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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十三岁到三十三岁，曾舜晞只爱过肖宇梁一个人。
01.
曾舜晞十二岁的时候，亲生母亲去世了。
第二年，继母带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孩，嫁到他家。
他第一眼见到那男生的时候，满腔的愤怒就消了大半，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好看。
可耻的颜控，竟让他无法完全恨他。
父亲拉过两人的手牵到一起，笑着对他们说，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要相亲相爱。
曾舜晞将自己的手抽出，没再给任何人眼神，转身离开餐厅。
留剩下三个人尴尬。
继母不是小三，他和肖宇梁也没有血缘关系，这些父亲都明确与他讲过，可曾舜晞还是不愿意接受。
他无法接受的是父亲在母亲去世第二年就重组家庭，明明之前父母如此相爱。
他不愿意同继母和继母的儿子好好相处，哪怕那个女人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对曾舜晞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而她那个儿子不仅不嫉妒，还总是冲着他笑得憨憨的。
但这些在曾舜晞眼里都是虚伪的奉承。
毕竟他才是他爸的亲生儿子，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肖宇梁一直没改姓。
肖宇梁转学到曾舜晞的学校的第一天，父亲让两个人一起上下学，曾舜晞装作没听见，早起了十分钟，让司机直接开车走。
放学也没等肖宇梁，一个人先回家了。
他在自己房间里待了很久，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肖宇梁还没回来。
虽然知道这么大人了没什么危险，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肖宇梁第一天上学，人生地不熟，很可能忘记回家的路了。
一直到吃完晚饭，天下起雨，人还没回来，曾舜晞坐不住了，打伞出门找人。
刚走出大门口，就看到一个人远远地跑过来，书包抱在怀里，衣服湿了一大半。
肖宇梁看到曾舜晞，笑得很开心。
“阿晞，在等我啊？”
曾舜晞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人没事，调头就走。
“诶，别走。”
肖宇梁叫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书包拉练拉开，一只小狗露出头。
“是流浪狗，挺可怜的，我们养它吧，好不好？”
肖宇梁冲着他露出大白牙，眼睛挺亮。
曾舜晞却讥讽一笑：“你和你妈还真是鸠占鹊巢的高手。”
肖宇梁的笑容凝固住，曾舜晞转身离开，徒留一人一狗静默在雨中。
肖宇梁最终还是没把狗带回家，曾舜晞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看着肖宇梁抱着狗走远了，过了很久，才一个人回来。
回来时整个人都湿透了。
保姆下午做完饭就走了，屋子里除了他俩没别人，很安静。
曾舜晞听到隔壁的房门打开，肖宇梁走进去，不一会儿，传来淋浴的声音。
然后就没声音了。肖宇梁没吃晚饭。
曾舜晞盯着自己的作业本，突然觉得很心烦。
他完全没有整人的快乐。
之后的日子，曾舜晞都没怎么见到肖宇梁，往往早上他起床时，肖宇梁已经走了，下午放学也很晚回来，自己将晚饭热一热，吃完然后回房间不再出来。
父亲和继母工作都很忙，常常几个月不着家，家里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于是，他们就成了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母亲走后，曾舜晞总是做同一个梦。
说是梦，不如说是回忆——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反复的化疗已经让她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掉光了，她躺在病床上，曾舜晞趴在床边哭，母亲听见哭声，睁开眼睛，笑着用手抹掉了他的眼泪，说“别哭，好好生活”。
曾舜晞又一次惊醒了，他愣愣地看着坐在他床边的人，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觉没醒，呆呆的不说话。
肖宇梁的手还贴在他脸上，手指正给他拭泪。
“听见你喊了，来看看你。”肖宇梁坚持给他擦干净眼泪，才抽回手，“做噩梦了？”
“嗯…”
曾舜晞的鼻子闷闷地，整个人还没回过神。他突然想到，上次与肖宇梁面对面还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他都快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个人了。
“别怕，”肖宇梁的声音很温柔，他用手顺着曾舜晞的头发，一下一下，手法轻柔，“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曾舜晞有些别扭的偏过头，躲开肖宇梁的手。
“别碰我。”
“好。”
肖宇梁收回手，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明天你爸爸和我妈妈就回来了，我们放学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曾舜晞看着他，没答话。
“长辈们工作都挺忙的，我们不给他们添烦心事，好不好？”
曾舜晞听到这话就火大，从床上爬起来，猛推了肖宇梁一把，直将人推到地上。
“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肖宇梁跌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曾舜晞，曾舜晞也回瞪着他，语气很恶劣：“你装什么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和你妈，不都是看上了我家的钱！”
肖宇梁从地上站起来，改成俯视，曾舜晞依旧不甘示弱的瞪着他，浑身肌肉绷紧，心想打就打，谁怕谁。
没想到肖宇梁只是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从没想过与你争家产，你爸的永远都是你的。”
曾舜晞嗤笑一声。
“我亲爸不是个东西，小时候整天家暴我和我妈，我六岁的时候，他俩离了婚。离婚之后，我妈一个人带着我，边工作边养我，特别辛苦。所以当我听到我妈要和你爸结婚的时候，心里还挺高兴的。”
“我知道，你妈妈刚去世不久，我妈就嫁过来，你接受不了，我理解你。但是阿晞，你多为你爸爸想想，你忍心他一个人又经历丧妻之痛又带你又工作吗？有一个人陪着他，替他分担一点，不好吗？”
曾舜晞听不进去，又想哭，他想起他妈了。
肖宇梁闭了嘴，抽纸替他抹眼泪，“我不说了，你别哭。”
曾舜晞止不住眼泪，也忍不住想打他，肖宇梁任他打，不还手。
“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教育我！”
肖宇梁边给他擦眼泪，边点头回答：“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难过就多打我两下。”
他这么说，曾舜晞反倒没有打他的欲望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窝在被子里不理他。
肖宇梁轻轻拍着他的被子，话很温柔：“你妈妈去世，你爸爸肯定比你还伤心。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你放心，我妈是个好人，她总说是你爸看我们母子可怜，才收留我们的。我们要懂得感恩。”
“阿晞，别怕，我陪着你。”
那天晚上曾舜晞哭了很久，最后哭着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床边多了杯温水和一盒药片，杯子下面还压着张纸条——
早晨醒了喝点水，嗓子疼的话吃消炎药。
曾舜晞扣了两片药吃进去，一杯水喝光，才觉得好些了。
那一天他上课都心不在焉，脑袋里反复回想肖宇梁的话，放学出校门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
司机给他拉开车门，“少爷，今天放学比平时晚了些。”
“嗯。”曾舜晞答的心不在焉，转身朝校门口望去，远远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肖宇梁的白色羽绒服和路边的积雪相呼应，衬得整个人白的透亮。
他往这边跑了两步，跑到曾舜晞身边，露出一口大白牙：“阿晞，在等我呀。”
曾舜晞轻哼一声，低头钻进车里。
肖宇梁朝司机笑笑，跟着钻进车里。
那天晚上，父亲和继母都回来了，曾舜晞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继母激动地走路都要同手同脚。
父亲出差回来，给两人买了很多礼物，让他们拿到屋子里拆。
曾舜晞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回屋，没一会儿，肖宇梁提着自己的那一份进来了。
曾舜晞看着他不说话，肖宇梁就自来熟一般席地而坐，和他一起拆礼物。“看看都买了什么，你要是有喜欢的，就拿去。”
曾舜晞嗤笑一声，“你以为我稀罕。”
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
肖宇梁拆礼物的动作顿住，抬手挠了挠脑袋，笑了下：“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得意忘形了。”
曾舜晞愣了下，垂下眼睑，没再说话。
礼物是一模一样的双份，除了大小尺寸，没什么两样。
肖宇梁兴奋地换了一身，给曾舜晞展示：“阿晞阿晞，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曾舜晞盯着他移不开眼，男孩子在这个年纪开始蹿个子，肖宇梁身材瘦削但不单薄，浑身肌肉匀称修长。
曾舜晞静静看了一会儿，在肖宇梁高兴地去换下一件的时候，默默开口，小声道：“好看。”
02.
曾舜晞开始和肖宇梁一起上下学。
保姆和司机是最先察觉出兄弟俩破冰的，给先生太太反应了，整个家庭的氛围都开始变好。
父母工作还是很忙，他们成了大宅子里抱团取暖的两个人。
肖宇梁学习好，回回考年级第一。
他领了父母之命，每晚陪着曾舜晞写作业。
“这题怎么做？”
曾舜晞将数学试卷推到肖宇梁面前。
“今天上课干嘛去了？”肖宇梁看着试卷问。
“睡觉了。”曾舜晞毫无畏惧答道。
“为什么睡觉？”
“困呗，”曾舜晞答得理所应当，“反正有你教我。”
“你这思想很有问题，我教的能跟老师比吗？”
“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教的好。”曾舜晞说。
肖宇梁无奈的摇摇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曾舜晞满口答应，心想着再接再厉。
班级篮球联赛的时候，曾舜晞崴了脚，请假在家养伤。
肖宇梁也干脆请假，理由是回家照顾弟弟。
在肖宇梁的辅导下，曾舜晞的成绩突飞猛进，父亲给他承诺，只要期末考年级前十，就给他买最喜欢的手办。
曾舜晞开始没日没夜学习，为了节省时间复习，吃饭都没离开过书房。
肖宇梁劝不动他，只好陪着他，等到人学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再将人抱回卧室里。
曾舜晞今晚睡得格外早，肖宇梁下楼洗个水果的功夫，人就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将人抱起，走回卧室，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曾舜晞还没完全睡熟，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顺他的头发，他没睁开眼，嘟囔道：“哥，你陪我睡。”
肖宇梁愣了下，这是曾舜晞第一次叫他哥。
他有些回不过神，曾舜晞就微睁开眼，看着他说：“我最近又梦见妈妈了。”
肖宇梁上床躺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睡吧。”
曾舜晞往他的方向拱了拱，脑袋抵在肖宇梁的肩膀上，“你抱着我睡。”
肖宇梁顾忌着他受伤的脚踝，不敢轻举妄动，只伸出胳膊虚揽着他，声音温柔：“睡吧，阿晞。”
曾舜晞还是梦见了妈妈，梦里他在哭，一只手拭掉了他的眼泪。
曾舜晞最终只考了第23名，没进前十，没有礼物。
最可气的是肖宇梁又是年级第一。
虽然很想朝肖宇梁发脾气，又觉得那样很没品，就自顾自生闷气。
肖宇梁笑着哄他，“进步了50名哎，阿晞好棒！”
曾舜晞不搭理他，肖宇梁就从身后拿出礼物，“给你的，进步奖。”是他最想要的那个手办，曾舜晞抱着爱不释手，看着肖宇梁笑得很开心。
“你从哪弄来的？”
“我考了第一名的奖励。”
曾舜晞扑到肖宇梁身上，拥抱了一下，“就知道你对我好。”
肖宇梁也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笑道：“傻瓜。”
03.
