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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小说《残夜》（77）：六亲不和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不久，贾老大召集来两位兄弟，讲了一套树大分根，畜大分群的道理，然后提出分家。贾三笑嘻嘻地说：“我们这个家过得好好的，不能分，不能分！”
然后，他又说肇世铭答应了把小翠给他，要招他做养老女婿，因此他近年来发了财，在外面又买了房子，置了不少地……
贾老大一听被迷住了，分家的事也就不再强提。可是，在中华民族危亡的时局下，这个家庭的内部矛盾终于爆发了，就像走到了三岔路口一样，哥仨所选择的路都各有不同，裂痕一深，没法儿拢合了。
一天，贾三从镇上回到家，对他二哥说：“你教那么几个孩子，整天哼哼呀呀不腻味？”
他二哥讥讽地说：“我也就有这点本事啊！”
贾三摇头晃脑地说：“不不不，现在新国家正选用人才的时候，县署都了解你，念过新学，留过东洋，要对你下聘书呢！我是个废物，念过的书全就着饭吃了。”
贾银龙摇着手说：“谢谢他们的美意吧！”
贾三一看他二哥跟从前一样，还是不愿为日本人做事，就变个招法说：“二哥，我看你教书倒也好，可是不能教一些赵钱孙李了，现在上面下来了新课本。”他把满洲国新颁发的小学教育课本，吹嘘了一遍。
“那种新课本，我教不了。”
“怎么教不了？”
“我没那种学问！”贾银龙说，“再说我们是私学馆，不是官办的，庄稼人不认官学。”
贾三说：“上面有规定，不论私学官学，一律要用教育部的课本。”
贾银龙说：“那就另请高明吧，我不能教！”
“这，这，”贾三强硬地说，“你不能晒我的台呀，不能因为这事让日本人对我不满呐！”
“我教我的书，你当你的镇长，我不教与你何干？”
“你，你这样容易伤害友邦的亲睦，这是大大的不良行为！”
贾银龙一甩袖子，扬长而去，怒气填胸地说。“我们各人走各人的路！”
“好！”贾三跳着脚，叫道，“我知道一家人就他妈的挤兑我、算计我，你们安的什么心？”
贾三这一叫骂，老大的媳妇听了很不舒服，她可不让劲儿，凑过去，盯着贾三的鼻子问：“你骂谁？”
贾三一看他嫂子上来了，索性大叫道：“我骂你又怎么的，臭老婆子！”
“你个小X崽子，你有能为了，你溜须舔腚，当了二鬼子了……”
“你敢骂日本人？”
“谁惹我骂谁，就是皇上老子惹着老娘我也敢骂！”
“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信蝲蝲蛄倒上树，你能把我个老婆子怎么的？”
“我告诉你，你反满抗日可是有罪！”
“谁他妈的有罪，我有罪？我霸占人家民女了，我和人家姑娘通奸了，我贪赃枉法了……”
于是一场叫骂开始了，针尖对麦芒，你一句他一句，什么话难听拣什么话骂，互相揭底，热气腾腾，祖宗八代翻个底朝上。最后贾老大出来，站在屋中央，喝令贾三贾三不听，骂他老婆他老婆不服。贾三穷追立命地叫道：“马上分家！”
“分吧，这日子过不了了！”贾老大说，“找中人。
贾三说：“找什么中人，我是镇长，我说了算，分！”
贾老大叫道：“老二，你也出来，我们分家！”
贾老二说：“分就分吧，你和老三办吧。”
于是，连夜写了文书，土地、牲畜、浮物具都分成等份，按治家的贡献大小和人口两个条件来分。房产小四合院归贾老大，老二两口子搬出去，贾三分到下屋住。牛驴骡马老二不会侍侯，老大接养过去作成价算钱，这些也都详详细细地写在分家单上了，然后兄弟仨依次按了手印。
贾老大瞅着分家单，脸沉下很长，特别难看，一时心里不大好受起来，眼角里含着泪，对他老婆说：“喂，你淘米熬点粥喝，今天晚上吃个散伙饭吧！”
贾三挥着手说：“得得，你们吃吧，我有公事！”说完，旋风似的从桌上抓起一张分家单，拿起一叠老绵羊票子，到外头马棚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去走了。
贾老大老婆望着他出去，赶忙插上门栓，冲着贾三走去的方向骂道：“舔鬼子的腚，算他妈中国人呐，不是人揍的东西！”
贾老大静下心来，对老二说：“我看你不用搬出去了，这么大个四合院，横着睡也够了！”
贾银龙说：“我明天就找房子，既是分家，咱们就单挑门过日子，”他指了一下他媳妇说，“对她也有好处，过门后净吃等食了，靠着哥哥嫂子，分开了，让她学学做事情，过日月。”
贾老大点点头，说：“也好……”然后又说：“一立伙要用不少东西，缺啥回来拿吧，别看分家单上没有。”
“行啊！”
“拿吧，你不拿，我看日后也有人拿！”
他老婆插嘴说：“谁敢拿，你说三驴子吗？”贾老大叹了一口气，沉默着。
他老婆说：“他动我一根针、一条线都不中，有多少东西都不够填那些野女子的！”
贾老大说：“咳，你少说一句吧！”
“我这心冤屈着呐，少说！”
第二天，贾银龙就在屯里找了个房子，离南永泰家不远，两间半小草房，前边有个小院，后边没有多大地方，两口人，种点菜也够吃的了。
屯里人一听，一夜之间贾家分开了，起初谁也不相信，这哥仨不打不闹，和和气气，尤其老三官运正红的时候，怎么分开了？好多人纳着闷，百思不解，寻思有人开玩笑呢，直到贾银龙找了新房子，这才信以为真。
未完待续……
本小说反映伪满时期东北农村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