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的白鸟
“妳听说没,今天有一个男孩子要来泊地?”
“哎?男孩子也能装舰装了么?”
“太好了,下次雷击考试的垫底就不是我了。”
今天南番泊地的下午茶时间有了从未有过的新鲜话题。重樱虽然没有严格实行男女分校的制度,但是各个港区却只有舰娘。大概是因为能化身为舰的只有“她们”而没有“他们”吧。
朝潮并不关心新的转校生,和第八驱逐队的姐妹在一起就很开心了。她也没有加入这个新鲜话题的讨论。吃点心的时候当然是看书呀,朝潮把诗集摊在腿上这样想着。
翻到下一面,还来不及看内容,餐厅就骚动了起来。已经有姑娘站了起来在窗边往外看。如果非要找个例子比喻那种场景,就像去动物园春游时第一次见到大熊猫的国中生一样。
被瑞凤领着走进港区的少年不是重樱人。他的帽子上没有专门为耳朵留的洞,裤子后面也没有让尾巴伸展出来的口。因为这些结构都没必要,这对少年来说很正常,但在泊地的姑娘们眼中,他的稀有度又上升了。
朝潮的座位就在窗边,不过她并没有那种观察稀有动物的好奇心,只是淡淡地转头瞥了窗外一眼。明明是十二月的天空却一如既往的蓝,就像,不,就是一个没有冬天的世界。和更远地方的战场不一样,这里抬头只有无尽的安详。来的那个少年在阳光下像北方的雪人,一袭白色为主色调的制服大大咧咧地反射太阳的光芒,给人一种耀眼的感觉。
翻页,低头,上一首诗已经结束了。这一页是新的诗。
映入眼帘的两句是“令白鸟之哀叹的天空之蓝(白鸟は 哀しからずや 空の青);无法浸染大海之青(海のあをにも 染まずただよふ)”
说不出的惆怅感瞬间涌了上来,搅拌在平和之中。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一丝凉意。
“白鸟呀。”朝潮品味着前面的两句合上了书。
拂晓前的魔法使?
新来的少年似乎是个外国访问生。他并不是舰娘,也不用和大家在一起作训和上课。平时神出鬼没,大部分人基本都见不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过在朝潮眼里他的神秘感并没有那么高。第八驱逐队“晨”练时偶尔会看见他绕着港区长跑,只不过和大家的晨练不一样,她们在拂晓前的凌晨就开始了。
“妳们先去训练吧,我还想躺一会。”马上要到出门晨练的时间,朝潮莫名想多睡会。
“不行的呀,好的习惯就是由一瞬间的怠惰开始崩坏的。”大潮说。
“就一会,我马上就来。”朝潮边说边把闹钟再往后拧了十分钟。
“那我们先走吧。”满潮和荒潮见时间不早了,劝说大潮。
“下不为例哦。”大潮边说边打开门,和另外两个姐妹出去了。
寝室在关门声之后慢慢安静了下来,朝潮闭上了眼,睡意再次袭来。这大概是熬夜看小说的代价吧。
不知道闹钟响了多少下,朝潮终于在睡眼惺忪中意识到大事不妙,窗外像小黑屋一样不透一丝光芒,太阳马上要从海平线升起来了。
“已经这个点了!”朝潮看着钟面和窗外,在思考要不要干脆翘掉这次晨练,在全港区的晨练里面再和大家汇合。不过身体已经随着习惯先动了起来,像发条机器人一样洗漱换衣服,做着出门的准备。
走出寮,黎明前的校园就像灯光的孤岛。道路上是一个个路灯的圆锥,圆锥外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即便是不信恐怖灵异的人在这样的黑暗中都会有一丝丝恐惧,这种对黑暗的警觉似乎刻在了基因里。
不过黑暗中有巫师念咒就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了。朝潮在去港口的路上听见风中传来的吟唱。
“开玩笑的吧。”朝潮心里想着。这种恶作剧也太恶趣味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点根本没法吓到人呀。但是这个声音确实是真的。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在离道路稍远的梅林旁有个人形生物发出古怪的声音。
风更大一点,整个林子的树叶簌簌作响。就像一个邪恶的妖术师召唤了千万低吟的树精,马上要踏平这个泊地一样。
“不,哪有什么魔法。”朝潮努力不作奇怪的想象给自己打气。但是脚情不自禁地重了起来,一步也挪不动了。“我想回去”内心的另一种声音在呐喊。
突然,阳光从海平线那边洒了过来。绽放的梅花下,白色为主色调的图案绘在了那个人形身上。他一边捂着耳机听着什么东西一边喋喋不休。
“怪人先生?”朝潮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那个少年听不见,他们之间隔着六步的距离。不过少年似乎注意到了朝潮,他摘下耳机,想了一会:“喵?(ミオ)”
他肯定不是在说人名,这应该是学猫叫!
