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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体验孤独
yeyubinfen 2019-06-19

       九四年的冬天,在东北小兴安岭的腹地佳木斯鹤岗林业局储木场,做木材生意的我深切地体味到了孤独的残忍.

       小兴安岭的冬天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一切的肮脏和龌龊都被大雪覆盖,自十月中旬就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不出十天满山遍野已经是银装素裹,獐子松和红松像一座座白色的宝塔挺立在山坡,一簇簇的针叶坚韧的透出自己深绿的颜色,落叶松和白桦除在枝杈处有少量的积雪外,通体显露出自己的本色,给这个白皑皑的世界平添几分色彩和妩媚,山谷里蜿蜒的小溪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蛋青色的冰,潺潺的溪水还在冰下汩汩地流着,偶尔看得见一只野狼缓慢的游荡,远处的村庄低矮的房顶伸出一根根的烟囱,朝着一个方向喷吐着几乎静止的袅袅炊烟.在老式机车牵引着的火车的窗边我被这大自然的奇观感动和震撼着.

       从哈尔滨到鹤岗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颠簸我被抛在一个残破,荒凉的四等小站上,走出站口,有五六辆马车等候着,车夫抱着马鞭蜷缩着和稀散的行人打招呼,十几分钟的样子三个同行的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路伴随着得得的马蹄声赶往储木场招待所,同行的人一个是五台山的和尚,一个是山西平遥火柴厂的王哥,招待所朝鲜族的朴(piao)大姐一路小跑出来迎接我们,一人非要拎着我们的四件行李进去,面对这样的热情我们也不好推诿,一任她她提着行李走进接待室,登记后我和王哥安排在104房间,和尚一人住105房间,经过简单的交流,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雪的世界,大家都抑至不住兴奋,撂下行李,就决定一起到附近的山上走走.

       大概三公里的样子,有一个长满高大挺拔獐子松的低矮的小山包,顺着一条别人已经踏出的弯曲的山路半个小时已经到达平坦的山顶,一片错落有致,笔直挺立像接受检阅的卫队一样的松林出现在眼前,这时我发现在不远的地方有一根细小扭曲的木桩,已经腐朽的样子,和其他的松树相比,它是那样的委琐,孤独和格格不入.王哥也看到了,我踏入社会的第一堂重要的课在这里开讲.王哥说:这叫"站竿",是大自然物竟天择,优胜劣汰的结果,也是一棵树不努力向上生长去争取更多阳光的必然结果.这也是森林中的树木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笔直的原因了.

       天哪,难道植物的世界也是这么残酷吗?动物世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同样适用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吗?是的,我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疑问,现实就是这样,上帝垂青的只是极少数的生物,把80%的资源给了20%的强者,今天社会的一切统计数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王哥主要是发做火柴用的杨木,这种木头货源很充足,他利用一些关系很快就调了几节车皮把货发走.此时已是腊月中旬,急着回家过年的他匆匆和我们告别离开了这里.和尚来调拨建庙宇用的特级红松(长十米,小头直径四十厘米),需要临时特选,就费了一些周折,当木材选好,他又不懂打点铁路分局批车皮计划,又耽搁一些时日,后来在我的点拨下找了当地民政部门送了五千块办下一个车皮,在腊月二十七开拔回了五台山.我陆续发了七个车皮,因我发的是市场最紧俏的硬杂木,砍伐量小,又有很多人来争,还有三车皮木头需要慢慢的等待.当晚整个招待所就只剩我一个旅客,所长贾大哥找到我,宣布他们放假,把招待所所有的钥匙交给我,说来人了你来安排,住宿费你自己收下,厨房的东西够你在这里冬眠了,自己做着吃,每天给锅炉加三次煤,不然冻死你,晚上不要出去,有狼.等等,不厌其烦的交代.我说好,没问题,我会照顾好自己.他跨上自行车带上老婆朴大姐回到了镇上.

       一段刻骨铭心的孤独时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房间里锅炉烧的暖气片释放着惊人的热量,房间温度至少有28度,一台破旧的14寸黑白电视只有一个频道,是镇上转播的中央一套,九点半准时停播.节目虽然百无聊赖,我还是目不转睛的躺在床上看到一片雪花出现.没有报纸,没有书籍,没有声音,只有大功率的白炽灯发出的旧黄色的光照着四壁,我裸体躺在床上,依然浑身出汗,翻来覆去不能入眠,天花板上的几片水渍已经被我演绎了无数个不同的美女造型.熄灭电灯,脑子里反复出现火车上看到的野狼在窗外转悠,又拉亮灯,去厨房拿了油炸花生米,喝了大半瓶纯粮酿造的"清老酒",在早晨7点左右,我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下午3点,传呼响了,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是大哥问发货情况.我洗簌完毕,给将要熄灭的锅炉加满煤,穿戴整齐,锁上招待所大门,顶着呼啸的风,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向六公里外的镇上电信局走去.零下40度的寒冷是不可理喻的,鼻孔的鼻毛十几分钟就冻成了一根根的钢针,不敢用鼻孔大力的呼吸,只能用嘴呼吸,不然就要承受几十根针刺扎鼻孔的痛苦,厚厚的棉衣很快就没有温度了,档得了风,档不住严寒,我一路小跑在没失去知觉前到了电信局.

       回来的路上我拐进了一个小饭店,要了一盆"林蛙炖土豆",这是一道我永远不能忘怀的野味,那个好吃,想起就满齿生香.又下了一瓶"清老酒".我实在不能忍受每天白菜,土豆,酸菜,粉条的饮食了,招待所的厨房里有整个的野猪和狍子的尸体,它们肉的又粗又酸还有一股草腥气,所谓的野味在你必须天天面对时,你是无法下咽的.

       回到房间,依然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和孤独,唯一的不同是我借着灯光和雪光在招待所前面的小林子里拔开厚厚的积雪,找到了几棵蒲公英的幼苗,回去洗净,蘸着大酱和着大葱,甘苦和辛辣的味道充满大脑,加上酒精的麻醉,提前在凌晨3点睡着了.

       第三天的晚上出去下了几个逮小动物的套子,回来依然呆坐着,想着高中时苦涩的初恋,把头往墙上磕了好几下才抑至了伤感,轰然倒下睡到第二天下午两点.

       ......

       直到大年初六,韩大哥带着几个兄弟来到这里,招待所里又充满了欢笑.我可以暂时摆脱孤单和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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