曾舜晞上初三的时候，肖宇梁已经上高二了。
两个人还在同一所学校，没有分开，只是初中部和高中部隔着一个操场。
曾舜晞今天下课早，跑到肖宇梁教室找他。
透过后门的小窗，看到肖宇梁正在给他的同桌讲题，两个人好像聊到什么有趣的事，彼此笑得很开心。
曾舜晞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肖宇梁不是只给他一个人讲题。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没有等肖宇梁，自己一个人先回家了。
肖宇梁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曾舜晞松了口气，他将书包随手扔在沙发上，走到曾舜晞面前蹲下，很耐心地问：“阿晞，怎么没等我啊？”
曾舜晞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没搭理他。
肖宇梁就坐在他旁边，陪着他。
看的是部很经典的电影，《怦然心动》。
两个小孩，一棵树，特别简单的故事，讲得荡气回肠。
两人默默看到最后，片尾曲响起时，肖宇梁转头看着曾舜晞，笑了笑：“很好看的片子。”
曾舜晞眼睛盯着电视机，没头没脑冒出一句：“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是电影里的外公对女主说的话，意思是：有的人浅薄，有的人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肖宇梁听到，高兴的露出一口大白牙：“阿晞阿晞，你英文发音越来越好听了。”
曾舜晞却烦躁的皱起眉，起身便走。
肖宇梁追上去，拽住曾舜晞的胳膊，温声问道：“你在生什么气啊，告诉我，好不好？”
曾舜晞突然转身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抵到墙上，恶狠狠道：“肖宇梁，你不准早恋，听到没？”
“我没有打算早恋啊。”肖宇梁被警告的满头雾水。
曾舜晞皱着鼻子有些委屈地挠挠头发：“你给你同桌讲题讲得可真开心。”
肖宇梁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我们聊到了小狗，她是一家流浪狗救助中心的志愿者，上回你不让我带回家的狗狗，还记得吗？我送到救助站了。”
曾舜晞更生气了，他觉得肖宇梁在责怪他没有爱心。
“不气不气。我发誓，绝不早恋。”
肖宇梁替他把挠乱的头发理顺，动作挺温柔，“阿晞，以后要等我啊。”
曾舜晞盯着肖宇梁看了会儿，咬咬嘴唇说：“把狗带回来吧，我们养它。”
肖宇梁将狗带回来了，它不再是曾舜晞记忆中那么小只，已经变成一只大狗了。
狗狗刚到新家，看到曾舜晞有些怕，缩头缩脑的。
但是曾舜晞要摸它，就任他摸。
“它叫什么名字？”
“阿贵。”肖宇梁说。
曾舜晞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指着狗说：“你叫我阿晞，叫它阿贵？”
肖宇梁被曾舜晞追打了三条街，最后在曾舜晞的暴力威逼下，狗狗改名“肖阿贵”。
04.
曾舜晞为了肖宇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操碎了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亲手做个生日蛋糕最有意义。
他瞒着肖宇梁和保姆阿姨约好时间，下午撒谎请了病假，回到家在阿姨的指导下一步步动手做。
他做的时候，想着肖宇梁看到蛋糕惊喜的样子，觉得他一定会很开心。
电话是晚上七点钟打来的，是阿姨帮忙接通的，曾舜晞当时满手的奶油，就着阿姨的手听电话。
听了没两秒，手里的工具就掉到地上。
他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肖宇梁和一大堆亲戚聚在手术室门口，手术室的灯是熄灭的，他走过去，肖宇梁听见声音抬起头。
触及到肖宇梁发红的眼眶，曾舜晞瞬间软了腿。
“三车连撞，有个喝醉酒的闯红灯了。”
肖宇梁沙哑着嗓子说。
父母是特地从外省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的。
曾舜晞跌坐在地上，肖宇梁过来扶他，被死死地抓着肩膀，曾舜晞问他什么意思。
“阿晞…”肖宇梁紧紧地抱着他，喉咙哽咽，再说不出别的话。
他们送走了父母最后一面。
回家的路上，曾舜晞靠在肖宇梁的肩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某个地方，看上去有些魔怔。
“他们说的没错，我真的是天煞孤星，谁跟我在一起都会有厄运。”
肖宇梁吓了一跳，掰过他的脸与他面对面：“别胡说。”
曾舜晞止不住眼泪，肖宇梁将他抱进怀里，一下下拍着后背安抚：“阿晞，人有旦夕祸福，这不是你的错。”
葬礼是肖宇梁一手主持策划的，遗体都采取了火化，和曾舜晞生母葬在一起。
曾舜晞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人烧得神志不清。
好几天后醒过来，看到肖宇梁坐在他身边，手还贴在他脸上。
“醒了，阿晞。”
曾舜晞眨巴了一下眼，觉得很干涩。
“爸爸妈妈都葬在城郊陵园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见他们。”
曾舜晞鼻头又开始发酸，他握住肖宇梁的手，抱在怀里，整个人缩得像个小婴儿。
他说：“哥，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肖宇梁的眼睛也有些痛，他抽了下鼻子，抬手抹掉曾舜晞的眼泪。
“你还有哥，哥陪着你。”
公司没了掌门人，股东们坐不住了，开始闹分家。
父亲的秘书带着律师找上门，分析了一通利弊，权衡之后，肖宇梁去了公司。
曾舜晞想跟着一起去，却被肖宇梁拦住：“你好好读书，有文化才有底气，将来爸爸的公司还要靠你。”
曾舜晞又一次委屈的低下头，论读书，明明肖宇梁更占优势，可是他把机会让给了他。
发顶传来熟悉的触感，肖宇梁摸了摸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哥去稳定军心，书后面还是要读的。”
曾舜晞点了点头，往前走两步，抱住肖宇梁的腰：“我怕。”
具体怕什么，曾舜晞也说不清，只是在律师和秘书的嘴里，股东就像豺狼虎豹一般可怕。
肖宇梁只是环住他的身子，手掌在曾舜晞背后轻轻拍，声音温柔一如当年：“不怕，有哥在。”
05.
肖宇梁开始鲜少回家，曾舜晞一个人和“肖阿贵”一狗住在大房子，感觉愈发孤独了。
他常常半夜从床上坐起，然后睁眼到天亮。
那天他实在忍不住，拨通了他哥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曾舜晞满心欢喜的一声“哥”还没喊出口，先被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您好？”
“你是谁？”曾舜晞攥着话筒，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我是他的助理，您是……小少爷。”对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
“我哥呢？”
“老板喝醉了，我和司机在送他回去的路上。”
“为什么喝醉了？”
肖宇梁酒量极好，很少喝醉，曾舜晞皱着眉头，怀疑是有人故意灌他哥。
“今天股权侵权案胜诉了，老板很高兴。”
什么股权？什么案子？肖宇梁从不跟他说这些，与他通话，永远都是“吃饭了吗”“睡觉好吗”，再或者“最近学习怎么样”，诸如此类。
曾舜晞觉得哥哥离他越来越远了。
“送回主宅吧。”
距离肖宇梁接手公司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时间，肖宇梁搬到离公司近的公寓住，曾舜晞也成了一名高三的学生，学业紧张，两人极少碰面。
肖宇梁是被司机扛回来的，助理和司机排排站，搓着手说：“小少爷，肖总醒了您一定要替我们解释清楚啊。”
“嗯。”曾舜晞看着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肖宇梁，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他跑去卫生间，用冷水浸泡一条毛巾，又跑回肖宇梁身边，给他擦脸。
“你都不回家了。”
曾舜晞微微弯着腰，这个距离极近，他连肖宇梁脸上的毛孔都能看清，此时这个人西装革履，就连睡着，眉头都轻轻皱着。
曾舜晞觉得他哥变了，变成一个大人了。
“这么大的屋子，我自己一个人住，好孤独。”
曾舜晞擦拭完面颊，又开始擦脖子，最后是手掌。
“到底是什么案子，值得你这么高兴？”
曾舜晞自说自话，这个房子太大，屋里太安静了，如果他再不说些什么，就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了。
他擦完所有，起身准备向卫生间走去，却被突然睁开眼的某人，拽住手腕。
肖宇梁面颊绯红，仰头看着他的眼神很迷茫。
“你醒了？”
肖宇梁没说话，在听到曾舜晞的声音时，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下。
“我去放个毛巾，马上就回来。”曾舜晞解释说。
拽着他的人不放手，而是跟着他站起来，一副你去哪我就去哪的模样。
看到这，曾舜晞突然将毛巾扔到一边，张开双臂抱住肖宇梁的腰，埋首在他的脖颈，感受着肖宇梁强有力的脉搏心跳，声音满是委屈：“我都等不到你回来。”
肖宇梁伸手环住他，手掌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不怕，哥在。”
其他房间很久没人打扫了，晚上曾舜晞和肖宇梁睡在一张床上，曾舜晞翻了个身，静静观察肖宇梁的侧脸弧度。
肖宇梁睡着了，呼吸绵长，他伸出手，虚虚地描摹肖宇梁的轮廓，想要把这一幕刻在脑海里。
大概他下手没有轻重，睡着的人突然皱皱鼻子，伸手挠挠脸颊，然后抓住曾舜晞作乱的手，将人拉入怀中：“别闹，乖。”
曾舜晞动了动，他觉得肖宇梁勒得太紧了，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床上，侧过头就能看到落地窗外的风景，别墅群建在山上，外头的星空那么美那么闪亮。
肖宇梁灼热的呼吸，喷在曾舜晞的后脖，湿润的嘴唇还会因为动作时不时贴上来，轻轻扫过，却不停留。
他没有谈恋爱吧？
曾舜晞内心突然冒出这个很愚蠢的想法，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不知道不行。
他在肖宇梁的怀里，轻轻动了动，又被箍得更紧，他低声喊了一句：“肖宇梁？”
后头的人发出一声低沉地应声。
“你知道我是谁吗？”
醉鬼没说话，只是又蹭了蹭他的脖子，嘴唇轻扫过他的肌肤，那一块都似乎要被灼烧起来。
“我是谁啊？”曾舜晞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阿晞。”
肖宇梁的声音很轻，好在夜里够安静，曾舜晞待在他哥怀里，轻轻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06.