“很失礼哟。”朝潮严厉地斥责他。
“抱歉,听说少女会喜欢猫就想学猫叫给妳留下好印象。”狡辩脱口而出。
朝潮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少年趁机转移了话题:“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其她人呢。看着这里离女子寮毕竟远想着在这儿练习口语也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他虽然表现得像在解释什么,但是本质上是为了掩盖自己心跳加快的事实。不过在晨光下,更加红润的脸色将这一切都透露了出来。
“什么口语?”朝潮一下子没有理解这个新词。
“啊?”少年突然意识到这个词蹦出来的语气过于微妙,赶紧咳了一下换个语气继续说:“就是洋文啦,看白鹰和皇家的资料要用到的。”
“洋文?”朝潮满脑子都是“沙雕说啥玩意儿”的感觉。不过当他把单词本递过来的时候朝潮反应过来了,就是中古南番地区的商人说的玩意儿。本子上的第一个单词是“Azure”不过朝潮以为是之前学南番文化时看见的“azuel”。虽然差别挺大的,但是勉强达成了共识。
离近了之后,朝潮打量了一下他的制服。肩章有些陌生,并没有那种“大人物的特征”,衣面的纹路虽然朴素但是能看出来是发达轻工业的产物。不过他和朝潮似乎一般年纪,有朝潮熟悉的在电视上看见过的肩章才奇怪。
少年看着朝潮的耳朵若有所思。似乎又要说失礼的话了,朝潮开始困扰该怎么接这种话。不过他似乎也看出来这种情绪,并没有在猫的话题上做文章。简单地和朝潮聊了南番港区的气候就走了。
“真是奇怪。”朝潮想着:“这个男生大概和我一样很不会和不熟的人说话吧。”
之后几天的日常一如既往地进行着,唯一的变化是黎明的时间更早了一些。还有第八驱逐队在下训之后能遇见那个“早上练习南番咒语的少年”,朝潮级的其她姐妹在听了朝潮的描述之后对访问生少年有了这样的印象。
平和的瓦伦丁节
“明天开始我们做便当吧。”一个晚上,大潮突然在寝室里面提议。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之前来这里住过的巡洋舰姐姐似乎有留下围裙还是说我们可以随意用。”两个支持大潮的提议。
“我不反对。”朝潮放下书也没有想太久表示支持。
“那明天就我来做吧。”大潮胸有成竹,准备大显身手。
第二天中午,八驱没有去食堂而是加入了草坪的便当大军。在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的姑娘中,坐在草坪边缘自顾自吃烤面面包的少年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第八驱逐队找不到草坪中间的位置,看着少年附近的空地就坐了下来。
“早安,南番魔法师君”不怕生的大潮先和少年打招呼,两个妹妹看见姐姐大潮姐这样打招呼也跟着称呼他“南番魔法师君”。看起来逃不脱始作俑者嫌疑的朝潮则满脸黑线。
“早上好呀,各位喵。”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危险的发言,赶紧切换词“美少女。”
荒潮和满潮莞尔一笑,大潮虽然没发现这个人开口就喵,但是估计这个人对客套话的理解是看见女生就称为美少女。朝潮在那天被搭讪之后,经常被打招呼。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个人叫啥名字,也没想着深入探究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轻浮男,这个印象正在慢慢形成。不过还没有形成就被冲散了。
“贵安,朝潮。” 在大潮她们铺餐布的时候,少年突然用了一个少见的说法向朝潮打招呼。
“哈哈。”朝潮笑了出来,你在跟哪家的公主打招呼吗?
