孩子就觉得自己缺少点什么似的，所以也就要自己的妈妈给搽红嘴巴。在这种环境中，小孩子搽红嘴就普及起来了。

男孩子到了六七岁后，懂得一些事理了，知道只有女人才化妆，才搽胭抹粉描眉打（扮）脸，男人们是不化妆的，要保持皮肉的本色。所以，男孩子们稍大一些，就把搽红嘴巴当成害羞的事儿了。哪个男孩子再搽红嘴巴，别的男孩子就要讥讽他是“假丫头”，“假臭美”等。因此，男孩子大点了，懂事理了，就不再搽红嘴巴了。

女孩子到六七岁时也懂得事理了，多数女孩子随着母亲、姑姑和姐姐的习惯，以家长为榜样了。家里的成年妇女没有化妆习惯的，她们也不再搽红嘴巴了，家长有化妆习惯的，她们也要学着为自己化妆了，也要“涂脂抹粉”和“描眉打（扮）脸”了。但是，这和小时候的搽红嘴巴是两码事了。总的看，女孩子上学后搽红嘴巴、抹红嘴唇的还是很少的。

1958年以后，随着成年妇女搽胭粉搽胭脂的化妆方式的消失，小孩子搽红嘴巴的现象也逐渐消失了。

4、牙粉和舌刮子：刷牙的习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解放初期蓟县城里的老百姓就有了刷牙的习惯了，而且不仅要刷牙，还要刮舌苔。

那时有专用的刷牙瓷杯子，形状与喝水的杯子不同，比普通的茶碗、茶盅要大一些，深一些，肚子略大上口略小，也有手柄，外面有绘画图案。刷牙杯类似后来的带柄的茶杯，但后来的带柄杯子大多都是直筒形状，而刷牙杯子有点类似篓子的造型，比茶杯还漂亮。

那时的牙刷形状和现在一样，不过原料不同。那是的牙刷柄是骨头或者化学的，那时俗称的“化学”可能就是有机玻璃。牙刷上的毛是栽进去的毛束，牙刷上的毛是动物身上的硬毛。不像现在的牙刷上的“毛”是化学纤维的。

我小时候，家里大人们刷牙不用牙膏，而是用牙粉，就是一种白色的粉末。牙粉装在巴掌大的长方形扁平纸袋内，纸袋外面是商标图案。当时最流行的是金鸡牌牙粉，纸袋外面画的是一只大公鸡。使用前先从上面边角处剪开个小口，把牙刷蘸一下水，把纸袋小口对准牙刷上的毛束部位，从纸袋里面倒出一点点粉末，放进嘴里刷几下，粉末就变成了泡沫，和使用牙膏一样。牙粉也有清香的味道，还含有薄荷，有清凉的感觉。

解放初期的时候蓟县城里的商店里卖不卖牙膏我不清楚，只知道杂货铺子里卖牙粉，每袋不是三分钱就是五分钱，那时花老版人民币，一分钱是一百元，一角钱是一千元。1955年后，商店里卖牙膏的多了，牙膏是一角多钱一袋，那时的牙膏袋和现在的形状一样，不过都是用锡皮做的，可以在火炉上融化成锡块，也可以卖给收破烂儿的，一个牙膏袋可以卖二分钱。

也不知是因为牙粉利润小，生产和销售的少了，还是因为牙膏比牙粉好用，反正后来人们刷牙都爱用牙膏了，牙粉逐渐从市场上消失了。

解放初期刷牙时，还要刮舌苔。刮舌苔要用一个俗称“舌刮子”的工具，就是一条一厘米宽、不足一毫米厚，呈U字形状的黄红色半透明的化学板条。舌刮子是和牙刷一样从商店买来的，平时和牙刷一起放在刷牙杯内。“舌刮子”有弹性，U形口张开的可大可小，两只手各持“舌刮子”尾部的一端，放进嘴里，同时把舌头伸直，用“舌刮子”弯形顶部在舌面上刮，把那些白色的沫子刮下来。那时人们认为舌苔和牙垢一样，都是吃饭时产生的口内垃圾，所以既要刷牙又要刮舌苔。1958年以后，国家宣传说刮舌苔不是科学方法，是会损害舌头的功能的，疏导人们改变刮舌苔的习惯，后来人们就不再用舌刮子刮舌苔了，商店里也就没有卖“舌刮子”的了。

上学之前我们小孩子是不讲究刷牙的，有时看见大人刷牙，小孩也要试试，家长就让我们尝试一下，所以也知道牙粉的味道。因为七八岁的孩子正换牙，用大人的话来说是“牙还没长齐”呢，不用刷牙。我是从十多岁以后才刷牙的，那时已经都使用牙膏了，而且也不用“舌刮子”刮舌苔了。

5、褡包带、腿带子、腿卡子和小套袖：解放初期，我国的轻工业不发达，机器织成的绒衣球衣等内衣还很少，蓟县的老百姓穿衣服也很简单。如夏季穿单衣，秋季穿夹衣，冬季开始穿薄棉衣，严冬穿厚棉衣，都是裸穿这几种衣服，不在棉衣和夹衣里面穿内衣内裤。过去北方人也不讲穿睡衣，钻被窝睡觉也是裸睡。但那时女人讲究穿兜肚，白天穿的衣服里和夜里钻被窝睡觉全穿着兜肚，说是为了保护肚脐子，防止肚子疼。男人也有穿兜肚的，但是不多。那时农村不论男女睡觉时都是裸睡，都不穿三角裤衩和背心，后来才和大城市的人们学会了男人穿三角裤衩睡觉，女人穿三角裤衩和小背心睡觉。

夏季裸穿单衣，袄袖、裤腿和腰部通风透气，使人感到凉爽，还是可以的。秋季和冬季裸穿夹衣和棉衣，袄袖、裤腿、腰部通风透气就不好了，会使人感到寒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们就使用褡包带子、腿带子、腿卡子和套袖来防风。

褡包带子又称褡包，是围在腰部的布带子，里边也可以装一些钱物，大约有一尺多宽，六七尺或七八尺长，两端是多半尺长的线穗子。褡包有多种颜色，一般要和衣服配套。富贵人穿的五颜六色的丝绸锦缎衣服，褡包也是彩色的，老百姓的夹衣和棉衣都是黑色或蓝色等深色的，褡包也是蓝或黑色的。使用时要先把带子叠成七八厘米宽的多层扁平布条，在腰里绕两三圈，两端掖进带子里去，只漏出一点穗子。也有的城里公子哥为了美观，把褡包带子绕在腰里后，两端均留出二尺长的一段，和脖子上扎领带似的，两个褡包带子和穗子前后重叠，垂挂在腹部正前方和两腿中间。也有的农民不讲究美观，就把褡包带攥成一束布条围在腰里，也就是扎腰带。

过去人们穿的裤子都是长裤腰大裤裆的免（抿）裆裤，上衣不论是长袍还是短袄，都要和裤腰重叠的。把褡包系在腰部，就把上衣与裤子紧紧包裹成一体了，解决了衣服下襟处的进风问题。干活或者走路感觉到热了，需要通风落汗，就把缠在腰里的褡包带子解开，把它围在裤腰上或者装进衣兜内。

腿带子是约六七厘米宽、一米长的布条，它的的形状类似褡包带子，两端也是线穗。腿带子是扎裤腿用的，秋季穿夹裤或冬季穿棉裤时，为了防止冷空气从裤腿进入裤筒内，人们就用腿带子一圈一圈的把裤脚缠裹起来，俗称扎腿。用腿带子扎腿与当兵的扎绑腿不同，扎绑腿是用布带子把整个小腿部位全部包裹起来，为的是走路利索，尤其是在荆棘和草丛中行走时，可以避免裤腿被划破。裹腿带子是在脚腕子部位一层一层重叠缠绕，最后把线穗子掖在里面，使裤脚形成一个六七厘米高、紧贴脚腕的圆柱形布筒，俗称“扎腿”。干活或者走路热了，闹了一裤兜子汗，就可以解开腿带子放进衣兜内，把裤脚敞开，让冷空气进入裤筒内。有的老年人，为了美观，夏季也用腿带子把单裤的裤脚用腿带子缠裹起来。大多数参加劳动和活动量大的人，夏季都是不扎腿的。

腿带子的颜色也应该与裤子的颜色一样，因为农民的棉裤、夹裤多是黑色或深蓝色的，腿带子也大多是黑色或深蓝色的。

腿卡子是解放后出现的新式扎腿工具，是用镀铬钢板条制造的，是用机器把一条一厘米宽、二十厘米长的板条弯成夹子的形状，利用钢板条的弹性把裤脚抻到脚腕外侧，使多余出来的裤脚重叠在一起，用腿卡子卡住。腿卡子可以卡住棉裤脚和夹裤脚，也可以卡住单裤脚。腿卡子卡在脚腕处，既可以起到保温作用，也可以避免在骑自行车时裤脚被链条污染或绞进轮盘里。那时期土造的水管架子自行车，链条外没有链子盒和链子套，骑自行车时，如果不把裤脚缠裹住或卡住，很容易被绞进链子和轮盘之间，更容易沾蹭链子上的机油。

褡包带子、腿带子和腿卡子，都是专门制作的，要由市场上购买。腿带子和褡包带子的侧面都是织好的“边”，不是象撕开布料那样的“毛茬”，两端的线穗子也是锁好的，不会使带子上的布面部位自动松散。

小套袖不是现在仍然存在的套在袖子外面的套袖，这种套袖是大套袖，目的是保护衣袖不被污染或磨损。小套袖是用棉布和棉花做的，套在手腕上，塞进棉衣袖子里，起到辅助棉袄袖的防风作用。小套袖都是自家缝制的，颜色不一定与棉袄袖子相同。

这种塞进棉袄袖子内的小套袖，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用，有的人就用揣袖来解决袄袖进风的问题。揣袖就是双手交叉伸进对面的袖口，把手插入另一个袖筒内，使两个袄袖口紧紧的贴在一起，冷空气也就难以进入了。因为冬季农活少，人们坐着、站着或者走路时，都可以揣袖。

褡包带子、腿带子、腿卡子和小套袖，都是裸穿夹衣和棉衣时代的产物。1956年以后，我国的轻工业产品发展很快，商店里卖的球衣、绒衣很受群众欢迎。那时人们还用竹签子做工具，把商店出售的羊毛线手工织成毛衣，用自己合成的多股棉线手工织成线衣。球衣、绒衣、毛衣、线衣都是贴身的内衣，而且有一定的伸缩性，腰部、裤脚和袄袖口都是紧口的，这就解决了传统衣服从上衣下襟、裤脚、袄袖口部位进风的问题。因此，为了防寒保暖，也就没有再使用褡包带子、腿带子和小套袖的必要了。国产自行车上市后，链条上都有了链子盒或者链子套，骑自行车裤脚带腿卡子也没有必要了。这些从历史上到解放初期保留的生活习惯也就逐渐消失了。到1963年以后，基本上看不到腰里系着褡包带子，脚腕上裹着腿带子的人了，商店里也不再出售这些商品了。

可是，在农村仍然有些贫困人家还是买不起绒衣毛衣等内衣的，到了冬季还是裸穿棉衣。为了防止从棉袄下襟、棉裤脚进风，还是需要褡包带子和腿带子的。可是由于多数人不需要了，也就无人再生产和销售褡包带子和腿带子了，少数人想用也买不到了。于是，这些裸穿棉衣的人就用男用线围巾，也就是俗称围脖的针织品来代替褡包带子，用高腰球鞋的鞋带子来代替腿带子。

线围脖也有一尺左右宽、四五尺长，也是两端带线穗子，比褡包带子要短，但是比褡包带子厚，系在棉袄外边也不难看。由于线围脖不如褡包带长，不可能象褡包带子那样将两端垂挂在腰下边了。好在这些连绒衣都买不起的人也不讲究美观，用褡包带子系在腰里也不过多缠几圈而已，不会垂挂在身前的。

高腰球鞋带子也很长，可以在裤脚处缠绕许多圈，与腿带子相比，鞋带只是一根线绳，缠绕在裤脚上只是勒出一道沟，不像腿带子那样把裤脚完全包裹在六七厘米宽的圆柱形布筒内。虽然用鞋带子扎腿不如用腿带子扎腿美观，但是毕竟比敞开裤脚让冷空气进入裤筒内暖和的多。更有些穷对付的人，就用普通的裤腰带和线绳来代替褡包带子系在腰里，用普通的线绳或麻绳代替腿带子，不管好看赖看，只要不从腰部和裤腿下进冷风就行了。

6、砸猪胰子：解放初期，蓟县城里人把洗衣皂俗称为“胰子”。因为市场上销售的肥皂和香皂，最初都是从海外进口的洋货，所以就俗称为“洋胰子”。

那时老百姓家里使用的胰子大多数都是自己家里砸的猪胰子，也就是用猪内脏中的胰脏，与碱面掺和在一起做成的。方法是把猪的胰脏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块上，用锤子或者斧头的锤头那一侧，把这块肉呼呼胰脏捣碎，同时要掺进去一多半的食用碱面。砸好之后，用手攥成直径五六厘米的圆球，晒干以后就成为坚硬的白色球体。蘸水后球面滑腻柔软，往手上、脸上或衣物上一蹭，球体表面就掉下一层，沾染在皮肤或衣物上，具有很好的去污作用。和肥皂香皂一样，猪胰子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它的体积也越来越小，直至彻底被用尽用完。

因为人们是用猪的胰脏和碱面制作成洗涤用的皂球，就俗称为“胰子”了。假如最初是用猪的肝脏、脾脏和碱面来制作，也就可能俗称“肝子”或“脾子”了。但是，猪的胰脏究竟是有去污作用，还是具有粘合作用，还是两个作用都具备，我就不清楚了。为什么人们只用猪的胰脏和碱面来制作“胰子”，而不用猪的肝脏、脾脏、心脏和肠胃与碱面掺和在一起，来制作洗涤皂球？是不是只有猪的胰脏才具有去污功能或者粘性最大？还是因为猪的胰脏不适合食用而其他脏器适合食用？这些原因我都不知道，那时年龄小也没想过这些问题，也没有向大人们询问过这个问题。