第二天肖宇梁还是按照生物钟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先愣了两秒，接着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谁。
他把发麻的手臂轻轻抽出来，蹑手蹑脚下床洗漱。
今天上午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别墅离公司太远，他必须立刻赶过去。
保姆见到他很惊喜，笑着说多备一份早餐，肖宇梁连忙叫住她：“张阿姨，不用了。”
“我得马上回公司，阿晞起床了您跟他说一声，让他好好上学，下午放学我去学校门口接他。”
“好好。”
曾舜晞起床后，就看到身旁空无一人，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保姆阿姨把肖宇梁的话转述给他，他又高兴起来，心想晚上一定要对他哥撒娇，让他搬回家住，或者他搬去他哥的公寓住。
肖宇梁还是爽约了，曾舜晞下课后没在学校门口见到他。
司机替肖宇梁解释：“大少爷让我先接您先回家，他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回去。”
曾舜晞坐在后排不说话，司机看到他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有心哄他：“小少爷今晚想吃什么？张阿姨说今晚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嗯。”曾舜晞低头看着手机，微信界面上，他哥连一条消息都没发过来。
曾舜晞又委屈了起来，他觉得肖宇梁开始不重视他了。
晚上肖宇梁回来时，就看到曾舜晞一张小脸拉得老长，恨不能掉到地上的模样。
肖宇梁脱下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笑着凑到弟弟旁边，讨好道：“哥不是故意让你等的，别生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最新一款的天文望远镜，曾舜晞很没出息地被吸引了目光，立刻拆开来组装。
“这个超难买，你怎么弄到手的？”
肖宇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很温柔：“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弄到手。”
曾舜晞组装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看着肖宇梁，神情认真：“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不，应该说他只想要这一样东西。
肖宇梁很惊讶，立刻洗耳恭听：“什么？”
“你的陪伴。”
曾舜晞牵过肖宇梁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上，撒娇说：“哥，搬回来住吧。”
看着肖宇梁一脸为难的样子，曾舜晞立刻改口：“或者我搬去和你住。”
“胡闹，你上学多不方便。”
曾舜晞眼神开始黯淡，他松开手，缓缓低下了头。
“好了，”肖宇梁蹲下身与他对视，“我搬回来。”
07.
肖宇梁搬了回来，晚上在书房办公，曾舜晞就坐在他旁边，另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高三的作业量很大，曾舜晞放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累了？”肖宇梁的声音响起，“要不要吃水果，我去给你切。”
“要，杨桃和哈密瓜。”
“好。”
肖宇梁站着切水果，曾舜晞坐在他旁边。
厨房里很安静，曾舜晞呆呆看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哥，你会结婚吗？”
肖宇梁切水果的动作顿住，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结婚之后，我该怎么办。”曾舜晞这话说的是实话。
肖宇梁放下了刀，走到他面前：“怎么这么想，阿晞？”
“哥，我只有你了。”曾舜晞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腰间，声音闷闷地。
“傻孩子。”肖宇梁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答应你，35岁之前不结婚。”
曾舜晞仰起头问：“为什么是35岁？”
“我35岁，你也33了，该成家了。”
曾舜晞皱起眉头：“我不要。”
“什么？”
“万一……万一33岁我没结婚呢？”
17岁的曾舜晞这样问。
“好，那等你结婚，在你之前我不会结婚。”
19岁的肖宇梁，这样回答。
晚上睡觉，曾舜晞抱着枕头，敲了敲肖宇梁的房门。
“怎么还没睡？”
肖宇梁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梢落下，滴到地毯上。
“哥，和我一起睡吧，我这两天又做梦了。”
曾舜晞说做梦，那就是做噩梦，他从来没做过好梦。肖宇梁将弟弟的手拉过来，领着人走到床边：“老规矩，你睡里面。半夜做梦了摇醒我，别一个人偷偷哭。”
曾舜晞没有摇醒肖宇梁，很神奇，在肖宇梁怀中，他不怎么做噩梦。
08.
马上曾舜晞就要迎接高考，肖宇梁从不给他压力，说：“没事阿晞，放轻松，实在不行哥送你出国。”
不知道肖宇梁怎么想，这话在曾舜晞耳朵里简直就是噩耗，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乃至于高三最后冲刺一百天，他头悬梁锥刺股，废寝忘食，恨不能将睡眠进化掉。
成绩出来那一天，肖宇梁欣喜若狂，他的弟弟真有出息，考的比他当年还要高。肖宇梁抱着曾舜晞，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阿晞真棒，这分数能上很好的学校了！”
肖宇梁立刻把他的成绩晒朋友圈，恨不能打电话通知周围的每一个人，让大家都知道他的弟弟多么优秀，最后肖宇梁拉过他的手，对他说：“阿晞，我们去告诉爸妈吧。”
城郊陵园里，肖宇梁和曾舜晞一身黑衣，站在三个墓碑面前，肖宇梁笑着和爸妈说：“阿晞有出息，考了很高的分数，能上很好的大学。”
“以后我也会帮他接手公司，他一定会成为很优秀的继承人。”
曾舜晞站在一边，这些年他一直站在肖宇梁身边，不说话，但最起码能控制住不流泪了。
回去路上，肖宇梁开车，和曾舜晞闲聊：“阿晞，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我给你找了几个报名规划师，都说你这个分数上xx是很有希望的。”
曾舜晞轻轻皱起眉头：“我不去。”
“那你想去哪？”
“我哪也不去，就读家门口这个。”
“胡闹！这个哪有xx好，差远了。”
“我就读这个。”曾舜晞一口咬定，不给一点回旋的余地。
肖宇梁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打转向灯，将车子停在路边的空旷地带，拉好手刹，才转头看着曾舜晞，话问的温柔：“阿晞，你是不是不想离开家？”
曾舜晞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突然红了眼眶，他说：“哥，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等你读完四年大学，你就可以回来……”
“我等不了。”
曾舜晞的眼神湿漉漉的，明确向肖宇梁传达着一个信息——离开你我会发疯。
肖宇梁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他轻轻拭去曾舜晞的眼泪：“想做什么就做吧，我都答应你。”
09.
曾舜晞开始上大学了，就在家门口，一所综合类大学的艺术学院。
是的，他学的是美术。
当初选这个专业，他又和肖宇梁大吵了一架。
肖宇梁气疯了才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想学美术哪里不能学，我给你请最好的美术老师，但是你大学得学商科，不然将来怎么接管公司？”
“我为什么要接管公司？”曾舜晞很冷静地问。
“因为这是你爸爸的公司，你不接管谁接管？”
“我哥哥不是已经替我接管了吗？你赚的钱不都是我的吗？”曾舜晞反问，“还是说，你不想管我一辈子？”
肖宇梁被他的逻辑绕进去，一时间骂人话都卡在嘴里，憋得脸通红。
“公司你管的很好，哥，我看的出来你管理公司很有天赋，你继续做你想做的吧，那是你的公司。”
肖宇梁不知道该怎么和曾舜晞说，“我只是帮你代管”“从未想要霸占这家公司”，种种这些，好像都在告诉曾舜晞，他没把他当亲弟弟。
他知道这一定会伤了曾舜晞的心。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你都会答应我的。哥，这是你说的。”
曾舜晞拿出杀手锏，肖宇梁溃不成军。
曾舜晞因此顺利成为美术学院的一员，每天白天去上课，下了课回他哥的公寓。
他们两个从别墅里搬了出来，公寓离公司和大学校园都很近。
曾舜晞在微信里问肖宇梁——今晚想吃什么？我去超市里买。
很快肖宇梁回复过来——今晚要加班开个会，你先吃，别等我了。
曾舜晞方向盘一打，前面路口掉头，往肖宇梁公司的方向去。
前台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少爷，您来了。”
曾舜晞点点头：“我哥呢？”
“在开会，032号会议室。大约7点结束。”
曾舜晞点头，迈开长腿走进肖宇梁的办公室，助理见到曾舜晞起身，替曾舜晞拉开办公室的门，肖宇梁早就下了命令，在公司曾舜晞畅通无阻。
曾舜晞坐在肖宇梁的办公椅上，环顾四周看看，发现肖宇梁真是个强迫症，一切东西摆放位置和他上一次来时没任何变化。
茶杯左边，鼠标右边，中间是一摞待批示文件。
他随手打开肖宇梁的电脑，输入密码顺利解锁，曾舜晞微微翘起嘴角。
肖宇梁所有密码的都是曾舜晞的生日，是某一年打赌输了后，在曾舜晞的要求下改的，后来就一直没换过。
翻了翻肖宇梁的电脑，他发现肖宇梁真的有够无聊的，连个小黄片都没有。
曾舜晞想了想，用手机向电脑传了张照片，是他自己的背影照，一键设置成肖宇梁的桌面背景。
对着桌面欣赏了一会儿，曾舜晞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累了。他上了一天的课，下午光画素描画了三个小时，于是走进肖宇梁的休息室，准备睡一会儿，顺便等肖宇梁下班。
肖宇梁的休息室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橱，里面放着两套西装，和一身休闲装，一双软钉鞋。
曾舜晞一一摸过，最后来到床边，躺下身的动作停滞，眼神突然瞥到某个角落闪过一个金色的东西。
曾舜晞站起身，走到床尾边蹲下，立刻看到试衣镜背后那根口红。
金色的外壳，Dior梦工坊，曾舜晞一眼就认出，他同学有根一模一样的。
曾舜晞的脸色冷了下来，准确的说，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肖宇梁结束了会议，从秘书那里得知曾舜晞在等他，立刻快步走回办公室，推门进入，“阿晞”还没喊出口，先被人拽着衣领抵在门上，大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肖宇梁被吓了一跳，看着曾舜晞，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谈恋爱了？”曾舜晞开门见山质问。
“什么？”
肖宇梁的表情迷茫不似作伪，曾舜晞勉强顺了口气，松开了手。肖宇梁整了整自己衣领，突然被揪了一下，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曾舜晞气鼓鼓的样子，挺可爱的。
“怎么了阿晞，突然这么问？”
肖宇梁环顾四周看了看，确信自己真没有让人误会的地方。
一支口红被放在桌上，曾舜晞指着休息室的门，说：“你里面发现的。”
“我休息室？”肖宇梁想了想，突然恍然般说道：“中午有一个合作方代表来谈合作，新来的员工毛手毛脚的，端咖啡不小心撒了，我就只好让她来这换一下衣服了。”
“就这些？”曾舜晞挑眉，看上去有点不满意。
“就这些啊。”肖宇梁抬手，顺了顺曾舜晞的头发，“傻瓜，整天想什么呢。”
曾舜晞摘下脑袋上的那只手，牵在自己手里，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着肖宇梁：“你不准谈恋爱。”
肖宇梁看着曾舜晞，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确实笑了一下，顾盼生辉的。“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谈，你也不能谈。”曾舜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说得煞有其事。
“好。”肖宇梁掐了掐他的脸，“疼你还不够，哪有空去理别人。”
10.
