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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起红唇,芭比稳了稳心神,将那丝惊慌隐藏起来开始了例行汇报。
她向老板汇报着徐明浩的行程,从早晨起床一直说到晚上休息,事无巨细甚至连那人的心情都没有漏掉。
就这样过了一会,报告终于结束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却没有任何表示,崔瀚率没有说话没有动作,沉默的样子好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后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不回去吗?快午夜了。”知道对方没有那么专注,芭比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了,最近两天事情有些多。”
事情多?之前的事情不是更多,这人还不是每天都回1672,每天都抽出时间去见徐明浩?
芭比轻无语的挑了挑眉,“怎么了,吵架了?”
男人没有回话,握着鼠标的手却停了下来。
“徐先生说你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吧,作为一个旁观者,起码还能提供些建议,对不对?”
知道芭比担心,想要帮忙,崔瀚率叹了口气扔下工作转过身来。
“简单来说,我伤害过他,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伤害过他,但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愿意再用那种方式让人臣服,我想让他跟我回去,而且是心甘情愿的,再也不会逃跑的那种回去。”
芭比眯起眼睛,仔细听着老板的话,再结合徐明浩最近的表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皱起眉头,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英俊男人轻声说道,“心甘情愿?这可是个难题啊。”
“人心是最为复杂的,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一个人的信任可不简单,不过看你的表情并不愁闷,是不是已经想出办法了?”
崔瀚率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只要信任了手下就不会摆架子,不会站得高高在上颐气指使,除了工作,他甚至可以放低姿态融入群体把众人当成朋友。芭比深知这一点,所以在面对老板时,她总是表现的很放松,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调侃对方几句。
果然,听到芭比的话,崔瀚率没有反驳,但他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笑了下转过身继续面对电脑了。因为对方没有说错,自己确实有办法,就算这个办法很虚伪很功利,却也非常适合现在的情况,非常适合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没关系,只要把徐明浩带回去,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知道自己真的改变了,只要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个拥有善良灵魂的人就不能离开了。
因为他会犹豫,会心软,会做出妥协,总有一天,徐明浩一定会认命的。
崔瀚率抿紧嘴唇,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精光,这个世界上能赢自己的人不多,而那株茉莉花,更是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看着男人的背影,芭比知道老板不需要什么建议了,所以极有眼色的转换了话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纽约认识的么?一见钟情?”
芭比很理智,很坚强,从没有喜欢过某个人,在她的眼里,世界是暴虐残酷的,每个人都是复杂且充满危险的个体,根本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交付感情。所以,这个孤独的女人一直单身,就这样隐藏了所有的冲动激情慢慢穿行在清冷岁月里。
“一见钟情?”崔瀚率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神柔和下来,“应该是吧,因为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穿着制服的男孩身材纤细,气质温和,为了听清客人的需求微微弯腰,修长柔软的天鹅颈慢慢露出,那么优雅那么美好,配合着丝丝纯真简直让人心神荡漾。他就像一幅水墨画,带着致命的幽香飘落人间,恰到好处的包裹住了所有光阴。
“我需要他,除了他谁都不可以,只是看着那人湿漉漉的眼睛,听着那人轻柔的声音抚摸着光滑的皮肤,我就可以忘记所有好像来到了极乐世界。”
“我想把他切成无数块,摆放在精美的盘子上,再一口一口的全部吃掉。我无法放弃这种感觉,从没有人能让我如此渴望,如此兴奋,所以,我是喜欢他的,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崔瀚率侧过脸,看向落地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向那里,好像除了自己的影子,他还看到了那个人的笑脸,那个美丽精灵正在笑着,正在冲自己温柔的笑着。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的留在身边。”
邮轮甲板平稳依旧,夜色渐渐浓郁世界变得冰冷,它的力量如此可怕,可怕的好像可以穿透一切物质,玻璃、金属、皮肤、骨骼,仿佛如影随形的放射物让人无法躲避。而宽广的海面也躁动起来,那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涛耸动着,让世界失去了分界线,整个水面整个天空,已经无比模糊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午夜结束,邮轮驶入了第五天的凌晨。
不知是不是白天喝多了,睡多了,此时的詹姆斯还是瞪大双眼,注视着天花板上的装饰线条毫无睡意。
他挠了挠头发,烦躁的转了个身,映入眼帘的却是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还在流出口水的女伴。
“……Shit!”