“是的呢,朝潮姬様。”这个男人今天大概吃了蜂蜜。
朝潮不知道怎么回话,把脸转了过去:“那我们开始吃午餐了。”然后自顾自地铺开餐巾打开餐盒,双手合十:“我开吃了。”
“我开吃了”其她姐妹们跟着开动了饭菜。
可能因为意识到少年的存在,八驱四姐妹并没有像打麻将一样坐在餐布上而是不经意间留了勉强够一个人的身位。
本来是一手拿书一手拿烤面包的少年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了餐盒和筷子,把面包压进了餐盒,问驱逐舰们:“嘿,打扰一下,我能有这个荣幸和你们共进午餐吗。”
朝潮有点惊讶这个张口就喵的失礼男居然会用敬语发问。其她姐妹直接行动了起来很有默契地坐得更紧凑,然后在朝潮旁边空出了一个男生也能很轻松坐下来的位置。太会看气氛或许也是一个问题。朝潮这样想着姐妹们。
“请坐吧。”大潮很客气地示意他可以加入这场午餐。
朝潮虽然有一点点抵触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突然和自己一起吃午餐,不过既然大潮已经同意了,她也不讨厌这个人,于是就默许了。
不过这次少年和一开始不太会说话的印象不太相同,他和朝潮姐妹们从驱逐战术说到空母阵列,从中古法师召唤飓风击溃敌人登陆部队的怪谈到一种能在港区里发射出去支援作战的大炮仗。
“不,这是另一种的不会说话。为什么要在午休的时候讨论课程这么让人神经紧绷的东西。”朝潮心里想着。
不过其她的朝潮级姑娘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判断。“这难道是个学霸吗?”她们大概是这个想法,虽然情绪有些复杂,但是不讨厌就是了。
“对了,你们知道圣瓦伦丁吗?”
“哎,他是谁?”
“南番地区流传的名人吧,以团结友爱著称。”终于开始说有点意思的事情了,朝潮这样想着。不过瓦伦丁并没有在港区出名。虽然在重樱的后方有着与他相关的习俗,但是介于港区的特殊情况,这个节日并没有被当回事,也就渐渐从大家的意识里淡化出去。
“是的。”少年继续说:“为了纪念他,世界上很多地方把2月14日设为瓦伦丁节。”少年顿了一下。脸颊上的红色泛了起来:“嗯。。。所以。。。这天会给朋友送礼物。”他突然开始字斟句酌了起来,就像一个大意的话剧演员当场编台词一样。
朝潮姐妹们也差不多吃完便当了。饭后甜点一如既往的是和果子。
“所以呢,我给大家带来了一点礼物。”像是盯紧时机一样,少年取出来四盒不同口味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假装很自然地一个个递出去,从最小的荒潮妹妹送起,边送边说:“瓦伦丁节快乐。”大潮看见接过巧克力不知所措的荒潮,赶紧补一句:“我们重樱也是有这个节日的呢。收下巧克力之后到怀特瓦伦丁节回礼就好啦。”
愣住的表情在少年脸上闪过又迅速消失。他向如排练过一般很自然地把巧克力送了出去。朝潮收到的是包着蓝色包装绑着深蓝色蝴蝶结的白巧克力,和她的常服有种微妙的相似感。虽然在南番港区弄不到这些材料,他特地从航空补给中订了这些。当然这些背后的努力朝潮姐妹们并没有发现。朝潮能感觉到违和感,却说不出来。
“不讨厌这种感觉就是了,开始好好准备‘怀特瓦伦丁节’吧。”朝潮心里这样想着。
其实重樱的传统是情人节女性送男性礼物,而白色情人节由男性送女性礼物。而少年的故乡是情人节就交换礼物,或者一方送另一方礼物。“不过这样也不坏,大概。”他如此安慰自己。
午餐的甜点还是以和果子告终。朝潮姐妹们意识到少年没带甜点后还每人匀了一点给他。
“巧克力不当面打开吃掉是坏文明!”主要通过“洋文”了解瓦伦丁节的礼物习俗的少年遭遇了这一意料之外。他虽然在每个礼盒中都写了贺卡,但是唯独给朝潮的不一样。如果当面打开礼物的话小卡片会各自保留。然而她们回到寮再打开礼物的话岂不是就可以看出给朝潮的礼物不一样了!
晚上的第八驱逐队宿舍里,四位朝潮级聚在一起打开礼物。
“哎,这上面写着啥呀。”
“我也是一样的哎,这是什么意思。”
“呜,这下我不懂了,朝潮姐知道吗?”