我在小时候见过大人们在棒槌石上砸猪胰子，那时各家都有一块洗衣服时常用的棒槌石。棒槌石是石匠专门凿制的，就是一块边长40厘米，厚15——20厘米的正方形花岗石板，也有的称为“锤棒石”。棒槌石的上面和四周都是光滑的平面，底部是粗糙的平面。买到家里后，一般都放在院子里，下部垫几块砖头或小石块，形成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墩。洗衣服或被褥的里和面时，人们或蹲或坐的在石墩旁边，把衣物放在石板上面用棒槌砸。砸猪胰子在任何石板、铁板或木板、木墩上都可以，家里有“锤棒石”的，就在这块石板上面砸。

因为我家是汉族人，所以就用猪的胰脏和碱面来砸胰子，回族人是不是用牛和羊的胰脏和碱面制作胰子，我就不清楚了。

猪胰子具有很好的去污作用，但是也有缺点。一是有的时候砸的不是特别碎的，使用时会出现细小的胰脏残渣。二是干固后比较坚硬，有的胰脏残渣在球体的表面形成颗粒状，造成球体表面不光滑，洗手洗脸时有一种被硬物划痛的感觉。这与肥皂和香皂相比，就是一大缺陷。究竟是猪胰子的去污功能好，还是肥皂的去污功能好，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小孩子们洗手洗脸都爱用肥皂或者香皂，因为它光滑，对皮肤没有划痛的感觉。而且使用香皂后，脸上和手上还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保留和释放出一种芳香的气味，很受年轻人或妇女们的欢迎。在“洋胰子”属于高档洗涤皂的时期，年轻人使用香皂洗手洗脸甚至洗涤夏季穿的衬衣，在旁人身边散发出香皂的气味，也是一种显耀，也是有钱富贵的象征。肥皂和香皂在与猪胰子的竞争中，明显占了上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猪胰子早晚是要被人们淘汰的。

1955年以后，我国自己生产的肥皂和香皂在市场上大量销售，价格也不高。由于肥皂和香皂不像过去的“洋胰子”那么稀少了，比购买猪胰脏和碱面自己砸胰子的成本也不高，普通老百姓也买得起了，后来也就没有人在用猪胰子了。

7、淋灰水洗衣服：灰水就是从草木灰里淋出来的水，据说也含有碱性，具有去污能力。它和碱面一样，是利用化学反应来分解衣物上的污垢的。

解放初期，蓟县城里的市场上没有洗衣粉，人们洗涤棉布衣物需要用水浸泡时，或是在水里放进一些碱面，或者放进灰水。碱面是需要花钱购买的，灰水不需要购买，只要费点力气就行。

过去，蓟县人都是睡火炕烧柴灶的，不论是烧劈柴（木柴）还是烧草柴（茅草），都会产生灰烬，也就是草木灰，蓟县人俗称“小灰”。烧劈柴产生的小灰少，烧草柴产生的小灰多。一日三餐在灶膛里烧火，必然要产生小灰。各家一般每天早晨做饭之前要先把灶膛里的小灰扒出来，倒在猪圈、厕所、或者粪堆上，与其他生活垃圾和脏水一起堆放，发酵后成为粪（肥料）。

因为灰水具有去污功能，许多人家都要淋灰水洗衣物用。方法是在墙根下用石块或者砖块，垒砌两个相距半米左右的台架，上面横置两根木棍，木棍上面放一个荆条编织的敞口筐，把小灰装进荆条筐内，装满后从上面灌水。同时要在两个台架中间放置一个大瓦盆，接着从灰筐里淋下来的灰水。筐里小灰的密度是很大的，上面的水不会迅速渗透下去，浇灌快了，水就往筐外溢出来。所以，往灰筐里灌水要有一个渗透过程，需要许多水和一段时间。当小灰内的水分饱和后，多余的水分就会从灰筐底部渗漏下来，滴落在底下的大瓦盆里。从灰筐里淋出来灰水，不是无色的纯净水了，而是含有碱性物质的溶液水，呈现灰黑色。淋灰水和沏茶水似的，一筐小灰可以使用几次，而淋出来的灰水的颜色一次比一次淡，经过几次淋水之后，筐里小灰的“劲头”就没有了，就要把灰坨子扔到粪堆去，在筐内添装新的小灰。

把灰水放进浸泡衣物的盆里，盆里的水就变得非常滑腻，和使用碱面的感觉一样，使棉布上的污垢很快分解，效果和使用碱面相同。

因为灰水本身是有色的，用灰水代替碱面浸泡的衣服或被褥的布料，多是深颜色的。丝绸锦缎和漂白布等高档衣服，是不能用灰水浸泡的，怕混色。不过，那时期老百姓家里很少有高档衣服，所以，灰水还是很受老百姓的欢迎。

1956年以后，市场上出现了洗衣粉，人们就改用洗衣粉浸泡衣物，不再用碱面浸泡衣物了。由于洗衣粉物美价廉，也逐步取代了不花钱的灰水。而且1958年农村出现集体食堂，各家各户不再起火做饭了，也没有那么多草木灰了，淋灰水洗衣服的习惯也就消失了。

8、棒槌砸洗衣物：

解放初期蓟县市场上还没有出现搪瓷盆，洗脸盆都是铜盆，不怕摔和磕碰。盛水、盛饭、洗衣服都用瓦盆。瓦盆也称乌盆，是最原始的泥质陶器，它和瓷器一样怕摔怕磕碰。那时洗衣服也可以用搓衣板，但是要把搓衣板放在铜盆里使用。一般不能把搓衣板放进瓦盆里，因为洗衣服时要把搓衣板的下端放在水盆内，上端顶在洗衣人的腹部，把水盆里的衣物放在搓板上，用力的来回搓揉。陶器比瓷器的承受力还小，在瓦盆内使用搓板容易造成瓦盆损坏。

小件衣物如单衣单裤，袜子、手巾等，可以放在洗脸盆（铜盆）内用搓衣板来洗涤，大件衣物如被套、褥套、棉袄套和棉裤套，则只能放在洗衣大盆，也就是瓦盆里浸泡和洗涤了。

被套、褥套和棉衣套，指的是拆除棉絮后的布壳子。那时的被子、褥子、棉袄、棉裤都是用棉絮做保暖层的。棉絮怕沾水，一沾水就凝结“贴实”了。所以，必须把棉絮拆出来以后，再洗涤被褥棉衣的里子和面料，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拆洗”。被褥和棉衣都是把里子与面料的衔接处用小针脚缝合，为了保持棉絮的固定形状，还要用大针脚的线把里子、棉絮和面料绷在一起。拆出棉絮时只要把绷着棉絮的线抽出来，再把被褥四个边中的一个边拆开，就可以把里面的棉絮拿出来。从被褥棉衣里取出来的整块棉絮俗称棉花套子，里子和面料连接在一起的空壳子，俗称为“套”了。

被套、褥套和棉衣套都是里面连在一起的，体积较大，现在放进洗衣机里也不算什么。过去没有洗衣机，放在大瓦盆里浸泡一定时间后，再进行搓揉去污。因为大瓦盆不能使用搓衣板揉搓，于是就把浸泡过的衣物捞出来放在干净光滑的石板，也就是棒槌石上面用棒槌砸，而且要象揉面似的翻过来倒过去的反复的砸洗。用棒槌砸与用手搓揉或搓衣板搓揉的原理相似，都是用摩擦的机械运动方法把布面表层的污垢除掉。

另外，棒槌砸衣物还有平整作用。在衣物晾晒的八九分干，也就是未彻底晒干时，可以把被套、褥套、棉衣套等折叠起来，放在棒槌石上，用棒槌砸。目的是去掉因棉布缩水产生的褶皱，把布面砸平，起到熨斗的熨烫作用。

1956年以后，市场上出现了搪瓷盆、大白铁盆、大铝盆，铜盆和瓦盆逐渐消失了，洗衣服专用的大白铁盆和大铝盆，可以用使搓衣板了，也就没人再用棒槌砸洗衣物了，但是还有人用棒槌砸的方法平整衣物。后来有了电熨斗了，也就没人再用棒槌平整衣物了。棒槌和棒槌石也就退出商品市场了。

9、米汤浆布：过去的土布都是传统的手工纺车和脚踏织布机纺织的，布面质地粗糙而且密度较小，防风功能较差。所以，人们习惯用米汤来浆洗棉布衣物。如用来作被褥、夹衣，棉衣里和面的布料，裁剪之前可以先浆洗一遍，拆洗被褥、棉衣后的被褥和棉衣的布套子，还有夹衣和单衣，都可以在洗涤干净后，再用米汤浆洗一遍。

浆洗后的棉布的密度和厚度都有所增加，不仅增加了抗风性能，也显得挺实平整，还显得光滑。过去的土布面料粗糙，对皮肤的摩擦力较大，穿在身上或盖在身上不是很舒服，用米汤浆洗过的粗布比较光滑了，给人皮肤的感觉也比较舒服了。

蓟县人用米汤浆洗棉布的习惯一直保留到解放初期，我小时候就看见过，就是用“捞干饭”时的米汤来浆布。

蓟县人过去称米饭为“干饭”，有大米干饭、小米干饭和高粱米干饭。干饭有两种做法，一是焖干饭，就是在锅里放好米和水，之后烧火加热，观看锅里冒出的热气大小，达到一定温度后停火，再焖一会儿就熟了。焖干饭要求掌握好米与水的比例，水多了米粒就软，互相粘结成“坨子”，甚至浆粥似的不好吃。水少了米粒硬，米粒之间松散，和炒米粒似的嚼着费力，也不好吃。只有不软不硬，不粘不散才最好吃。第二种做法是捞干饭，就是把大米或者小米淘洗干净后，先放在锅里煮，开锅后，米才达到半熟，就用笊篱把米捞出来，放进盆里，俗称干饭坯子。把锅里剩下的米汤舀出去，添上清水，再把干饭坯子放在锅里蒸熟。一般家庭是在锅里放上一个平屉和屉布，把干饭坯子倒在屉上蒸熟。机关单位人多的大伙房，则是把干饭坯子放在蒸笼的笼屉上蒸熟。因为焖干饭的技术要求高，不容易掌握，过去多数人家都讲究“捞干饭”。捞出来的干饭与焖出来干饭相比，粘稠性要小的多，这是因为米里的筋脉被煮出来，留在米汤里了。

由于米汤里含有一定数量的粮食筋脉，就是起粘稠作用的成分，捞出干饭坯子的米汤是比较粘稠的，可以当做稀汤（饭汤）给人喝，也可以掺上米糠麸皮等饲料喂鸡或喂猪，有时也用来浆洗棉布衣物。浆洗衣物不能用纯米汤，那样太粘稠，粘在衣物上象一层浆糊似的。因此，把米汤放在锅里后，需要往米汤里兑一定数量的清水，浆水的浓度要既能沾附在棉布表面，又能渗透到“布丝儿”里去。“布丝儿”就是指棉花纤维之间的缝隙。因为煮干饭坯子时，锅里放的水没有定数，米汤的浓度也不同，浓度大的多兑水，浓度小的少兑水，这全凭实践经验而定。兑好水后要把锅里的水烧温，把衣物放进锅里浸泡一会儿，等米汤里的筋脉浸透到棉布里边，就从锅里捞出来，再用清水洗涮一遍就行了。

大米米汤是白色的，小米米汤是浅黄色的，白高粱米米汤是灰白色，红高粱米的米汤是淡红色，用米汤浆棉布衣物时也要根据衣物的颜色，选用适当的米汤。

米汤浆洗过的棉布虽然既搪风又光滑，但是发板，缺乏柔韧性。1956年以后，市场上的棉布基本都是机器纺织生产的，质地细腻，面料柔软，搪风性能比浆洗过的粗布还好，而且光滑柔软，使皮肤的感觉更好了。所以，粗糙的土布逐渐被淘汰了，而机器纺织生产的棉布是没有浆洗的必要的。这样，用米汤浆洗棉布衣物的习惯也就消失了。

10、纺线和打麻绳：过去耕种土地、收割庄稼等地里的农活主要是男人干，农忙时妇女也要到场里跟着打场，打完场之后妇女就没农活可干了，所以就在家里做家务。那时农家的女孩子小时候不上学，七八岁就要和母亲学针线活和做饭，针线活包括裁剪缝制衣服、鞋袜，扎花绣花等。因为过去只有卖棉布丝绸锦缎等原材料的，没有卖成衣的，人们穿的衣服鞋袜都是手工缝制的。一家人的被褥和棉衣、夹衣、单衣，棉鞋棉袜，夹鞋夹袜，单鞋单袜，棉帽子，夹帽子等都要由家庭妇女来做。

做衣服需要用线，纳鞋底需要用“钉底子绳”，这些也是女人们自己做成的。制作缝衣线俗称“纺线”、捻线，制作钉底子绳俗称“打绳”。

纺线的工具用的是纺车，捻线的工具用的是纺锤。蓟县农家用的纺车都是手摇的纺车，它是由一个底座、一个绳轮、一个锭子和一个手柄组成的。底座是一个平放的工字形的木板条做的，木板条宽约10厘米，厚2——3厘米。工字一端的木条长约40厘米，另一端的木条长约20厘米，中间一竖的木条长约1米。40厘米宽的木板条两端竖起一个50厘米高的木架，架着一个用几根木条和皮条做成的直径约80厘米的绳轮，绳轮轴的木架外边是手柄。底座的另一端，也就是20厘米长的板条两端，竖起一个10多厘米高的木架，上面架着可以转动的锭子轴，也就是一根铁签子，绳轮与锭子轴之间用皮带条相连。因为绳轮的直径是锭子轴直径的几十倍，摇动手柄，绳轮转一圈，锭子轴就旋转几十圈。

用纺车纺线时，要在锭子轴木架的外边延伸出来的铁轴上套进一根20多厘米长的苇子管，也就是芦苇的茎秆。把从棉团中抽出来的棉花纤维系在苇管上，之后一手摇动手柄，用绳轮带动锭子轴快速旋转，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棉团向后拉伸，就使被拉长的棉花纤维拧成单股的“线坯子”，也称纱。从棉团中抽出的纱达到手臂拉长的极限后，就把纱再缠绕在苇管上。然后再续添棉团，继续拉抻棉花纤维。如此反复多次，把苇管缠绕满了，就算纺成一锭纱了。从纺车上取下纱锭，再套上新的苇管，继续纺成纱锭。单股的纱是不能当线用的，因为它的螺旋姿态会自然回旋，俗称“松劲”，只有把两股纱拧在一起成为“绳子”状，才能保持形状。所以，还要把两个纱锭上的单股纱合并在一起，系在苇管上，再摇动纺车，把两根纱拧在一起，这才是纺成线了。