重新翻身,再次面对天花板,詹姆斯长叹口气忍耐了半天,最终还是掀开被子离开了床铺。他皱着眉头裹紧睡袍,汲着拖鞋进入客厅,毫不犹豫的来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切割完美,闪着耀眼光芒的玻璃杯中就是琥珀色的酒液,喝下一口,那股独特的橡树芳香就在口腔里泛滥开来,很滑顺很甘甜,詹姆斯满足的眯起眼睛,慢慢走到落地窗旁想要欣赏一下海景。但是,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邮轮周围的海域虽有亮光,可也空无一物满是涟漪,而涟漪之上就是那些即无聊又细碎的光斑了。
“狗屎旅途,怎么会有人喜欢漂泊在大海上?”詹姆斯又喝了两口酒,摸了摸长满胡渣的下巴转过身,“一群傻X,花钱搭乘海上监狱,还以为自己享受到了最好的服务,哈哈哈太搞笑了。”
一边吐槽着,一边向门口走去,詹姆斯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直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凌晨时分的走廊异常安静,柔软的地毯配上昏暗的壁灯居然有种莫名的爽感,衣冠不整的男人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的穿行在十六楼,这种感觉很奇怪,很新鲜,当事人表示很开心,没有了人潮的邮轮就像废弃的恐怖屋,简直刺激的心跳加速浑身燥热。
詹姆斯大笑两声,提高了自己的速度,正准备来到走廊尽头登上甲板时,突然,远处拐角闪出一个人影,把沉浸在亢奋中的老白男吓了一跳。
那个人影似乎也发现了詹姆斯,他也停了下来,侧过身,一动不动的看了过来。
是谁?没有穿制服的话,难道是睡不着的游客?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詹姆斯眯起眼睛打量着前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带着棒球帽,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一切都很普通,都很平常,但詹姆斯就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他走路的姿势,站立的姿势,总给自己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到底是谁?詹姆斯有些慌了,他攥紧酒杯,慢慢往前挪了两步,刚想仔细看看那人的长相问问对方的来历,谁知这个陌生人转头就走,而且走的飞快,只是几秒钟就拐到另一条走廊消失不见了。
平时很大胆的詹姆斯害怕了,他呼吸急促,手心开始冒汗,内心深处的不安好像潮水般袭来。这个沉浸在酒精中的男人终于清醒了,他转动着眼球,紧张的打量着四周,走廊还是那个样子,昏暗宁静,每个房门也都紧闭着,没有任何反应的矗立在旁边。
自己是安全的吗?詹姆斯打了个哆嗦,不,不对,看不到的地方也许正站着什么可怕东西,它在悄然等待着,等待自己经过猛然蹦跳出来结束一切吧。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想象,詹姆斯扭头就跑,真的使出全身力气奔跑着,直到推开自己的房门钻进去,按上锁扣,看着熟悉的空间熟悉的家具这个男人才算放松下来,他举起颤抖的手臂扶住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那是Vernon么,是他么?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啊,不是已经死在爆炸中了么,怎么可能登上这艘邮轮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可是,不是活人的话,难道是他的冤魂吗?
狗屁,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喝多了,一定是没有休息好产生了幻觉,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了,头昏眼花的绝对是自己看错了!
詹姆斯赶紧扔掉酒杯,也不管里面的酒水撒出弄脏了地毯,直接跑回卧室钻进了被子里。
上帝会保佑他的子民,他会守护最为虔诚的信徒!再说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真正做出计划,将谋杀提上日程的可是胡奥连伦、杰瑞德!所以,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去找他们吧,找他们吧!
无声的嘶吼着,高大男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的盯着屋内,盯着每个黑暗角落惶惶不安着。
崔瀚率快步走入下一条走廊,确定没有人尾随他才推开1672的大门走了进去。
詹姆斯发什么神经,凌晨时分不睡觉为什么要出来晃荡,也不知道他认出自己了么,会不会觉出不对劲,万一天亮后采取行动怎么办?
