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相信他,他是坏人!”
“不要拆信!”
“你等等……”
陆云婴在苗人凤身后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脑海里的一些记忆慢慢变得模糊,另一种记忆开始渐渐清晰。在这两重记忆交叠之处她看见一个男子站在风雨桥上喊他,阿婴跑慢点,当心摔着。
阿婴,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阿爹已经快不行了。临死前,想再见你一面,望速归。
阿婴,你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男子?会不会是我哥?
······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模糊中一个又一个身影在她眼前晃动却恍惚的看不真切。
苗人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迷雾中,她被东西绊住跌倒在地,手臂被荆棘刮出长长的血痕。火辣辣的疼。
忽然一道火光冲起来,眼前是一片火海。哭嚎声,哀求声,充斥在陆云婴周遭。她看不清这是在哪,只觉得被一股无助感包裹着,快要窒息。
“醒醒,醒醒。”
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身体也变得很轻,轻的腾空飞了起来。
“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是乔装的。有趣。”
“也不知是梦见什么,跟中邪了似的。再不醒来我也要走了。”
“难道是我剂量下重了?不能吧。”
陆云婴头顶上嘀嘀咕咕仿佛几百只苍蝇飞舞。
陆云婴胸中一股燥闷直击脑门,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砰!
“哎哟~”两声哀嚎同时响起,陆云婴当即疼的拂在床边。
“你!你诈尸啊!”那声音比方才更尖锐了许多。
陆云婴刚清醒过来,又被撞了一下脑门,此刻更觉头晕,阳光从窗户上透进来,暖暖的,有些恍惚。
“妈,我口渴。”陆云婴趴在那里浑身慵懒,下意识的吞咽,只觉得喉咙生疼。以为是在家里,随口喊道。
“你竟口渴吗,再似那般嚎叫一阵,嗓子都要磨出火星子来。”那人嘴上虽尖酸,手上却捧着一杯温水来到了陆云婴面前,“等等,你方才喊我什么?”
陆云婴接过来刚要喝,觉得哪里不对,循声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个一袭水青色短装配墨绿色长靴的少女,扎着两个发髻,一边垂下来一条小辫子,那发髻上各别一只古怪的触角发饰,正抱着手臂一脸得意的眨着水灵的大眼睛。
“你是谁?”
那少女答非所问道:“半日未见,你竟如此落魄。怎么?那怪大叔也跟你抢银子么?”
怪大叔?银子?
陆云婴越发疑惑,怪大叔应该说的是苗人凤了,但她如何知道银子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
那少女见陆云婴情绪激动,更加得意起来,继续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但你再不喝水,这辈子可就要瘫痪在床了。”
陆云婴更觉嗓子马上要喷出火来,忙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顿觉得嗓子如春风拂过,五脏六腑舒畅了一些。
那少女接过杯子倒转一下看到一滴不剩,又看到陆云婴脸色红润了许多,忙过去替她把脉,陆云婴挣脱不过只能任由她按着,那少女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成了。”
“什么成了。”陆云婴抽出手腕,满腹狐疑的问到。
少女也不瞒着,回道:“解药成了。”
成了?解药?
陆云婴此刻已恢复神智,听到解药两个字,心里咯噔一声。
“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什么解药?”
少女咯咯咯笑了一会儿,拍手道:“你当真没认出么?”
陆云婴皱眉。那少女接着说道,“医者看病收取诊金很合理吧,你的银子,这下可总该到我口袋了。”
“你是……那小贼?”
少女又咯咯咯的笑。这次笑的更欢了。
“你说,解药,是,你给我下的毒?”
那少女收住笑,答道:“这个嘛,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什么毒,不过是让人身体失去控制,四肢不听使唤罢了。不过,”她顿了顿,看一眼陆云婴,接着说道,“超过十二个时辰,若未用解药,此生便只能和床榻为伴了。”
“你!”陆云婴气的一只语塞。
那少女又倒了一杯水,坐下悠哉的喝了一口,说道:“说来,这毒我近些时日才研制出来,名字都未来得及取,今日解药成功有你一份功劳,我决定,作为回报,以你的名字命名此毒,你意下如何?”
陆云婴被这番话震的三观尽碎,这个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竟如此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玩弄于股掌,无怨无仇的人都能拿来试毒,可见她绝非善茬。
毒既已解,亦无需和她废话,陆云婴觉得自己筋骨已能活动自如,精神也恢复不少,掀开被子下了床。简单整理了包袱便要走。也不知苗大侠去了哪里,刚寻到,又丢了。
那少女见她完全不理自己,知道她必然生气了,忙起身道:“你要去哪?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陆云婴充耳不闻,伸手开门。
“喂!这个······”那少女话未说完,一个匆忙的黑影同时推门,竟和陆云婴撞个满怀。
这个气息,好熟悉。
是他!