如果不是在几日后见到肖宇梁的这位合作伙伴，曾舜晞说不定就忘记这个人了。
那是个周末，曾舜晞不上学，肖宇梁也不上班，两个人出门吃日料，吃完后曾舜晞说不想回家，缠着肖宇梁去酒吧。
肖宇梁不怎么喜欢那种闹哄哄的环境，只是开了个卡座喝酒，然后看着曾舜晞在台上尽情蹦迪。
沈曼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肖宇梁很惊讶：“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
“是啊，肖总一个人开卡座？还是等朋友？”沈曼笑着坐到他旁边。
肖宇梁抬手，指了一下舞池里，跳得疯狂的某个人，“和我弟弟。”
“哇，那个帅哥我姐妹已经注意了很久了，原来是你弟弟。肖总，你们兄弟俩的基因真是绝了。”
肖宇梁笑笑，将点单的ipad递到她手中：“不是工作场合，叫我肖宇梁就行了，喝点什么，我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宇梁。”
曾舜晞走回来时，正看到这一幕，两个人头贴着头，聊得火热。沈曼说了些什么有趣的事，肖宇梁笑得很开心。
“我弟回来了，阿晞，来打个招呼，这是我合作伙伴，沈曼，叫曼姐。”
肖宇梁转头给沈曼介绍：“我弟弟，曾舜晞。”
“咦，你们兄弟俩不同姓啊？是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吗？”
这话问出口，曾舜晞立刻皱起眉，他最讨厌别人问他的家事，语气十分恶劣：“关你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肖宇梁出声制止，转头对沈曼笑笑，“不好意思，我弟脾气不大好。”
沈曼表情有些尴尬，低头喝了口酒，没再说话。
“哥，给我喝口酒，渴了。”曾舜晞问他要酒。
肖宇梁伸手擦了擦曾舜晞头顶的汗：“你今晚喝的够多了，再喝就醉了，我给你点瓶水吧。”
“不要，我喝你的。”
曾舜晞执拗的问肖宇梁要酒喝，平常曾舜晞对酒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肖宇梁纵容的将半杯酒推过去，笑着说：“回头喝醉了我可不背你，你自己睡大马路。”
“哼，你也舍得。”
兄弟俩之间你来我往，旁人都插不进去一句话。
沈曼坐了一会儿，对肖宇梁说：“那什么，我姐妹喊我了，我过去了。”
“好的，慢走。”
“谢谢宇梁请的酒，下次我请你。”沈曼临走，还不忘冲肖宇梁眨一下眼睛。
回去的路上，曾舜晞一句话没有说，他默默望着车外，外景飞驰而过。
其实他原本不应该如此在意一个陌生的女人，可曾舜晞不得不承认，她太漂亮了。
一旁的肖宇梁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回复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曾舜晞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学习金融，这样他就可以毕业后去公司帮忙了，这样他就可以和肖宇梁，24小时在一起了。
旁边的人注意到他的视线，偏过头看他，一双桃花眼笑得十分好看：“想什么呢？醉了？”
“她……”曾舜晞说，声音低低地。
前方司机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背景音嘈杂，肖宇梁凑近了听：“什么？”
“哥。”曾舜晞喊他。
“嗯。”
曾舜晞突然张口，轻轻咬了一下肖宇梁的耳垂。
用力很轻，不疼，但带有惩罚的意味。
肖宇梁揉着耳朵，不解的看着他。
“她叫你宇梁，我都没叫过。”
曾舜晞看着他，眼神又一次湿漉漉的。
11.
曾舜晞开始叫肖宇梁“宇梁”，他大概还是不想要肖宇梁只把他当弟弟看待，所以才会学着开车，学着做饭，学着为肖宇梁做一些超越弟弟的事情。
“我帮你搓澡。”曾舜晞抵住浴室门，探头进去说。
“嗯，一会儿我喊你。”肖宇梁作势要关门，却推不动，曾舜晞依旧抵在门口，一双大眼睛，亮亮的：“要不我跟你一起洗吧？”
他们俩小时候经常一起洗澡，长大了后机会少了很多，肖宇梁迟疑了一会儿，就被曾舜晞钻进来：“干嘛，不愿意？”
“不是有两个浴室吗，你干嘛跟我挤一间？”
“你这么介意，我该怀疑你偷偷在洗澡的时候打//飞//机了啊，哥哥。”
曾舜晞又一次耍赖成功了，肖宇梁同他站在同一个花洒下，时值寒冬，雾气蒸腾起来，曾舜晞的脸颊红扑扑的。
“搓好了吗？”肖宇梁背对着他，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一切都很完美。任何一块被人看去，曾舜晞都觉得吃亏。
“阿晞？”
“宇梁，”曾舜晞扔下搓澡巾，直白了当地问，“你和别人作过吗？”
肖宇梁转过身，很惊讶地看着他，曾舜晞一双大眼睛忽闪着，表情带着一些天真无邪：“我同学都有过，我没有。”
“哥，你有吗？”
没有，肖宇梁去哪里有。他高考完连大学都没读，一键变身为职场达人，接手一堆烂摊子。每天在尔虞我诈中穿行，哪有时间去想那些，光照顾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就够倾尽所有了，实在无暇分身去照顾另一个女性。
肖宇梁笑笑，抬手抹了下曾舜晞的面颊：“弟弟真是长大了。”
曾舜晞的一双眼睛看着他，抬手抚上肖宇梁的手，然后将他的手缓缓往下带：“宇梁，你帮帮我吧。”
肖宇梁吓了一跳，曾舜晞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哥哥，帮帮我。”
肖宇梁略微迟疑，曾舜晞乘胜追击：
“帮我，我不想找别人。”
和自己弟弟互相shou//yin这件事，还是超出了肖宇梁的认知，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还是没想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好在曾舜晞表现得很放松，还笑着同他分享心得：“真的和自己来感觉不一样啊。”
肖宇梁微微笑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晚上，曾舜晞往他被窝里钻了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肖宇梁的被窝更暖和。经过一番努力，他成功挤进肖宇梁怀里，“宇梁，睡了吗？”
“嗯。”肖宇梁迷迷糊糊回。
“我好爱你啊。”曾舜晞仰头就能抵到他的下巴，“哥，你爱我吗？”
肖宇梁心软的一塌糊涂，再也无暇去在意方才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他紧紧搂住曾舜晞：“傻瓜。”
“哥，你会一直爱我吗？”
肖宇梁低头，尖下巴蹭了蹭曾舜晞的发顶，声音轻柔：“会。”
12.