知道舅舅没有敏锐的洞察力,崔瀚率还是不敢放下心来随意对待,毕竟明天是最为关键的一天,在事情结束前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仔细考虑了下,崔瀚率掏出手机联系了巴特勒船长,要求他删除凌晨时分的监控,然后又通知芭比,让她不要过来十六楼,并交代所有手下老老实实窝在房间里,一直等到第六天太阳升起才能行动。
处理完危机,他才松了口气,赶紧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卧室,这个时间徐明浩已经睡着了,一个人侧卧在宽大的床上显得异常单薄。按照惯例,小克拉也不在房内,应该是被芭比带走了,芭比还是老样子,不管自己会不会回来,她都会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任务,虽说尽职尽责,但也不近人情到可怕。
心情复杂的坐到窗台上,崔瀚率忍不住看向徐明浩。
昏暗的房间里只留了盏小夜灯,那盏贝壳形状的光源立在床头,撒下的微弱光线好像盖了一层薄纱,这层薄纱让黑发变浅,也让裸露在外的脖颈染上一丝温暖,他不再冰冷不再疏远,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深陷情欲的男孩。
叹了口气,崔瀚率仰起脸,将自己的脑袋靠到了窗玻璃上。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徐明浩会和自己去芬国吗?会等待自己解决掉所有问题一起回到纽约吗?
面对芭比时,自己表现的很有信心,但实际上,崔瀚率非常忐忑,徐明浩已经不是七年前的徐明浩了,他还是懦弱的,还是善良的,但经历了社会的人不再单纯,自己的以退为进能够打动他,或者说,可以骗过他吗?
自己不知道,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和复仇一样,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前进的步伐。
突然,对面的墙壁亮了,海平面处的黑色正在慢慢褪去,那里的颜色也由浅蓝变成了亮粉,只是几个瞬息,又变成了深红,它越来越红,太阳的轮廓也在摆脱桎梏,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最终冲破云霞蹦跳出了海面。
耀眼的金光铺满世界,崔瀚率侧过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处风景,那里太美了,美得足以让人失去所有神智。英俊男人就这么呆坐着,看着光芒慢慢上升慢慢移动,慢慢投射进窗户里投射到自己眼睛里。
“你没有休息吗?”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崔瀚率瞬间惊醒,他赶紧回头看向床铺,徐明浩醒了,穿着睡衣的人睁开眼睛撑起上半身,正吃惊的看向自己。
“没有,回来的太晚了。”
崔瀚率随口解释着,徐明浩赶紧下床轻声问道,“需要补觉么,还是先吃早餐?”
无瑕的精灵就站在旁边,他恭敬有礼,声音柔和,白皙的双手摆放在小腹上,如果不是对方穿着太过休闲,崔瀚率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Jazz Standard,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徐明浩的提议。
“不用,我打电话叫餐,你去洗漱吧。”
让自己洗漱,崔瀚率处理杂事么,这样不合适吧?徐明浩愣住了,但迟疑过后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听话的往浴室走去。
不一会的功夫,徐明浩整理好自己回到了客厅,早餐已经送上来了,停在桌旁的餐车里全是食物,满满当当的都要掉下来了。徐明浩浑身不自在的走过去,总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魔幻变得不真实,自己怎么能坐在这里享受呢,不是应该站在旁边服侍别人先吃么。
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那人疯了?
“我记得你喜欢吃面包,所以每样都选了一些。”
确实都是面包,餐车里的食物大部分都是面包,种类繁多品种丰富,不仅有法棍,吐司,三明治,还有各种各样的酱料黄油占据了满满一层。自己确实不讨厌面包,但也说不上喜欢,之所以在米国经常吃它,是因为鸿门只有这些东西,除了难吃的正餐之外他们只会提供这些东西当做储备粮食,或者说当做一种听话的“奖励”进行发放。
“……谢谢。”
拿起一片吐司,徐明浩随便抹了一点黄油吃了起来,他小口的吃着,缓慢的嚼着,过了很久才将那块面包咽了下去。坐在对面的崔瀚率根本没有动作,他只是双手摆在桌上,仔细的看着徐明浩,看着对方一点一点的吃着食物。
他就像一只小松鼠,捧着大大的松果吃的香甜。
“你不吃吗?”沐浴在炽热的眼神中,徐明浩真的难以下咽。
“我不饿,你吃吧。”
好像没有发现徐明浩的不自在,崔瀚率仍紧盯对方。
“还有,今天不要外出了,待在房间里随便打发下时间,等到明天晚上我们会离开邮轮,前往新加坡。”
我们?我们包括了谁,也包括自己和小克拉吗?
