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些日程安排我已经打印好了,你们都拿一份回家慢慢看。”
放学后的结丘女高,在所有教室都已经关灯的情况下,学生会的部室仍旧是明亮亮的。学生会长涩谷香音,正在为即将结束的学生会例行会议发表最后的讲话。
“距离咱们学校的家校开放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当镜片后面那双紫罗兰色的双眼扫向周围时,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为了能够让在场的人明白时间已经所剩无几,香音特地将剩下的“一个星期”着重地念出来。
“我希望到了那天,每个人都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将这所学校最好的一面展示给那些打算报考这里的学妹们!”
说完这句话后,香音就将文件放进书包然后离开了椅子。她的起身也就意味着会议已经结束,其他人可以陆续离开了。“涩谷会长,再见!”短暂的告别后,学生会成员们就迫不及待地离开部室。而香音则是目送了最后一名学生离去后,才关上电灯、将门给锁上。
“噔噔咚——”
略显空旷的走廊里只回荡着涩谷香音的脚步声,明明已经过了六点,可她依然没有打算马上离开学校。她只是像一个穿着漂亮校服的橙色头发幽灵,继续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走廊、飘荡在每间教室的门口。
在不知不觉间,她竟来到了教学楼的顶楼。并且她还听到了音乐声以及响亮的口号声,这些盖过寂静而不断迸发出独有色彩的音乐,让香音情不自禁地朝它们的来源地走去。
“1-2-3-4、2-2-3-4、3-2-3-4、4-2-3-4!”
四名穿着训练服的少女正在学校的天台上进行着日常的训练,在动听的背景音乐加持下,她们一起跳出了非常整齐划一的舞姿。如珍珠般纤细的汗水顺着她们的面颊向下流,不过她们当中并没有一个人伸手去将它们擦掉。每一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肢体动作以及彼此间的相互配合,在美轮美奂的黄昏下,她们就如从天宫降下的仙女般美丽、动人。
香音呆呆地站在微微敞开的小门旁,入神地看着这四位拼命练习舞蹈的少女。她们那整齐划一并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肢体动作、那充满了自信与努力的灿烂笑容,都像是一份香醇甜美的诱饵,让作为观众的香音陷入其中无法自拔。那四名少女继续在夕阳下挥洒着她们那象征着青春与激情的汗水,身为观众的香音也是用饱含着悸动的双眼继续注视着她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每一个人的手里流逝,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这四名少女就完成了今天的训练。她们每一个人都四仰八叉地瘫坐在地,将堆积于胸口内的麻木气息全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你们还是那么辛苦的训练啊。”
正在喝水的平安名堇,险些就将口中的水喷了出去。她带着些许的惊讶扭头看向已经席地而坐的涩谷香音,然后出于礼貌,她将还剩着一半水的杯子递到香音面前。
“舞蹈编排得如何?”轻轻地抿了一口水后,香音小声地向堇询问起“liella”的进度。按照预定的安排,在家校开放日那天,liella要在舞台上进行开幕表演。身为学生会长的香音当然就和学校里的其他人一样,非常迫切地想要了解进展如何。
“目前的话只剩下三个动作还没完全学会。”堇动了动手指,略微思考后给了香音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过还请你放心,在开放日那天,我们四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此时堇回过头,发现香音将她的视线瞥向了千砂都那边。此时千砂都正在为唐可可进行加强训练,唐可可在她的要求下做起了坐位体前屈。但腰板僵硬的她无论多么努力,都不能靠着自己将手触碰到脚尖。
“加油、加油——”尽管千砂都待在可可的身边进行鼓励,但她的手距离脚尖还是差了整整两厘米。为了能够帮助她获得更多的柔韧性,千砂都被迫将自己的膝盖抵在了可可的后背。
“嗷——”
因为过于疼痛,可可疼得眼眶里飞出了几滴眼泪,不过千砂都并没有因为这几滴眼泪而收起压在可可背上的脚。老话说得好,打铁要趁热、笨鸟要多飞。为了即将到来的开放日,为了能够将最完美的状态展现给大家看。千砂都必须要继续待在可可的身后,并协助她去突破摆在她面前的这层厚实壁垒。
香音默默地看着正在帮助可可进行坐位体前屈的千砂都,回想起了以前和她一起训练的那段日子。千砂都在鼓励唐可可时流露出的微笑,在帮助唐可可时双手做出的轻柔动作,都被香音完完整整地记录在大脑中。她开始变得非常安静,并陷入到了有关几个月前的回忆里。
(2)
通过平安名堇的好意提醒,涩谷香音察觉到了千砂都对自己的特殊心意。为了能够自己和那个如妹妹般亲密的“千酱”着想,香音决定不再成为一名学园偶像。她在心里认为,如果想要与千砂都拉开距离,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主动从liella里面退出。带着几分不舍,带着几分遗憾,香音在某个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里拿出了那张“退部申请书”。
“非常抱歉,我决定以后从liella里退出!”