度过了魔鬼般的考试周，曾舜晞的寒假开始了，他有时待在家里，有时跟肖宇梁一块去公司，肖宇梁还是不想他完全放弃这边的事业，曾舜晞的想法自然是，能跟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两个人开始变得如影随形。
今天上午肖宇梁开完会，对曾舜晞说，下午有个约在高尔夫球场，要不要一起去。
曾舜晞对这项运动不怎么感兴趣，于是摇了摇头，“我去朋友的画室帮帮忙，你下了班来接我。”
“嗯，还是那个朋友吗，宋琴？”
“是。”
肖宇梁点点头，示意曾舜晞去吧。
曾舜晞站在他办公桌对面，没有动。
“怎么了？”肖宇梁的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曾舜晞的脸上，突然看到弟弟的下巴上长出的几根青茬，立刻起身走到曾舜晞面前，“早晨没刮干净？来。”
他牵着曾舜晞的手走到休息室，找出一副刀片。“没什么工具，用这个凑活吧。”
曾舜晞看着他，眼神有些抗拒，肖宇梁温声安抚：“不怕，我轻轻的。”
这个距离极近，肖宇梁连呼吸都撒在曾舜晞的脖颈上，他微微垂目，就能看到肖宇梁超乎常人的长睫毛，他哥拥有惊人的美貌。
“好了。”肖宇梁收起刀片，拇指轻轻摩擦曾舜晞的下巴，忍不住发出感叹，“我家阿晞，连胡茬都长得完美。”
说完，肖宇梁转身去卫生间洗手，曾舜晞快走了两步，一把攥住他的手，一双眼睛，此刻又一次水雾朦胧的。曾舜晞倚在洗手池边，微微抬头，望着他：“宇梁，我ing了。”
肖宇梁的表情僵了僵，他的手掌就开始被曾舜晞拽着向下移动，摸到小腹部时，肖宇梁突然皱眉，抽出了手：“阿晞。”
曾舜晞抬头，表情可称得上不知所措。
肖宇梁狠狠心，还是说道：“我们不该做这种事。”
“可是我们不早就已经……”
“好了。”曾舜晞反问，被肖宇梁打断，他洗干净手，轻轻揉了揉曾舜晞柔软的发顶：“谈个恋爱吧，阿晞。”
“我知道了。”曾舜晞直起身子，语气淡淡的：“下午不用接我了，我和朋友去吃饭。”
曾舜晞开始回家越来越晚，有的时候还夜不归宿。
打电话过去，不是在人声鼎沸的酒吧，就是在轰鸣震天的超跑俱乐部。
肖宇梁握着手机，两条剑眉在脸上打架：“你跑去荒山野岭赛车，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赶紧回来。”
“我不。”曾舜晞站在电话那头，语气生硬的拒绝，“跑赢了才能追求最漂亮的姑娘。”
“什么？”肖宇梁攥着手机，怀疑自己是幻听。
“才能谈、个、恋、爱。”
“谁让你去谈这种恋爱？！你老老实实谈个校园恋爱会怎么样？”
肖宇梁气得肺都要炸了，可曾舜晞不听他唠叨，无情地挂断电话。
肖宇梁从座椅上弹起，脚下带风，走出办公室，秘书迎上来：“老板，下午我们的会议……”
“推迟。”肖宇梁冷着脸打断，“推到明天上午。”
“好，那您今下午……”
“我出去一趟，没什么事别联系我。”
“老板，今天下大雨，还是我来……”
“不用，你下班吧。”
肖宇梁拒绝了司机，自己一个人开车上路，这里唯一的一个超跑俱乐部，建立在南山郊区，离市区几十公里远。
边开车边打电话，刚开始是没人接，最后曾舜晞干脆关了机。
肖宇梁气得猛锤方向盘，他们父母就是因为车祸出的事，他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了，绝不会容忍他出事。
肖宇梁赶到赛车场门口，已经能看到旁边的赛道上有几辆车在暴雨中赛跑，这些尚且在可控范围内，可曾舜晞今晚打的赌，可是围着整个南山跑，山路曲折，又因为下雨，泥泞湿滑。
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一想到这些，肖宇梁两只眼睛都要冒火。
“先生您好，我们这是私人会员制俱乐部，请出示一下您的会员卡。”安保人员拦住了肖宇梁的车。
“我来接人的，我弟弟在里面。”
“您弟弟叫什么，我这边帮您确认一下，再放行。”
肖宇梁报了曾舜晞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对方立刻回去确认，过了五分钟，保安回来了：“不好意思先生，曾先生说不认识您。”
“……”
俱乐部的大门建在山腰上，挺宏大的一个大铁门，肖宇梁衡量了一下，是他的宾利强壮，还是这铁门牢靠，最后他压下冲进去的冲动，拨通了一个电话：“李哥啊，我宇梁，不好意思突然麻烦您，南山上的超跑俱乐部是您的产业吧，唉，我这不争气的弟弟……”
最后肖宇梁顺利通行，工作人员在前方带路，把他引到了俱乐部会员的休息室。
“曾先生的休息室在这里。”
“他人在里面吗？”肖宇梁问道。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这里没有监控，会员做一切都是自由的。”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笑笑，礼貌点头离开。
肖宇梁看了看四周，确实是个私密性很好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他轻轻咬了咬后槽牙，如果让他知道是哪个人带曾舜晞来这种地方，肖宇梁不保证会不会打断那人的腿。
肖宇梁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平稳了呼吸，才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主动推门走进去。
这是一个套间，三室一厅，里面空无一人，有一些曾舜晞的私人物品摆在这里。
肖宇梁一眼看到茶几上的几个烟头和一个打火机，今晚他的牙再咬，就真的咬碎了。
要是谁敢教会曾舜晞抽烟，肖宇梁保证一定会抽了那人的筋。
曾舜晞的手机被随手扔在沙发一角，人不在，连手机都没拿。
他给曾舜晞的手机开机，点开微信，好几条消息蹦出来。
——你哥来了，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别说是我带你来的啊，救命，救命救命，他走进来了。
——你在哪呢？怎么不回消息。
——是不是已经去赛车准备室了？
“宋、琴。”肖宇梁咬牙切齿，好的，他记下了。
赛车准备室里，曾舜晞刚刚换好赛车服。
宋琴冲进来，满脸惊慌失措：“你你你，快跑，你哥来。”
“我知道。”曾舜晞面不改色，甚至还仰头喝了一口果酒。
宋琴大惊失色：“大哥，你待会要赛车，你现在还在喝酒？你不要命了！”
“酒精度数很低的。”曾舜晞展示了他的酒瓶，说话间都带着一身酒气。
“不行，你不能跑了，我去帮你和他们说。”
“回来。”曾舜晞皱眉，叫住宋琴。
他伸出手，一把拽住宋琴的手腕，将人拽到跟前，曾舜晞比宋琴高一点，很轻易就把人壁咚在身下，宋琴脸色都苍白了：“曾舜晞你干嘛？！你别发酒疯，我没那爱好。”
“嘘……闭嘴。”曾舜晞缓缓地靠近他，“我对你也没兴趣。”
“那你干嘛……”
“别说话，就当帮我个忙。”
曾舜晞一点点靠近他，直到两个人嘴唇还有一厘米的距离时，他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宋琴白眼快翻上了天，曾舜晞唇角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紧接着转头，满脸惊讶：“哥？”
肖宇梁一个健步冲上来，将两人拽开，掐着曾舜晞脸反复看了看，那神情，仿佛在检查他心爱的宝贝有没有被玷污。
“你带他来这种地方，回头我们再算账。”
肖宇梁扔下这句话，拉着他弟就走。
宋琴无语问苍天：不是，怎么看我都是被强迫的那个吧？
“抽烟、飙车、酒驾？”
休息室里，肖宇梁将人扔到沙发上，手臂撑到沙发后背上，一字一顿的说。
曾舜晞仰头看着他，因为酒精的渲染，他的眼尾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
那双狗狗眼，眼尾微微垂着，天生的一副无辜相。
此时更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
肖宇梁十分头疼，两条眉毛拧在一起打架。“刚刚你们在做什么？”
“接吻。”曾舜晞答。
“为什么？”肖宇梁伸出一只手，抚上曾舜晞的脸颊，大拇指摁在曾舜晞的嘴唇上，反复摩擦。
“什么？”曾舜晞的嘴唇被摁着，话说的含糊不清。
“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都是男生。”肖宇梁垂眸看着他，他实在是气急败坏，曾舜晞的嘴唇也被摁得愈发红中。
“两个男生……不可以吗？”曾舜晞反问，“你让我谈恋爱的。”
肖宇梁感觉自己太阳穴的神经一直在突突直跳，“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
或许是曾舜晞目光太过执着，肖宇梁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慢慢放开手，移开视线。
“你跟我回家。”
曾舜晞一把拽住他的领带，将肖宇梁拽回到自己的视线之中，两两对视。
这个距离太近了，让肖宇梁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为什么不行？”
曾舜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这个问题执着地过分。
“为什么啊，肖宇梁？”
肖宇梁再一次逃开视线，他攥住曾舜晞的手，缓缓将领带抽出来：“好了，你喝醉了，跟我回家。”
说完，他起身，开始收拾曾舜晞的随身物品。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曾舜晞站起来，疾走两步，猛地将肖宇梁抵在墙上。
肖宇梁一声惊呼还没喊出口，嘴唇就被某个柔软的触感袭击。
曾舜晞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嘴唇，一个略带惩罚与焦虑吻，在两人之间形成。
肖宇梁震惊到忘记反抗，直到感觉曾舜晞的舌头闯进他的口腔，才大梦初醒般，掰着某人的肩膀，生生将人从自己身上拔下来。
到底他比曾舜晞高大，曾舜晞面红耳赤地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大眼睛又盛满泪水：“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肖宇梁暴怒出声，他一把揪住曾舜晞衣领，“曾舜晞，你疯了吗？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哥哥。”曾舜晞仰头看着他，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看着无尽的委屈，“你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肖宇梁暴怒的那根弦，瞬间崩裂开，连话音都软了下来：“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曾舜晞就像拿住了蛇的七寸一样，伸手搂住肖宇梁的腰，“别生气，我知错了。”
13.