徐明浩手下一顿,喉咙里的面包好像水泥般卡住了,他咳嗽了两下,赶紧拿起牛奶灌了几口,等气息平缓后才出声问道,“明天可以到达新加坡吗?按照行程不是需要七天么。”
“是七天,但我们提前离开,不用担心,只要老老实实跟着我一切都很安全。”
崔瀚率一脸平静,仿佛提前离开邮轮是件非常简单非常正常的事情,徐明浩则咽了下口水,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明天要发生什么事情么,是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如果不严重,为什么要单独离开邮轮,就像在躲避什么东西什么人一样。
“我再说一遍,不用担心,听从我的指挥你和小克拉不会有事的。”
男人充满了自信,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沉静坚韧,不知不觉间,徐明浩惴惴的心情恢复了安定,他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的。”
靠窗的桌上洒满了阳光,柔和的光线将室内染上一层金色,两人面对面的坐着,面对面的沉默着,专注于彼此的事情却也异常和谐。之前的抵触试探已经消失,现场的感觉很温馨,温馨到出乎意料的舒适安详。
就像一对幸福的恋人,清晨起床开启了美好一天。
“对了,关于我妻子的事情,芭比已经解释清楚了,她的死亡只是个意外。”
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这件事,就算现在的氛围不太适合谈论死亡,徐明浩还是无意识的开口了。“是我太着急了,没有搞清楚事实就,就对你……”
“不,不要这么说,是我的责任,从头到尾都是我的过错,我不应该让你妻子女儿登船,归根结底还是嫉妒之心造成了悲剧。”没有接受徐明浩的好意,崔瀚率脸色阴沉,似乎对这次意外的发生非常后悔。
徐明浩则瞪大眼睛,完全没有料到崔瀚率居然是这种态度。
他认为是自己做错了吗?认为是自己的决定才导致了这次事故?
崔瀚率真的变了,好像全部都变了。
他是毁了自己,可除了自己呢?May的死亡是因为苏南,是苏南活活折磨死了她,而刘哥,只是受到了些惊吓,那些帮助过自己的菲佣、朋友,都被崔瀚率解雇了,除此之外,这个男人还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他似乎……没有直接伤害过什么人,只有自己,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心底涌起一阵酸涩,妻子的音容笑貌突然浮现在眼前,徐明浩的眼眶红了,好似跌入苦涩长河中涌起了倾诉的欲望。
“我们在一起六年了,说实话,认识她是个意外,之所以结婚,也是因为她想找个接盘侠,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爸爸而已,还有我,也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哪怕这段感情里全是利用,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城市里,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太痛苦了。”
来到沪市的第一年,徐明浩简直寂寞到了极点,他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学习,每天都忙忙碌碌精神十分紧张。但一回到家中,回到那间矮小狭窄的出租屋时,他就会心慌气短,头晕目眩,好像遭遇了什么创伤似的浑身不舒服。
世界那么大,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自己孤孤单单无人在乎呢,他有家,却不能回,有父母,却又像没父母。
所以,为了堵上心底空荡荡的裂缝,徐明浩做出了决定,决定接受这段畸形的“爱意”,让自己成为一个虚假的丈夫。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招惹她,不应该给她虚假的温暖,如果她没有嫁给我,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好好活下去吧。”
看着徐明浩眼里的泪花,崔瀚率皱起了眉头。
“不,错的人不是你。”
是的,不是他,整件事里唯一没有错的人就是徐明浩。
他没有错,错的人是自己,是崔瀚率。
听到这话,徐明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受到巨大冲击般的看向男人。
是的,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能得到这样的人生,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是么。
所以,他是真心理解自己,明白了自己的苦楚吗?
