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我像所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轻而易举地给自己贴上乱七八糟的标签。

 

我上次抽烟还是在高中时候，被当时几个玩的好的女同学开着玩笑点上烟塞到嘴里。惊忙之中失去了呼吸。反应过来的时候，辛辣的味道已经开始在肺中蔓延。

“咳咳咳，哇，这也太呛了，不行受不了受不了。”

响应我的是姐妹们银铃般的笑声。

记忆中的模糊边界给我一种fantasy的感觉，好像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幻想，真实性存疑。因为我现在看着我面前烟灰缸里面那根燃尽的香烟——我的确是一个喜欢烟的人。

滑稽的是，我仍不会抽烟。

也许是当年那个辛辣的感觉给我留下了足够的心理阴影，这之后无论我吸什么烟，我都觉得呛，包括纤细的女士烟，我吸一口也觉得受不了。喜欢烟味但却没办法吸烟，听上去有些病态呢。

在家里我会熟练地剪掉滤嘴，然后把整根只有烟草的烟点燃，只是为了仔细的闻一闻味道。我不吸烟，滤嘴对于我来说便成了累赘，或者说我觉得滤嘴玷污了我面前这只烟的单纯。

但这样的方式终究很难满足我。“没有经过唇齿的烟没有灵魂。”这是我矫情的一厢情愿。但是二手烟的的确确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感觉。让我说我也说不上来，我只能胡编乱造一下，为我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各个吸烟区找一个理由。

 

我会去附近的网吧，去车站的吸烟区，去不禁烟的咖啡馆——我更喜欢那些不会特意设立吸烟区的地方，我一个不抽烟的人，专门到吸烟区去，要是有人问起我来我怎么回答？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来特地感受一下，您继续。”看似得体却显得我脑子有点问题。

但我不得不承认，吸烟区狭小逼仄的环境充满混合的高浓度的烟味，真的会让人上瘾。

 

遇见卷卷那天说来也算是奇遇。

我装模作样地参加了一个读书沙龙，据说有一个很知名的作家也会到场。虽然那个我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作家到最后也没出现。我拿着一本刚拆封的他的诗集，本来做好准备听他高谈阔论两小时，再排队签名合影发朋友圈。到最后连这点觉悟都没机会实现。

当时外面很合时宜的下了一点雨。我穿着毛衣从书店的自动门里灰溜溜地钻出来，再灰溜溜地钻进细细的雨幕里。刚刚书店里的暖风吹得人心痒，可大扇玻璃窗内外是两个世界。真的十分压抑。

果然，还是去吸烟好了。

平时我绝不会走进人流量大的商场吸烟区，一方面是我作为不吸烟的人，有点害怕被人捉来放进瓶里观赏，另一方面我确实也对人多的地方没什么好感。

可是十一月份的上海下着雨，逼着我走进对面商场，无处可逛也只好顺着本能走进吸烟区。

我也是在那时遇见的卷卷。

 

当时她穿着黑色礼服，裙摆长长的那种。只是做工也不细致，面料也没反着绸缎的光，加上当时隔着楼梯间仍能听见商场一楼大厅里廉价麦克风的声音。我猜她大概是这家商场某个平凡活动上的某个平凡站台女郎。当时吸烟区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也打量起我来。

“我的休息时间半分钟后结束，这支烟抽不完，如果你不介意，送给你。”她靠着冷冰冰的玻璃幕墙，眯着眼对着我说。

现在回想起来卷卷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当时的姿态没有一点点不自然，仿佛我就是她手下的一个助理，帮她处理一颗她没吸完的烟，就这样。我一时间愣在那，缓过神来，手里别扭的拿着那根还带着她口红颜色的香烟。旁边刚刚进来的男人一边熟练地点烟一边看着我。我拿过烟猛吸了一口。

果然还是好呛。

 

我大学时期也跟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在一起谈过恋爱。我长得也白，再加上二人都戴那种黑色大框眼镜，旁人都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很配。谈恋爱的时候呢，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后来大学毕业，因为工作原因自然而然地也就分手了。