肖宇梁开始避嫌了，晚上曾舜晞抱着枕头，被赶出房间。
“回你自己卧室去睡。”
曾舜晞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着的双脚，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冷。”
“冷你不知道穿拖鞋？！”肖宇梁气急败坏道，“你这么大人了，吃饭穿衣还用我教？”
曾舜晞低着头，也不看肖宇梁，自己默默转身，往卧室走去。
看着这个落寞的身影，肖宇梁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嘴。心理医生告诉他，他弟弟只是太依赖他了，经历过巨大家庭变故的人，往往会留下某些心理创伤，或许过度封闭自己，或许过度渴望被爱，归根结底，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这个属于，还没度过心理断乳期。”心理医生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适当脱离出被保护的角色，对他来说有好处。”
“怎么做？”肖宇梁坐在医生对面，开口问。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方法是因人而异的。”心理医生平静地与肖宇梁对视，“对于你弟弟这种情况，我的建议是……”
“你谈个恋爱吧。”
肖宇梁睁大眼睛。
“谈个恋爱吧，别整天围着你弟转。”对你俩都有好处。
肖宇梁开始有意识的接触异性，一反往常下了班就往家里跑的态度，肖宇梁主动参加公司团建，还应了苏曼的邀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同意和我出来喝酒。”
这是一家有名的清吧，苏曼很会挑地方，柔和的音乐，微醺的酒精，身边人的轻言软语，一切都将暧昧渲染的刚刚好。
肖宇梁笑了笑，与苏曼碰杯。
这个女人很美丽，也很聪明。
她身上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杀伐果断，十个亿的大项目，她能在一夜之间作出决定。也因如此，她的公司被她经营的井井有条，事业蒸蒸日上。
“新区那个项目，你真的打算做？”苏曼问他。
“嗯，正在做调研。”
“我听说，有好几家公司想争这块地呢？”
“你目前的资金流转，恐怕不足以支撑你竞拍成功。”苏曼缓缓帮他分析利弊，“不过……”
“不过什么？”
“和我合作，或许可以。”
肖宇梁放下酒杯，“怎么合作？”
“和我结婚。”苏曼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父母逼着我结婚，他们想要一个孩子。我思来想去，周围也只有你算是一表人才，人品也不错。”
“所以你觉得，婚姻是合作？”
“那得看对谁了，对我来说是的。像你我这种身家，婚姻什么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儿戏。”
就你这还不儿戏呢？
肖宇梁低头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你不愿意？”苏曼挑了挑眉，“你周围还有比我合适的人选吗？”
“你我合作，我给你提供资金，相当于无息贷款。我们两个婚后各过各的，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我只要一个孩子。”
肖宇梁轻轻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尊重你，但不好意思，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出生在没有爱的家庭里。”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终生的，肖宇梁无时无刻不在体会这一点，所以他总是在竭尽所能对曾舜晞好。
结果把他弟宠到偏离赛道。
想到曾舜晞，肖宇梁又开始头疼了，又一次仰头灌了一口酒。
“好吧，我也尊重你。”苏曼和他碰杯，“不过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
肖宇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屋子里一片漆黑，曾舜晞好像还没有回来。
这两天他早出晚归，曾舜晞也不怎么粘着他去公司了。
心理医生说这是好事，可肖宇梁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担心他弟弟出去乱跑，跟那些个狐朋狗友学坏了。
肖宇梁打开灯，醉醺醺地弯腰换鞋。
酒精影响人的感官，有人靠近的时候，肖宇梁没反应过来，先被人从背后抱住。
这个触感，这个气息，不是曾舜晞还是谁。
肖宇梁浑身的肌肉都甭起来，压着嗓音说：“放开。”
后面的人抱得更紧了，曾舜晞额头抵着他的后背，声音闷闷地：“怎么才回来？”
“肖宇梁，你还喝酒了？”
“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
肖宇梁攥着他的手臂，将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转过身子看着他，室内很温暖，曾舜晞只穿了见薄款白毛衣，衣领很宽大，因为拉扯的原因，此刻领口倾斜，露出大半个肩膀。
肖宇梁松开了手，轻轻移开视线：“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
“陪我睡觉吧，你好久不陪我了。”
曾舜晞微微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亮亮的。
肖宇梁又开始头痛了，心理医生的话在脑子里反复播放：“尽量拒绝身体接触，让他自己做力所能及的事。”
“你……”
“哥，我又开始做梦了。”
曾舜晞垮下脸来，委委屈屈一句话，肖宇梁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晚上，肖宇梁躺在床上，一旁的曾舜晞总不老实，动来动去。
肖宇梁将人拦腰抱住：“你不睡觉，乱动什么？”
“哥，最近有个女生追求我。”
肖宇梁的手臂轻轻僵了一下，“谁啊？”
“你不认识，我们学校外院的系花。”
“哦。”
“她约我出去玩两天，反正也放假了，去东北滑雪去。”
“你答应了？”
“嗯，她很漂亮，也很温柔。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那我明天早晨早走了，9点的机票。”
“好。”
说完这些，曾舜晞就不动了，他的呼吸慢慢匀称。
肖宇梁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凑到曾舜晞旁边：“那个宋琴呢？”
“他？他早就和女朋友出去旅游了。你不是不喜欢我跟他玩吗？”
曾舜晞迷迷糊糊地回，肖宇梁放松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
14.
曾舜晞一去就是半个月，电话一通也不打，微信回复的也越来越不及时了。
昨天肖宇梁拨过去，问曾舜晞什么时候回来，马上就要过年了。
“你想我了？”曾舜晞同他说，他们一行人在东北打雪仗，晚上的时候，还去看了冰雕展。
曾舜晞的声音听上去神采飞扬的，背景音也很嘈杂，人声鼎沸，还有鞭炮的轰鸣声。
“你在哪里？”
“东北的夜市。”
肖宇梁一个人站在公寓的窗前，他这一片属于高档住宅楼，别说鞭炮了，入夜了都不让狗吠一声，安静得了无生息。“差不多可以了，都玩了多久了。”
“我还没玩够呢。”旁边的人对曾舜晞说了句什么，一行人开始起哄大笑，曾舜晞笑着骂了他们两句，接着又回到电话这边：“要不我过年不回去了吧？”
肖宇梁攥着手机，明显僵了一下：“什么？”
“他们说想去漠河边界看看，那里的少数民族很多，过年很热闹。”
肖宇梁的心慢慢沉下去，曾舜晞的声音传过来，遥远、热烈又陌生。他突然觉得，心理医生说的不对，没断奶的岂是曾舜晞，该是他才对。
肖宇梁抿了抿唇：“阿晞……”
“不过我还是不去了吧，我明天回家。”
好在曾舜晞没那么狠心，一句话拯救了他。
“等我啊，哥。”
第二天的工作，肖宇梁处理得心不在焉，苏曼看着他，笑了笑：“肖总有心事？”
肖宇梁从手机中抬头，笑了笑没说话。他们两个达成了协议，苏曼出资助他竞标，事成之后肖宇梁给她10%的项目入股。
“一下午看了八百次手机，等谁的消息这么焦急啊？”苏曼举着杯子喝了口水，笑得风情万种。“你弟弟啊？”
“嗯。”
“别太爱了哦。”扔下这么一句话，苏曼又起身拿起高尔夫球杆，往球场走去。
下午肖宇梁推掉了会议，直奔机场，赶到的时候，曾舜晞已经坐在出站口的长椅上了。
看到他，曾舜晞笑着冲他招招手，又拍了下他身边的女孩子，“我哥哥，打招呼。”
“哥哥好。”
肖宇梁迎上前的动作迟疑了两秒，接着点点头：“你好。”
女孩子长得确实漂亮，笑起来很是乖巧，和曾舜晞站在一起，像一对金童玉女。
回去的路上，肖宇梁充当司机，曾舜晞和女孩坐在后排，聊着些旅行的趣事。
“我从来不知道东北的雪能下这么大，最深的地方，能没过大腿。”女孩子还在感叹。
曾舜晞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不傻啊，哪有那么夸张。”
肖宇梁透过后视镜，正看到这一幕，他轻飘飘移开视线，面色逐渐暗淡下来。
先把女孩送回了家，曾舜晞下车替她搬行李，临走两个人还你侬我侬了一会儿。
接着曾舜晞拉开副驾驶的座位，坐到了肖宇梁身边。
车内一下变得安静。
肖宇梁启动了车子，开往回家的路。
曾舜晞变得沉默起来，不愿意开口挑起什么话题，于是肖宇梁舔了舔唇角：“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曾舜晞窝在副驾驶的车位上，整个人昏昏欲睡，“就是坐飞机太累。”
“回家好好休息。”
“嗯。”
一路无言，回到家，曾舜晞就进了自己的卧室补眠。
直到晚上肖宇梁敲他的房门，人才醒。
“睡这么久，晚上还睡不睡了？”
“睡不着就不睡了，反正白天也没事。”
肖宇梁抿了抿唇角：“要不要跟我去公司学习？”
“不要了。”曾舜晞耸一耸肩，“你那里没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去宋琴的画室待着。”
肖宇梁吃了闭门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出来吃饭吧，赵姨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不用了，不是很饿，哥你先吃吧。”
说完，曾舜晞作势要关门，肖宇梁立刻出手抵住房门。曾舜晞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阿晞，哥哥做错什么了吗？”
对于两个人的关系，肖宇梁向来很敏感，曾舜晞的情绪，任何一点起伏波动，他都能感觉到。
“没有啊，哥，你让我谈恋爱，我觉得挺好啊。”
心理医生见到肖宇梁时，发觉他比上次的脸色还要差劲，“怎么了？你弟弟的状况还没有减轻？”
“不，”肖宇梁抬头，很无奈地说，“减得太轻了。”
肖宇梁把曾舜晞的近况复述了一遍，心理医生点点头：“有些矫枉过正的倾向。”
“什么意思？”
“他甚至不愿意同你多说一两句话，显然是你先前的避嫌行为刺激到了他。”心理医生又往电脑上打了两行字，“尝试主动与他有些肢体接触吧。”
晚上肖宇梁主动敲响曾舜晞的房门，倚在门框上笑了笑：“阿晞，要不要一起睡？”
曾舜晞望着他，有些惊讶：“怎么了哥，你也做噩梦了？”
肖宇梁哑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曾舜晞见状，勾唇笑了笑，立刻拎起自己的枕头走进肖宇梁的卧室，躺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啊。”
夜里，两个人凑在一起，难免有些热，肖宇梁伸出胳膊，将空调的温度调得低一点。
曾舜晞被他的动作惹醒，迷迷糊糊地喊了他一声：“哥。”
“嗯。”肖宇梁低低地回应，伸手捋了捋曾舜晞的头发，又拍拍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轻声说：“睡吧。”
过了一会儿，肖宇梁快要再次入睡的时候，他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曾舜晞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我出去这些天，有没有想过我？”
肖宇梁的瞌睡跑没了，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眼神带着些他自己察觉不到的慌乱。
“有吗？”曾舜晞趴在他身上，继续问，边问边在他身上乱蹭。
肖宇梁抓住他作乱的手，喘了几口粗气：“阿晞，别乱动。”
“有吧，像我一样。”
经过黑夜的渲染，他的声音带着一些蛊惑人心的力量，嘴唇轻轻扫过肖宇梁的耳垂，又似无意间的亲吻。
说完曾舜晞睡下，徒留肖宇梁在黑暗中睁着眼，一个人心跳如雷。
15.
