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一身黑衣坐在真皮沙发上,头上黑色的纱帽半笼半罩的掩着她精致小巧的下颌,丰盈的嘴唇上鲜红如血,安静的如同夜空中的一朵玫瑰,静谧却芬芳。她身后左侧是一排胡桃色的书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右侧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半掩着天鹅绒材质的绿色窗帘。
“这张照片是十几年前拍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照相了,老了……”说话的女人已经年过四旬,但风采依旧。长长的头发盘在脑后,用一根欧式的发簪挽着,脸上画着精致淡雅的妆容,小巧的下颌同照片上一般无二,除了眼角的上的细纹,你在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这是书房吧。前两天去采访阿朗先生的时候依稀能看到从前的影子。”一身挺括的风衣将苏青装扮的潇洒帅气,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散着头发,而是将长发梳起,扎了一个利落的低马尾,原本清爽干练的造型却因眼角下的黑痣平添了一份风情。
“你去见过阿朗了,他现在还住在别墅里?”方梦端上来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别墅是落在公司名下的,阿朗先生作为大孙先生的继承人也只是临时住在那里。”
“大孙?我都忘了,现在应该是小孙先生(死者弟弟)的天下了。想当年那老家伙一死,他们叔侄俩就联手把我赶出了家门,我还以为他们之间多亲密无间呢,没想到最终该翻脸时还是翻了……对了,阿朗怎么突然想起翻查当年的旧事,那桩案子不是早定案了。”
年轻的女子递上了她的名片——苏青,作家,自由撰稿人。“我本来的工作是给阿朗先生写传记,也是无意间了解到当年的那桩意外,于是借着出差的机会拜访您,希望对当年的事多一些了解。”
“可当年的事,我知道的都告诉警察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话说回来,当年的意外真的有人在乎吗?!当年那老家伙一死,他的兄弟儿子都赶不及的分财产,有一个算一个。现在叔侄俩闹掰了,要争家业,就拿当年的那事恶心对方,互泼脏水。”
“听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当年大孙先生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希望赶紧结案,牢牢的把自己那份财产攥在手里。但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要争地盘了,大家又巴不得把当年的旧事再翻出来,好好查上一查,给对方找点膈应,添些堵…我还听说阿朗先生已经联系警局,说不定会旧案重提。”空气一下子凝结了,苏青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刹那的颤抖,意外?恐惧?疑惑?杀意?或者都有,或者都没有。
“旧案重提有可能吗? 那就是一桩意外,警察都已经盖棺定论了,哪是说翻就翻的。难不成苏小姐还另有高论。”方梦的脸上挂着笑意,从容不迫。
“您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谋杀的可能!”
方梦眯起眼睛,手支颐着:“我还真没想过,不如你说说看。”
苏青当着方梦的面关掉了手里的录音笔,开始说道:“接下来我讲的不过是我胡乱拼凑的一个故事。既然是故事那就没有真假,若有不合理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正……
那天上午9点,女主人开始着手准备今天的宴会,为此她特意请了饭店里的大厨,11点左右客人们陆续的都到了。你,哦不,是我们的女主人公就开始实施她精心准备的杀人计划。她借口不舒服或者其他理由让自己的丈夫去床头柜上找东西,然后在同一时间安排女佣楼上拿药膏,这样就有了第一个目击者——男主人在12点前‘偷拿’了女主人的安眠药……然后就是第二步,酒席间诱骗死者去厨房研磨药粉,理由可以有很多,比方说‘我烫伤的地方疼得厉害,你帮我去厨房磨一下消炎药,我敷在伤口上’等等。当然这时候你就需要第二个目击者——阿朗先生。当然,如果阿朗先生没有及时看到他父亲磨药粉的那一幕,也没关系,因为事后警方自然会在你的示意下注意到石就。从而在石就上检验出大孙先生的指纹和残余的安眠药粉末。
等一切都铺垫好了,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下在死者的酒杯里,然后再等他开车上路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哈哈……小说家的脑洞果然厉害。可文章中的我,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出门,而‘我’又该什么时候给他下药呢?如果死者当天不出门呢,又或者如果他不开车呢?那‘我’要岂不是白忙一场。你可别忘了,当天我先生出门是临时起意的。”方梦的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轻蔑。“所以,故事终究是故事,放在纸上尚可说得过去,但现实生活中可就说不通了。”
“所以……”
“所以什么?”方梦浓眉一挑问道。
“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能把他从生日宴会上给带走的人。在场的宾客都说您先生是在接到一通电话后急匆匆离开的,但是事后那通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所以你以为我的同谋就是那个不见真容的情妇,看来你想象力也不过如此嘛,难怪推理小说写不下去,要沦落到给人写传记。”
“您怎么知道我写过推理小说,谁告诉您的?”苏青突然发问。
女人转身离开,将咖啡杯放进厨房的水池里,哗啦啦,水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你的小说,那篇描写古堡秘闻的推理文,还挺有名的。”
“那篇《古堡旧闻》的确是我写的,但是落款不是苏青,而是我的笔名Captain ,除了出版社寥寥无几的数人外,没人知道苏青就是Captain ,Captain 就是苏青。即便是我的雇主阿朗先生也不知道Captain 这个笔名,更不可能知道我写过推理小说。”
“……”
“那我接着说……除了阿朗先生之外,我还向当年警局办案的警员了解过情况,不过十几年过去了,参与当年案件的警员不是退休就是离岗,再说一件车祸意外着实没有多少人记得。不过我在一位退休的老警员那里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什么事?”方梦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雾气缭绕,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约14年前,一位姓高的警官因为另外一桩案件侦讯过你,起初是在蔓莎酒店的大厅里,后来又在你赶往台湾的飞机上将你带了回来。”当年的方梦并没有乘坐当天的飞机飞往台湾,而是在临行前被高峰及时扣了下来。高峰回到警局查阅资料时发现,这个女人的老公在一个月前因为一起意外过世了。意外很常见,但短期内一个人身边发生两起致命的意外事件绝对不正常。
“我记起来了,那天的飞机晚点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有个警官以案情不明为由将我扣下,美其名曰协助调查,其实是怀疑我跟命案有关。不过最后还不是把我给放了。”
“但是…他还告诉我了另外一件事。”
方梦美目一蹙,催着对方继续说。
“当时参与办案的还有一名姓夏的年轻警员,他对方梦小姐似乎格外上心。据说,你们两人还保持了一段相当暧昧的时期,后来你定居台湾,而他警察的身份不方便两地往来,所以才渐渐断了联系。”
“怎么,我一个寡妇就不能正常交友了。”
“恋爱这种事,不在我感兴趣的范围之内,我感兴趣的是那位夏警官在我离开之后,特意查了我的底细,还以不要造成社会恐慌为由警告我,不要深究当年的旧事。说实话,若不是他在中间横叉一杠子,我也许能早些找到你。”
“你绕这么一大圈子,想说明什么?那位夏警官并没有参与我前夫的案件,我跟他是在那之后相识的,你怀疑他是我的同伙,太牵强了些。”
“他应该不是你的同伙,但对当年的案件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至于怎么知道的,是查到的,还是有人亲口告诉他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他现在还好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在我的记忆里他依稀是少年的模样。”方梦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他现在发福了,但还是很帅,哦对了,他已经是刑警队的队长了。”
“我真想象不出他现在的样子。”方梦掐灭了手上的香烟,似乎陷在回忆里。“你知道吗?他不让你来找我或许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