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一通折腾，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周晴和于泽都是本地医学院的学生，他们的导师是附属医院的医生。该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好在没什么大问题，都是皮外伤，头部消毒包扎了一下。但是人还没醒，周晴和于泽支付了医药费，先让他在医院呆一晚。

于泽跟着周晴离开了病房，看着周晴带上了房间的门，插着口袋靠在墙上。

“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周晴低着头，转向于泽：“这个人我认识。”

“啊？我没见过。”

“嗯，就是他把爷爷送到医院的，今天白天的事。”周晴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怎么伤成这样……”

“还没到门禁，咱们先回学校吧，明天上午没有课，我陪你过来。”于泽看了下表。

“好。”

 

 

【第二天】

“哦，你们说那个年轻人，已经醒了。”值班护士把房间门打开，此时的成天头上缠着绷带，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身上还穿着昨天出事的那套衣服。周晴调整了下呼吸，拽着不情愿的于泽走了进去。

“你好，”周晴站在床边，看着成天转过头露出了略惊讶的表情，“感觉好点了吗？”

“……你是周晴吗？”成天轻声问道，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声音还有点黏黏的。

“是，你还记得我……”周晴送了一口气，看来伤没多大事。

“你怎么会倒在那个居民区啊？”周晴追问道。

“我不记得了。”成天丝毫没有犹豫，“昨晚我醒过来就在回忆，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坏了，话说早了……

周晴抬眼看着身旁的于泽，使了个眼色，于泽抿了抿嘴，从旁边拽了两把椅子，和周晴坐了下来。

“你别着急，我们可以帮你回忆一下。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于泽试探性地问。

“我叫成天。”成天从容地回答着。

“那你能想起跟自己有关的人吗？”

“她。”成天看向周晴，周晴一下坐直，尴尬的眨眨眼。

“呃……那你能想起自己是做什么的吗？”

“想不起来，我试过了。”

“昨天我和于泽回学校的路上，在居民区发现了你，你头上全是血，周围还有碎的啤酒瓶。”周晴提供了些线索，期待着成天能想起些什么。

成天尴尬的笑笑：“对不起，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三人又陷入了尴尬的寂静。于泽有了些想法，站起身拽着周晴出了病房。

“姐，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于泽看着周晴疑惑的眼神，继续说，“他会不会是亡命徒啊……”

“你……！”周晴升起的调子骤然又压了下去，扭头看了眼房间里的成天，又转回去，怼了下于泽，于泽一踉跄，继续说：“你听我说，昨天咱们报警后，警察说他身上的钱包手机都没了，初步判定是被打劫了，加上昨天检查的结果，他身上那么多伤疤，很难不在意他的身份啊……”

“可他救了爷爷啊！”周晴压着声音，“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没什么危险可言……”

“你……你要管？”

周晴没作声，只是看着房间坐在床上的成天。

 

 

 

既然成天醒了，就不需要住院了，伤口5天以后来复查。周晴实在放不下心，和于泽带着他在医院附近的饮品店落脚。成天醒了以后就只认得她一个人，他的家人也联系不上。但是……能带他去哪儿呢……周晴犯了难。

“眼下，先带你去补办身份证。”于泽打破了寂静，“你知道自己的身份证号吗？”

“……”

“哎……”于泽扶额叹了口气，他这是第一次遇见失忆的人，果然人只要活得久，就什么都能遇上。“补办身份证需要出示凭证，其他的呢？比如……呃……驾照！对，驾照，现在好多人都考驾照的。”

“驾照我有。”成天说着，翻起了口袋。周晴和于泽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事情出现了转机！

“……”成天低着头，只翻出了车钥匙——那伙人居然没把车钥匙拿走。“哦，我记得驾照放在车里了。”

“车？！”于泽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记得自己有车，果然男人都爱车如命吧……想来自己科二到现在都还没过，这都是什么苦命的日子……

“你送我爷爷来医院，应该就是开的车，说不定车还停在医院里面呢。”周晴补了一句，“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吧！”

 

庆幸的是，真的像于泽说的，成天还记得自己的车的样子，驾照也在里面。三人上了车，决定先去派出所把身份证补办了。一路上于泽和周晴坐在后排只敢用眼神交流，直到成天突然发话：“谢谢你周晴，还有于泽。”成天看着后视镜，把车倒进停车位，熄火拔钥匙一气呵成。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还愿意帮我。”

“害，说的哪里话，我们发现了你，就不可能放着你不管的！”于泽说完下了车，商量了下，决定让周晴在车里等着，他带着成天去。

材料齐全补办起来就容易的多，民警也没多问。于泽坐在旁边的休息椅等着。

“成天是吧。”民警拿着新补办的身份证，在表格上填上相应信息。

“是我。”成天站在窗口旁。

“休假呢？”