曾舜晞开始早出晚归，明明说好的今晚回家吃饭，肖宇梁等到晚上8点，还没等人回来。
打电话，那边是个女生接起来的：“哥哥好，我是李情。”
肖宇梁愣了下，才想起来，是上次接的那个女孩子，曾舜晞的女朋友。他捏着手机，问李情：“阿晞呢？”
“他喝醉了，正在睡呢。”
背景音很嘈杂，肖宇梁将手机紧紧地贴到耳朵上：“你们在哪里，我去接你们。”
女孩子回了个ktv的名字，肖宇梁搜了定位，立刻开车赶了过去。
“哥哥，是这里。”李情等在ktv门口，将肖宇梁带进包厢。
一进屋就看到一地的醉鬼，还有几个发酒疯的在喊麦，肖宇梁的眉头紧紧皱起。这一屋子人太多，他的车子送不了这么多人。
李情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冲他摆摆手说：“不用不用送我们了，您带曾舜晞回去就好了。这边我定了通宵的包间，明天他们醒了就走了。”
肖宇梁看了看她，一个女孩子，白白净净的，大晚上也很不安全。“你怎么走？”
“我待会儿男朋友来接我，您放心好了。”
肖宇梁愣了两秒：“男朋友？”
“嗯，对。”李情没在意他的回话，只是看着这一屋子醉鬼发愁，“空调开暖和一点吧。”
曾舜晞这幅样子，肖宇梁不陌生。曾舜晞的酒量不好，好在酒品还行，喝醉了不吵也不闹，只是不会回人话。
他凑到曾舜晞身边，低头叫了叫：“阿晞，起来了。”
曾舜晞没反应。
肖宇梁又叫了一声：“阿晞。”
曾舜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盯着肖宇梁盯了有一会儿，才像是把人认出来。
“回家了。”
曾舜晞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肖宇梁，然后伸出手。
肖宇梁见怪不怪，把人牵住，“走吧。”
留下一脸惊呆的李情。
曾舜晞喝醉了和小孩没什么两样，缠着他不愿意上车。
肖宇梁将人抵在车门上，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女朋友呢？你喝成这样，女朋友不管你吗？”
曾舜晞一双狗狗眼看着他，水雾朦胧的，还带着一丝委屈巴巴。
“算了。”肖宇梁揉揉他的脑袋，又给他紧了紧围脖，“上车回家，别吹感冒了。”
曾舜晞执拗地不愿意上车，肖宇梁使劲推了他两把，都没成功。
“啧，你这孩子，不听话了啊。”
听到这句话，曾舜晞又突然不反抗了，整个人变得十分乖巧：“听话。”
“听话就上车。”肖宇梁伸手扶住他的肩膀，顺利把人按进座位，又伸进去半个身子，给曾舜晞系安全带。
安全带还没扣好，先被某人伸手扣住脖子。
“我可以亲亲你吗？”
曾舜晞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紧紧地扣住肖宇梁的脖子，肖宇梁有些喘不过气，气极反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曾舜晞执拗地忽略了肖宇梁的抗拒，轻轻亲吻了一下肖宇梁的唇角，一个略带紧张和羞涩的吻。
肖宇梁怔在原地。
直到这时，曾舜晞才低低地在肖宇梁耳边道了一声：“宇梁。”
16.
曾舜晞喝醉酒必断片，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后，看到正在吃早餐的肖宇梁，将脑袋往肖宇梁身边拱，“哥，头疼。”
“头疼就对了，让你喝那么多。”
“你怎么喝不醉？”曾舜晞的脑袋抵在他肩膀上，问说。
肖宇梁想起来自己的生父，是个酒鬼，他喝了一口粥，说道：“可能是遗传吧。”
“你妈妈吗？”曾舜晞想了想，不怎么见阿姨喝酒。
“不，是我生父。”
聊到这个，两个人双双沉默。
过了一会儿，曾舜晞开口，他的脑袋还枕在肖宇梁的肩膀上：“宇梁。”
“嗯。”
“再过一次生日吧，我给你。”
父母去世后，肖宇梁再也没过过生日。
曾舜晞亲自动手，补上了肖宇梁18岁时的生日蛋糕。
安静的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肖宇梁在蜡烛面前，十指紧扣，许了一个愿望。
“许的什么？”曾舜晞问完，又立刻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别说别说，说了就不灵了。”
肖宇梁作势吹蜡烛，曾舜晞又赶忙拦住他：“剩下两个呢？”
“什么？”
“不是能许三个吗？”
肖宇梁想了想：“我只有这一个愿望。那你还有什么愿望，帮我许两个吧。”
曾舜晞愈发好奇了，他想让肖宇梁说出来，又不想让肖宇梁说出来。
最后曾舜晞帮他许了两个愿望。
晚上洗漱，曾舜晞推门走进肖宇梁的浴室，一脚踩进肖宇梁的浴缸。
“你干什么?”肖宇梁皱眉看着他。
“哥，我好想知道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肖宇梁还作势要将他往外拽，曾舜晞已经一屁股坐到他对面了，“哥，你想不想知道我许的什么？”
肖宇梁放弃抵抗，往后一靠，看着曾舜晞的神情缱绻温柔：“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准了吗？”
“我的应该是准的。”曾舜晞望着他，那双狗狗眼，此刻又亮亮的。
“你说吧。”
曾舜晞与他对视，缓缓起身，向肖宇梁的方向靠了靠，最后两个人，鼻尖蹭着鼻尖。曾舜晞轻声道：“我希望，你爱我。”
肖宇梁没说话，他忘记了动作。
曾舜晞凑上来，吻住了他的嘴唇。
最开始是轻轻地唇碰唇，见肖宇梁僵在原地，并没有做出反抗，又大胆起来，伸出舌头轻轻舔吻，最后撬开肖宇梁紧闭地牙关，长驱直入，吻得生涩又热烈。
肖宇梁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根线，啪的一下，崩掉了。
他反客为主，扣住曾舜晞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最后松开唇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肖宇梁像是猛地回过神般，他突然从浴缸里站起来，抓住一旁的浴袍穿上，长腿往外迈。
“哥。”
曾舜晞在身后喊了他一身，肖宇梁脚步停了一下，又大步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没回过头。
17.
肖宇梁一连好几天住在公司里。
“老板，明天早晨还要我给您带早饭吗？”
“嗯。”
“好吧。”助理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您跟我说实话，咱们公司是快要倒闭了吗？”
肖宇梁气笑了：“当初HR怎么选中你的，你面试是不是没说话?”
助理立刻闭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麻利地跑出去了。
肖宇梁捏了捏鼻梁，从一堆资料里面抬头。
今天是18号，曾舜晞开学的日子，前两天他给自己发消息说，开学会搬到学校里面住，不会再住在家里了。
曾舜晞的原话是——哥，你也不用再躲着我了，回家住吧。
肖宇梁的心又痛又麻，不想曾舜晞搬走，又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见面。
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了，曾舜晞不懂事，难道他也不懂事？
怎么就跟他弟弟做了那种事。
肖宇梁想着，轻轻碰了碰嘴唇，肌肤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肖宇梁狠狠地摇了摇脑袋，将不该想的都晃出去。
手机振动两声，曾舜晞发来新的消息。
——哥，你今晚回来吗？
——你回来吧，我自己一个人，太孤单了。
肖宇梁捏着手机，最终回了个——好。
曾舜晞很快回复——我等你。
肖宇梁下班就回家了，屋子里很安静，曾舜晞在书房，敲击着键盘。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肖宇梁，立刻喜笑颜开：“哥哥，你回来了。”
曾舜晞迎上来，肖宇梁微微张开双臂，却没想到曾舜晞没抱他，而是在他跟前站定：“哥，我煲了粥，用张姨教我的万能煲粥大法做的，你来试试看好不好吃。”
肖宇梁喝了一口粥，点了点头：“好喝。”
“真的？”曾舜晞看上去很高兴，“那你多喝两碗，我煲了一锅呢。”
肖宇梁整整喝了三大碗，起身去厨房刷碗的时候，曾舜晞拦住他：“我来吧。”
“没事，我来，一个碗而已。”
“嗯，好，那我上楼写论文了，明天开学要交呢，我都给忘了。”
“好。”
肖宇梁看着曾舜晞的背影，心里突然堵堵的。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曾舜晞的笑容很灿烂，却未达眼底。
怎么会有人，连笑容都是悲伤的。
晚上睡觉，他的床上只有一只枕头，另一只被曾舜晞拿回去了。
肖宇梁去敲了敲曾舜晞房门，曾舜晞没开门，只是隔着房门问：“怎么了哥？”
“明天开学，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往后来返家里也方便。”
肖宇梁站在门口，静静待了一会儿：“好。”
曾舜晞开始了住校生活，肖宇梁时常翻看他的朋友圈，看他今天吃了什么，上了哪些课，又和哪些朋友出去玩了。
他的弟弟变成了一个阳光开朗的大学生，做着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一切事情，青春、热烈、开朗、活泼。
肖宇梁扣下手机，端起杯子，站到窗前喝了一口。
他觉得曾舜晞说的没错，这个房子太大，一个人住，太孤单了。
18.