用纺锤捻线也是这两道工序，纺锤是一种简易的纺线工具，是用一根筷子或类似的木棍，底部固定在两三个铜钱的方孔内，顶部削成细尖形状。捻线的原料也是棉团，把从棉絮上抽出的纤维缠绕在纺锤的木杆上，一手握住棉团，另一只手捻动纺锤，使纤维旋转并靠纺锤的重力拉长纤维，先拧成单股的纱（线坯子），再把拧好的纱缠绕在纺锤上。到一定长度时，把纱退下纺锤，缠绕在手掌上，之后再把这一根纱的两端系在纺锤杆上，再拧转纺锤，把两根纱拧在一起，就捻成了双股的白线。

打绳和纺线的原理是一样的，只是用的材料和工具不同。制作绳子最简单的方法是用手拧和在手掌中搓，但是效率不高，常用的方法还是用工具打绳。常用的麻绳、线绳、皮绳，都是用手摇打绳器，我在本书第七章第四节再详细介绍，这里只介绍一下制作“钉底子绳”的方法。

纳鞋底多数用直径不足1——1.5毫米的细麻绳，这种细麻绳的原料不是普通的苘麻纤维，而是一种俗称“好麻”的纤维。苘麻的纤维是白色的，拉力差些，可以制作比较粗的绳子。而钉底子绳要求的拉力很强，才能勒紧多层棉布重叠粘成的鞋底。如果用苘麻打成这么细的绳子，用力一拉就断了。“好麻”的纤维是褐色的，比苘麻的拉力大，所以才用“好麻”来做钉底子绳。

苘麻是我们这里常见的，它的鲜嫩麻果可以生吃。“好麻”的学名是什么我不清楚，也没见过这种植物，经查资料得知，麻类植物有大麻、苎麻、亚麻和苘麻。据老农说“好麻”的叶子是带尖的条形，它的学名究竟是苎麻，还是亚麻，或是大麻，我就不清楚了。

过去，农家妇女制作钉底子绳都用“拨锤”，它是一种简易的打绳工具。在一根25厘米长六七厘米粗的硬圆木或者猪腿骨中间钻个眼，眼里穿进并固定一根20多厘米长、2——3毫米粗的顶部带钩的木棍（带杈的树枝做的），或者用粗铁丝，下部固定在圆木上，上部伸出20多厘米长，顶端做成弯钩。

打麻绳的原料是“好麻”的纤维，俗称“麻坯子”，就是从麻秸秆上包下来的约1毫米宽，1米多长的表皮的内皮。打麻绳时，先将三四根麻坯子相互交错挂在拨锤的铁丝钩上，左手提起麻坯子，使拨锤悬吊。右手拨动拨锤的圆木，使其旋转，铁钩上的多根麻坯子就拧成单股的绳坯子。随着圆木的旋转，再用右手往左手捏着的麻坯子尾部续加麻坯子，使单股绳坯子逐渐延长。待拨锤接近地面时，把已打好的绳坯子缠绕在拨锤的圆木上，继续保持驳锤悬吊的状态，继续转动拨锤，继续添加麻坯子，继续把打好的绳坯子缠绕在拨锤的圆木上。因为单股绳坯子是会松劲的，必须把两股或三股合在一起，使其互相缠绕，才形成绳子。所以，在绳坯子达到一定长度时，再把绳坯子从拨锤上退下来，缠绕在手掌上。之后把绳坯子的两端挂在拨锤的铁钩上，转动拨锤，使两股绳坯子拧在一起，这就形成一根钉底子用的麻绳了。

也有的家庭捻的棉花线多，用拨锤把多根白线打成钉底子用的线绳。

过去的农家女孩或家庭妇女们，除了洗衣做饭和做针线活之外，有了空闲时间就用拨锤打钉底子绳或者用纺锤捻白线。有的妇女去别人家串门，或者参加村里组织群众的大会，也要带着好麻和拨锤，或者带着棉花和纺锤，一边和别人拉家常，或者一边听会，就一边打绳或者捻线。

用纺车纺的线和用纺锤捻的白线，直径约三分之一毫米。用拨锤打的钉底子绳，直径在一至一点五毫米之间。但是，由于各家的妇女操作技术不同，质量也有差别。有的技术差的，在棉花纤维或麻坯子接头处，要略粗些，形成所谓“蛇吃老鼠”的现象，直径粗细不一。1956年后，国家的轻工业生产发展了，商店里开始大量出售机器制作的各种颜色的缝衣线，比农家手工制作的线又细又结实。商店里还销售机器制作的钉底子线绳和好麻绳，粗细均衡质量好。这样一来，就把手工的纺线、捻线和打绳给代替了。

11、纳鞋底儿和纳鞋帮：

过去市场上除了需要工匠制作的皮鞋、皮靴、橡胶底的球鞋之外，没有卖普通的布鞋的。因为那时还没有发明塑料鞋底或模压鞋底，人们穿的布鞋，都是自己家里用手工的方法做的。解放前共产党的军队——八路军、解放军的军鞋，很多也是解放区的老百姓家里做的。

过去的布鞋有软帮与硬帮两种，软帮鞋的鞋帮和做夹衣相似，就是两层布。男鞋外面的鞋面都用黑色或深蓝色的布面，女鞋可以用深色布面，也可以用彩色的布面，里面的鞋里用浅色的布或白布，有的女鞋还在鞋面上绣花。这种软帮鞋穿着舒服，但是不结实。在家里活动或路上行走，穿软帮鞋还可以，如果下地或上山干活，软帮鞋就容易损坏了。因为地里有些庄稼收割后的根茬或带刺的野草，山上有锋利的石头棱角和长刺的荆棘，这些都可能刺破或者划破鞋帮表层的布面，甚至刺透鞋帮，刺伤脚面。所以，经常下地和上山干活的人就要穿硬帮鞋。

布鞋的鞋底和鞋帮都是用棉布制作的，要把多层柔软的棉布做成坚挺的鞋底和鞋帮，就需要“纳”。 这里所说的“纳”，指的是一种密针缝纫方法，它可以把多层柔软的棉布固定成一体，成为比较坚挺的布板。

过去老百姓家里做布鞋，最费工的是纳鞋底儿和纳鞋帮了。需要被“纳”的鞋底儿和鞋帮，都需要特别的材料——夹纸。

夹纸其实并不是纸，而是用多层棉布和浆糊制作的平板状的布板。制作的过程俗称“打夹纸”，它也是一种废物利用。过去那些破旧的衣服被褥等布料，都可以用来“打夹纸”方法是：把屋子里的门板摘下来，平放在凳子上，先在门板上铺一层纸，在纸上面抹一层浆糊，铺一层旧布，再在布上抹一层浆糊，再铺一层布。如此反复五六次，就把五六层布粘合在一起了。然后放在阳光下晾晒，晒干后从门板上揭下来，就做成了一块门板大小、一毫米厚的平坦挺实的夹纸。因为过去房屋的门都是可以从门框上摘下来的木板门，所以才用门板做夹纸的模板，也可以用桌子或其它板材当做夹纸的模板。

夹纸不仅是用来做鞋底或鞋帮的专用材料，也可以做鞋垫和做帽檐。

用夹纸做鞋底的方法是：先用剪刀把夹纸剪成若干个同样大小的鞋底形状的夹纸片，然后再用新白布条粘些浆糊给这些夹纸片“包边儿”，也就是用白布条围绕一个夹纸片转一圈，把夹纸片周边的毛茬封闭起来。之后把若干包好边儿的鞋底形夹纸片重叠在一起，中间用浆糊衔接，在底部再粘一层新白布，就做成了鞋底的雏形。不同年龄段的人穿的鞋，底子的厚度也不同，小孩和老人，或者不下地干活的妇女，穿的鞋比较省（不容易损坏的意思），底子可以薄一些，有三四层夹纸片，四五毫米厚就可以。经常从事体力劳动的人穿的鞋比较费（损坏的快），需要鞋底厚些，需要六七层或七八层夹纸片，约一厘米多厚。

把鞋底的雏形做好了，就用钉底子绳来加固，这个过程有的称为“纳鞋底儿”，有的称为“钉底子”或“钉大底子”。在纳鞋底儿时，要先在白布条的封边儿部位纳一圈，之后在里边每隔二三毫米的距离扎进一针，用一根长长的钉底子绳上下穿梭，把多层粘连在一起的夹纸片，用线绳或好麻绳紧密的连接成一体。

纳鞋底针脚的排列，多数为均匀排列，横成排，竖成行。间隔整齐。从鞋底的外面（踩地的一侧）看，针脚都是正的，从鞋底的里面（钉鞋帮的一侧）看，针脚都是斜的。有的手巧的妇女，在鞋底的某些部位，还用针脚纳出一些图案花纹，周围才是均匀排列的针脚。不过这些图案花纹只能从外面看，从鞋底的里面是看不出来的。过去的公路多是土路，走过之后容易留下脚印，新鞋底子上的针脚或花纹，可以清楚的踩踏出来。哪个男人穿一双脚底下踩出花纹的新鞋，也是值得骄傲的，说明他母亲或妻子心灵手巧。

纳鞋底用的工具很简单，孩子或者老人穿的薄底鞋，只用一根大针，也就是专用的比较粗大的做棉被或纳鞋底的针，穿上线绳或好麻绳，手指上再带个铜套顶针，就可以穿针引绳了，每个针脚都要用手掌的拉力，尽最大力气勒紧。由于单凭手掌很难把绳勒紧布面里边去，这些针脚的绳都是凸出鞋底布面的。如果是常走路或干活人穿的厚底鞋，还需要再拿个针锥扎眼，然后在把带绳的针从扎好的眼里穿过去，把针脚勒紧。针锥上的针锥条也是一种很大的缝衣针，直径最粗处约半毫米。比修鞋匠专用的锥子细的多。用针锥扎眼后，线绳或麻绳需要用力抻拉才可以勉强穿过。拉紧后，还要用针锥柄做杠杆，把钉底子绳在木柄上缠绕几圈，把木柄底部顶在鞋底上，用手拉高针锥，可以把绳勒的凹陷进鞋底的布面里。这种厚底子纳完后，硬邦邦的像木板，非常结实耐磨，而且还比木板多了韧性。

因为线绳和麻绳是勉强穿过鞋底的夹纸层的，就是绳子和多层夹纸片紧紧的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体，即使鞋底下层的布面和鞋底外的绳针脚全部磨损掉了，组成鞋底的多层夹纸片也不会开裂。

鞋底纳完后，在上鞋帮时还要用两三层布铺里子，为的是不直接裸露针脚，而且穿着舒服。

过去的硬帮鞋又称“实纳帮鞋”，要用夹纸做鞋帮的内胎，外面粘一层黑色的布面，里面再粘一层布里子，之后用黑色双线密密麻麻的纳一遍。纳鞋帮比纳鞋底儿要省力的多，因为鞋帮只用一层夹纸片，用普通的缝衣针就可以。纳鞋帮的针脚和纳鞋底儿相似，也是一行行的均匀排列。

这种“实纳帮”的鞋帮，既坚挺又结实，一般的野草毛刺和荆棘刺不透，划不破，但是穿着“板脚”，不如薄底软帮鞋柔软舒适。

过去，许多家庭妇女在当街积聚聊天，或去别人家串门，或者参加村里的群众大会时，往往要带着针锥、鞋底和钉底子绳，一边听会一边纳鞋底儿，也有的妇女一边听会一边纳鞋帮。

1956年以后，商店里卖橡胶鞋底儿厚帆布鞋帮的胶鞋越来越多，这种鞋比家里做的厚底实纳帮鞋还结实，而且比较柔软，穿起来更舒服。所以就逐渐把厚底实纳帮鞋取代了。后来，商店又卖橡胶鞋底子和塑料鞋底子，人们就不在费工费力纳鞋底儿了，买来鞋底子做鞋。再后来商店里大量销售橡胶鞋底布鞋帮或者塑料鞋底布鞋帮的新型布鞋了，大家都买鞋穿了，根本不用自己家里做鞋了，自然也就没有纳鞋底儿和纳鞋帮的情况了。

12、弹棉花的：过去的棉衣和棉被等衣物，用了几年之后，里面的棉胎就“贴实了”，保温性能就差了，需要重新“暄腾”一遍，使其变的蓬松。方法就是把这些棉胎再“弹”一遍，由各种形状的棉胎再还原成棉絮，做成蓟县人俗称为“棉花摊儿”的长方形的棉絮片。这种蓬松还原的工艺，蓟县人俗称“弹棉花”。

地里收获的棉花是一朵花为一团带籽的棉团，俗称籽棉。做棉衣和被褥使用的棉花是不带棉籽的成片的棉絮，俗称皮棉。籽棉加工成皮棉，要先去掉棉籽，这很简单，可以用手择，也可以用圆木棍擀，把棉花籽从棉絮里挤压出来。剩下不带籽的一团团的棉花，通过“弹”连接成一片片的“棉花摊儿”，然后再折叠卷成一团，俗称“棉花瓜”。棉花瓜是做棉衣和被褥的原料，新棉花的棉花瓜柔软蓬松，重量轻，保温效果好。旧棉花的棉花瓜质量差一些，但是也比已经使用多年“贴实了”的棉胎好的多。

专门从事这种工艺的工匠，被人们称为“弹棉花的”。过去，有些弹棉花的就用小推车带着工具，走庄串村、走街串巷，为人们弹棉花。

弹棉花的工具很简单，一个大弓、一个木槌、一个木铲、一个木制磨盘。弹棉花一般在屋子里进行，操作时在房檩上拴一个竹片做的弓，弓弦下系一根绳子，下面又吊着一张五尺长的木弓，弓弦是钢丝的，轻轻一敲就发出清脆的镗镗声。弓下面是土炕，炕上铺着一块大木板子。木板上堆放着需要弹的“旧棉花套子”（被褥或者棉衣的棉胎），或者新棉花的棉团。弹棉花人坐在炕沿外边的凳子上，用木槌敲砸弓弦，就把弓弦砸进棉堆里，扬起槌子，弓弦就弹了回来，同时把一些棉絮粘在弦上，有的棉絮还会被弹射到空中。如此频频敲打弓弦，就使已经“贴实”的棉胎或者棉团被撕裂成松散的棉絮了。房檩上的竹片弓比较软，可以使下面的大木弓贴着炕面前后左右移动。再用木铲和木磨盘把松散成堆的棉絮压磨成一片片的“棉花摊儿”，折叠后卷起来就成为可以摊开使用的“棉花瓜”了。

