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觉得全圆佑很坏,至少长得很坏,我把这归结于他精致的眼鼻嘴和淡漠的神情。
他总是面无表情,锋利的下颌角配上平直的薄唇更显刻薄;形状好看的鼻梁上总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狭长的眼睛尾部微微上扬,当他垂眼看你时,你会看到他浅浅的内双和深棕色的、明亮却有些冷的瞳孔。
总有人问我,跟他在一起时不会觉得害怕吗?
呵。
这些人一定是没有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在我把他逗笑时,从一只老狐狸融化成小猫,抿着嘴皱着鼻子无声笑的可爱模样;还有欢爱时候,他摸着我瑟瑟发抖的脊骨,挑着眉角对我说着浪荡的情话,当我恼羞成怒看他时那充满情欲与爱怜的、眯成一条缝的笑眼。
其实这些都是我猜的。我只敢把书里的人物当作我的朋友,毕竟,我连给敲门的保洁阿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爬进衣柜里给全圆佑打电话,哭着让他快点回来。
这么说来真是丢脸,我文俊辉堂堂一个八尺男儿,只能接受全圆佑这一个负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在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会感到恐惧,当年轻女孩推推嚷嚷的走到我身边叫住我时,我会下意识扭头就跑,直到跑到没人的拐角才敢停下。后来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只要听到人声就会头晕,满意地打扮完迈出家门,却因为楼梯口突然出现的脚步声而结束短暂的外出。
我讨厌这样的病态的自己。
明明帅气迷人幽默风趣却越来越畏畏缩缩的自己。
我还记得我的最后一次外出是因为学校的短信,说我已经旷课一个学期,再不参加期末考或者办理休学手续就要把我退学了。
再不出门我真的会完蛋了。啊,负担。
确保帽子遮掉了周围的一切,视线只及于脚前30厘米的我戴上耳塞出门冲向期末考场,却在马路上被迎面来的车撞了个人仰马翻。我太疼了,没有力气跑开躲起来了,只能一点点的缩进车形成的阴影里。
是全圆佑把半昏迷的我带到他家里,请医生为我治疗,帮我办完休学手续,免去了我接触外人的痛苦的。
虽然他承认,是他把我撞倒让我失去双腿的,但我也不怪他。一无是处的我能遇到他被他保护着,有腿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知道全圆佑对我有多好。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拔掉手腕的吊针试图躲进床底时,是他向我伸出手,柔声安抚我;当我因为幻肢的痛苦不断哭喊,将手臂挠出血痕时,是他抱住我,让我的冷汗蹭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将他的肩膀咬得血肉模糊。
他从头到尾忍受着我的古怪,直到我习惯他的存在。他从不说我有病,他甚至因为我重建了隔音墙,在雪白的家里装上了厚重的隔光窗帘,把这间纯白的屋子染成黑色;明明很讨厌奇怪的味道,他却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带我喜欢吃的螺蛳粉和黄焖鸡;我的精力很极端,有时候缠着他喋喋不休,有时候却又在他讲话时靠着他昏睡过去,我总是睁着眼睡觉,他还很难察觉,每当发现也不会把我弄醒,只是无奈地笑着,将我抱上床拥我入眠。
很难想象吧,一只狐狸一样的人会对我那么温柔。
虽然不敢开电视听新闻,但我仍然是5G冲浪选手。听说警方在通缉一位撞人逃逸的犯人,犯人还是一位年轻富豪,有可能跟全圆佑是一个圈子的,当晚我就好奇地问了问他,还手舞足蹈地编了一个逃犯遇上小美女警察最后被正义所打动而自首的故事。
放在平时就算他不感兴趣一定会耐心听完,顺便点评一下故事的合理性,或者改成一个更离谱的故事,那天他却没有。
他用一场激烈的欢爱结束了这段对话,事后收走了我的手机。
虽然没了手机平时真的很无聊,只能推着轮椅在偌大的客厅里转来转去,自己跟自己玩,偶尔在夜晚拉开窗帘俯瞰这座繁华拥挤的城市,但还好我有全圆佑。遇到他的这2年里,一切困难都由他解决,只要给他打一个电话,他便会来到我身边。
遇到他真的好幸运。我好爱他。
所以当警方上门从衣柜里抬出饿晕了的我,在医院隔着被子告诉我全圆佑已经被抓了,即将进入公诉程序时,我拼命地挣扎,试图告诉警方他没有错,是他救了我,但现实中的我只是徒劳的张嘴,把被子捂得更紧,颤抖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要离开我了,我再也没办法回到他身边了。这个想法让我崩溃。
我被关在病房里,确切的说是我把自己封闭在病房里。每天都有医生来开导我,将我摁在床上强行为我注射药物。
但看着窗外流着泪的父母,昏迷中听到医生议论我所谓的病情有多么多么严重,我真的觉得世界很奇怪,我是自愿的,我愿意呆在他身边一辈子,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大家只会说我有病,说我需要治疗?
我时常能看到全圆佑坐在曾经只属于我们的床上朝着我笑着,用打火机点燃了身边准备好的汽油,他在火光里向我招手,他的手还是习惯性的缩在宽大的卫衣袖子里,他朝我喊着他爱我。我的腿突然回来了,我拼命向他跑去,他的脸却依旧模糊在了炙热的,融化的空气中。
医生跟我说那是不存在的,是我的幻觉。
他们总是在说这些屁话。
全圆佑就是爱我的。
我也只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