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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百合之春 第七章 （三）（四）
（三）
✿“老师，饭菜不好吃吗？”
“嗯？很好吃啊，小春今天做的饭菜比平常更好吃了。”
“那是怎么了？为什么老师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
“啊…今天乘了很久的车，而且剥栗子坐得太久，有些累了。而且…小春的嗓子没事吧？从刚才开始就喝了好多水。”
“没事的，吭，只是有点痒罢了。”
“这样啊，要不要吃点药？妈妈，家里有药吗？”
“这个……好像没有呢。不过附近是有药店的，吃完饭你陪小春去买吧，她知道在哪。顺便你们可以在附近逛逛。”
“不用了，老师应该有工作要做吧，今天都还没动笔。”
“没事的小春，稿子就快写完了，而且我们一起去逛逛说不定还能找到好的灵感。”
“是嘛，那就一起去吧，这里虽然偏僻，但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哦！”
午饭后，我们稍事休息了一下就出门了。好久没回来了，这次要好好玩玩，妈妈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嘱咐我们带杯水出去。嘻嘻，能把我的家乡介绍给老师，我真的很高兴呢！
“老师，我们先去四处逛逛吧，回去的时候再买药。”
“嗯。”
“老师你看，那是大木爷爷的花圃，爷爷说过，那是他和妻子结婚的时候买下来的，作为礼物送给了大木奶奶。大木爷爷虽然长着熊耳朵，咳咳，脸上还有一道疤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哦。他很疼爱他的花，但是送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吝啬，他还会给小孩子编花环。大木爷爷编出的花环就像王冠一样！”
“大木爷爷，身体还好吗？”
“哎哟，小春回来啦！那就是你的丈夫吗？”
“爷爷好！”
“哦，长得可真漂亮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我和老师四处逛逛。”
“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再走这边啊，我家的水仙花开了哦。”
“真的吗？一定，一定！”
老师望着花圃出神了，我就知道，大木爷爷的花圃这么漂亮，谁都会喜欢的。
……
“老师你看，这条河叫雪河哦。因为你看，这条河比较浅，水底有很多白色石头，远远看起来就像下了雪一样。”
我虽然这么说，可老师的关注点却没有在这里，“小春，你看，河里有鱼。”
“但是现在不能抓啊，那些鱼都还小。”
“也是呢。”
“咳咳，老师还真喜欢吃鱼啊。”
……
“老师你，咳，看到那座小山了吗？那山上有一座神社。吭，据说以前有颗陨石落在了那座山上，后来陨石被政府的人拖走了，咳咳，大家就在陨石降落的地方建了一座神社。”
“是嘛，好神奇啊。”
“要去看看吗？”
“好啊，走吧！”
……
就这样，我和老师一边走一边聊，每到一处，我都会停下来给老师讲我以前的见闻。咳咳，我的喉咙越来越痛了，可是我不想去买药，因为那样就离回家不远了。我想继续给老师介绍我的家乡，我想让老师更多的知道我所知道的事，我想要老师更多的了解我。我还打算往前走，可老师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我回头看，发现老师正很担心的看着我。
“小春，你喉咙很痛吧，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
“没关系的。咳咳，一会儿就去买药。”
“喝点水吧。”
“好，嗯？是蜂蜜吗？”
“对啊。”
“谢谢老师。”
我喝过水，把杯子递给老师，发现老师正仰望着天空。我不清楚老师在想什么，但并没有打扰他。沉默了良久后，老师开口了：
“小春，谢谢你把你的家乡介绍给我，能更多地了解小春我真的很高兴。但现在，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没想到老师竟然突然说出这种话。老师很少说自己的事，只会偶尔说一些学生时代的人和事。至于其他的，以前我问起的时候她也总是几句话就带过了，好像不想提及从前的事，所以我也忍住不去打听老师的事。而现在，老师主动开口了。
“嗯。”
我们继续往前走，老师也开始讲她的故事：
“我的父母和我们一样，也算是相亲结婚。我的母亲是位很美丽的女人，她身材窈窕，一袭金色的长发配着尖尖的、白色的耳朵，看起来很有魅力。她的容貌不逊色于我见过的任何人。母亲本来家境很富裕，受过良好的教育，励志成为作家。可是后来姥爷破产了，为了偿还债务，就把母亲嫁给了父亲。我懂事之后曾见过母亲试着写一些东西，虽然我并没有读过，但看母亲的样子，大概写出来的完全不行，之后她就放弃了。
或许是心有不甘，母亲想把我培养成作家。从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经常读书给我听，我四岁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教我识字。从小到大，母亲给我买了很多书，把我送到当地最好的学校，每天都要我写随笔小说之类的给她看，可我无论怎么写她好像都不满意。我那时候真的很烦，但是在母亲的影响下，不知不觉间我却喜欢上了读书。
