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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leya。
今天，也许是昨天，他听到了一个有魔力的声音。
“Puleya。”
他在黑夜里呆了很久，但他没有知觉。他听到过很多奇怪的声音，翻动的，男人和女人的，木头敲打瓷器的，鸟或是狗叫的声音。这是他后来知道的，女人摸着他的脸颊描述给他听的声音。他偶尔会觉得那些声音并不存在，就像每个醒来的晴天赶走夜晚的沉梦。但他清晰地听到过下课铃响的声音，路边小摊叫卖的声音，瞥见隔壁班女孩时心跳的声音。
还有些他缱绻在耳边也许是在梦中听过的声音，像是花开的声音，下雨天交响乐的宏大之声，沙漠孤旅走进绿洲时的脚步声，女人跳舞时身体深处传来的律动声。
他明明是听到过这些动人的声音的，但旁的人不相信，因他描述起那些声音时思索半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于是有人嘲笑他，有人说他是骗子，有人抢过话来说自己昨天去冒险时寻见的小妞儿的发情声。
底下的人全被吸引过去，发出不堪入耳的大笑声，像他梦见过的金兵入关时的马蹄声，一阵一阵的从心口上踏过去。
他两眼昏黑，身体成了张牛皮大鼓，底下的人得胜归来，狠狠地敲出咚咚声。于是花谢了，水涸了，乐声休止了，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时笑声也停止了，又传来失火声，偷窃声，女人惊叫的声音，打翻东西的声音。
他心头有儒生大声喝骂，喉间却立着禁军卫士。他看着无声无息的女人，焦急地流泪，身体却不听使唤。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水流声，指挥舞棒时划破空气的呼呼声，花园深处红玫瑰与白玫瑰争吵的娇声，女人嘴成O字形发出的天籁之声。各种声音交汇成海，在血管里四处奔涌。
清澈甘甜的水从他的耳中流了出来，有人呼救，有人逃跑，还有些人瞳孔放大，神情痴迷，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地上的水渍。
很快这样的场景也不复发生了。从他耳中流出的水泛滥成河，气势浩大，侵吞了所有的狗和鸟，木头和瓷器，男人和女人，一直流向高峰，流进深渊，源源不绝。水中还有长得像温蒂妮的精灵在歌唱，声调高亢，震耳欲聋，残存下来的没有人能复述那样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后，有个会说话的失聪女人在村口坐着，翘起腿，用她爬满皱纹的右手反复拍打着膝盖，一遍又一遍地像是要呕出心来地喝着一个字节。
“Puleya。”
村里的人当她是疯子，不许孩子们接近。但也有不知恐惧的孩子，像是寻求真理的学者一般问她，“奶奶，‘Puleya。’是什么？”
她这时会停下来，用她饱经风霜的手抚摸那个孩子光滑的脸颊，给他模仿花开的声音，下雨天交响乐的声音，沙漠旅人走进绿洲的声音，女人唱歌跳舞的声音。
那个孩子似懂非懂，跑开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有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在他耳边娓娓地说着话。
“如果感到痛苦或者想要放弃的时候，就喊出那个魔法咒语。”
“Puley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