一瞬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徐明浩赶紧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他很想哭,很想放声大哭,很想将自己受到的委屈发泄出来,把那漫长的四年甩出脑海,把所有的伤疤通通揭开暴露在阳光之下等待重新愈合。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徐明浩还是努力镇定下来没有失态,纤细男人擦掉眼边的泪痕,迎着阳光轻轻叹了口气,原本黑色的瞳仁似乎变成了褐色,晶莹剔透的好像琥珀闪着光芒,即清澈又明媚,简直让人沉醉难以自拔。
时间变慢了,整个世界全部模糊只有对面的男人如此清晰。
崔瀚率喜欢徐明浩,无论是最开始的肉欲,还是之后奇怪的迷恋,他都十分明确自己的心意。
就算这人很胆小,很软弱,面对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从不盛气凌人,就算这人很怕自己,总想着逃离纷争逃离禁锢,可是,自己就是放不开他就是喜欢他。
他是那么的善良,只要发现了遭受惩罚的人,总是毫不犹豫的将药物食物送出去,哪怕没有了这些东西,自己也会挨饿也会痛苦,但他还是这样做着,一次又一次,从不妥协。崔瀚率没有阻止过对方,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思考着,仔细品味着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感情。
“错的不是你。”
崔瀚率挺直脊背,居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你是个很善良的人。”
只是这种善良太可贵,除了自己,其他人根本不配拥有,只有自己可以得到这些,只有自己才能永远拥有他。
第六天,是个少见的阴天。
没有了阳光,顶层甲板人烟稀少,各项户外运动的吸引力也减弱了很多,大家纷纷躲进室内寻找乐子,比如酒吧,赌场还有休闲会所,这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每个人都坐到喜欢的位置上打发着时间。
詹姆斯·库珀也不能免俗,他吃完早餐,离开了倒胃口的女伴,直接端着威士忌坐到了三楼的按摩椅上。
穿着夏威夷衬衫,带着墨镜的老白男一派悠闲自我感觉良好,因为之前的恐慌消失了,他觉得是自己喝多了酒产生了幻觉。怎么可能是Vernon,那个兔崽子已经死了,早就死在了曼哈顿郊区的爆炸中。
嘴角带笑,詹姆斯喝了口酒,刚想闭上眼睛享受按摩,突然,耳边响起了轻柔声音。
“您好,库珀先生,船长有事相邀,可以跟我走一趟吗?”
不悦的睁开眼睛,詹姆斯看了那人一眼,只是一眼,指责的话就咽了下去,他飞快坐起身拿下墨镜,脸上堆起了灿烂笑容,“是么,有什么事情吗?”
“抱歉,我也不清楚。”
芭比恭敬的站在旁边,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向詹姆斯,她没有穿便服,反而套了件船员工作服,洁白的衬衣码数很小,包裹着曼妙身躯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詹姆斯咽了下口水,看着若隐若现的乳沟继续问道,“你是新员工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是的,我是新员工,库珀先生,请把。”
詹姆斯不再追问了,他嘿嘿一笑,立即从按摩椅上站起来,“当然,美丽女士邀请,我是不会拒绝的。”
芭比粲然一笑,居然向老男人抛了个媚眼。詹姆斯更高兴了,直接扔下酒杯,好似被什么妖怪迷惑了般,头也不回的跟在对方身后离开了。
搭乘电梯,直达驾驶室,詹姆斯那双褐色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女人,她的屁股很完美,身材修长结实,一头短到不能再短的头发非常适合她,即野性又危险,呵呵,也许今天晚上就可以尝到她的味道了。詹姆斯嘴唇翘起,电梯门打开时吹了个口哨,当然,这个口哨是为了庆祝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拉开房门,芭比很有礼貌的让了下位置,伸出右手示意对方先行。詹姆斯则露出一口大白牙,非常绅士的弯了弯腰,“谢谢。”
道完谢,男人直起身体继续前行,他穿过窄道,一边走一边不客气的喊道,“科林,找我有什么事情!”
巴特勒船长就站在驾驶台旁,沉默的看着自己,他一动没动,好像凝固般的毫无表情。
这不是正常的科林,很不对劲,詹姆斯警铃大作,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可惜,还没等他迈开步子,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出现了。刚刚还在意淫的漂亮女士站在眼前,举着格洛克18,九毫米口径直直对准额头,似乎随时都能射出子弹将自己撕成两半。
“库珀先生,转身,继续往前走。”
詹姆斯举起双手,看着表情严肃的女士心乱如麻,敌强我弱力量悬殊,反抗是不明智的,额头冒汗的男人不敢迟疑,听话的转过身继续往里走去。不一会,詹姆斯就站到了驾驶室的最中央,他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发现除了科林,屋内还有十几个船员,但这些船员自己都不认识,不仅不认识,他们也手拿武器将自己包围了起来。
手枪,杀伤力巨大的冲锋枪,H&K,MP9,蝎式EVO 3,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简直就是枪械发烧友的狂欢日。
狗屁狂欢日!邮轮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詹姆斯咬紧牙关,只能厉声喝问道,“科林!你想干什么,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质问,巴特勒船长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摘下船长帽,张了张嘴巴却只发出一声叹息。
“是我,舅舅,和船长没有关系。”
操作台前的椅子突然旋转,坐在上面的人终于露出了正脸。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詹姆斯脸色苍白,高大的身躯摇晃了好几下。
“真的是你,不是幻觉,我看到的人真的是你!”
