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忽然想起以前有本叫《今古传奇》的杂志,是上学的时候常看的,就趁着买水果的工夫去了报刊亭。
摊主人很和善,有个相当异域的妻子和一个同样褐发碧眼的小女儿。女孩子很活泼,围着书亭蹦蹦跳跳转个不停。我偶然一低头,就看到她在我脚下不远的地方也正抬头看着我,一双大大的眼睛和精致的小下巴映入眼帘。
我不禁惊呼一声:“真是生得好漂亮的孩子!”
摊主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也咧开嘴笑了笑。
就这样在报刊亭和摊主聊了起来,他说这年头疫情的关系,书亭明天就要关了,什么时候再开还都不一定。
问了几本以前常买的杂志,他都说没有。至于《今古传奇》,是打去年起就再没有的了。
听到他这样说有几分伤心,他看我是不甘心的样子,就躬下身子去在小箱子里找,翻了许久找到一本也是叫做《今古传奇》的杂志,翻开来看却和记忆中的相距甚远。
难道武侠和幻想杂志已经日渐式微至此了吗。
在心里打了一个寒颤,虽然我也已经有很多年不再看那些了,但当有一天发现它们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时候,就仿佛好端端一张桌子被切掉了一角。空空的再没有着落了。
“大概也不是停刊,只是转移到线上或者网刊了吧。”摊主安慰我说。
可心中还是难过的,出于对旧物的某种情结,没了墨香的传奇已失却了一半味道。
我的童年和少年,大概已经算是“后武侠”时代了吧。
虽然也有捧读《笑傲江湖》不忍弃卷的时候,但终不至于像父亲年轻时那般挑灯夜战金庸一天十二时辰茶饭不思的地步。比起上个世纪大侠们一掌千钧的硬功夫,千禧一代的武侠读物多了几分轻巧和灵动,其中更是糅合了玄幻色彩的居多。就像是从唐诗到宋词的过渡,刚极则柔,至纯至盛后是轻盈的小楼新月,掌剑人也有了女子的几分天地。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意味悠长的对联:江南今何在,沧月明晓溪。
其实我还是喜欢传统一点的武侠故事,刀刀见血一剑封喉一把长戟在人群里荡开一个豁口那种。大长篇的玄幻看着看着就觉得疏离遥远,久了还会因为迟迟无法代入而产生头疼。那时候也想说自己写写武侠故事,很多中学生不都在意气风发的在投稿嘛!但即便是想这样蹭蹭潮流的热度,我也依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任何情节,倒是瞬间的画面常常浮现在眼前,于是就觉得还不如画画吧,也许画画对于梦想的表达多少还能是有用些的。
那时候大概是年纪小,地气接得足,嗅觉也格外的灵敏,对草香树皮香雨水香都有着奇妙的感应,觉得天地万物都在冥冥中照应着,仔细许愿愿望就会实现,有双桨没双桨船到桥头就自然直了,甚至还给自己下了一个自以为是又阿Q的FLAG:没准二三十岁的时候灵感一来就挥笔成章了呢!
但仔细看看,现在的我除了画画失了几分灵性以外,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变化。确实脑海里也有几个故事在慢慢成形,算是画技倒退的补偿。但中间勾栏瓦肆如何连接,雕楼玉砌如何营造,都远非每日随便散散脑洞空想一番就能达到的,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功夫还未到家的大和尚,揣着一个禅杖跟着一骠车马慢悠悠的走着,口中虽然念念有词,却竟不知将是要走向何方了。
直到今天写下这样的文字,也是因为内心的纠结挣扎吧。母亲说我是为人处世笨拙有余灵巧不足的人,我也很难去反驳什么,能够在报刊亭前一站就是几炷香的我,也许和十年前那个刚刚褪下宽大校服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区别,至少内心里的某处尚未改变。
热血而恐惧着,这样的我,有着少年未褪而岁月已逝的人生无措,也有着对那方正古桌上缺失的一角不忍忘却的虚弱执着。
十年须臾天涯客,归来还复少年音。
这该是讽刺,亦或欣慰?
我竟无从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