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光
紫色的眼眸里全是星辰。
一颗星星从苍穹的银盘中落下。
那颗星星在大殿的石柱间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光线。
紫色的眼眸追随着那光线,朝着光坠落的方向走去。
大殿的地板如镜面一般,映照着穹顶,整个大殿仿若盛满繁星的苍穹。
明光就走在这苍穹之间,走到那珍宝坠落的地方。
“你是怎么从穹顶上落下来的,小东西?”
明光将珍宝捡起来,看着手里发光的光点笑。
紫眸里全是那件珍宝。
珍宝忽然亮起来,从明光手中挣脱,它在大殿中飞舞,盘旋,然后又飞到大殿廊柱的另一边。无论明光如何命令,那光点都不听,只是闪着橘色的光,一瞬间又不知到哪里去了。
明光的宫殿彻底乱作一团。
侍从们用尽方法,也抓不住那个橘色的光点。反倒打碎了无数珍贵的陶瓷玉器。
明光揉揉眉毛,
“我错了。你不是小东西,你是个小混蛋。”
既然抓不到,那……就这么着吧。
明光摆摆手,放任那个光点在这座大殿中嬉戏(主要是抓不到),侍从们在清扫地上的碎瓷器,明光则在一堆书中间翻书。翻着翻着,明光感觉到那个光点窝在书堆的角落里, 那个橘色的光点一边偷瞄着自己一边朝着明光靠近。先是从书堆的角落, 然后是椅子脚,接着顺着 它垂下的衣摆一路上升,穿过明光的发丝,从脖颈到肩膀,最后钻进明光的领口。那光点停在了明光的心口。它终于安顿下来,橘光开始震动,发出快乐的呼噜声。
明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着书卷。
“你不喜欢穹顶吗?”
那个光点全身炸起来。
“你喜欢呆在我的心里?”
那个光点又变得圆润,橘光变得温暖。
“那我们说好,你不拆家,我让你呆在我的心里,行不行?”
珍宝闪着光,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明光笑起来。从此,明光的这件珍宝就住在了它的心里。
直到有一天,大门口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客人戴着兜帽,手捧一个精致的盒。
大门敞开。 明光的宫殿金碧辉煌。天顶流动着琉璃般的彩云。
四条金色的河流汇聚到大殿深处,侍从引领着客人穿过长长的回廊,直到一处盛开着奇异植物的花园。花园的空地摆满了长桌,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花园的天顶仿若宇宙,无数的星光闪耀其中,每一颗光点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光芒,但这天空中最明亮的星正正坐在主座。
紫眸在向客人微笑。
客人向明光行礼。
“我是苍穹之中的一位旅行者。我代表人类献上珍宝。”
客人从披风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这件礼物是人类的创造,它名为‘故事’”。
“‘什么是‘故事’?”
明光好奇。
“是我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客人的语气中满是骄傲。
紫眸抬眼,眼中闪着光。
“既然这是人类的珍宝,为什么要给我?”
客人依旧低着头,声音再一次谦卑。
“我们想以此换得明光的拯救。”
“拯救什么?”
“拯救人。”
明光思索了一阵。
“我接受人类的礼物。经历了长久的旅行,想必您也一定疲惫万分。请做为我尊贵的客人,接受我们的款待。”
侍从接过客人的礼物,将珍宝置于长桌,
客人入席,宴会开始。
水果佳酿,蜂蜜鲜奶一应俱全。
客人只仰头看着那闪耀着的穹顶,仿佛入了迷。
“那些光点都是我的珍宝。”
明光朝客人微笑。
“它们仿佛是星辰。”
客人的思绪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
“我在旅途中,听到了您的传奇,您用您的珍宝创造了生命、宇宙以及一切。
客人看着明光的紫眸。
“没有。我只是构建了规则,剩下都是自行生成的。”
明光把目光重新落回到客人身上。
“怎么称呼您,我尊贵的客人?”
“普罗米修斯。”
“您从哪里来?”
“我们栖息于黑暗中的一颗蓝色的星星。”
“您说,您想要让我拯救人。人是什么?”
