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蛇瓮身处一山谷之中,沿台阶向下行了足有百余道石阶,穿过浓浓愁雾,方见此地与世外恍如隔世。虽然山外秋意已尽,但树木仍孕明春的生机,青山仍含宽和之态,碧水更流昨日欢情,山林中仍闻猿啼,见雀飞兽走,湖泊中更有渔船歌甚,人悦而鱼欢。而这虫蛇瓮里,山谷如此之大却空空如也,唯见久死之木呆立,多年的老藤盘横,放眼望去倒有星星数点衰绿,斑斑几处残红。怪石嶙峋处,时见毒蝎肆行无忌,横空古木上,更看毒蛇垂头问客。阴暗古洞内,隐现蝙蝠层层倒挂。蛛丝结满了幽墙僻路,蜈蚣闲逛在湿叶潮堂。贼鼠多现,蟾蜍当道。
燕双飞看罢不觉叹道:“白头瓮主,果然有一套,虫蛇瓮真算是五毒俱全了。”
黑鬼道:“多亏燕兄技高一筹,让宴朗几人带路,不然的话,外人到此只恐寸步难行。”
“叽!”一声黄雀的呢喃声打断了二人对这里的慨叹,一只黄雀自三人身旁飞过,又飞向前面的一片残红。
秋荷道:“总算看到一份祥和美丽,此地并非只有蛇虫毒物,竟还有飞鸟悦人。”
燕双飞只做出了不情一笑,道:“在此虫蛇混杂的山谷中生存下来,只恐此黄雀亦绝非善类。”黑鬼听罢信服地点了点头。
举目看那宴朗一行人却随着那黄雀而行,朝那片残红走去。燕双飞三人便蹑足潜踪,尾随其后。至那残红边,看那一处并非是待谢之花,而是一株株叫不出名的奇树,那树杆笔直,并无旁枝。其叶形如荷花一般,一层层生在杆上,树叶皆呈绯红色,如花一般在树干周围簇拥着,心蕊处有新叶生出,底层旧叶便自脱落。越是顶层那绯红的荷花之叶越大。三人环顾一下周边虫蛇鼠蚁皆无。几人潜入那树林,又穿过一道不远的峡谷,却发觉内中别犹榆墙松径,野柳石桥,荒湾水榭,萋萋芳草盈眸,蓁蓁荼蘼经眼。期间更均匀地点缀着那绯红色的荷瓣之树。
轻舒一口气,燕双飞道:“此处与外面到是大相径庭,只有春风久驻,更无霜雪相侵。”黑鬼道:“那恶心的毒物此刻不知道跑到何处了。”秋荷欣赏地赞叹道:“这厢倒是有近人意之处。”燕双飞亦驻足还看了一眼此处景致, 更留意了一下那绯红的红荷之树。一路行去,皆有那红荷之树相伴。
白头瓮主的洞府阴暗潮湿,不过却宽敞异常。数十名袒肩裸背的弟子手持钢叉,凶神恶煞般分列在洞壁两旁,恭候着远方客人的到来。
忽明忽暗的光线掠过虫蛇瓮主的脸庞,看得见他一头银丝白发披垂在肩上,他的表情与眼神无一处不在告白他的阴毒与老辣。更令人嗔目的是这位白头老翁的身上正盘着一条肘臂粗细的眼镜蛇,在他的胸前肆无忌惮地吐着芯子,似在和瓮主亲密地交谈,瓮主也用手轻抚着蛇身。一只黄雀乖巧地在白头瓮主的肩旁啄着翎羽。没有人在意来人是敌是友,也许不论是敌是友,在这里都得乖乖的守规矩,不然的话没有人能逃出白头瓮主的魔掌。
瓮主的座椅之后,一张径直两丈有余的蛛网结挂在洞壁上,看上去那样逼真而又夸张。
“哈……哈……”白头瓮主一声爽笑,对洞中的宴朗道:“贤侄,快上座,到我虫蛇瓮又何须太拘礼。”宴朗更不推让,施礼坐下。命人将陈酿的美酒与金银礼品交与瓮主手下收藏。辞退手下,翁主亦将手下弟子辞去。含笑道:“宴堂主还是如此客气,老夫甚是感激。不知连月来堂主大功进展如何?”
宴朗用试探的口吻问道:“家父照常理推算,时日已满,只不知为何还不能控制那传说中的沧海,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莫非前辈的云梦心针不足以令沧海乱志?”
