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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黎明】（十九）
（十九）
第二天，村长就把所有贫困户召集在村委会，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我们水寺村别的没有，就是人心特别齐整！去年丰收的那些农户，一听说要给你们分肥支援，个个都把多存的肥拿出来了！”村长抽了口烟，继续说：“咱们村就剩你们这十几户没脱贫，这下粮也有了，肥也来了，脱贫指日可待啊！”
站在下面的一个低贫户兴致最高，他两手叉腰，边点头边说道，“水神果然没有拜错，以前就是拜的太少了，你看今年咱们月月祭拜，水寺村眼瞅着越来越好。等咱都脱贫了，第一件事一定要给水祠重新翻修一遍！”
“是啊是啊……”一番话引起其他人的普遍赞同，村长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连兴桐没心思听他们扯淡，他四下打量，发现华发河在人群里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连兴桐准备过去问问他的时候，王聪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并且十分自然地把手搭在了连兴桐的肩膀上。连兴桐微微皱眉，正准备呵斥，就听王聪对着下面那个沉默的人说：“华发河，你怎么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子，免费分到高产肥，难道不值得你高兴吗？”
华发河抬眼望过去，看王聪像个小流氓似的勾在连兴桐身上，语气十分不悦，道：“我高不高兴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不相信其他那些村民，他们真的愿意白白把高产肥往外掏。”
“嘿！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小肚鸡肠吗？人家脱了贫的，自然是有脱贫的原因，你这种人，当然理解不了。”王聪的脾气也是遇点火星就着，而且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华发河看起来好像比他还拽，露出下眼白看人，一副不屑的样子。
一旁的村长没有吭声，连兴桐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当然不是白给，你们今年种成功了，明年他们就也能种上新粮，这样大家不光脱了贫，还能致富。”
华发河听完点了点头，“哦，原来我们是给他们当小白鼠。”
“华发河！书记的话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故意找茬！”王聪放下胳膊，跃跃欲试就要下去找他单挑，连兴桐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王聪！不要闹了！大家还在开会呢！”
连兴桐真是又气又纳闷，这个王聪什么时候跟华发河较上劲了，原来不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么？而且这两个人的牛脾气还真是倔到一起去了，只不过一个一点就着，一个持续性燃烧。
后面的会议华发河也没什么心思听，村长刚说完散会，华发河转身就走，连分到的高产肥都没拿。连兴桐站在台阶上，叹了口气，打算把肥亲自送到这位小爆竹家里去。
四月过后，空气中开始氤氲着暑气，雏鸟从窝里伸着懒腰等吃食，老牛也悠然地在田间踱步。水寺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生机勃勃过，虽然土地依旧贫瘠，但地上的人们脚步却轻快了起来。
华发河坐在家门口的土坡上，远远瞧着自家的地，隐隐约约冒着绿芽，点缀在灰褐色的土地中，格外可爱。华发河心里一动，想到走的着急，连高产肥都没领，正愁怎么拉回来，就看到坡下一个人奋力地蹬着三轮车，晃晃悠悠往上拐。
华发河连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去帮忙推车。
“发河！来得正好，快帮我一把，这肥特沉！”连兴桐看见华发河闷头跑过来，以为是在家门口专门等他，心里正美。
华发河在后面推着车，冷冷来了一句：“老远就看见你吭哧吭哧往上骑，我本来正要去拉的，谁知道你这么积极。”
“……”噎得连兴桐一下子没话说，只好使劲蹬了两下，把肥登上了坡。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赶早来，咱把肥撒上，就安心了。”连兴桐边说边擦汗，一回头，正巧看见华发河扭身迈进家门。
我什么时候又惹到这个小爆竹了？连兴桐一脸疑惑。
没过一会儿，华发河端着缺个口的瓷碗走出来，递到连兴桐面前：“喝水。”
连兴桐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碗仰头几大口喝完，抬起胳膊抹了抹嘴，“真是贴心啊，小爆竹。”
“你叫我什么？”华发河好似没听清楚，睁圆眼睛把头向前微倾。
“哈哈哈，没听到算了，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连兴桐不敢多说，他知道华发河这个性子，根本分辨不出玩笑和正经话。或者说，在华发河的世界里没有“开玩笑”这三个字。
连兴桐把碗塞到华发河手里，趁他正琢磨的时候，赶紧开溜。他拍了拍华发河的肩，“这些肥就靠你自己拉到田边了，明早我再来，走了。”
华发河端着碗没言语，缓缓往家走去。我脾气有这么暴么？华发河陷入了对自己的反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