“是一个拥有智慧的物种。人拥有了智慧,建立了文明,最后寂灭于永恒的苦难。苦难吞噬了我们,让我们的一切回归虚无。人无论如何抗争,也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于是人在毁灭前,最后一次仰望苍穹,我们看见,苍穹总最明亮的星,我们看到了您的光辉。您是苍穹的主人,是万物的造主,那您为什么要创造苦难呢?苦难的意义是什么呢?”
明光托着下巴,
“我的苍穹是什么样的?”
客人仰头,看着穹顶上的珍宝。
“我见到了从未理解的风景。
我见过星的诞生与寂灭,
我见过星云在猎户星座旁熊熊燃烧。
我见过射线在天国之门的黑暗里闪耀,
但它们终究还是消弭于时光,
如同眼泪融进雨里。
后来,我来到了彼岸。
在这里。
没有雨,没有泪滴。
没有苦难,唯有光明。
很久很久以后,明光才知道,这段引用自《银翼杀手》。
“你可以理解我的苍穹。”
“是。”
客人低下头。
“听您的意思是要我解决苦难,解救人。但是,我没见过……”
一个光点突然蹿出来,打断了明光与客人的谈话。
那光电客人和明光中间炸出一个花火。客人摔在地,明光也缩了缩身子,看着那光点停在它面前,发炸起身子,似乎是在生气,发着着橘色的光,又朝着客人冲去。
好在明光已经反应过来,一把将那个光点抓回到自己身边,把它塞进自己的衣领。
“真是不好意思,客人在呢……给个面子。”
紫眸瞪了一眼光点,光点一边抗议,一边 缩进明光的衣领。
“这个是,珍宝?”
客人从地上爬起来。
“是。”
“不是都在穹顶上吗?”
“就这个不是。”
明光笑笑,有些窘迫。
“我的这个珍宝啊一直都……不太听话。我打算给它取个名字,但一直没有头绪。我不知道如何定义它,所以我起的所有名字,它都不回应。目前只能叫它‘小混蛋’,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知道如何定义……人类也是这样呢。人创造了很多词和概念,但都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我们越是钻研,就越是困惑。‘物理’,‘科学’,‘艺术’,’真‘、’善、‘美’,‘爱’……”
“等一下,‘爱’?什么是‘爱’?”
“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同,每个人对爱的定义都不一样。人类创造了‘爱’这个词,但到最后,人类都不确定,宇宙中是否存在着‘爱’……”
明光看着客人,若有所思。
“‘爱’……”
紫眸看着它手心里的光点。
“呐,小混蛋?‘爱’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
它手心里的光点顿了一下,突然发出耀眼的光,明光的身体也开始发光。
“诶诶诶诶??它认同这个名字了!??”
很久很久以后,明光才知道当时的那种感觉叫“瞎猫碰到死耗子”。但此时此刻,它还不能描述出它的喜悦。它只是将“爱”高高举起。向着它的苍穹宣布
“这小混蛋有名字了!!”
穹顶上的珍宝们也发出和明光一样的光。光是如此的强烈,整个苍穹亮如白昼。
我的苍穹有您,真是我的荣幸。请您多停留几天。我会尽我所能帮您。”
客人向明光行礼。但兜帽里藏着的眼睛一直盯着明光手中的光点。
那光点在客人多眼眸里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火苗。
02 井上
最近,井上总是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她躺在床上,旁边是一个男人宽阔的背。
那是她丈夫的脊背,是让她感受到温暖的脊背。
她起床,洗衣做饭,整理家务。看着那个背影出门上班,她牵着孩子的手和那个背影道别。
梦里是如此的忙碌,让她几乎以为那是现实。
那个小小的家就是她的全部。
那个背影就是她的幸福。
但是在这个梦里,她只能看到丈夫的脊背。
只是在这个梦里,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丈夫的表情。
你会五生五世,只爱着他。
她记得自己身处在光芒中,有一个声音这么对她说。
你会五生五世,只爱着他。
光芒中,她有看到了那个背影。
但背影离越来越遥远,
她伸手,试图去触碰。
但那背影已经消失在纯白的光中。
每到这里时,井上便醒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
外面的小鸟儿开心唱着歌谣。
井上从床上坐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脸上挂满了泪。
高中毕业后,井上一直在空座町的一家花店打工。
龙贵作为空手道特长生去了一个首都圈的大学,现在被选为国家队,积极备战中。
石田同学去了美国,茶渡同学回了老家。
大家都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其他要好的朋友不是打工就是结婚。
大家有各自的生活,书写着各自的故事。
聚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
而那场死神与虚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五年。
“你怎么还不和黑崎一护结婚?”