“这是’Happy valentine’发音和瓦伦丁节快乐是一样的(指朝潮她们用的语言),只不过是洋文写法。”
“哎,这样呀。”
“咦,朝潮姐,你收到的卡片怎么不一样呀?”
朝潮以为四张卡片是一样的,但是看到自己手上的连用的语言都不一样。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一只朝潮级把卡片念了出来,朝潮看着和卡片一起的星轨照片,像是在港区一个能看见训练海域的地方拍的,不过刻意拍的是黄昏后黑暗完全降临的夜空。
“他是不是放错贺卡了。”一个朝潮级的妹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能吧,这个我没看懂”另一个朝潮级妹妹应和着。
“是的呢,他说这些,谁懂啊。”面若桃花的朝潮故作平静地说。但是她这里说“谁懂”是指她的妹妹们不懂。但是她没说自己不懂。朝潮如此给自己找借口。她把贺卡收集柜子里,压在了一张纸上面。纸上是她最近摘抄的诗句:
白鸟は 哀しからずや 空の青
海のあをにも 染まずただよふ
几山河 越えさかり行かば 寂しさの
终えてなむ国ぞ 今日も旅ゆく
いざ行かむ 行きてまだ见ぬ 山を见む
このさびしさに 君は耐ふるや
白鸟不悲否,苍茫天水间
片羽皆不染,无言自飘摇
白羽哀婉不容于天空之湛蓝
亦不容于海之绀碧
白鸟我见犹怜
出碧海蓝天而不染
悠然翱翔天地间
白鸟独凄然否
出碧海蓝天而不染
兀自浮游天地间
白鸟不染碧空色
纯洁无瑕
棹与桃
平和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塞壬的第二波侵攻将烽火燃烧到本是后方的南番泊地。
“如果可以尽量保留住驱逐妹妹们的战斗力。”
“对她们还需要时间成长。”
在新的作战会议上,重巡和新生代空母正已保存战斗力为目标探讨作战计划。
“无用,若南番泊地失守,纵深将一路向北后退千里。”丢失了主力航空战队的她已经决意和塞壬拼到最后一枚炮弹:“再退,她们的轰炸机就能够到御神木了。”不能质疑她的命令,不计战损的计划全面铺开。几个方向的舰队全部往南番泊地集中。
“访问生小子(boya),由于南番泊地已经转为作战用基地,根据重樱和你故乡的协定,你的一切项目将被终止。”瑞凤将撤离通知带给少年。
“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
“明天的黄昏,你的故乡有船来接你。塞壬没有夜袭能力,大概。但是我们分不出力量护航了,请你理解。塞壬不会和我们讲道理。”
没有可以妥协的地方。塞壬来了,依然还是“平民”身份的少年只能“被疏散”。
他要回乡的消息迅速在港区传开了。然而,和来时引发的骚动不一样,他被“疏散”的消息只是让大家送一口气,但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威胁。这里不再是那个平和的港区了。
清晨,他两手空空地站在梅林前面。期待着,也不怀期待。行李已经打包好了,随时可以走。再看看南番港区一眼吧。梅花已经落了,枯枝待新芽。
“早。”朝潮轻轻地说。晨雾弥蒙。看不清远方。
“梅花落了呢。棹喵。”他只是想简单描述所看见的景象,然而难受的感觉涌了上来。
“看花的话,后山有片桃花林。”
“能不能”他问:“稍微陪我(看)一下呢。”
港区后山的桃花隐藏在雾霭中。樱色的坡道浸泡在白蒙蒙的雾里。他们爬起了不知道有多长的坡道。
一路上,他们说着一些平淡无奇的话,有意避开离开的事情。
几只白色的鸟飞过,扰动着这朦胧的气息。
“白鸟不悲否,苍茫天水间。片羽皆不染,无言自飘摇”朝潮突然想到了遇见他时看见的那两句诗。
“下一句是‘白羽哀婉不容于天空之湛蓝;亦不容于海之绀碧;白鸟我见犹怜。’吧。”他说:“白鸟真的可怜呀。好不容易习惯新的窝就马上要被挪走了,大概是‘生世浮沉雨打萍’的感觉。”
“你还记得你来港区的第一天吗?”