当香音宣布了这件事时,所有人都像是遭受了一场晴天霹雳。惊讶、不解、惋惜,这三种表情轮番出现在了她们的脸上,这也让香音的心里涌现出了愧疚感。
“香音酱——”哭得最厉害的唐可可第一个起身,从她那蠢蠢欲动的双手不难看出,她应该是想要过去用力地拥抱香音。“你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当学院偶像了?”
“额...这个...”香音通过盯着自己的鞋子来避开了唐可可的视线,虽然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写下了这份申请书。但具体该怎么和队友解释,她根本就没有想好。面对步步紧逼的唐可可,平日里一贯吐字清晰的香音竟然极为罕见地卡词了。
“我...我也...”香音将视线瞥向唐可可的身后,试图去找到千砂都的身影。但前一秒还待在唐可可身后的千砂都,此刻竟然突然消失不见了。香音还试图将视线转向周围,以最快的时间去捕捉千砂都的身影。
自打香音发现了千砂都无论何时都会待在自己身边,她就开始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每当千砂都想要接近香音时,香音都会突然编出一个理由及时地躲开她。当千砂都回过头明白了香音的真实目的后,就选择接受这一事实。自此两人便逐步减少了交流,相互之间也就变成了比陌生人熟悉比好朋友要陌生的特殊关系。
“既然香音想要退出,那就让她走吧。”堇走向前一步,挡住了试图抓住香音肩膀的唐可可,她用余光向香音投递了一个“交给我”的眼神。然后伸出手继续挡住了准备越过自己的唐可可。这一行为也让唐可可气得破口大骂,“不就是一只具足虫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出风头!”
自打那次不那么愉快的午餐结束后,涩谷香音退出liella的消息就迅速在整个学校传开了。很多的同学都坚信这应该只是liella内部发生的小矛盾,香音她很快就会重新归队。但是让所有人都吃惊的是,离开了liella后,香音就加入到了学生会。并以非常快的时间接过叶月恋的衣钵成为了结丘女高的新一任学生会长,她凭借着极强的办事能力以及亲和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包括理事长在内全校大多数师生的一致好评。
但告别了学园偶像,并加入到学生会,就真的是涩谷香音她真正想要的?虽然在学生会的这段日子她过得非常充实也非常快乐,但她也会时不时地回想起从前训练的那段日子。也许是因为惭愧,也许是因为恋旧,成为了学生会长后,香音时不时地就会来到那个熟悉的天台,并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大家的训练。
“怎么,又回忆起了从前的日子?”
堇轻轻地戳了一下香音的肩膀,同时还不忘带上一副略带惭愧的笑容。“所以你已经彻底适应了在学生会的生活?”
“算是吧。”香音低着头,看向了鞋子上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她们都说我已经是非常合格的学生会长了。”
“那你就继续努力,我会在背后不断支持你的——”堇在起身时,还不忘用调皮的口吻大声地将香音称呼为,“涩谷会长!”
“大家,今天的训练就到这吧,明天我们再接着训练!”
在离开天台时,香音似乎还感觉到千砂都在身后盯着她。
(3)
“千砂都,今天怎么回得那么晚?”
岚千砂都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半才姗姗回到家中,面对母亲的责备,她只是带上一副微笑去解释了今天训练了很长时间。听到这番解释,她母亲原本准备好的一大段说教也全都含在嘴里并最终咽回了喉咙里。她默默地看着女儿将摆在餐桌上的咖喱饭吃完,并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房间。
千砂都回到房间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卸掉了一个非常厚重的担子。她娴熟地打开了那个贴满了香音照片的衣柜,并用激动到甚至都微微颤抖的语气对着它们大喊,“我回来了,香音酱!”
她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站在衣柜前,声情并茂地向那些照片讲述着自己近在训练时发生的各种轶事。仿佛是一个真实的涩谷香音出现在她的面前,并握着她的手静静地聆听这一切。千砂都认真地讲述着经历的所有事情,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墙上的指针已经在不经意间指向了晚上八点四十分。等她将自己的全部事情都向那些照片吐露完后,她拉开了书桌下方的抽屉,拿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相册。
“香音酱,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忘掉这个!”
千砂都在打开那本相册时,脸上露出的不再是微笑,而是宛如千斤重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