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年的河南大学校园在经历了一场风波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的烦躁和喧嚣都烟消云散了,虽然各种流言依然在飞速的传播,但大多数人选择了无奈的沉默,显示出罕见的沉稳和成熟.颓废像瘟疫一样感染着大学的每个角落,上大学的主要目的已经被遗忘,恋爱/跳舞/喝酒/电子游戏/打牌赌博/郊游等娱乐项目成了大学生的最爱.
这年的秋天我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高中时期的烦劳和压力仿佛得到完全的释放,不需要适应,不需要前辈指点,我就进入了一种新的自由自在的状态,往往一觉睡到自然醒,并很快学会了跳舞,这是当时结交女孩子的几乎唯一的途径(在15年后我重返校园时已经找不到舞会的踪影,网络取代了一切).
十一月初的一个周末,我们翻越学校后面的围墙,进入铁塔公园,一阵清爽的风吹过,公园里高大的毛白杨哗啦啦地飘落下无数的巴掌般大小的叶子,在没有任何感觉的时候秋天已经接近尾声,冬天即将来临了.我们懒洋洋地躺在古城墙下面的草地上享受阳光的温暖,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牵引了我的视线,是一只小刺猬,显然它也发现了我们,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那还来得及啊,我上前一步就把它抓在手里,一个小宠物在学七楼207房间诞生了.它为我们房间以及四个女生宿舍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起初的两天它基本在绝食,滚圆的身体很快就消瘦下去,行走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得了感冒,不停地打喷嚏,像极了婴儿的声音,它的作息时间和正常人相反,白天休息,晚上活动,倒是很合某些大学生的作息时间.一个四四方方的方便面箱子就是它的家,白天它安安静静的蜷缩成一团睡觉,晚上就在箱子里滚来爬去,抓抓挠挠的声音在夜深人静时听着特别刺耳,很不安分,最不能忍受的是它的尿,味道刺鼻的腥骚.我们丢进去的一些馍头和青菜叶子一直保持原样,想必是在向我们展示它不屈服的意志.第三天的晚上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七八个人把它放到桌子上围着它玩,它忽然就很有兴致,舒展开身体在桌子上悠闲地踱步,没有丝毫的胆怯,并且开始进食,很快就吃了几片青菜和半个鸡蛋大小的馒头,还喝了一小碟水,显然它渴坏了,也饿坏了,看来是抗争不过最后选择了屈服,我们在桌面上倒了一些白酒,它也毫不客气的舔了不少,结果就喝晕了,随着一曲华尔兹晃晃悠悠跳起了三步舞,居然还能踏着鼓点,我们深抽一口烟,轻轻地在它的脸部释放,它眯着眼睛,翕动着鼻孔轻吸,很享受的样子,憨态可掬,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们从此容忍了它的种种缺点,让它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礼拜天的上午,我抱着它出去散步,嘴里哼着郑智化的<堕落天使>:"你那张略带着一点点颓废的脸孔,轻薄的嘴唇含着一千个谎言......",一路遇到几拨音乐系和美术系的女生(都是在舞会上认识的),见到我的刺猬,都欣喜若狂,停下来逗弄一番,才恋恋不舍的离去,我一路就接了四个订单,都要求借回去玩几天,我爽快地答应了她们的要求,接下来的几天,小刺猬开始了它的巡回演出.出乎意料的是,说借几天的美女们只一天就把它送了回来,她们忍受不了它晚上发出的声音,感觉很恐怖,好像有小孩的哭声,更忍受不了它的尿骚味.在第四个订单那里停留的第二天,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小刺猬居然掀翻了囚禁它的脸盆失踪了.
我无可奈何,怅然所失.不禁有些担心它的生命安全,它能安全地回到它的那片自由的天空吗?又深深的为自己的行为自责,我凭什么去剥夺一个生命的自由而只为满足自己的一时欢愉?
再见,我的小刺猬,愿上帝保佑你回到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