我小时候，我们胡同南边的白塔寺胡同路南老李家大院，就住过弹棉花的。他们是乡下人，在城里租房弹棉花，负责给人家加工，收取加工费。每当弹棉花的人工作时，老远就可以听见“嘣嘣梆”、“嘣嘣梆”的声音，“嘣嘣”是木槌用力砸到底的声响，也就是把弓弦以及下面的棉堆一起砸，造成木案板被敲砸而发出的声音。“梆”是轻轻敲打弓弦发出的声音，就是木槌的力只作用在弓弦上，使弓弦颤抖，而案板没有受力，也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我们小孩子曾经去老李家大院去玩，那里站在弹棉花的屋门外看“新鲜”，但是他们总是往外轰我们，说是太脏，不让我们进屋。

弹棉花确实是又脏又累的活儿，弹旧棉花套子时，棉胎里飞出一团团的尘土，弄得弹棉花人脸上、身上都是土，就跟土猴似的，同时还沾一身土灰色的碎棉花毛子。弹新棉花时倒是没有尘土，可是空中飞舞着白色的棉花毛子，还容易粘在弹棉花人的眉毛、胡子、头发和衣服上。弹棉花人也不带口罩，那些飞尘难免不被吸进呼吸道中。

弹棉花的为什么要用力敲两下弓弦和棉花，再轻轻敲一下弓弦，而反复发出“嘣嘣梆”的声音，为什么不是“嘣梆嘣梆”或者“嘣嘣梆梆”，我们也不清楚。

1956年以后，蓟县有了轧花厂，工厂里有分离棉团和棉籽的轧棉花机和蓬松棉絮的弹棉花机，可以把农业社的棉花由籽棉加工成皮棉了，走乡串村、走街串巷弹棉花的工匠也就失去了加工市场，县城里边再也听不到“嘣嘣梆”、“嘣嘣梆”的弹棉花声音了。

13、刮硝土与熟皮子：蓟县人对从带毛的动物身上剥下来的鲜皮称为生皮子，刚剥下来生皮子是湿润而柔软的，上面难免沾染一些肉丝或者血迹，如果不摊开晾干，很容易腐烂。生皮子晾干后就像木板或厚纸板一样坚挺，还带有一股腥臭味。不论是带着浓毛的羊皮、狗皮、兔子皮，还是稀毛的猪皮、驴皮、马皮和牛皮，或者是刮掉毛以后的生皮子，晾干后都是硬板一样的。而那些经过加工处理，变得柔软的带毛的裘皮或者刮去毛的皮革，蓟县人称为“熟皮子”。把生皮子加工制作成熟皮子，应该是一门技术，有专门的工匠来从事这项工作。一般的农家或者屠户，都是把宰杀牲畜后，剥下来的生皮子，直接卖给皮货商人。皮匠们把生皮子加工成熟皮子之后，再转卖给需要做裘皮衣服或者皮革制品的人。那时人们讲究小雪节气以后才杀狗杀兔子，为的是皮子上面有厚厚的绒，也就是在起触觉作用的粗长毛的下面，又长出一层浓密细小的毛。这季节的皮子用来做裘皮衣服，具有很好的保暖作用。而夏季宰杀的未长绒的羊、狗和兔子皮，保暖作用就差些，可以用来制作皮革。皮货商收购生皮子也是冬季长绒的价格高些。因为皮匠加工制作裘皮或皮革是要赚钱的，所以出售生皮子与购买熟皮子的差价是很大的。

因为皮货商是走街串巷的收购生皮子，各家宰杀羊、狗、兔子后，剥下来的上皮子不一定能很快卖给皮货商。生皮子是很难保管存放的，容易发霉腐烂或者被虫子嗑咬坏。所以，

有的农民把自家养的羊、狗、兔子杀掉吃肉后，剥下来的羊皮、狗皮或兔子皮，不再卖给皮货商，而是在自己家里加工制作成熟皮子。这个加工过程俗称“熟”，掌握这门技术的人，俗称“会熟”。“熟”制以后，绵羊皮一般用来做皮衣服，山羊皮和狗皮用来做皮褥子，狗皮和兔子皮也可以用来做皮帽子或者皮领子。

我小时候经常见到有的人在普通的棉帽子外面自己绷一层狗皮或者兔子皮，也有的在大棉袄或者棉大衣的领子上绷一层狗皮或者兔子皮领子，这些皮子就是他们自家“熟”制的。虽然绷在帽子或领子上的皮子不如特制的皮帽子和皮大衣领子好看，但是也比棉帽子和棉领子暖和。

怎么加工制作熟皮子，我没见过，只听老人们说过。据说熟皮子需要用一种叫做“硝”的东西，硝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可以把动物皮肤内的某些油性和胶性的物质分解掉，使皮子变得柔软而且不再腐烂。方法是把生皮子放在掺了硝的水缸里，也就是在硝溶液里浸泡一段时间，把干硬的生皮子泡软。再捞出来刮掉皮子上的杂肉，然后再搓揉。搓揉到一定程度，再用清水洗涮几遍，把皮子中的硝清洗掉，之后再把皮子晾干就行了。因为皮子中的脂肪和胶质被“硝”给化学分解了，只剩下了动物纤维，皮革就变得柔软了。这就是所谓的熟皮子了。

过去熟皮子的“硝”是用硝土熬出来的，把硝土放在锅里用水熬煮，就会从土里分解出一层灰白色的晶体物质，这就是硝。锅里的水耗干了，上面的硝就凝结成固体了。

硝土是从街道或院子的靠近墙根的地面上刮来的，硝土不是普通的泥土。街道和院子的普通泥土是黑黄色僵巴巴的硬土，硝土是从硬土表面泛起的一层灰白色暄暄腾腾的细土面，它的主要成分应该是盐碱类物质。也不是所有的地面都会泛起硝土，只有含盐碱多的土壤里才会泛起硝土来，俗称“起碱”。 在墙根底下或者厕所附近，人们爱随处尿尿的尿臊窝子的土地上，太阳一晒，会泛起一片片、白花花的碱，远远地望去，还闪着晶莹的光芒，这些地面上的土就是被熬硝的人看好的硝土。

蓟县城里的泥土里有的也含有碱性，在碱性大的菜园里的井水就带有苦涩的味道。大街南侧的东南隅和西南隅地势较低些，这两个村里的苦水井较多，我们林家胡同的几家菜园子里的井，都是苦水井，说明我们那一片的地里是含有碱性的。

按老年人的说法，泥土里的盐碱会被水压下去，雨季或者人为灌溉的农田和菜园内，地面都不会“起碱”（注1）。只有在干旱的季节，土壤里的盐碱才会随着“地气”冒上来，地面或砖墙根才会起碱。在我们林家胡同的墙根下，每到开春、深秋和冬季，都可以看到地面上出现的一层碱土。不仅街道的墙根下“起碱”，我们院子里和菜园的墙根下也会“起碱”。

小时候，在我们西南隅林家胡同的墙根下，每年的开春或初冬季节，都会有人起大早来刮硝土。有时我们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咔咔”的刮地皮声音。我们小孩子好奇心强，看见刮硝土的也觉得好玩。来我们胡同刮硝土的，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两个人分片刮。刮硝土的人有时蹲着刮，有时猫着腰刮，刮土用的工具是一把铁挠子。那铁挠子是一个弓形的长铁板，六寸多长，三寸来宽。中间是铁管制作的把（柄），铁刮板比刨刃子还厚实些，也略有刃。刮硝土时，一手攥住铁挠子的柄往怀里搂。刮下一层，用笤帚扫起来，再刮一层。刮下来的硝土，都是喧喧腾腾的细土面，绝不是那种死板板的硬土。那人刮一会儿，扫一堆，再用细篾笤帚扫到簸箕，再装到用穴子圈着的手推车上。刮硝土的人我们不认识，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不清楚。有时他们也到我家院子里的墙根下刮过硝土，他们说话很客气，主人允许他们进院刮后，还要说几句感激话。

这些硝土就是不刮、不扫，由于下雨下雪，也会消失的。所以，一般的人家也不反对刮硝土的人进院来刮。

1956年以后，商店里出售新兴的栽绒棉帽子、栽绒领子的棉大衣，也出售专门的栽绒领子。栽绒是人工纺织的棉麻织物，它和羊剪绒相似，也是厚厚的绒毛，平整光滑的“面”，比那些绒短毛长的狗皮和兔子皮要美观，而且还避免了羊剪绒时间长了就“擀毡”（注2）的缺点。所以，栽绒棉帽子和栽绒领子很快就普及开了，那些自己在棉帽子和棉大衣领子上面绷狗皮、兔皮的显得土气又难看了，人们就不再自己“熟”皮子做帽子和领子了。同时，县里成立了手工业者联合社，后改建为皮革厂，大量收购生皮子，各家宰杀了羊、狗和兔子剥下来的生皮子可以随时卖给各乡供销社的收购站，用卖生皮子的钱买栽绒帽子和栽绒领子，既省事又美观，何必再自己熬硝熟皮子啊。

所以，从时兴栽绒帽子栽绒领子以后，农户就很少自家“熟”制生皮子了，因此也就听不到咔咔的刮地皮声音，看不到刮硝土的人了。

14、砸夯与唱夯歌：过去，在挖河筑堤、盖房修路等建筑工地都需要砸夯，这是自古代流传下来的传统工艺。古代人们怎么砸夯我不清楚，我小时候见到的砸夯是一项很有趣的劳动场面，其中最有趣的就是唱夯歌。

小时候我见到的砸夯工具有石夯和木夯两类。

木夯是木制的简陋打夯工具，就是在两个40——50厘米高的圆柱形木墩子中间，固定二根4——5厘米粗、50——60厘米长的木棍作手柄。使用时，两个人对面站着，四只手握住二根木棍，把木夯高举起来，用力甩下去，把土面砸成一个坑。两人要边砸夯边喊“嘿”“嘿”的夯号，以便协调一致，共同用力。

石夯有两种，一种较大的是石磙子夯，就是把轧场的碌碡滚子竖立起来，上部用绳索和木棍捆绑成一个适合手握的操作架，四周伸出七八根绳子。使用时一个喊号的人掌握操作架，七八个人站在周围拽绳子。大家在喊号人的指挥下，一起用力拽绳子，把碌碡棍子从地面提到一米多的高度，然后往下一砸，可把土面砸出一个大坑。喊号人用手握住操作架，可以掌握石磙子落地的方位，保障把土面夯实。还有一种是石环夯，就是用一个二十多厘米厚、直径约六七十厘米，中心是一个圆窟窿的石头环来砸夯。也要在石头环上拴五六根绳子，每人拽一根绳子，大家一齐用力向上抻绳子，把石环高高的悠起来，再一齐向下用力抻绳子，把石环砸在地面上。这五六个人中，也要有一个喊号的指挥者，由他那根绳子来掌握石环下落的位置。也有的喊号人不掌控绳子，而是在石环中间插一根木棍，由他来操控这根木棍，不断变换石环落地的位置。用木棍操控石环位置的，不可能把石环悠的超过指挥者胸部的高度，而用绳子操控的石环位置的，则可以把石环悠的比人还高。

我小时候看到的砸夯，有几次是西南隅的农户家里盖房砸地基，有两次是修建三八水库的工地上。

三八水库大坝是夯土坝，要把添上去的土一层一层的夯实。在大坝的主要坝面上是用链轨拖拉机碾压的，因为那时县里还没有现在这种大碾子式的专用轧道机。因为链轨拖拉机有轧不到的边角地方，这就需要人工砸夯。

我在三八水库工地上看到的有木夯和石环夯，在西南隅农家盖房工地看到的是石磙子夯。那时农户盖房的地基要开槽码盘子，接就是按照房屋的墙体位置，在地面挖出二尺宽三尺深的槽沟，而且要把槽沟里的土面夯实。那时各家都有轧场用的碌碡磙子，稍加捆绑就成为石磙子夯了。砸夯时操控碌碡磙子顶上木架的指挥者站在槽沟里，拽绳子的七八个人分别站在槽沟上边的地面上。

由于木夯的重量较轻，又是直接用手操作的，两个人可以频繁的高举和下砸，所以，他们只是“嘿呦”、“嘿呦”地喊着夯号，不唱夯歌。“嘿呦”一次就砸一下，木夯砸地的频率也比较快一点，二三秒钟或者三四秒钟就可砸一次。如果累了也要休息一会儿，喘口气儿。但是木夯砸地的效果要差一些，同一个地点要反复多砸几次。

石夯的重量大，需要多人同时用力，而且是通过绳子操控的，从大家开始用力抻绳子，把石夯悠起来，到石夯再落回地面，大约需要五六秒的时间。由于抻起石夯需要每个人竭尽全力，过后需要喘息的时间，所以就有了唱夯歌的时间了。也可以说，唱夯歌就是为了给大家以喘息的时间。

唱夯歌首先由操控石夯落地位置的指挥者唱，他唱完一句后，大家配合着唱一声“嘿呦呵呀”。指挥者唱那句歌词时，是大家喘息的时间，从大家唱的第一个“嘿”字开始，就要一齐用力抻拽绳子，把石夯悠搭起来，当呦呵呀唱完了，石夯也落下来砸在地面了。指挥者又唱第二句歌词，大家又喘息一会儿，然后又“嘿呦呵呀”把石夯拽起来再砸。如此反复多次，直到把地面夯实。

唱夯歌的歌词，有几句是常用的，如“大家齐努力呀”、“高高抬起来呀”、“慢慢的往前挪呀”、“别出马蹄窝呀”，这几句是任何场合都需要唱的。还有的歌词是见景生情即兴发挥的，如三八水库工地砸夯的也是妇女，唱的歌词就有宣传修水库的好处，表扬干劲足的民工的内容。给各户家里盖房砸夯的都是男人，指挥者唱的歌词则是赞扬房东阔气、大方等内容的歌词，也有的是拿人打趣取乐的歌词。总的看唱夯歌砸夯是最招人围观的场面，歌词的内容是单调无味，还是妙趣横生，是人们评价砸夯指挥者水平高低的标准。