对了，他不吸烟。我自然也不会跟他讲我的癖好。

后来卷卷搬进我房子里面之后，我才觉得就算和他在一起，到最后也会分手。哎呀，我连生活里面最重要的最喜欢的事都要藏起来，这对我太残忍了啊。我肯定接受不了。

 

卷卷是一个特别有女人味的人，在外面吸烟之后会喷香水掩盖自己身上的烟味。她也给我演示过吐烟的时候，怎么比较不容易沾到衣服上，当时我们两个人看着直直向上的烟雾没由来的哈哈大笑。

“诶，这样有作用吗？吃火锅的时候水汽也是向上的，吃完不还是一身火锅的味道。”

“别戳穿嘛。”她朝我俏皮的眨眼睛。

 

卷卷没有稳定的工作，或者说她不适合我这样的朝九晚五。她喜欢并且熟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被支配的一方。我曾跟她说她这样的天生的领导力，不去做点什么有点可惜。她只说她什么都做不来，然后就岔开话题。我们都很尊重彼此，所以我也不会再深究下去，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说喜欢这个城市，我倒是觉得这个城市不适合她。不是说她性格跟这个城市格格不入，那都是小事，我只是觉得单纯的八字不合而已。她高中时候就决定了要来这里，于是高考宁可吃好多分的亏也要来这读一所本科的艺术专业。她是一个很有艺术气息的人。但是我实在想象不来卷卷她拿着画笔站在画布前面的样子。

“对嘛，我可能会把颜料混在大桶里直接泼上去。”

毕业了无一技之长，虽说是本科，但毕竟是艺术专业，找工作很成问题。但她还是喜欢这个城市，即使这个城市对她不够友好。

 

卷卷有时会问：“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啊。

我喜欢她脸上的一点点小雀斑，喜欢她窈窕的身段，喜欢她自在的脾性。

我喜欢她身上的烟味。

卷卷在搬进来之前就知道我不抽烟，但是也是住在一起后，才知道我对香烟的痴迷。她惹我生气之后会抽万宝路来哄我。她觉得味道越浓烈我越高兴。实际上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差别。也许我只是单纯喜欢香烟的味道罢了。万宝路也好，时兴的薄荷细烟也好，我能熟练地区分出来各种烟的味道，但是带给我的愉悦却是差不多的。

“只要有烟就好”，我这么想。

我们俩自从相识的那天起，就没有断过这层联系。当时我也问过自己，如果卷卷不抽烟的话，我们还会在一起吗？这个问题到现在也让人十分头痛。卷卷说她从初中时候开始抽烟，烟龄占她生命目前总长的一半。我也问过她抽第一根烟时候的感受。她笑着跟我摊手，说对不起，太久了，都忘了。我也想象不到，这样的卷卷离开了烟又是什么样子。

 

然后她为了她喜欢的城市戒了烟。

 

她家里人说她再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就要她回老家去。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卷卷这样一个鲜艳的人，可能家里也跟我一样保守。而且我家里的逼婚也远没有卷卷要找工作这么迫切。这座城市没有她想要的理想中的合适的工作，至少坐在办公室里的初入职场的职业女性，在休息时间到茶水室去吞云吐雾，是不合时宜的。

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她轻而易举的就下定了决心要戒烟，就像决定今晚的沙拉里面少放一些沙拉酱一样自然。

晚上九点，我熟稔的打开茶几的抽屉，拿出包装颜色鲜艳的香烟，剪掉滤嘴，算好卷卷进门的时间，充满仪式感的用火柴点燃。

“又来...为什么我每次回来的时候，你都在吸烟啊。”

“这是我自己的方式，你没必要管我吧。”

“但你这样，要我怎么戒烟？”

我没说话，拿起烟灰缸里没有滤嘴的香烟吸了一口，用烟雾堵住了她的嘴。

 

如果没有烟，我们会怎样？

至少现在，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