陆云婴慌忙往后闪身,退到屋内,那少女见来人,忙将手中之物塞进袖口。
“苗,大侠你,”陆云婴忙住了口,见他脸上慌张之色,定然不是为了自己,又不敢轻易多问。
苗人凤进屋便直奔床去,在床上胡乱扒拉了一下,又再屋子里左右一番寻找,仍旧一无所获,定了定,转身缓缓问道:“二位,可曾见过一方蓝色手帕,上面绣了一朵兰花。”
那青衣少女连连摆手,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任谁都想不到她方才还是一个弄毒老手。
别人或许不明白那手帕的意义,但陆云婴怎会不知,那定是他临行前,南兰送他的寄托相思之物。如今竟然丢了,莫非是因为急于救自己,慌乱中弄丢了?陆云婴正忐忑不安的胡思乱想着。苗人凤失神的和她擦肩而过,她忙道:“或许,是在江边?”
苗人凤只是摇头。半晌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那少女说道:“辛苦你跑这一趟。”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陆云婴追上苗人凤,悄声说道:“苗大侠,若我为你寻回手帕,你能否即刻离开苗疆回苗家庄?”
“不必了!”苗人凤的声音如严寒中冻住的冰。“我的事情不劳他人费心。”
“一方手帕你都如此珍视,更何况是她,为何不信我?”陆云婴急的挡在苗人凤面前,“你夫人她,”
“够了!”苗人凤低吼道,“我与你素不相识,若在胡言乱语,别怪我无情。”说完,大步离去。
“为什么不信我?”陆云婴想跟上去。一道寒光闪过,竟是一把半出鞘的剑。
“再多说一字,我杀了你!”
陆云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一切,似乎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自持自己来自未来,洞晓全局,一腔好意,想替敬佩的苗大侠改写悲剧人生。
但,在这个世界里,苗人凤是一个独行的大侠,拥有无坚可摧的顽强意志,如磐石一般的信念。
陆云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这个世界多余的存在,最初穿越而来时因能见到苗人凤,并能帮到他而溢满的期待和兴奋,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竟觉得自己有些痴人说梦。
不知何时,那青衣少女已站在陆云婴身后,望着苗人凤远去的身影,啧啧道:“这怪大叔,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他为何要杀你?”
她不说这话倒还好,陆云婴听闻此言,当真是各种情绪齐上心头皆化为一腔愤怒,闪身出拳直直的超那少女袭去,那少女腰身后仰如鲤鱼摆尾一般躲了过去,随机脚下一扫,陆云婴的身体记忆已帮她轻巧躲过,两个人从过道打到楼梯,过往客人纷纷躲避,有的被吓得滚进房间,有的来不及闪躲直接被踢翻在侧。陆云婴探手回勾,那少女辫子近在咫尺,若非反应快,已被陆云婴攥住。正当她得意之际,陆云婴左腿迈出虚晃一枪,随机向右低旋至她背后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臂。
“疼疼疼疼,轻点轻点。”那少女自知理亏,也不嘴硬,忙服软求饶。
陆云婴怒道:“说,你到底是谁?”
那少女只得说道:“我,我叫七七。姑娘,哦不,公子你轻点!”
“为何下毒害我,又为何出现在此。”
“下毒之事,全当是一场误会。那怪大叔在客栈门口问掌柜的请大夫,可巧就被我遇到,如此说来,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还请公子松手,我快麻了。”这个自称七七的少女,用毒方面或许有些研究,但武功确是平常。
陆云婴听她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知她是在替自己掩护,心下一软便松了手。忽而想到,昨日竟不知她何时下的毒,这般近的距离,她万一再下毒,可是不妙。忙后退了几步说道:“今日我暂且不与你追究,他日若再让我遇到你下毒害人,定不轻饶。”
七七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心里暗想,这丫头武功倒是不错,不知是何来历,便说:“若还能与公子相逢,自是七七的缘分,不知公子姓名,下次相遇也方便招呼。”
陆云婴转念一想,故意说道:“我姓藕,莲藕的藕,大象的象,你叫我藕象吧。”
“藕象?哦,藕公子。”
陆云婴转身要走,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钱袋子不知何时又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