1960年，蓟县城里普遍使用了电力电能，后来出现的电动砸夯机，既节省了人力，又提高了砸夯的速度，很受施工单位的欢迎。这样一来，人力砸夯与唱夯歌也就逐步消失了。

15、用容器计量粮食：

现在的粮食、蔬菜、水果、和食用油都是以重量来计算价钱的，不论是以公斤和克，还是以市斤和两来计算，体现的都是重量。在1956年以前，市场上买卖粮食不是按照重量计算价钱，而是按照体积计算价钱的。计量的工具不是秤而是容器，也就是斗和升。斗是上面口略小，下面底略大的正方体容器，装满一斗高粱粒或玉米粒是二十市斤。升是一个上面敞口的圆柱体容器，一升高粱粒或玉米粒是二市斤。那时的十升是一斗，十斗是一石（发音为蛋）。一石的粮食是二百市斤。因为各类粮食的比重是不一样的，一斗白面就不如一斗大米的重量大，一斗稻子和谷子，也不如一斗大米和小米的重量大。由于是以斗论价的，比重不同的粮食，价格也不同，所以，轻与重是无所谓的。古代政府官员的俸禄也是按照多少石稻谷发放的，所以唐代大诗人白居易诗中说“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解放前和解放初期，蓟县的大集上有粮食市，粮食交易不能买卖双方直接进行，必须经过官方的容器计量。那时粮食市上有专门负责给量斗的交易员，俗称量斗的。卖粮食的通过计量员把粮食转交给买主的过程，俗称“过斗”。他们把斗或者升放在大笸箩里，把粮食倒满一斗或一升之后，用一个平直的木条刮平，既不能冒尖多给买主，也不能亏空少给买主。不过，进行粮食交易时大多数是用斗计量的，使用升的情况很少。那时请交易员计量不用交手续费，只把从斗口或升口刮下来的那部分粮食，作为给计量员的报酬。

卖粮食的和买粮食的都用口袋盛粮食，卖者把口袋里的粮食倒进斗里，没倒满之前计量员总让你倒，稍不留心就倒出尖来，用木刮子一刮，多余的粮食落到斗外面的笸箩里，就成了计量员的了。之后，计量员端起斗来，倒进买主的口袋内。有时买粮食的人多，需要排队等候过斗，计量过程是很快的。有的黑心计量员在刮斗的一瞬间，不是按照标准用右手的几个手指头捏住木板刮子柄竖直平移的，而是把木刮子往右侧倾斜，暗中把手指从刮子下部划过去。这样就会造成斗里的粮食不是真的“满了”，而是略有亏空，只是由于动作很快，买主还未看清就被倒进口袋里了。

1956年后，粮食实行国家统购统销，由国家的粮食部门负责买和卖了，粮食也上秤称重量，按斤计算价格了，这种以升、斗、石来计量粮食的方法也被淘汰了。

与上述一起消失的生活习惯还会有一些，在我印象中主要是这些。

 

 

 

 

注1：起碱，指的是被盐碱溶液侵蚀的物体中的水分蒸发后，在物体表面留下来的灰白色盐碱痕迹。含有盐碱的土壤表面会起碱，厕所和盐碱地上盖房、砌墙的下部墙体也会起碱，多次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也会起碱。石头不会被盐碱溶液侵蚀，用石头垒砌的房基，阻断了土壤中盐碱溶液对上面砖墙的侵蚀，这样的砖墙也不起碱。

注2：擀毡，本意是把羊毛擀轧成毡子。因绵羊的绒毛受到外力挤压之后可以紧缩成毡子的，用绵羊皮做成的皮衣、皮帽子或皮领子，使用多年后，绒毛就会逐渐改变均匀松散的状况，呈现一块一块压缩在一起的毛絮团，人们也称这种现象为“擀毡”了。

 

 

 

天翻地覆六十年（孟凡生回忆录68）

第五章   我的婴幼儿时期（下部）

       社会状况

第十三节   已消失的病症

随着医疗技术水平的提高和医疗事业的发展，农村缺医少药的问题，逐步得到解决，我小时候有些传统的常见病也逐渐消失了。根据蓟县的情况，已经消失的病症主要有：出花造成的麻子脸，长疮造成的秃疮头和疤瘌眼，缺碘造成的瘿袋脖，饮水不卫生造成的寄生虫病，还有出疹子——麻疹、发疟子——疟疾，以及先天性兔唇腭裂和被鬼魂附体黄鼠狼迷人等类疾病。

一、出花：过去蓟县人称感染天花病毒的病症为“出花”，老人们认为出花和出疹子似的，都是毒气从身体内部散发到皮肤外面来了，所以称毒气“出来”了。至于这些毒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大家就说不清了。

现代医学介绍，天花是由天花病毒引起的一种烈性传染病，也是到目前为止，在世界范围被人类消灭的唯一一个传染病。感染天花病毒后的潜伏期平均约为12天（7-17天）。感染后的初期症状包括：高烧、疲累、头疼及背痛。2-3天后，会有典型的天花红疹明显地分布在脸部、手臂和腿部。在发疹的初期，还会有淡红色的块状面积伴随疹子而出现。病灶在几天之后开始化脓，直到第2个星期开始结痂。接下来的3-4周慢慢发展成疥癣，然后慢慢剥落。天花是感染痘病毒引起的，患者在痊愈后脸上会留有麻子，“天花”由此得名。

常见的天花病毒是大天花病毒，大天花是天花的一种，也是正痘病毒的一种。除大天花外天花还分为中天花和小天花。大天花、中天花和小天花的病症完全相同，传染方式也一模一样。它们的区别在于感染大天花的患者大约25%都会死亡，中天花的致命率约为12%，而感染小天花的只有1%有生命危险。

在患者受感染后的第一周内，病毒只在其体内安静的展开活动。患者身上不会有任何病象，而且就算他怀疑自己可能受到了感染，他也没办法确定。到了第九天左右，染病的第一批征兆开始出现：头痛、发烧、反胃、背痛，有时还伴随着一些痉挛或神经错乱。

在此潜伏期内，一些患者还会做噩梦，持续三四天不等。肤色白皙的患者脸上常常会出现一团团散开的深红色斑，有时还会遍及周身。潜伏期结束，患者高烧减退，并暂时感觉病情好转，也正是此时，天花病毒开始在患者身上生出其标志性的红疹，以宣告其存在。通常情况下，这些扁平的浅红色痘点最初出现在患者脸部，接着迅速扩散到胳膊、胸部、背部，最后到达腿部。

而脸部、前臂及腿部的疹子又要比身体中心部位的密集。之后几天内，扁平的痘疹开始肿胀，先是丘疹，接着变成水疱，然后是脓疱，之后脓包干裂，开始变成硬壳或结痂，而此过程也使疼痛难耐的可怜的患者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全身肿胀的怪物。最严重时，这些脓包密集成堆。使患者的皮肤变得蜡黄。在皮肤白皙的患者身上水疱或早期的脓包周围会有一圈淡淡的红晕；而在丘疹期，整个出疹的皮肤都会变红。许多患者在出疹的头几天就会死去，其他人最多坚持一个星期也会很快丧命，有些人则甚至在红疹出现前就被送进了坟墓。

人们一旦被传染，也就只能听天由命。爆发性天花症状爆发性感染患者通常在3到5天内就会死亡，其致死原因一般为无法控制的毒血症，或大出血。在大出血情况下，患者体内血液大量流入皮肤、喉咙、肺、肠或子宫。这样的患者身上不会出现典型的丘疹或水疱状突起，而只是平常的红色或紫色斑痕、瘀点或麻疹样的红斑。这些症状在人体受到与多严重感染、凝血机能受到严重破坏时也会出现。在其他恶性感染情况下，天花病毒在组织层或皮肤深层受到严重破坏时造成扩散性破坏，患者在出现症状后10至14天内死亡，其实浑身脓包，有时脓包还会融合。而良性感染患者的病损则局限在表皮层，这样不易引起继发性细菌感染。

天花病毒有不同的品种，对人类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感染。大多数的天花患者会痊愈，死亡情形常发生在发病后1或2周内，约有30%的死亡率。

到目前为止，对天花还没有确定有效的治疗方法。感染天花的病人通常是以支持疗法进行治疗，例如静脉注射电解质、营养品或以药物控制高烧或疼痛，同时也会以抗生素来预防感染天花病毒后随之而来的细菌感染问题。

由于人体内没有对天花病毒的先天性免疫力，所以很容易被天花病毒感染，但是患病后便可获得对此类病毒的终身免疫。因此，１８世纪的英国乡村医生爱德华·琴纳就发明了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防疫措施，后来，这种防疫措施从欧洲逐渐扩散，在世界许多国家推广开来。

因为旧中国医疗水平低，中国人被西方人称为“东亚病夫”，对天花病毒的感染是束手无策的，“出花”时只能听天由命，一部分患者病死了，一部分患者活了下来，却落得一脸疤痕，造成个麻子脸。1949年以前出生的人群中，脸上有麻子的人数量不少，远远超过瞽目、聋哑、瘸拐、兔唇、罗锅腰等残疾人的比例。一些长篇小说、戏剧里也有麻子脸的主人公，春节花会“十八美”里，女队领队的是一个手持棒槌的麻子脸老太婆，男队末尾是一个麻子脸傻小子。这说明天花病毒造成的麻脸后遗症，是比较广泛的。

新中国成立后，开始在全民中开展免费接种天花疫苗，也就是种牛痘的工作，接种成功后，体内就可以产生对天花病毒的终身免疫力，老百姓俗称为“种花”。

解放初期，小孩子出生后都要“种花”，就是在胳臂上方的肌肉部位，用注射器针头把皮肤划开一个十字形口子，创口很浅，见血了但不流血。几天后创口部位发红而后肿胀化脓，同时伴有低烧症状，但不严重。几天后退烧，创口结痂，落下一个纽扣大小的疤痕。人们称这个疤痕为“花”，这是接种牛痘成功的标志。如果“种花”后，创口没有肿胀化脓，就是“种花”没有“开花”，和下种没出苗似的，算失败，还要再种一次，直到“开花”为止。所以解放后出生的人，都避免了感染天花病毒，再也没有麻子脸了。

1979年，由于牛痘的广泛接种，人类已基本消灭了天花病毒。所以，现在的新生儿都不接种牛痘了。

现在的新生儿童也可能出水痘，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水痘是由水痘病毒引起的传染病，一年四季可发病，尤以冬春季常见．学龄前的儿童为好发年龄。水痘初起时为红色针头大小的斑疹，数小时后变为丘疹，再经数小时即变成绿豆大小的水疱，周围红晕。水疱内容清澈如水珠状，疱壁薄易破，经2至3天干燥结痂，痂脱落后不留疤痕，不会造成麻子脸。

二、出疹子：过去蓟县人对感染麻疹病毒的病症称为出疹子，传统的说法是：出疹子是每个人必经的一种先天性的疾病，早出（疹子）晚出（疹子）早晚都要出（疹子），出了一次疹子，以后就不再出了。老人们还说出疹子越晚，也就是年龄越大出疹子的病症越严重，危险性越大。

我小时候还没有对麻疹的预防措施，没有打过预防麻疹的防疫针，那时有预防大脑炎和脑膜炎的防疫针，儿童们只打这类防疫针。那时有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措施，没有接种麻疹病毒疫苗的，所以，儿童出疹子是一种非常普通的病，也是每个人必然要得的一种病，这就是出疹子。

在发现疹子前期，一般不知道是出疹子，这阶段约3～4天。表现类似上呼吸道感染症状：中度以上发热、咳嗽、流涕、流泪、咽部充血等，以眼症状突出，结膜发炎、眼睑水肿、眼泪增多、畏光等。偶见皮肤荨麻疹，隐约斑疹或猩红热样皮疹，在出现典型皮疹时消失；部分病例可有一些非特异症状，如全身不适、食欲减退、精神不振等。但体温稍有下降。婴儿可有消化系统症状，呕吐、腹泻等。发热后3-4天出现皮疹。这时就可以知道是出疹子了，出疹子时体温可突然升高至40～40.5℃，皮疹为稀疏不规则的红色斑丘疹，疹间皮肤正常，出疹顺序也有特点：始见于耳后、颈部、沿着发际边缘，24小时内向下发展，遍及面部、躯干及上肢，第3天皮疹累及下肢及足部。病情严重者皮疹常融合，皮肤水肿，面部水肿变形。大部分皮疹压之褪色，但亦有出现淤点者。全身有淋巴结肿大和脾肿大，并持续几周，肠系膜淋巴结肿大可引起腹痛、腹泻和呕吐。阑尾黏膜的麻疹病理改变可引起阑尾炎症状。疾病极期特别是高热时常有谵妄、激惹及嗜睡状态，多为一过性，热退后消失，与以后中枢神经系统合并症无关。出疹3～4天后皮疹开始消退，消退顺序与出疹时相同；在无合并症发生的情况下，食欲、精神等其他症状也随之好转，体温减退。皮肤颜色发暗。疹退后，皮肤留有糠麸状脱屑及棕色色素沉着，7～10天痊愈。

据老人们说出疹子造成的发热是正常的，就任凭患者发烧，几天就会过去。切记不要用药物退烧降低体温，那样容易把疹子憋回去，更有生命危险。但是，如果引出疹子引起了其它并发症，则是需要药物治疗的。

麻疹病毒本身可导致整个呼吸道炎症。由于3岁以下的小儿喉腔狭小、黏膜层血管丰富、结缔组织松弛，如继发细菌或病毒感染，可造成呼吸道阻塞。临床表现为声音嘶哑、犬吠样咳嗽、吸气性呼吸困难及三凹征，严重者可窒息死亡。由麻疹病毒还可能并发呼吸道疾病如中耳炎、喉-气管炎、肺炎等，麻疹脑炎、亚急性硬化性全脑炎等严重并发症。不过常见的是并发中耳炎、支气管炎和肺炎，而并发心肌炎、大脑炎、肺结核等疾病是非常少见的。我在七周岁时才出疹子，而且并发了肺炎，就是通过注射青霉素才治好的。

对于麻疹病毒造成的出疹子，目前尚无特效药物治疗。我国自1965年，开始普种麻疹减毒活疫苗后发病显著下降。我国实施计划免疫后，麻疹发病率和病死率已明显降低，麻疹大流行基本上得到控制。现在，儿童们都要进行麻疹的免疫预防，所以就不再出疹子了。过去每个人都必须经受的这一种疾病，现在已经基本看不到了。