“记得,我看见了一只蓝宝石一般的猫,喵。”
“那我只看见了一只白色羽毛的鸟,从若山牧水的诗里飞了出来。”
“我不喜欢那只鸟,他染不上天空和海的蓝。”
“没错,他马上要飞走了。”朝潮已经泫然欲泣了。大大的耳朵耷拉着。
“我今天看见一只白色“咕咕”鸟,他振翅飞过了这片港区每一棵开花的树”。一只“喵”趴在“咕咕”的怀里,听着“咕咕”说:“但是他没有在任何一颗树上流连,也没有去寻觅任何一朵花。”
“哎?为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好像连天空都破涕为笑,阳光拔开了雾霾。
应该届到了吧。这种时候说出来真的好么?已经不重要了。
漫山桃花不如棹喵一笑。但是要含蓄一点表达自己的心情就只能夸夸桃花好了。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下《诗经》里面才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句子吧。
Exodus
看起来,战火蔓延的速度已经超出御神木方面的预测了。雾散了之后他们才发现今天的港口异常热闹。事实上从凌晨开始最前沿基地撤下了的姐姐们风尘仆仆地进入南番泊地。
“不对,理论上说,前线后退的时刻应该在48小时之后!”
“为什么。”
“重樱的空母编队正在往南番泊地集结,御神木希望把这里打造成最坚固的堡垒。”
“哎?”
少年知道的情报不符合“平民”身份。不过他并不了解那么详细,和御神木那边制定的作战方案有出入。然而,通过拼凑细微的情报,大致估算出这些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南番港区的驱逐舰已经在做实战准备了,然而这种资料交给各个水雷战队的旗舰就好了。驱逐舰们只是被告知准备面对真正的战争。
“去港口吧,这么多主力舰都撤回来的话,今天就会被空袭!”他把肩章撕掉了,露出盖着的制式肩章。那层伪装仅仅是为了将他和战斗人员区分开来。同时他一开始就不是以战斗人员的身份来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战斗。皇家那边挺流行说“骑士不徒手而亡。”吧。他试着用莫名的骑士道精神升华自己的决定。
其实他不说朝潮也要赶往港口了。即便翘掉朝潮级自发的晨练没问题,但是马上要到正式的作训时间了。
不过今天的港区真的很异常,训练基本上都被改成了自主训练。等他们回到港区的时候,主力部队的舰娘似乎正在往作战室走。
“朝潮亲”正在和第八驱逐队讨论今天事态荒潮先看见了朝潮:“我们今天进入第二水雷战队序列,神通姐姐是我们的旗舰。”
“嗯,知道了。”朝潮有点心不在焉。之前喜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焦虑的情绪就来了。“真是个不会聊天的男人。”朝潮这样想着。
“看来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正在前往作战室的瑞凤被少年拦住了。她敏锐地发现少年肩膀上的变化:“你可以去装备库拿你的‘防身武器’了。你知道战争的意义吧。”
“是的,这在我们的必修课里。”
“很好,你有什么要问的快问,作战会议要开始了。”
“能不能,不。我建议起飞侦查编队。”
不需要太多解释,却是请求的语气。但是确实有太多的不自然了。
“嗯,我会和外面的孩子说一下。”瑞凤用通讯装置说了什么,然后往作战室走。不过她又想起了什么,说:“你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具体理由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接你的船可能到不了了。”大门关上,这个“局外人”被关在了外面。
塞壬轰炸机这两天都够不着港区才对。然而,令人不悦的防空警报声确实响了起来。这是预备警报,似乎飞出去的侦查机已经发现了入侵的敌情。正在港口方向待命的那珂直接带着第四水雷战队出港迎击。
“敌方数量多少。”
“十个轮型阵正规空母为核心的轮型阵。机群很多,无法判断具体数量不过基本上是全舰起飞。”
防空警报打断了作战会议。
“没时间解释了,大家按照作战计划副本上的分工行事。现在全体进行对空作战。”
密密麻麻的塞壬战斗机群朝南番泊地扑了过来。被轰炸过的地方化为焦土,像蝗虫啃食麦田一样吞噬着人类文明。
第四水雷战队首当其冲。76mm单装高射炮组成的火力网对这些昆虫一样的塞壬毫无威慑力。而在另一场的第二水雷战队更为难受。驱逐舰们的25mm防空机枪哪怕命中了目标也不能很好地起到阻滞效果。
“它们是铁皮包的。”身经百战的神通说:“打要害!”