父亲是一名商人，每天都很忙，经常是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了，周末也没多少时间陪我，所以相比母亲，我对父亲没有太多印象。但我知道，父亲希望我能和他一样成为一名商人，经常会把他订的经济报纸默默地放在我房间里，我长大一些之后，他在家里谈生意的时候有时会让我在一旁、或是隔壁听着。我同样不情愿，但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些东西。
在我的将来这个问题上，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每次吵架我都不知道结果如何，只是，母亲继续要我读书写作，父亲还是默默地把报纸放在我房里。
在我十六岁那年，母亲出了车祸，三天后就不治身亡了。临终前，母亲悄悄地给了我一个盒子要我保管，嘱咐我说万不得已才能把它拿出来。母亲死后不久，姥爷就来索要赔偿金，说要作为赡养费，父亲竟然全给了他。之后的很长时间，父亲都不愿意出门，有人来他也不见，那时他会出神的看着我，应该是因为我和母亲长得比较像吧。
不工作当然是不行的。所以后来父亲也破产了，他开始整天酗酒，我不清楚他有没有赌博之类的，但他经常拿家里值钱的东西出去，有时晚上回来身上还带着伤。之后虽然父亲有支付学费，但那是在太贵了，我不想看到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因为我而消失，所以我辍学了。十七岁那年，我就离开了家，开始自己养活自己。走之前，我把母亲生前交给我保管的小盒子留给了父亲，走之前我打开看过一眼，那是一枚红宝石胸针，母亲说过，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我离家出走之后，大概是因为我当时确实比较可怜，也可能是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吧，有几位异性帮助过我，我也曾和两个人确立了恋爱关系……
人情世故什么的我完全不懂，人心是怎么想的我也总是看不透，中间我不知道被多少人骗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背叛了多少次。最后我选择了独自生活，靠母亲教给我的写作技能来养活自己……”
听着老师的叙述，我的心里有千万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可是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同时也害怕说出的话会刺伤老师本来就柔软而敏感的部分。
老师停下了脚步，又一次拉住了我的手，我扭头看向她，发现她正在看着我。我见过那种眼神，那是结婚那天老师在樱花树下的眼神。可是这次，我如此近距离地接受着这种眼神的注视，我仿佛可以透过这清澈的双眼，望到老师心中的自己。那就是老师所说的弱小的自己，无助着、颤抖着，渴求着他人的陪伴，一直在寻找能够接应到自己目光的人，但却害怕的低吼着，不愿任何人靠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明明那时在梦里，在芦苇荡里我已经见过了那样的老师，明明之后我在老师身边待了这么久，我却还是没能发现那个在黑暗中无声落泪的老师，没能抱住她，没能安慰她……可是现在，开口道歉的人却不是我。
“对不起，小春，我是一个弱小的人，我无法回应母亲的期待，对于父亲的堕落，家庭的变故，我都无能为力，最后还选择了逃避……之后的生活也的确很难，但我还是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独自生活……所以，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让小春幸福，能不能让被父亲深爱着的你幸福……”
“不是的！不是的！咳咳，咳……”
“小春，没事吧？”
“不是的，老师不是弱小的人！老师是为了父亲才离家出走的，而且老师的父亲也…咳，咳咳咳……老师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咳，老师成了小说家不是吗？老师能写出感动人心的好故事，那天我们去看话剧，很多人都哭了，我相信她们中一定有因为老师而改变了一生的人，所以……咳咳…额，咳……”
老师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老师深深地低下了头。
“小春，我爱你，我想让小春了解我，弱小的我，无助的我，痛苦的我，我的欢乐，我的悲伤，我的沮丧，我的努力，我都想要小春了解……”
“嗯，我想要了解老师的一切……”
老师抬起头，松开了我，然后闭上眼吻了我。那个吻咸咸的，是泪的味道。
我想要品尝老师的一切……
（四）小剧场
✿好累啊，在栗子树下休息一会吧，好久没有在树下打瞌睡了呢。
嗯……嗯？软软的，很温暖，这是，老师……
再睡一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