三、发疟子：过去蓟县人俗称换疟疾病为发疟（读音药）子，这也是一种常见的疾病。

疟疾又称打摆子或寒热病，是经蚊虫叮咬或输入带疟原虫者的血液而感染疟原虫所引起的虫媒传染病。寄生于人体的疟原虫共有四种，即间日疟原虫，三日疟原虫，恶性疟原虫和卵形疟原虫。在我国主要是间日疟原虫和恶性疟原虫；其他二种少见，近年偶见国外输入的一些病例。不同的疟原虫分别引起间日疟、三日疟、恶性疟及卵圆疟。本病主要表现为周期性规律发作，全身发冷、发热、多汗，长期多次发作后，可引起贫血和脾肿大。

典型的疟疾多呈周期性发作，表现为间歇性寒热发作。一般在发作时先有明显的寒战，全身发抖，面色苍白，口唇发绀，寒战持续约10分钟至2小时，接着体温迅速上升，常达40℃或更高，面色潮红，皮肤干热，烦躁不安，高热持续约2～6小时后，全身大汗淋漓，大汗后体温降至正常或正常以下。经过一段间歇期后，又开始重复上述间歇性定时寒战、高热发作。

四种人体疟疾典型的临床发作大体相似，可分为前驱期、发冷（寒战）期、发热期、出汗期和间歇期.每个时期的症状各有特点，分别如下：

前驱期：患者有疲乏、头疼、不适、厌食、畏寒和低热。此期镜检多为阴性。发冷期或寒战期：持续数分钟至1小时，常伴头痛、恶心和呕吐。此时体温多已超过38℃。镜检疟原虫时，大部分为裂殖体和环状体。

发冷（寒战）期：骤感畏寒，先为四肢末端发凉，迅觉背部、全身发冷。皮肤起鸡皮疙瘩，口唇，指甲发绀，颜面苍白，全身肌肉关节酸痛。进而全身发抖，牙齿打颤，有的人盖几床被子不能制止，持续约10分钟，乃至一小时许，寒战自然停止，体温上升。此期患者常有重病感。

发热期：一般持续3~4小时，头痛加剧，体温高者可超过40℃。多次复发的病人，可只定时出现微寒和低热，或头晕、头痛，肌肉关节酸痛和三叉神经痛而无明显的高热。所见的原虫以小滋养体为主。

出汗期：高热后期，颜面手心微汗，随后遍及全身，大汗淋漓，衣服湿透，2～3小时体温降低，迅速恢复正常，常至35.5℃。患者感觉舒适，但十分困倦，常安然入睡。一觉醒来，精神轻快，食欲恢复，又可照常工作。之后，进入间歇期。

间歇期：系指前后两次发作的间隔时间，间歇期内感觉正常，间歇时间长短取决于虫种和免疫力。恶性疟病例很不规则，短仅数小时，长达24~48小时；间日疟为48小时。

按照老人们的说法，发疟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患病期间是非常痛苦的。解放后，随着医疗技术水平的提高，查清了疟疾的病因和传播途径，开展了预防工作。1958年开展的除四害讲卫生活动，抑制了蚊虫传播疟疾的感染源，同时对疟疾患者采取的隔离措施，也控制了疟疾的传染范围。所以，后来就很少再见到这种疾病了。

四、长疮：指的是人或者动物身上长出来的脓疮，属于溃烂性皮肤病。蓟县老人们认为脓疮是由疖（jie）子发展形成的，最初的疖子只是局部皮肤瘙痒，继而出现充血硬块，继而化脓，红肿，疼痛。疖子里面的浓越来越多，在皮肤表面形成一个凸出的“包”，就要“出头”了，也就是皮肤溃烂出一个“眼”，往外流脓水，这时的疖子就变成疮了。现在可以通过打针吃药或者手术，把疖子治好。在充血阶段可以打针吃药消炎，使肿块消失。在化脓阶段可以手术排出脓水，使用消炎药物，使这块皮肤恢复正常。

可是过去由于缺医少药，有的人长了疖子也束手无策，只好任其发展，或者是从街上买来膏药贴上。有的可能自愈，不贴膏药疖子也消失了，也有的疖子贴上膏药就消失了。但是也有的疖子越来越大，里边化脓了，贴膏药也晚了，还是溃烂成疮了。据说疮的脓水传染性很强，沾染在旁边的正常皮肤上，可以使正常皮肤也溃烂。俗话说有一种蜘蛛疮，就是“大疮下（繁殖）小疮”，疮连着疮，使皮肤溃烂一大片。这时即便贴上膏药，使长疮的部位停止化脓和溃烂，但是疮口的皮肤也不再回复原状了，而是留下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俗称疤瘌。有的疮疤皮肤烂掉的面积大，外表露出嫩肉（肌肉）来，形成一片儿没有汗毛眼的死肉。有的疮疤上还长出小肉芽或小肉球，明显的和其它皮肤不同。

这样的脓疮如果长在身上或者头顶部位，落下的疤瘌还可以用衣服和头发遮盖，如果长在脸上，落下的疤瘌就影响容貌的美观了。还有一种眼疮，专门长在上眼皮部位，落下的疤瘌形成疤瘌眼，这和出花造成的麻子脸一样，过去也是常见的。

脓疮疤瘌不是正常的皮肤了，在身上不长汗毛，在头顶也不长头发。不过满头顶都是脓疮疤瘌的现象还是极少见的，常见的是头顶上长满秃疮。

秃疮不是脓疮，不属于溃烂性皮肤病，而是一种癣类皮肤病。秃疮又称癞头疮，又名白秃疮，俗称白鬎疬（音辣利）。生长在头上，初期的白秃疮相当于西医头癣中的白癣，症状为头皮上出现单个或多个圆形不规则的大片灰白色鳞屑斑，边界清楚，病发失去光泽，常在近头皮处折断，所以头发长短参差不齐，病程缓慢，病程缠绵，多年不愈。白癣病不经治疗往往到青春期可自愈，头发可再生，不遗留瘢痕。而严重的秃疮头部头皮上起白痂，搔痒难忍，蔓延成片，用手一挠就往下掉白色渣片。秃疮部位则发枯脱落，形成秃斑（注1），少数患者有轻微的红肿、丘疹、脓疱、结痂而稍有疼痛。如有继发感染者，则在化脓处遗留疤痕。该处头发永不再生。如果化脓处逐渐蔓延，病久易使全部或大部头发脱落形成秃疮头。

秃疮头俗称“秃子”，这种秃头不同于脂溢性脱发造成的秃顶和秃头，更不同于理发时剃光的光头。后两类光头虽然也是没有头发，但头上的皮肤是正常的，不影响容貌美观。而秃疮头的头部皮肤是不正常的，或是不规则形状的脓疮疤瘌，也就是红色的嫩肉和肉芽；或是白癣结痂形成的鳞片似的秃疮“嘎巴”，也就是角质的硬片，揭开一片“嘎巴”，里面就冒出鲜血来。所以秃疮头是非常难看的，都需要戴帽子来遮盖。

现代医学认为，疖子是由葡萄球菌或链状菌侵入毛囊内引起的皮肤疾病，秃疮是由毛发癣菌等真菌侵入毛囊造成的皮肤疾病，它们虽然都具有很强的传染力，但是也容易治疗。抗生素类药物就可以抑制病菌的发展，消灭病菌。而且在1958年开始的除四害讲卫生运动，也使人们增加了讲究卫生的习惯，从而减少和避免病菌传染的机会。同时，使用抗生素药物，可以把脓疮和秃疮消灭在初始阶段，也就是疖子和白癣阶段，不让它发展成疮。所以，后来的年轻人里，就再没有因为长大疮，落下大疤瘌的，也没有因为生“秃疮”，落下癞疮头的“秃子”了。

同时，由于医疗技术提高，美容整容手术和皮肤移植手术的实施，也把过去因为长大疮，面部和头部落下疤瘌给修复为正常的皮肤了。所以，现在就看不到疤瘌眼和和癞疮头了。.

五、长虫子：过去，蓟县人把人体内出现的寄生虫称为长虫子，认为每个人体内都会长虫子，至于为什么都会长虫子，大家就说不清了。

人体内的寄生虫主要有两种，医学上称为绦虫和蛔虫。

绦虫，是一种巨大的肠道寄生虫，普通成虫的体长可以达到几十米。绦虫的成虫体背腹扁平、左右对称、大多分节，长如带状，无口和消化道，缺体腔，除极少数外，均为雌雄同体。绦虫全部营寄生生活，成虫绝大多数寄生在脊椎动物的消化道中。绦虫是寄生虫，有时能使猪及牛受到病害。人们吃了未经适当烹煮的带绦虫猪肉、牛肉或鱼肉，绦虫就会进入人体寄生。绦虫世界性分布，侵入人和其他吃鱼的哺乳动物，特别是狗和熊；受精卵随粪便排到水中，孵出的幼虫为小甲壳动物所吃，后者又被鱼所吃，幼虫在鱼肌肉内结成包囊；哺乳动物吃鱼後，幼虫在肠内发育为成虫。绦虫广泛地寄生于人、家畜、家禽、鱼和其他经济动物的体内，引起各种绦虫病。

蓟县人俗称绦虫为“带子虫”，又名“节巴虫”，据说这种虫子没有头和尾，人的肠子有多长，这条虫子就多长。节巴虫呈扁平的带子形状，吸附在人的肠道里，前部的“节巴”仅靠人的胃部，随时增长，中间的节巴贯通人的肠道中，后部的“节巴”临近人的肛门，随时死亡脱落，随着人的粪便排出。绦虫寄生人体大多为1条，少数可多条，成虫在人体寿命约数年至20年或更久。绦虫寄生在人的小肠内，除夺取营养外，致病作用一般较轻微，有时可有腹部不适、腹泻、消化不良、恶心、体重减轻等症状和体征，大便中常有白色虫体节片排出。

过去老年人说，肚子里有带子虫的人，又馋又瘦，总想吃好的还不发胖，就是因为吃进去的营养都被虫子吸收了，如果家里穷，吃不起好的，营养跟不上，最后就会“瘦死”。不过，总的看儿童肚子里长绦虫的还不多，更多的是长蛔虫。

蛔虫是人体肠道内最大的寄生线虫，成体略带粉红色或微黄色，体表有横纹，雄虫尾部常卷曲。常见的蛔虫大小形状和蚯蚓相似，大的三四十厘米，小的三四厘米，只是颜色不同。蛔虫随粪便排出体内后，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干巴死了。蛔虫是世界性分布种类，是人体最常见的寄生虫，感染率可达百分之七十以上，农村高于城市，儿童高于成人。受感染后，出现不同程度的发热、咳嗽、食欲不振或善饥、脐周阵发性疼痛、营养不良、失眠、磨牙等症状，有时还可引起严重的并发症。如蛔虫扭集成团可形成蛔虫性肠梗阻，钻入胆道形成胆道蛔虫病，进入阑尾造成阑尾蛔虫病和肠穿等，对人体危害很大。

蓟县人对蛔虫就俗称为“虫子”，说小孩肚子里有虫子，要吃虫子药，吃药后大便拉出虫子来了，指的都是蛔虫。

 过去小孩子们长蛔虫很平常，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天夜里睡觉，就曾经感觉肛门处有虫子往外钻，我醒了，用手一摸，发现一条虫子已经钻出来两厘米，就把它从肛门里揪了出来。还有一次，是上小学四年级时的夜里，是喉咙里感觉有虫子向外钻，我也醒了，张开嘴用手一摸，一条虫子已经钻出我的喉咙两三厘米，我又从嘴里把它抻了出来。小时候孩子们经常吃“塔糖”，是一种带甜味的虫子药，吃过后，大便里就会拉出一团团的蛔虫。

现代医学查明，绦虫和蛔虫都不是婴儿从娘胎里先天带来的，而是虫卵随着食物链的传播进入人和动物的体内的。

蛔虫生活在人和动物的体内，虫卵会随着粪便排出体外，保存在自然环境中。过去，农村种庄稼种蔬菜都施用农家肥，农家肥是由家庭的生活垃圾和粪便沤制成的，虫卵会随着肥料传播到庄稼和蔬菜上。过去人们饮用水都是浅层的井水或者河水，经过雨水的冲刷，粪便里的虫卵会传播到井水和河水里去。所以，虫卵可以人和动物吃、喝的渠道，又回到人和动物的体内。

掌握了寄生虫的传播途径后，国家对绦虫和蛔虫病的防治，就采取了综合性措施。包括查治病人和带虫者，处理粪便、管好水源和预防感染几个方面。加强宣传教育，普及卫生知识，注意饮食卫生和个人卫生，做到饭前、便后洗手，不生食未洗净的蔬菜及瓜果，不饮生水，防止食入蛔虫卵，减少感染机会。使用无害化人粪做肥料，防止粪便污染环境是切断蛔虫传播途径的重要措施。在使用水粪做肥料的地区，可采用科学贮粪法，使粪便中虫卵大部分沉降在池底。由于粪水中游离氨的作用和厌氧发酵，虫卵可被杀灭，同时也会增加肥效。利用沼气池发酵，既可解决农户照明、煮饭；又有利粪便无害化处理。可半年左右清除一次粪渣。此时，绝大部分虫卵已失去感染能力。在用于粪做肥料的地区，可采用泥封堆肥法，三天后，粪堆内温度可上升至52℃或更高，可以杀死蛔虫卵。为了预防绦虫卵的传播，国家又采取禁止出售含有囊尾蚴的猪肉和牛肉。提倡猪圈养猪，猪圈远离厕所。提倡改变生吃猪、牛肉习惯，所用菜刀、菜板生熟分开等措施。同时，农村饮用深机井水和城市饮用经过过滤消毒的自来水，改善人们的饮水条件，也避免了寄生虫进入人体的机会。

总之，预防绦虫病和蛔虫病，主要是普治病人，杜绝感染来源；搞好粪便管理；讲究个人卫生，防止虫卵入口。对病人和带虫者进行驱虫治疗，是控制传染源的重要措施。驱虫治疗既可降低感染率，减少传染源，又可改善儿童的健康状况。现在，许多农村也像城市居民那样，使用自来水和水冲厕所，种庄稼和蔬菜大量使用化肥，不用农家肥，这就从很大程度上阻断了寄生虫卵随着食物链进入人体的渠道。