然而塞壬的轰炸机实在是太硬了,打要害这种更像是一剂安慰。
第一波袭击过后,泊地已经化为火海。陆基的防空工事已经被悉数摧毁。
他活着吗?已经没有机会去确认了。没有人能活下来吧,在这种把大地都犁过一遍的轰炸下。黑色与白色的烟在泊地狰狞地舞动,好像死神在吞云吐雾。
混合着恐惧和悲伤的负面情绪涌了上来,朝潮已经面无血色。第二水雷战队没有减员,但是这场战斗中确实有人牺牲了,大概。
“这就是战争吗?”
“朝潮亲,抱一个。”荒潮察觉到了朝潮的异状,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然后摸着她的头给她顺毛。
“好可怕呀。”朝潮埋着头说着,不想让表情被看见:“荒潮不要离开我呀。”
“别怕别怕,我会陪着妳的。”可能抽泣的朝潮更像一个妹妹而荒潮才是姐姐。
“好了,那边的小猫咪们,下一波空袭就要来了注意规避。”
海平线上又被“虫群”爬满。
对泊地的空袭持续了整个白天。夜幕降临,得到了救赎一样。
塞壬不擅长夜战吧。大家这样相信着。而今天发布的作战计划也正是基于这个前提正面的航空对决是没有希望的了,在晚上反戈一击才有胜算的样子。
敌人的泊地应该在科洛恩岛上。担任突击任务的第二水雷战队在夜色掩护下向着塞壬的据点前进。关闭了几乎所有光源,舰娘们遁入黑暗之中。
“咣”几个探照灯有预谋地一起打开,照到了朝潮身上。
“闪开!”荒潮抱着没有反应过来的朝潮侧滚闪避呼啸而至的炮击。
炮口的火焰也照出来对方的轮廓。重火力的背后是轻重巡洋舰混编而成的主力部队。奇袭失败了。不仅如此,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塞壬似乎有夜视眼,火力投放精准度如白日一样。
“对方用了电探手段,逆电探已经锁定了对方位置。”二水战的一位元老将目标情报共享给了大家。
“炮击!”被逆电探发现的塞壬转眼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但是小型舰的火力完全被对方主力部队压制。已经有人出现了轻微的损伤。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脱离了接触了,如果撤退就会沦为对方的活靶子。
“大家准备撤退。”神通打开了探照灯:“探照灯打开,神通出击!”如果说真的有英灵殿的话,神通就是瓦尔基里的样子吧。把广阔的海面变成了温泉关的样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只不听指挥的驱逐舰大哭着突进塞壬的集群里,在火雨中悲壮地进行雷击作战。
“快跑吧,朝潮。”荒潮拉着朝潮离开。地狱之口已经打开,本能告诉她们走为上计。
撤退并不在预先的战术安排上。失去了神通指挥的二水战在夜里寻觅不到其她伙伴。荒潮和朝潮不知道跑了多远。但是那覆盖着英灵殿圣光的二水战之花已经淹没与海平线的彼端。
天色越来越暗,快要天亮了。在陌生的海域看日出还是第一次。
但是天亮并不是安全的信号,而是另一个噩梦。塞壬的空母开始了逆风航行。
“朝潮,朝潮听到请报告情况。”正规空母的姐姐发来无线电通讯。
“收到。”朝潮说:“我和荒潮在一起,但是我们无法判明所在海域。”
“这就困扰了,我们没法确定舰载机能不能给你们提供掩护。”声音停顿了一下“塞壬方面似乎派出了攻击编队追击你们。”
海平线上出现了飞机的影子。
“姐姐,我确认一件事情。我们今天有派出反击编队吗?”
“没有。”
“好的,知道了。”
朝潮挂断了电话和荒潮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新的轰炸来了。防空炮连一件飞机都没有击落,而炸弹却能狠狠地击打她们。
荒潮倒下了,朝潮背着荒潮往北撤退。
“姐姐不要管我了,快跑吧。”
“不,约好了,我们要一起回去。”
“不要任性了,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后我们都会被击破的。”
“不。”
意识沉入了混沌的海洋。好难过呀。但是为什么有一种欣悦的感觉。好伤心啊。我没有保护好荒潮。混沌中有女武神的样子,她是哪个轻巡姐姐吧。白色的鸟要飞走了,好想抓住他。他没有走。他去哪了?