瓮主双眼迷离,轻抚了抚身上的毒蛇,冷冷道:“贤侄,我的云梦心针没有错,只恐有错的是你的云雾堂。”
宴朗还要言语,瓮主却道:“好了,贤侄,此事无需顾虑,不必多言,且到客舍中暂作休息为好,我们之间的事,待明日酒桌上再议为好。”
宴朗点头含笑,退了出去。
洞内只剩下瓮主一人,瓮主再一次欣赏地抚弄着毒蛇,那黄雀便灵丽地跃上蛇头,自由嬉戏。瓮主对黄雀道:“宴朗这废物把生人引进了瓮中,你说我该不该叫他们进来?”
瓮主如同在和最亲近的人交谈,那黄雀却颇通人气,叽叽地鸣叫了两声。见此翁主道:“外面的朋友,还不快请进来!”
听见白头瓮主喃喃自语,燕双飞三人也不躲藏,径直来到洞内。黑鬼一眼便注意到瓮主蛇头上的黄雀,而那黄雀也冲这三人又啼叫了几声。
“几位是何许人,为何冒死来我虫蛇瓮?”瓮主确信,擅闯虫蛇瓮的人能活着和自己见面的,少之又少,因为他们走不到半路就已经丧命在虫蛇毒物的剧毒之下。
燕双飞并未回答他的问话,倒是反问道:“想不到这黄雀真不是善类,他除了会通风报信外,想必也是身藏恶毒。”
瓮主得意地一笑,道:“没有毒的都死了,我这里你所见的一切都有毒,漫说是飞鸟虫蛇,就连山石草木都是碰不得的。”
瓮主接着问燕双飞道:“阁下尾随宴朗而来,不知有何事,在这里什么都可以明说,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因为这里没有外人,很少有外人能到此中来。”说完那瓮主诡秘地一笑。
燕双飞见这白头瓮主甚是直接,自家则更为爽快,道:“瓮主即知我等跟随宴朗而来,我三人此行就是跟那云雾堂有关,想求问一下瓮主阁下,云雾堂到底有何秘密?瓮主与其往来甚秘,想必也知晓一二。
白头瓮主点头含笑,他表情变得十分神秘,又压低声音道:“想知道云雾堂的事,我全告诉你们。”
苑秋荷听言有些诧异,看今时情况,一切应当很顺利,远没想象的那样危机重重。但愿这莫名的顺利背后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只见燕双飞拱手对瓮主道:“好啊,晚辈愿闻其详。”
白头瓮主缓缓走下自己的座位,依旧神秘兮兮地道:“云雾堂晏风尘他没有死,他在忘虚崖下将天剑沧海救出来,想利用我的‘云梦心针’和他的‘知我心经’控制沧海,以达到他夺取雕无界那旭日山庄的目的。”
燕双飞听言点头,我早猜想云雾堂主有此一遇,今日闻前辈一语此事更确信无疑。”
白头瓮主又接言道:“还有一个消息更是惊天的秘密,那云雾堂主便是近年间新兴起的暗势力‘五绝堂’的主人,说白了云雾堂即是五绝堂。他利用我瓮中的奇毒‘阴魂丧’残杀武林诸派,此毒无色无味,顺风而散,可波及半里之遥,是我最得意的杰作,江湖人没人知晓,那去意山庄便葬在他手上。“
黑鬼听罢喟然长叹:“原来如此!”
苑秋荷听了茅塞顿开,拱手谓那瓮主道:“多谢前辈将实情相告,只不知前辈为何助那晏风尘残害中原武林。”
白头瓮主冷笑道:“那晏风尘如同我养的毒物一样,他是最大的一个,我用他去摆平中原武林诸派,岂不省了我许多精力,最后我只需摆平他一个云雾堂即可。既而让我的蛇虫鼠雀重见天日,在江湖上搅一遭,我去当武林盟主岂不快哉?”
燕双飞听罢哈哈大笑,道:“高明!”
瓮主亦从牙缝里挤出一丝阴险的笑意,他又用手轻抚了一下蛇身,随即那手竟轻利而娴熟地将那蛇胆取出,放入口中美味地吞下,顺便将那蛇丢于一旁的钢叉之上穿透,接着便见那黄雀习惯地飞将上去,从那蛇身破胆处开始啄食蛇肉。
苑秋荷和黑鬼看得有些惊诧,燕双飞倒露出几多欣然的笑意。那瓮主看着燕双飞又是一阵阴笑,道:“本瓮主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几位?”
秋荷问答:“云雾堂还有何秘密?”
瓮主摇头道:“不是云雾堂的秘密,而是我瓮中的规矩——那就是来我瓮中的不速之客,本人都要免费送他们归西。”
说话时白头瓮主已然拂手一袖,一股蓝烟从他袖中散出,瓮主却道:“此即是‘阴魂丧’,这次是有色的,不知你三人可受用得了。”说完那瓮主看着三人一阵苦笑。
燕双飞依旧含笑,不过却是第一个在‘阴魂丧’之下含笑地倒了下去,接着苑秋荷与黑鬼二人亦相继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