目前，虽然寄生虫病还没有彻底根除，在一些条件落后的乡村里还会有寄生虫的传染源，但是在现代化生活的城市里，这种疾病已经基本消失了。拿蓟县县城来说，过去少年儿童中普遍存在的肚子里“长虫子”的现象，早就成为历史的记忆了。

六、瘿袋脖：中医称生长在脖子上的囊状肉瘤为“瘿”，主要指的是甲状腺肿大等病症。过去，蓟县人称甲状腺肿大为“瘿袋”，因为蓟县人称布囊为袋子，也就把脖子上的囊状肉瘤称为“瘿袋”，而把脖子上长瘿袋的称为“瘿袋脖”了。

在1965年以前，走在蓟县城里的大街上，经常可以看到脖子上长瘿袋的人。瘿袋小的只是在脖子前方下半部，也就是声带的左下方和右下方，凸起小半个或者半个肉球形状的“包”。瘿袋大的则是在脖子前面凸起了大半个肉球或者整个肉球。再大的就是肉球逐渐下垂，把外表的肉皮撑大为口袋的形状，直到整个肉囊和里面的肉球完全耷拉到脖子锁骨下面的胸部上。这时的瘿袋真像袋子似的，可以托举起来与脖子平行，也可以继续向上托举到下巴上方。

瘿袋脖的形成是与人的年龄成正比的，年龄越大瘿袋长的越大。一般从30岁以上初显，四十岁以上明显，五十岁以上的开始下垂，六十岁以上的完全垂下来了。瘿袋脖里两个肉球的大小有对称生长的，肉袋里的两个肉球大小相同。也有不对称生长的，肉袋里的肉球一个大些，另一个小些。

过去脖子上长瘿袋的人是不分性别的，男人和女人都有，山区较平原地区为多。老人们都说蓟县北半部的山区的水质硬，长期饮用容易长瘿袋脖，南半部平原地区的水质软，饮用后不长瘿袋脖。但是，为什么不是山区的所有人都长瘿袋脖？为什么一家人同吃一锅饭，共饮一缸水，却有的人长瘿袋脖，有的人不长瘿袋脖呢？这些大家也说不清。

现代医学称瘿袋脖的学名是甲状腺肿，它是一种地方性疾病。单纯性甲状腺肿是甲状腺功能正常的甲状腺肿，是以缺碘、致甲状腺肿物质或相关酶缺陷等原因所致的代偿性甲状腺肿大，不伴有明显的甲状腺功能亢进或减退，故又称非毒性甲状腺肿，其特点是散发于非地方性甲状腺肿流行区，且不伴有肿瘤和炎症，病程初期甲状腺多为弥漫性肿大，以后可发展为多结节性肿大。

甲状腺肿大是非毒性甲状腺肿特征性的临床表现，少数人有时甲状腺肿可向下沿伸进入胸腔，这可能是由于胸廓内负压和肿瘤重量下坠所致；偶见甲状腺肿发生于迷走甲状腺组织。

患者的颈部肿块。结节大小不等、质地不等、位置不一。甲状腺肿一般无疼痛，如有结节内出血则可出现疼痛。如体检发现甲状腺结节质硬活动度欠佳，应警惕恶变可能。

现代医学通过手术治疗可以迅速解除局部压迫症状，因此，手术治疗单纯性甲状腺肿可以解决瘿袋脖的症状。

国家知道了甲状腺肿大主要是因身体缺乏碘元素造成的，就重点开展预防工作。解放以后，蓟县开始在供销社出售的食用盐中加碘，大家食用了加碘的盐后，就没有再长瘿袋脖的了。那些在新中国成立以前已经长了瘿袋脖的患者，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人，他们有一些人通过医院药物治疗或者手术治疗，小瘿袋脖逐渐缩了回去，大瘿袋脖也切削便成正常的脖颈了。但是，也有些长瘿袋脖的人，因为家庭没有富裕钱，又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讲究美观不美观了，垂挂在颈下的瘿袋已经习惯了，反正也不疼不痒，就任凭它去吧。因此，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期，蓟县城里还经常看到长瘿袋脖的人。后来这些老年患者逐渐离世了，人们也就看不到“瘿袋脖”了。

七、兔唇和腭裂：兔唇也称唇裂，指的是婴儿一出生，上嘴唇中间就有裂缝，腭裂指的是婴儿先天性上颌骨中间的裂缝，唇裂和腭裂常常伴生。

唇裂和腭裂都是口腔颌面部常见的先天性畸形，引起发育和融合障碍的确切原因和发病机理，目前尚未完全明了。研究表明,可能分为遗传因素及环境因素两个方面，并与营养、遗传、感染、内分泌等因素有关。

一是遗传因素，唇裂的患者可发现在其直糸亲属或旁糸亲属中也有类似的畸形发生，因而认为唇裂畸形与遗传有一定的关糸。遗传学研究还认为唇裂属于多基因遗传性疾病。

二是环境因素，在妊娠前三个月内，当母体的生理状态受到侵袭或干扰时，就可能影响胚胎颌面部的生长发育。如营养缺乏、感染、药物因素、物理损伤和烟酒等。

唇裂的主要表现为上唇部裂开。根据裂隙的部位和裂开的程度可分为三度。

1.一度唇裂仅为红唇裂开。

2.二度为裂隙超过红唇但未达鼻底。

3.三度为裂隙由红唇至鼻底全部裂开，前二者又称为不完全唇裂，最后者又称为完全唇裂。

一般认为单侧唇裂在婴儿出生三至六个月左右手术为宜，双侧唇裂则略推迟。

腭裂较为常见，可单独发生，也可以并发唇裂，腭裂不仅有软组织畸形，大部分腭裂患者还可伴有不同程度的骨组织缺损和畸形，在吮吸，进食及语言等生理功能障碍方面远比唇裂严重。由于颌骨生长发育障碍还常导致面中部塌陷，严重者呈碟形脸，咬合错乱（常呈反颌或开颌）。因此，腭裂畸形造成的多种生理功能障碍，特别是语言功能障碍和牙错乱，对患者的日常生活、学习、工作均带来不利影响，也容易造成患者的心理障碍。

在腭裂手术时间方面，尽可能做到在2岁前完成腭裂修复术。对于裂隙较窄，手术后可不暴露或少暴露硬腭裸露骨面的患者，以一岁内完成腭裂整复手术为好。而对于裂隙严重，术后有可能遗留较大面积裸露骨面时，则可将手术时间适当延迟。对5至10岁的腭裂患者，实施在腭裂整复的同期行华西咽后壁增高术，以助腭咽闭合率的提高，而对大于10岁的腭裂患者在行腭裂整复术的同期行华西腭咽肌瓣咽成形术，可明显提高大龄患者的腭咽闭合率，对腭隐裂的患儿可严密监护，只有当出现喂养、听力或语音问题时才考虑进行腭裂的修复。

现代医学看来，兔唇和腭裂都不算什么大病，很容易通过手术治疗回复正常，可是在旧中国，由于医疗事业落后，对于大多数兔唇和腭裂是束手无策的。

我小的时候，经常可以见到兔唇和腭裂的残疾人，蓟县人俗称这类残疾人为“豁嘴”或“豁子”。这些人中，有小孩，也有成年人和老年人，有男性的，也有女性的。他们的共同特点是说话时有的词语发音不准确，但是又不同于“大舌头”。大舌头的人是对一些以“勒”为声母的舌尖音，发声不准确，兔唇的人则是对以“佛”为声母的唇齿音，发声不准确。虽然兔唇和腭裂的残疾人，除了说话不同于正常人之外，其他方面都与正常人无异，但是许多体面的工作，如商铺的店员，饭馆、旅馆的服务员，医护工作、文教工作和机关干部等工作岗位都是不招收这类人员的。

1958年以后，随着蓟县医疗事业的发展，许多兔唇和腭裂患者都采取手术治疗，解决了大部分患者的残疾问题。后来，虽然也有婴儿出现先天性兔唇和腭裂的病症，但是都能在婴儿时期就开展手术治疗修复。

现在，尽管新生儿中出现兔唇和腭裂的先天性疾病难以避免，但是通过手术治疗都可以得到修复。所以，在少年和成年人中，再也看不到兔唇和腭裂的现象了。

八、丢魂儿、撞客和中邪：过去，蓟县人把儿童中出现因受惊吓而造成的精神障碍症状称为“丢魂儿”了，要用把患者带到丢魂儿的地方去“喊魂儿”的方法来治疗。把一些成年人出现的抑郁性精神障碍症状说成是被鬼魂附体造成的，俗称“撞客”，要用“猜撞客”的方法来治疗。把成年人中偶尔出现的狂躁型精神障碍症状称为“中邪”，要请巫婆、神汉或者能够驱邪的人来治疗。

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人的生命是由三魂七魄组成的，这十个组成部分各有不同的分工，分别控制人的各种肢体动作和思想情绪。小孩子们生活经验少，在突然受到外界刺激，俗称惊吓的情况下，容易出现的精神障碍。刺激源是突然出现的非常见景象，如突然发出的某种响声、某个交通事故场面、寺庙里鬼神的塑像、葬礼上死人的灵棚、棺材等，都容易使孩子受到惊吓，之后可能出现或啼哭不止、或萎靡不振、食欲不佳等症状。按照老人们的说法，这是因为惊吓而丢失了一部分魂魄，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了。据说这类“丢魂儿”的病症，不需要请医生打针吃药，还说打针吃药也不管用。只需要在正午时刻把患者带到受惊吓的地方去寻找被吓跑的那部分魂魄，俗称“喊魂儿”或“叫魂儿”。到那里要高声呼唤患者的名字快回来，如患者名字是“张三”，就高喊：“张三快回来吧。”同时还要用饭瓢子做从空中“舀”来魂魄往患者天灵盖上“扣”的动作。喊魂的一边喊一边舀，要面朝不同的方向喊，用饭瓢子从不同的方向舀。用饭瓢子舀的原因，是告诉失散的魂魄别再外边玩逛了，该回来吃饭了。这样喊了一会儿后回到家中，如果患者精神状态好转了，就等于把丢失的那部分魂魄找回来了。不行的话第二天中午还要再去喊，直到患者情绪正常为止。

按照流传的说法，人的三魂七魄是不能缺少的，但是也不能多余出来，不能让别人的魂魄进入自己的体内。尤其是那些人死后留下的游魂，有时会进入活人的体内，控制人的思想意识，这就是鬼魂附体，俗称“撞客”，把被鬼魂附体而出现的病症称为“得撞客”了。

“得撞客”的人不同于正常病人，多数是突然出现情绪失控，如痛哭、抽泣、萎靡不振、问话不语等抑郁型精神障碍，同时还伴随产生发热、发冷、心烦意乱、头晕脑涨、心慌胸闷、腹痛腹胀等病症。这种既有精神障碍又有体能病症的就被说成是被鬼魂附体造成的了。“得撞客”后要用“猜撞客”的方法来治疗，根据其出现的体能病症特点，猜出被那类鬼魂附体。年纪大的女人都相信“猜撞客”，也会“猜撞客”，而男人们不大相信。“猜撞客”之前要先问明患病者发病时到什么地方去了，猜想一下可能会遇到的鬼魂，猜对了就把“迷人”的鬼魂骂走，病人就会痊愈了。常用的猜撞客方法有两种：一种方法是用镜子和鸡蛋，把镜子平放在炕上，把一个鸡蛋捏在手中，让鸡蛋的小尖朝下，慢慢的竖立在镜子面上。一边扶立鸡蛋，一边念叨几个死去的人的名字，说到某个死人的名字时，松开手鸡蛋站不住，就是没猜对。说到某个死人的名字时松开手鸡蛋站住了，就算猜对了。然后对照竖立的鸡蛋大骂一顿，再用菜刀把鸡蛋砍倒，把镜子、鸡蛋、菜刀放在院子里去晒一会儿。让病人在炕上躺一会，病就会好了。另一种方法是用一碗凉水，三根筷子。把水碗放在炕上，碗沿上边横放一只筷子，在横筷子中间竖立一根筷子，另一根筷子紧贴这根竖立的筷子放在水中，一边用手扶着这两根筷子，一边念叨死人的名字，松开手能够使两根竖立的筷子站稳，就算猜对了。也是先骂一顿，再用菜刀把站立的筷子砍倒，拿到院子里去晒太阳，就算把“迷人’的鬼魂赶走了。之后，让患者躺下睡觉，休息一会儿或一两天，病症也就逐渐消失了。

我小的时候老人们还认为，狐狸、蛇、刺猬、黄鼠狼等动物都可以“迷人”，也就是遥控人的意识，修炼数百年上千年的还可以变成人的形状等等。因为蓟县城里常见到黄鼠狼，看不到狐狸、刺猬和较大的蟒蛇，所以就常把一些人突然出现的狂躁型精神障碍的症状说成是黄鼠狼迷人的表现。

我小的时候，经常听说黄鼠狼迷人的故事，可没有亲眼见过。故事里传说那些被黄鼠狼迷住——中邪的人，大多是中老年家庭妇女，发病的症状完全是精神方面的反常表现。如或胡言乱语，或手舞足蹈、乱蹦乱跳，或又哭又笑，或无故毁坏家里的东西等等。传说有的四五十岁的家庭妇女被黄鼠狼迷住后，一次可以吃两只熏鸡，有的可以上房上墙如履平地，有的五六十岁老太婆乱打乱闹，几个小伙子都按不倒她，制不服等等。这些症状，认为是被黄鼠狼“迷”住了，“中邪”了，有的请巫师来“跳大神”（驱邪），把这些“迷人”的妖魔驱赶走，有的也可以请黄鼠狼自述所怕的人来把它赶走。

但是这些驱邪治病的方法我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看见过。如一个妇女被黄鼠狼迷住了，乱说乱跳。请巫婆来作法，烧香上供，巫婆磕头祷告后口吐白沫昏厥过去，之后清醒过来改变成男人的嗓音说：“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何处妖魔来作怪，把你天打五雷轰。”意思是巫婆已神仙附体了，可以驱赶妖魔。可是患者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二秃子镰刀把。”然后过来与巫婆厮打，把巫婆打的恢复了常态。巫婆问患者的丈夫，二秃子是谁？答曰是本村的一个穷汉，地里割草时遇见一只黄鼠狼，用镰刀把（柄）把黄鼠狼打死了，剥下皮卖了。巫婆说快去请二秃子来驱邪吧。巫婆走了，二秃子来了，一顿臭骂，把黄鼠狼的“鬼魂”赶走了，患者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逐渐睡着了。醒来之后，对前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人们传说的其他黄鼠狼迷人的故事，大多类似，比如说某人被黄鼠狼迷住，在屋子内手舞足蹈，乱喊乱叫。家属经查找发现院外柴草垛上有一只黄鼠狼正在跳舞，把黄鼠狼赶跑了，屋里的患者也正常了等等。