“是的,是我,我没有死。”崔瀚率笑了一下,“很失望吧,没想到花了大力气也没有杀死我,我还是回来了。”
詹姆斯喘着粗气,眼球和大脑都在疯狂转动,“不!不是我,是胡奥连伦父子,是他们做出决定设下了陷阱,我只是迫于威胁才没有通知你,我爱艾玛,那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唯一的孩子呢,Vernon,你好好想一想!”
站在生死之间,詹姆斯有些崩溃了,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妄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大哥侄子身上。
但是,推卸不了,崔瀚率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如同小丑般的詹姆斯,远在芬国的库珀家族早该消亡了,他们已经腐朽,已经溃烂,老一代打下的江山根本后继无人,不管是两个舅舅还是杰瑞德都不行,他们目光短浅、狭隘,总是看不到远方的未来整日纠结于自己的权力。
想要权力,却又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不再理会颤抖的男人,崔瀚率移开视线看向了芭比,“把他们带进来吧,还有16楼的两个人。”
芭比心领神会,点了下头立即走出了驾驶室。
“巴特勒船长,可以停船了。”
崔瀚率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扭头向科林·巴特勒下达了命令。科林看了眼雷达,现在已经靠近马来西亚了,离邮轮最近的就是纳士纳群岛,大概有二十海里的距离吧,如果乘坐快艇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岸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想要离开,还是有人想要登船?
科林迟疑了,作为神曲号的管理者他还是犹豫了,但是,没等他提出疑问,崔瀚率却抢先一步发话了,“船长,有什么问题吗?”
年轻男人坐在高处,眼神冰冷的看向自己,而他身后的两个“船员”正有意无意的走动着,将抱在怀里的武器换了个位置。
科林瞬间回过神来,“没有问题,请稍等。”
转身来到操控台,科林毫不犹豫的关闭雷达拉下推进器,然后按下反推装置,很快的,邮轮的速度慢了下来,大概还需要滑行十几分钟,这艘重达千吨的庞然大物才会彻底停下。科林向崔瀚率点头示意,紧接着又来到广播台,拿起麦克风按下开关,“尊敬的各位游客,我是船长科林·巴特勒,由于突发机械故障,神曲号需在此地暂停一段时间,以供工程师们检测维修。”
“请各位游客不要惊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如果维修顺利,我们将在下午五点重新启航,祝各位度过愉快的一天。”
松开按钮,科林紧张的看向崔瀚率,直到那个英俊男人点了点头,他才慢慢退回角落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看到这一切的詹姆斯越来越惊慌,崔瀚率准备的太充分了,他居然策反了船长,现在更是替换了重要船员坐在了最高处。怎么办,他到底想干什么,拿自己威胁库珀家族?还是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双臂僵硬,浑身发冷,詹姆斯的颤抖也越来越明显,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时,大门再次推开了,呼啦啦的走进来十几个人。这些人他都认识,有爆炸案中和自己对接的公司高管,有为库珀家族和米国政府提供消息的鸿门份子,还有杀手掮客以及某位垃圾律师。
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詹姆斯心惊肉跳,把这些人聚在一起想要干什么?小兔崽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
还有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崔瀚率的情人么,不是那个囚禁在十楼的男孩么?
但是,他为什么在这里,自己不是将他放走了么?
“去休息室等一会,事情马上就结束了。”
跟着人群走进驾驶室,在听到崔瀚率的指示后徐明浩松了口气。他已经感觉到危险,在看到众多犯人众多武器后早就不想待在这里了,所以没有丝毫耽搁,纤细男人立即抱起女儿走入旁边的休息室。
芭比一直跟着这对父女,看到他们进入房间关好门后,还站在门口确认了周围的情况,甚至调来一个值守人员站在附近才走回到崔瀚率身边。
詹姆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驾驶台,那个男孩不是个玩物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待遇?FU*K!难道!自己被崔瀚率骗了,这个亚洲男孩就是他的手下?听从指挥散布出来的消息都是假的?所以崔瀚率才没有死,所以他才能回来复仇?
可恶,如果早点知道这个事情就好了,如果!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什么都晚了,詹姆斯心底发凉,手臂再也坚持不住的慢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