“啊？嗯……”

“辛苦了啊……你们也不容易。给。”民警把身份证递了过去，成天懵懵地接过来，脑子里消化着刚才的话。

休假？我在休假？我到底是什么身份？该死……什么也想不起来……

“成天，好了吗？晴姐还等着呢。”

“哎，来了。”

 

周晴坐在车里，翻看着手机。刚退出浏览器搜索的“失忆”词条，就切换到微信界面，点开了和成天的对话框，摩挲着他的头像——她问过老师，脑部受到重击造成失忆确实有一定的可能。不过失忆有大有小，有的人是永久性失忆，而有的人是暂时性失忆，一段时间后就会想起。

“可带患者到以往熟悉的环境，重演有意义的场景，有利于促进记忆恢复……”周晴自言自语道，而后叹了口气：“要是知道跟他相关的人就好了……这可从哪里下手啊……”正想着，二人已经回来了。

“身份证办完就方便多了！”于泽坐进车内，拉上车门。

“今天真的谢谢你们，后面我……”成天系安全带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周晴也跟着叹了口气。只有于泽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

“他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手机，能去哪儿啊……”周晴凑到于泽耳边，小小声说道。

“你们放心，垫付的医药费我一定还给你们。”成天说着，系上安全带，拉下手刹。

“哎，我有个主意！”于泽凑到周晴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周晴跟着点头：“真的没问题吗？”

于泽小声回道：“就咱俩盯着，能跑哪儿去？”然后直起身，清了清嗓子：

“成天！既然我们救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

 

成天跟着于泽进了他宿舍才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这是个两人间，我是我们专业最后一个，所以就我一个人住。”于泽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桌子。成天打量了一下宿舍：房间不大，两个上床下桌，于泽的桌子算不上整齐，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铺着一本厚厚的蓝色的书和一个本子，书架上参差不齐的立着厚薄不一的书籍。

成天环顾了一圈宿舍，有些木然。于泽一屁股坐在自己桌前的旋转椅上，熟练地转了一圈，最后把角度停在成天面前，“呐，新的洗漱用具，新的被褥，新的住宿环境，从今天开始，就准备新的生活吧！”

“这……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成天感到不可思议，“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连我是好是坏都不能确定……”

“哎，你救了人，就说明你本心不坏！”于泽拉开抽屉，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成天，“这个里面有张卡，你先拿去用，以后我们也好联系你。等你有了收入再还我。”

成天发自内心的感激不尽，接过手机看了看：虽然用过一段时间，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比较新。于泽指导成天登上了自己的微信，看见微信聊天置顶的一个联系人——

“尚誉……”于泽喃喃道。

“可惜换了个机子，聊天记录并不同步。”成天叹了口气。

“但是至少说明，他对你很重要……”于泽坐在椅子上仰过去，“要是能找到他就好了……”

“不会是你女朋友吧？”于泽坏笑道。

“哪个女孩子会起这个名字啊——！”成天有点恼，但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气出了笑声。

于泽让成天给尚誉发个消息：我在医科大学，你能来找我么。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对方回信。难得的线索也断了。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事，我先收拾屋子，这个以后再说。”成天把手机放在桌上，爬上自己的床开始整理，回过身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跟我说，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给你做到！”于泽看着上铺的成天，心里苦笑了一声：能有啥需要帮忙的……

“嘟嘟”两声，把于泽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口袋里的手机上。

[QQ新消息提示] 2014级临五三班

学委：@全体成员 明天早上第一大节课补上周的病生，大家相互转告，互相提醒，不要迟到，同宿舍之间记得叫醒舍友，大家今晚记得复习上节课的内容，明天可能会有课前提问。

“我去！一周五天课，就星期三一天没有早八，还指着能睡到自然醒呢！！！这下又得早起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以前……一直一个人住在宿舍，那岂不是连提醒的人都没有？”

“可不是嘛，全得自己记着。哦，我得赶紧把明天的闹钟打开！好烦啊SOS！”

成天听着于泽的咆哮和哀怨，虽然没有完全搞懂状况，但是至少知道，于泽明天需要早起。“没关系，你先睡，明天我准时叫你起床。”

于泽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嘟囔着：“早起上课倒是不担心的……最难的是占座啊……想看清老师的PPT和板书，就得起得更早去教室占座……要是有个人可以……“于泽突然不说话了，他眨了眨眼，迅速转过身，打量着面前的成天。拽了拽身下的椅子，往成天的方向挪了挪，趴在椅子背上，戳了戳成天的床垫：”哎！你明天，不用上课，对吧？”

“呃……对啊……？”

成天不明所以的看着于泽托着下巴，嘴角勾起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老弟：姐！明天不用早起占座啦！]

“？？？”周晴躺在床上看见平板弹出的消息，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