为什么同样是人，有的会被黄鼠狼迷住“中邪”得病，有的却使迷人的黄鼠狼害怕呢？老年人的解释是“鬼怕恶人”，“没有邪骨头的人不中邪”，意思是有些人天生性格凶恶，不怕邪恶，有些人天生性格软弱，才容易“中邪”。

以上三种情况，都属于用精神疗法治疗精神性疾病，应该说大多数治疗是有效果的，否则就没人使用这些传统的驱邪治疗方法了。不过，现代医学认为这些都属于精神障碍型疾病，这些看似“迷信”的治疗手段，都属于民间流传的心理疗法。

儿童丢魂儿，是因儿童受到惊吓，也就是突然出现的恐怖现象的刺激造成的精神功能紊乱，需要进行精神安慰和心理开导，使其逐渐恢复正常。成年人的鬼魂附体的得撞客和黄鼠狼迷人的症状，则属于分离性精神障碍，也称癔病。

癔病，曾称癔症或歇斯底里症，也称分离性障碍，又称分离（转换）障碍。分离性障碍是一类由精神因素作用于易感个体引起的精神障碍。一部分患者表现为分离性症状，另一部分患者表现为各种形式的躯体症状，其症状和体征不符合神经系统生理解剖特点，缺乏相应的器质性损害的病理基础。这些症状被认为是患者无法解决的内心冲突和愿望的象征性转换（注2）。

引起癔病的原因，一是心理因素，即个体对应激性生活事件的经历和反应是引发本病的重要因素。幼年的创伤性经历也可能是成年后发生分离转换障碍的重要原因。此症患者常常具有一些共同的人格特征，包括：具有暗示性、表演性、自我中心、情绪化、幻想性等。二是社会文化因素，此症患者的文化程度相对较低，大多生活在封闭性的同源文化环境中。因此受教育程度、社会文化、生活环境对分离转换障碍的发生有重要作用。三是生物学因素，目前分离转换障碍的遗传学研究结果并不一致。有些研究发现分离转换障碍患者的一级亲属的同病率较高。但也有研究得出相反的结论。有学者认为本病为多因素遗传疾病。老人们所说的“没有邪骨头的人不中邪”，就说明癔病是有先天性的遗传因素的。

那些被鬼魂附体的撞客症状和黄鼠狼迷人的中邪症状，表面看很吓人，其实道理很简单。
      人的大脑和电脑一样，存储了大量信息。笔者把它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信息是有意识存储的，如学习获得的知识、联络感情的言行等。另一部分是无意识存储的信息，如通过五官并不经心感觉到的事物。
      什么是无意识存储的信息？比方说，大街上正拍电视剧，方某去看热闹，无意间被拍了进去。如果后期制作未被剪掉，电视台播放时画面上就会有方某。画面上的方某就是无意识存储的信息。
      一个人天天用眼看耳听，用其他器官感受，接受的信息就更多了。但人不可能把一天感受到的事物都记下来。只能记住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这一小部分后来（起码在短时间内）能回忆起来的，就叫有意识存储的信息。而另外大部分记不住的事物，其中的一小部分并没有在脑海中消失，却不能回忆起来（起码在短时间内）。这一部分就是无意识存储的信息。这些信息常在梦境中杂乱无章的闪现，因而使梦离奇古怪。
      当一个人因某种不适，大脑不能正常工作时，便有可能将存储系统中那部分无意识存储的信息调出来，指挥患者做出种种怪异的言行。所谓鬼魂附体和黄鼠狼迷人，实际是大脑“录制”的“电视剧”作梦幻般的演播，也就是白日做梦，患者实际是在梦境中。这些患者所说所做的一切，表面看来异乎寻常，其实都没有超出他们本人的认知和体能范围。

如那些自称是黄鼠狼附体的患者，只表现出黄鼠狼吃鸡方面的症状，却不知黄鼠狼并不是以鸡为主要食物的，因为偷鸡吃很不容易，大多数情况下，黄鼠狼是以老鼠、蛇、青蛙、鹌鹑、麻雀等小动物为食物的。而这些动物学的科学知识，普通农民并不清楚，所以被黄鼠狼迷住的患者也只说“我要吃鸡”，说不出“我要吃蛇、吃老鼠、吃青蛙”的话来。再如黄鼠狼迷人的妇女患者，可以在房上、墙头上行走如履平地也不奇怪，许多建筑工人都可以做到。而普通人由于胆小不敢走，并不是他的肢体不能走。因为墙头的宽度与羊肠小道类似，只要不“眼晕”都可以在上面走，多数人是因为晕高的恐惧感而不敢在墙头上行走或者站立的。为什么被黄鼠狼迷住的患者不能象杂技演员那样走钢丝呢？因为不是经专门训练的人，是没有这种技能的。

还有那些“得撞客”的患者，都是被熟悉的死人鬼魂所附体，他们所表现出的死者的特征，也都是他们所了解的内容。抗战时期那么多日本军人战死在我们蓟县，为什么没有一个日本人的灵魂附在一位中国农妇的身上，用流利的日语和翻译交谈，讲述自己生前的往事呢？ 我们也从未听说过一个瞎字不识的文盲，被大学教授的鬼魂附体后，以一位已故文学家的口吻，大讲鲁迅、托尔斯泰、莎士比亚的。

总的来说，那些癔病患者的症状，和做梦、梦游的原理是类似的。这些属于精神方面的疾病，需用精神疗法来治疗。我遇到过这么一件事，那是1975年的批林批孔时期，当时我在河北省大城县里坦乡（当时称“公社”）工作，这个乡大邵村一个50岁的女社员“中邪”了，在家里又哭又闹，自称是黄仙，要吃鸡肉。她丈夫是不信邪的，闻讯后从田间赶回来，把她臭骂一顿也不管用，就动手打她。她说：“你打我，是你老婆身上疼，我不疼，把你老婆打死我也死不了。”她丈夫没办法了，只好顺水推舟的问：“你需要怎样才肯离开我家啊？”她说：“必须烧香上供，请大仙来把我送走。”她丈夫说：“那好，你等着，我去请大仙。”

患者所说的大仙，指的是村里会“跳大神”的神汉，文化大革命期间这些巫婆和神汉早就成了批判的对象，哪个还敢再去跳大神给人治病啊？而这时全国正在批判孔孟之道，大多数农民也不再迷信神鬼了。所以，她丈夫到村外边转了一圈，和村边正在砸炕坯的社员呆了一会儿。

患者的丈夫看见炕坯上沾附的炕烟子，也就是做饭烧火时产生的黑烟粉末，灵机一动，找来几张废纸，把黑色炕烟子和泥土掺在一起，放点水，合成几粒黑褐色的小圆球，用纸包好了。回到家中对患者说：“我去请小邵村的大仙了，生产队长说活忙，不准假，大仙不来了。他给我几粒仙丹，说你吃下后，就可以把你送走。”然后就把这几粒小泥丸让他妻子吃了，他知道吃点泥土和炭末是没危险的。这次他既没有烧香也没有上供，也没有真的请大仙，他妻子吃了自认为大仙给的几粒仙丹后，情绪也稳定下来了，躺下睡了一大觉。下午，患者睡醒后癔病就好了，问她前面所发生的情况，竟然一概不知。这个事例说明，具有封建迷信思想的人患了癔病，是可以用迷信色彩的精神疗法治愈的。

不过，喊魂叫魂、猜撞客、跳大神等带有迷信色彩的精神疗法，只对那些具有迷信思想的患者才感觉有效，对那些非鬼神附体和中邪症状的癔病患者来说，只要进行安慰、开导等正常的心理治疗就可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解放前成长起来的那些相信有鬼神存在的老年人日益减少，丢魂儿、撞客和黄鼠狼迷人的事件也逐步消失了。解放后出生许多人都不信鬼神了，孩子遭受惊吓也不认为是“丢魂儿”了，自然也不用去喊魂和叫魂了。不相信鬼神存在的人们，自然也就不会“得撞客”了。1958年兴起的除四害运动之后，老鼠、麻雀等小动物大量减少，黄鼠狼的生存条件恶劣，种群数量也大量减少。现在许多人都没见过黄鼠狼，谁还相信黄鼠狼会迷人啊？所以，这几种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病症基本看不到了。

当然，只要人们的生活中存在着矛盾和精神压力，就会有一些人得癔病，现在癔病患者的症状仍然有抑郁型和狂躁型的，和过去的鬼魂附身和黄鼠狼迷人的症状一样，也会出现啼哭、抽泣，胡言乱语和肢体上的非正常动作。只不过言语的内容都是日常生活方面的，没有神鬼妖魔等迷信色彩了。因此，现在有人突然出现了分离性精神障碍疾病，也没人说是黄鼠狼迷人了。大家都把这种病症当做普通的精神障碍类疾病，也不会向过去那样当做“故事”和“奇闻”四处传播了。

当然，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其它疾病也会有消失的，但过去社会上常见的也就上述几种。

      

 

 

     

注1：秃斑，秃疮造成秃斑不同于斑秃病造成的秃斑，斑秃病俗称“鬼剃头”，是一种骤然发生的局限性斑片状的脱发性毛发病，其病变处头皮正常，无炎症及自觉症状。造成斑秃的原因很多，例如情志刺激，肾虚，内分泌失调等，此病可以治愈。

注2：癔病常见的临床表现形式有：（1）分离性遗忘，表现为突然出现不能回忆自己重要的事情，特点是丧失近期的阶段记忆，可为部分性和选择性，一般围绕创伤性事件。这种遗忘不是由器质性原因所致，也不能用一般的健忘或疲劳加以解释。（2）分离性漫游，指患者在觉醒状态下突然从家中或工作场所出走，往往离开的是一个不能耐受的环境，进行无计划、无目的的漫游。此时患者意识范围缩小，但能进行日常的基本生活和简单的社交接触。有的患者忘掉了自己既往的经历，以新的身份出现。漫游可持续几十分钟到几天，有的可以更持久。这种发作突发突止，清醒后患者对病中的经历不能完全回忆。（3）分离性木僵，患者的行为符合木僵的标准，检查也不能发现躯体疾病的证据。通常在一定的生活事件之后，患者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不动，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或完全没有反应，完全或几乎没有言语及自发的有目的的运动。但患者的肌张力、呼吸运动均存在，有时可有睁眼及眼球的协调运动。（4）出神与附体障碍， 本症表现为暂时性地同时丧失个人身份感和对周围环境的完全意识。患者的意识范围明显缩小，注意和意识仅局限于或集中在密切接触的环境的一二个方面，只对环境中的个别刺激有反应。常有局限且重复的一系列运动、姿势、发音。如果患者的身份被鬼、神、或死亡之人所代替，则被称为分离性附体障碍。发作过后患者对过程全部或部分遗忘。（5）分离性运动障碍，表现为一个或几个肢体的全部或部分运动能力丧失。常见的形式有肢体瘫痪、肢体震颤抽动或肌阵挛、起立或行走不能、失音症等。瘫痪可为部分性的，即运动减弱或运动缓慢；也可为完全性的。共济失调可为各种形式和不同程度，尤以双腿多见，引起离奇的姿势或不借扶助站立不能。也可有一个或多个肢端或全身的夸张震颤。（6）分离性抽搐，分离性抽搐（假性癫痫发作）是一种类似于癫痫发作的状态，但没有癫痫的临床特征和脑电生理改变，咬舌、严重摔伤、小便失禁等表现在分离性抽搐中很罕见，也不存在意识丧失，而代之以木僵或出神状态。（7）分离性感觉障碍，可表现为躯体感觉麻木、丧失、过敏或异常，或其他特殊的感觉障碍。皮肤麻木区域的边界表明，它更接近病人关于躯体功能的概念，而与神经解剖不符。感觉丧失可伴感觉异常的主诉。视觉障碍多表现为丧失视觉敏锐性、整个视野模糊，或“管状视野”。常突然发生，也可经治疗突然恢复正常。病人虽有视觉丧失的主诉，却惊人地保留着整个活动能力与运动表现的完好。听觉障碍多表现为突然听力丧失，相关的听觉功能检查多示正常。

.      癔病还有特殊的表现形式：（1）集体性分离障碍，即分离性障碍的集体发作，多发生在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封建迷信活动较多的地区。开始是一人发病，周围的人受到感应后通过自我暗示与相互暗示在短期内爆发出与首发患者相似的症状。这些患者往往具有共同的生活背景和文化观念，以女性居多。（2）赔偿性神经症，指在工伤、交通事故、医疗纠纷等存在赔偿的事件中，受害者往往显示、夸大或保留症状。症状可持续很久。但这种症状的迁延不愈可能是患者潜意识的机制在其作用，而非患者故意为之。（3）职业性神经症，指患者的症状与其职业活动密切相关，主要表现为运动协调障碍，如书写工作者的书写痉挛、舞蹈演员演出前下肢运动不能、教师上讲台前失声等。（4）分离性障碍性精神病， 在应激事件后突然起病，表现为意识蒙胧、漫游、行为紊乱、反复出现的幻想性生活情节，可由片段的幻觉妄想。患者通常对自己的疾病漠不关心或不认为自己患病。病程通常持续数周，常突发突止，易反复发作。

对于癔病患者应尽快完善相关必要检查以确定其无器质性损害，在治疗中建立良好的医患联盟，治疗应以心理治疗为主。

心理治疗包括个别心理治疗和暗示治疗。个别心理治疗几乎适用于所有分离性障碍患者。要了解和理解患者的个人成长史、家庭关系、人格特征等，共情患者的情绪，给予一定的支持，以稳定患者的情绪，和患者共同探索其患病的原因与过程。切忌简单粗暴的对患者进行斥责，以至于造成对患者的二次伤害。暗示治疗，可用于急性发作而暗示性又高的患者，通过语言暗示减轻其精神压力。针对运动和感觉障碍的患者还可以使用10%葡萄糖酸钙静脉注射配合言语暗示进行治疗。也可以运用催眠治疗使患者进入催眠状态，结合语言暗示以达到消除症状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