“哥？”曾舜晞接到肖宇梁的电话，声音很惊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最近怎么样？怎么都不回家吃个饭？”
“我们学校篮球比赛呢，你也知道，你弟人高马大的，系篮球队主力，我放学了就打篮球，一直练到晚上，回宿舍洗洗就睡了。”
“篮球比赛，什么时候？”
“这周六有一场，你要来看吗？”
肖宇梁查了查档期，“可以去看吗？”
“当然可以，我提前给你留位子。”
周六，肖宇梁开车到曾舜晞学校，曾舜晞早早地等在了大门口，看到他的车子，拉开副驾驶位，坐了进来。
几个月不见，曾舜晞黑了点，人也瘦了一圈。
肖宇梁皱眉看着他：“怎么瘦这么多？在学校吃不好？”
“挺好的，可能是篮球训练强度太大了。”
“一个篮球赛而已，怎么这么拼？”
“我不想闲下来。”曾舜晞坦白说。
肖宇梁疑惑地看着他，曾舜晞也回望着他，轻轻地笑起来，又是那种未达眼底的笑容：“闲下来我就会想你。”
肖宇梁跟着曾舜晞来到篮球场后门，穿过球员更衣室，走出去就是观看区了。
“哥，前面第一排中间的位置，你挑一个坐下就行。我打好招呼了。”
肖宇梁点点头，临走还不忘嘱咐曾舜晞：“比赛第二，身体第一。别拼的太猛。”
曾舜晞笑着点头：“知道了。”
美术学院和物理学院的对决。
体育馆内看台满满当当，气氛热烈，到处都洋溢着青春气息。
比赛开始，肖宇梁轻轻皱起眉头，觉得曾舜晞一上来，拼得太猛了。
队友看着今天的曾舜晞，也觉得他跟打了鸡血一样。中场休息，走过来对曾舜晞说：“你今天不一样啊，看台上有你喜欢的姑娘啊？”
曾舜晞仰头喝了口水，笑了笑：“有。”
队友啧啧称奇：“谁啊，你整天不是学习就是打球，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是咱学校的，还没追到手呢。”
“还有你追不到手的？”队友更好奇了，“谁啊谁啊，你给我指指。”
曾舜晞的目光往看台去瞟，结果没捕捉到肖宇梁的身影，瞬间慌了。
“下一场你替我上场。”他拍拍队友的肩，立刻跑开。
肖宇梁其实哪都没有去，他只是出去给曾舜晞买了瓶水，往回赶的时候，脚下都快生风，就怕赶不上曾舜晞的中场休息。
却没想到在后门见到了自己弟弟。
“怎么出来了？”
肖宇梁见他满头大汗，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替曾舜晞擦一擦。
却没想到曾舜晞轻轻一歪头，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水瓶，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
“给我买的？”
“嗯。”
肖宇梁悄悄收回自己的手，轻轻攥成拳。
“哥，我打的怎么样？”
“很好，你一定是全场mvp。”肖宇梁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夸赞。
曾舜晞被逗得哈哈大笑，“你太看得起我们的比赛了，校篮球赛，哪有什么mvp。”
肖宇梁尴尬笑笑，解释道：“这个我真不知道。”
曾舜晞不笑了，肖宇梁没上过大学，一直是曾舜晞心里的一根刺。平常不痛不痒的时候试不到，但是如果哪个人说错一句话，他一定炸毛。
肖宇梁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
他问曾舜晞：“不接着打吗？”
“不打了，哥哥，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吧。我们学校食堂可好吃了。”
肖宇梁笑着点头：“嗯。”
吃完饭，两个人走在操场压马路，大概是肖宇梁打扮太成熟了，又或者两个人的外貌太吸晴。总之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
“哥，你好受欢迎啊。”
曾舜晞边走边说。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刚刚比赛看台上，都是你的粉丝吧。”
曾舜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那你是吗？”
“我当然是啊，我们家阿晞，做什么都出类拔萃。”
曾舜晞不说话了，夜色降临，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肖宇梁看了看时间，琢磨着想个什么理由，带曾舜晞回家。
曾舜晞先他一步开口：“时间不早了，你开车，我送你出去吧。学校太大，你可能找不到来时的那个门。”
“哦，好。”
他们回到车子上，肖宇梁发动开，缓缓往前开去。
“前面右拐，再一直往前开，就能出去了。”
“你把我放在这里吧，我回宿舍了。”
肖宇梁车速不减，冲着大门口开去：“跟我回家吧，阿晞。”
曾舜晞转头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肖宇梁脸颊都要烧起来，最后才转过头，轻声说：“好。”
几个月内曾舜晞一直没回来，家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他最喜欢的多肉，还摆在茶几最显眼的位置，被人养的很好。
“累了吧，冲个澡。”肖宇梁叮嘱他，“用热水洗。”
“好。”
曾舜晞洗完澡出来时，看到肖宇梁站在厨房切水果，杨桃和哈密瓜，他最喜欢的两样。
他走过去，坐到吧台对面的椅子上。
“哥。”他看着肖宇梁的侧脸，轻声喊。
“嗯。”
“你会一直爱我吗？”
曾舜晞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又开始问这个问题。
肖宇梁切水果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切：“会。”
“那太好了，我也爱你。”
那天晚上曾舜晞吃了口水果，然后对肖宇梁说。
他已经无所谓肖宇梁是哪种爱了，只要肖宇梁还陪着他就好。
19.
很快曾舜晞大学毕业了，他开始参加工作，在肖宇梁公司附近，盘下了一个画廊。
平时经营名家作品售卖，有时也开一些艺术展。
肖宇梁这天下班早，驱车去了曾舜晞的画廊。
“哥。”
曾舜晞见到他，很惊喜。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看看你最近在忙什么，都不回家了。”肖宇梁说着，用手背试了试曾舜晞的脸颊温度。
已经是深秋了，晚上的温度很低，肖宇梁脱下风衣外套，披在曾舜晞身上：“这画室里太冷了，明天再给你买个空调。”
“没事，我习惯了。清醒有助于创作。”
晚上，两人去吃了牛排。
大提琴声悠扬，曾舜晞靠在座椅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觉得气氛很享受。
红酒中的单宁酸和空气融合，冒出细细的气泡，他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肖宇梁扶着他坐上副驾驶位的时候，曾舜晞只感觉自己的头，被冷风一吹，晕乎乎的。
“人菜瘾大。”肖宇梁在他耳边总结说。
曾舜晞笑笑，难得没回怼他。
到了家门口，肖宇梁将睡着的人叫醒，“阿晞，醒醒，到家了。”
“嗯。”曾舜晞揉了揉眼睛，他直起身子，作势要开门下车。
“等等，缓一缓再下车，不然太冷了，容易感冒。”
肖宇梁熄灭了车子，两个人静静坐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了。
“哥。”曾舜晞喊了肖宇梁一声。
“嗯。”
“你抱抱我吧。”曾舜晞说，“你很久没抱过我了。”
肖宇梁的身子僵了僵，曾舜晞先转过身，靠过来，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车里面太安静了，静到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曾舜晞埋首在他的怀里，深呼吸了一下，闷声道：“我好爱你啊。”
肖宇梁的心脏颤了颤。
他想起上次去见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见到他，有些惊讶：“很久没见到你了。”
肖宇梁坐在咨询椅上，静静讲述了一些最近的事。
“这很好啊，你和你弟弟，都步入正轨了。”医生对他说。
“是。”
心理医生看透了他，“但是你还是觉得心里发堵，并且无法纾解。”
肖宇梁点了点头：“是。”
“抱歉，可能我接下来的话很不专业。”
心理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她看着肖宇梁的眼神，一反往常的专业与冷静，而是带了点柔和。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爱他？”
肖宇梁猛地睁大眼睛。
“你爱他，超乎哥哥对弟弟。”
曾舜晞已经松开了手臂，转身准备下车。
肖宇梁伸出手，一把拽住他。
“怎么了？”曾舜晞转过头。
肖宇梁双手碰住曾舜晞的脸颊，倾身吻了过去。
他的舌头划过曾舜晞柔软的口腔，在每一处都做停留，力道之大，恨不能将曾舜晞整个吞如腹中。
最后他松开手，曾舜晞整个脱力，倒在副驾驶座椅上。
边看着肖宇梁，边粗声喘气。
那双眼睛，此刻又带了些肖宇梁熟悉的神采。
肖宇梁静静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稳一些：“我也爱你。”
曾舜晞又吻了上去。
13岁到23岁，曾舜晞觉得，这一句话他等了好久。
20.
曾舜晞的画作开始变得小有名气，逐渐能够在全国各地展出了。
有一次一个德国的书画爱好者，看中了他的一幅泼墨山水图，花高价将作品买过去。
还留了曾舜晞的联系方式，说以后德国有画展要联系他。
曾舜晞很高兴地跑回家，告诉肖宇梁这个好消息。
进门先看到巨大的礼物堆成的山。
“这都是什么啊？”
“礼物。”
“什么礼物？”
“情人节礼物。”
曾舜晞转过头，看着肖宇梁。
“以前每一年的情人节礼物。”
曾舜晞笑着一一拆开，晚上他在肖宇梁怀中翻了个身，晃醒某个马上要睡着的人。
“哥，忘了跟你说了，我的作品可能能去外国展出了。”
“哦？这么厉害！”肖宇梁搂紧他亲了亲，“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曾舜晞兴致勃勃说了半晚上，肖宇梁就听了半晚上。
又是一年春节，公司全体放假，保姆和司机也回老家过年了。
曾舜晞和肖宇梁站在露天阳台上，曾舜晞依偎在肖宇梁怀中，脑袋抵着他的肩膀，仰头看天空。
“他们说，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星星。”
“嗯。”
身后的人静静回答他。
“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曾舜晞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们会怪我吗？”
肖宇梁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傻孩子，想什么呢？”
“爸爸妈妈都会爱你，”肖宇梁埋首在曾舜晞肩窝，声音低沉，却举重若轻，“我也会。”
晚上，曾舜晞翻了个身，在肖宇梁耳边低声说：“哥，你不会怪我太任性了吗？”
他的世界只有肖宇梁，他也想肖宇梁的世界里，只有他。
肖宇梁睁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向曾舜晞解释，或许他在更早的时候就爱上对方。
“傻瓜。”
肖宇梁轻轻叹了口气，紧了紧手臂，将曾舜晞箍在怀中。
“还好有你。”
“幸好有你。”
经过不懈的努力，曾舜晞终于获得了柏林新国家美术馆的展览资格，联系他的那个买家，原来是美术馆的前馆长。
曾舜晞开始组织团队，整装行囊去参展。
临别前，肖宇梁的离别焦虑又犯了。
缠着曾舜晞翻来覆去，把人折腾的够呛。
“我去呆一个月，就回来。”
“一个月还不够久吗？我等不了。”
曾舜晞无语，心道你也不想想你让我等了几年。
机场，曾舜晞给肖宇梁发了最后一条消息，还没等来肖宇梁送机。
助理第三遍催他了，一副再不登机就要架着曾舜晞走的架势。
曾舜晞依依不舍转身。
“等等。”
肖宇梁出声，喊住前面的那个人。
他走上前去，将曾舜晞的行李接过来：“你还落了一样东西。”
“什么？”曾舜晞怔愣地看着他。
“我。”
飞机上，曾舜晞扭头问身边的人：“你跟我去干嘛？”
“去办理移民。”
“移民干嘛？”
“登记结婚。”
“……”
肖宇梁转过头，看着曾舜晞，露出一口大白牙：“还有问题吗？”
曾舜晞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没有了。”
这年肖宇梁三十五岁。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