井上的思绪被突然的问话打断。
朋友们喝着奶茶,看着她笑。
那是几个高中的旧友,正巧在花店偶遇,便拉井上到咖啡厅聊天。
“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班最早当上太太的呢。”
井上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向来最笨。
“男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温柔善良还天然呆萌。但为什么黑崎一护还没有出手?”
同学们斜眼笑起来。
“黑崎君在准备考医学院。”
“他还在考?”
“嗯。第二次。”
“我记得他家是开医院的。黑崎医院,那家小诊所。”
“早晚的事。他父亲是医生,他也会当医生的。你别等了,用你的女性魅力现在拿下黑崎医生!”
女孩们笑起来。
“别到时候哪个妖艳的小护士把黑崎医生拐跑了!”
井上满脸通红,
她脸红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
“织姬你哪里都好,就这点不好。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你不要以为黑崎一护是你男友,就高枕无忧了。男人啊,就算老婆是奥黛丽赫本,他都会喜欢别的女人的。你要有危机意识!我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好像突然来了一个转校生,那时候黑崎天天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转,就跟卫星似的。那时黑崎特别开心。那家伙的眉头不是一直紧紧皱着嘛?但是和那个转校生一起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黑崎笑了。还给她插吸管,给她做便当……那时候哦我们都为你着急!诶,那个转校生长什么样子来着?”
大家摇头。
“不记得了。”
“好像小个子。”
“黑头发。”
“平胸。”
“性格好像也不好,大大咧咧的。”
“对,那点能和你比呢,是不是,井上?”
“也不知道黑崎看上她哪点了。”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她……叫什么来着?忽然就又转学了,也不记得长什么样……”
大家沉思。
井上的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朽木……
她喃喃道。
朽木露琪亚。
“啊……好像是这个名字。她后来怎么了?”
“她死了。”
房间忽然安静了。
只有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歌唱着。
朽木露琪亚,是一位死神。
她在和蓝染的战斗中,为了守护一护。
死了。
回忆突然漫过井上,让她透不过气来。
那场在空座町上空的战斗,
那场蓝染与死神的决战。
蓝染要献祭空座町这座城市所有的灵魂。
而死神们奋力反抗。
一护,也是一位守护人类的死神。
他在成为死神后,渴望守护所有人。
但他守护了世界,却没能守护对他来说……
井上的面前又是那个背影
那个和纯白的光融为一体的背影。
那个被悲伤淹没了的背影。
现在,一护不是死神了。
他在战斗中,失去了自己的力量。
尸魂界曾经挽留过一护。
所有队长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在一把刀中,作为礼物送给一护。
但是不知为何,一护拒绝了。
现在的一护是个看不到灵魂的普通人。
现在的一护,不再握着剑了。
他曾是死神的事,井上只和好友龙贵提过。
“你还记得朽木露琪亚小姐吗”
“啊……没印象啦。”
电话那头的龙贵心不在焉。
“你说的一护是死神的那些事,我还以为你在说少年jump腰斩的漫画呢。”
“但那不是故事,一护真的是守护人类世界的英雄。”
“一护那小子总说自己只想守护尽可能多的人。就算那家伙真的拿剑守护世界,也不奇怪。可是,人生是不能活成少年漫画的。少年漫画,哪一个不是烂尾的?哈哈哈。还有,你呀,要叫他一护。你要做好自己是黑崎太太的觉悟。”
井上的脸又红了。
“你要让那个小子笑起来。那小子,自从阿姨去世后……就没笑过了。”
让那个人笑起来……
我能做到吗……
“但我隐约记得,高中有段时间,那家伙真的挺开心的。为什么呢……”
龙贵的声音变得遥远,井上仿佛看到一道光。
那光在对井上说话。
五生五世,只爱那个人。
但是……
那个人只有背影。
“你听着呢吗?织姬!”
