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一）

　　老杜退休之前，是煤气站的职工。上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曾经在郊外的一座仓库里当过一阵仓库保管员，那会儿老杜才四十多岁。

　　说是仓库，但其实就是一个大院儿带几间屋子，院子里堆着一些废旧材料，有一间屋子是他们的值班室，其他屋子里存放的是空的煤气罐。说是郊外，还就真是郊外，特别郊特别外，周围没有住户，全是开洼野地。　　

　　仓库不通电，周围也没有路灯，晚上出来进去都要打着那种铝皮手电筒照亮。院儿里也没有厕所，想解手就去院儿外的大开洼里方便，仗着都是男的，大家也就无所谓了。开洼里解手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冬天冻屁股，夏天蚊子多，还时不时的窜出来个狐狸黄鼠狼什么的，后来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没有电自然就没有电视，当然了，那么偏僻的地方，就算有电视，能不能收到信号还是个问题。老杜之前从家拿来过一台半新不旧的半导体，装上电池就能用，但是信号不好特别费电，后来也就不买电池不听了。
　　那会儿也没有智能手机，大哥大又不是普通工薪阶层能用得起的，还好值班室有一部座机可以沟通外界。不过小董倒是有一台BP机，天天挂在腰带上，就是响的次数很少而已。

（二）

　　小董那会儿才二十出头，高，瘦，总是爱笑，留着一个类似西瓜太郎那样的发型，眼睛很大，大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乱转。从远处一看，很有点儿马三立的派头。

　　小董是煤气站的临时工，主要负责和老杜倒班儿看仓库，一人一天的，上24歇24，每天早晨8点钟换班儿。谁要是有点什么事，俩人自己商量，反正仓库不离开人就行。

　　看仓库这个活儿挺枯燥的，尤其是这种郊外的仓库，有时可能好几天不来人，有时又会一天来好多人。晚上还好熬，锁好院门就上炕睡觉呗，存的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位置又偏，很少会闹贼。

白天不好过，忙点儿还好说，不来人的话真的闲得蛋疼。老杜岁数大点儿还好，小董年轻可闲不住，经常整点儿幺蛾子出来。

（三）

　　这天早上，老杜来接班，一看院门还锁着，只得自己掏钥匙开门，推车进院。锁好自行车，进值班室一看，小董还打着呼噜呢。老杜无奈，叫醒小董，让他交完班回家睡。小董穿好衣服，迷迷瞪瞪的交完班，骑车回家了。

　　这一天来的人特别多，拉东西的，送东西的，老杜忙的不行，到了下午六七点才算忙完。仗着是夏天，天黑的晚，老杜趁亮锁好院门，检查了一遍屋里的货物和院里的杂物，确认没有安全隐患，才回值班室吃饭休息。

（四）

　　夜里，老杜躺在值班室的行军床上，摇着扇子，似睡未睡的时候，突然听到院里有人咳嗽了一声。老杜激灵一下子就醒了，躺在炕上没敢动，再听院里，又没有动静了。过了一会儿，院里又咳嗽了好几声，这回老杜听清楚了，一下就坐起来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闹贼了。

　　老杜光脚下地，都没顾得上穿鞋，从写字台上把铝皮大手电抄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半蹲着走到房门后边，扒着门上的玻璃就往外看，院里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等到咳嗽声再次响起的时候，老杜一手猛地拉开房门，一手按亮手电往院里咳嗽声的方向照，同时大喝一声：“谁！”

　　手电光照的地方没有人，咳嗽声也戛然而止。老杜急忙探出身子，拿手电往院里各处乱照一通，但是压根一个人也没有。这会儿老杜的冷汗就下来了，赶紧回屋锁门，倚着门瘫坐到地上，就哆嗦成一个儿了。

　　过了一会儿，院里又开始传来咳嗽声，咳嗽声时断时续，时高时低，但是位置一直没变。到最后，老杜受不了了，骂上街了：“X你姥姥的，我尼玛到底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完穿上鞋，拉开房门，打着手电，直奔咳嗦传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跑到了以后，才发现这里堆了一些木头托盘，咳嗽声又停了。老杜一咬牙，把手电关了，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从木头托盘下边传来了咳嗽声。老杜按亮手电，伏低身子，往里边一照，只见最下边有一个倒扣着的破脸盆，再伸手把脸盆掀起来一道缝，拿手电往里一照，就看见里边有一对乌黑的眼睛。

（五）

　　第二天一早，小董一边骑车一边哼歌，等快到仓库的时候，就看见老杜笔直地站在仓库门口。再骑近一点儿，只见老杜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挂着诡异的表情。小董刚要抬手打招呼，却见老杜动了，飞快地朝自己跑来。小董吓了一跳，赶忙捏闸停车，车还没停稳，老杜的飞踹已经到了。

　　老杜一脚就把小董连人带车踹到草窠儿里了，不等小董明白过来，老杜已经按住他开始揍了，一边揍一边亲娘祖奶奶地骂。小董被打得嗷嗷直叫，一边叫一边问：“为嘛打我啊？杜师傅你为嘛打我啊？”

　　老杜站起身来啐了一口吐沫，喘匀了气才说：“为嘛打你？我就问你，盆里扣的那个刺猬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