意识继续沉没。寂静的黑暗淹没了世界。
樱花季节的转校生
新上任也是首位非舰娘的指挥官似乎是在塞壬入侵时期某场战役里的英雄。在海外学习期间灵活变通,操作单兵防空导弹在安全的工事里击落数架塞壬轰炸机。不过他本人似乎不记得了,然而他随身的武器自动记录下了这些数据。
“没想到居然在反登陆地堡里面发现个人。”救他回来的舰娘是这么说的。
医疗报告显示他似乎在航弹轰炸中晕了过去。虽然身体大部分地方没事,但是头部创伤引发了部分失忆。
“还第一次看见有人醒来第一句话是‘喵’的。”某个午餐的闲谈中一个女士这样谈到某个奇怪的病人:“而且还是个男生。猫化的男孩子也不错的样子。哈哈哈~”
这个指挥官没有设置秘书舰。传言说他希望柚酱担任被拒绝了。
“哎,才不是呢。真是失礼的男人,他问我耳朵怎么变了。”柚子在特别驱逐舰的下午茶谈到这些事情:“真是失礼呀,他居然认为我们都应该是猫耳。”
桐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柏和梓摸了摸自己的角,也不是猫娘的样子。
“指挥官在等待某人吗?”声音很好听的一位皇家的重巡,哦不正规空母在散步的时候发现了在海边远眺的指挥官。
“不清楚呐,总感觉心里少了一块。”
灯火通明的港区笼罩着节日的气氛,来自世界各地的舰娘济济一堂,庆祝着团圆的节日。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明明轰隆作响,却有着和炮战时紧张气氛不一样祥和感。
墨染行动之后又会有重樱那边痊愈的舰娘加入港区吧。
樱花飞舞的早晨,一队“新”的舰娘进入了港区。重樱的寮里面已经为迎新做好了华丽的装饰。港区边上的神社似乎也会增加成员的样子。指挥官照例像逐个和新成员相互问好。
“为了寻找失散的同伴,驱逐舰朝潮,加入您的舰队。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跟上大家的课程,不过朝潮会和白鸟喵一起努力的...指挥官,你也有...无法割舍的重要同伴吗?”
少女的眼神满是忧郁。她低着头,在想着什么的样子。樱花和桃花有时候挺像的,至少都能让人产生惆怅的情绪。想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指挥官一手捂着头。
风吹过,樱花的花瓣掠过朝潮的耳朵,拂过她的头发和尾巴。虽然她穿着港区统一的校服,但是记忆的闸门已经坍塌。白色的鸟,蓝色的大海。月下的洋面,南国的星轨。清晨的朗读,精心包好的巧克力。桃花染的坡道,记忆中的她在浓雾中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想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要走。”她是不是很想这么说。心情届到了吗?被拒绝了吗?来不及了,塞壬要来了。
没错,她从记忆里面走到了眼前。他成长了,她大概也成长了吧。不管怎样,那大大的耳朵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是不会改变的。
朝潮抬起头,愣了一下。
“喵?”
“很失礼哟。”这个对白有点熟悉。是不是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失礼的人啊。哎,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要找失散的伙伴吧。但是为什么想着找的是“他们”而不是“她们”。
“他是谁呀。”朝潮陷入困扰了。
脚下的猫也跟着喵起来。对,猫,为什么要叫它“白鸟”呀,是某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吧?还是昵称?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欢迎回家,朝潮。”
记忆的最后一道封印也解开了。全部想起来了,那个稀有动物一样闯入朝潮世界的家伙,那个拂晓之前在梅林那里练习咒语的家伙,那个给姐妹们写南番文字给自己写古文贺卡的家伙,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想留住的家伙。
阳光灿烂了起来,泪光透着晶莹的光芒。樱花飞舞的早晨,明明应该很开心才对,为什么会哭呢?
手提式书包脱了手在下坠。
就像回家坐在沙发上,自己的猫爬上来窝在怀里撒娇那样,朝潮喵扑了上去。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