电话打破了井上的思绪。
“啊?”
“我说,这两天我难得休息。你来东京找我玩吧,别带那个臭小子。咱们姐妹俩痛痛快快去玩上个几天!!”
井上微笑着点头,歪头靠着窗户。
“好。”
空座町今晚……
没有月亮呢。
03 露琪亚
露琪亚的眼前是一道常常的街道。
纯白的墙
大理石铺成的地板。
这是尸魂界通向朽木家的贵族才能走的街道。
露琪亚就走在中间。
周围是朽木家的贵族们。
他们带着面具。
面具在窃窃私语。
“果然……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当家就是好这口?”
“这次又是做结义兄妹。哈哈哈,贵族的趣味。”
“不就是这张脸嘛,就从流魂街的垃圾变成了贵族。”
那些面具窃笑着。
露琪亚不敢看他们。
她摸摸自己,她没有面具。
她的脸就是面具。
无数面具朝向她,对着她笑。
面具之中,露琪亚看到了一个红发的背影。
露琪亚想叫他,发不出声音。
醒来。
红发背影消失了。
变成了黑发的背影。
露琪亚害怕了。
救救我,海燕大人。
面具们包围住她,露琪亚透不过气。
黑发的背影也消失了。
露琪亚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那个‘露琪亚’穿着残破的单衣,两袖残破,浸满了黑色的血。
她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醒来。
她推开所有的面具,一路狂奔。
直到所有的面具消失在纯白之中,
纯白中,有谁拉住了她。
她转头,看见一张虚的面具。
虚是死神的敌人。
但那虚面并不可怕。
“谁?”
那面具没有动。
露琪亚试着触碰那面具。
一瞬间,虚的面具也变成了空白。
露琪亚缩回手,但那个男人死抓着她。
那人想让她解开面具。
她犹疑了一下,鼓起勇气。
空白之后
是一张橘色的笑脸。
“醒来了!沙子都要把你埋起来了!!”
露琪亚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她埋于沙中,
映入紫眸的,是高悬于夜空中的残月。
露琪亚从沙中撑起身子,废了好大力气爬起来。
露琪亚环顾四周,才发现以她为中心,大量巨大的破碎建筑残骸散落在沙丘之中。
露琪亚踉踉跄跄的,只觉得头痛欲裂。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
蓝染……
蓝染夺走崩玉,
蓝染向尸魂界宣战。
蓝染掠走了井上小姐。
井上小姐是我的同伴,
井上小姐一直喜欢一护。
一护……
对了!一护!
一护要去救她,就如同他来救我……
我们一起行动。
直到我遇见了海燕大人。
海燕大人的剑洞穿了的胸膛。
我……
死了?
一护呢……
“一护!!?”
露琪亚喊起来。
“您的同伴们都没事。所有人都没事,正义战胜了邪恶,正如所有都少年漫画那样。”
露琪亚吓了一跳。寻着那个声音,但只有风与沙的歌谣。
一股流沙在靠近露琪亚。流沙打着卷,朝着露琪亚的方向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聚集。
“你是……谁?”
露琪亚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这个故事里,我被称为‘崩玉’。这是浦原先生起的名字,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崩’字宿命般的暗示了这个漫画的结局。”
“崩玉……你不是被蓝染夺走了吗?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虚圈,是尸魂界划给虚的自留地。就像美洲大陆的殖民者给印第安人划的自留地一样,其实整个美洲原先都是印第安人的。死神一点点侵占虚的世界,将虚无化为灵魂的王土。最后就给虚一些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沙团已经聚成了人形,但还没有样貌。
“在虚圈篇的时候啊,蓝染将我唤醒,并要我认他为主人。我拒绝了。 苏醒会伴随巨大破坏力的灵爆,于是蓝染就把我带到了空座町。但你在最后一刻,又带我回到了虚圈。我在虚圈爆炸,在夜虚宫的废墟中苏醒,我重新掌控了自己。”
“所以……我确实是死了。”露琪亚摸着自己的胸膛。
“但起码我保住了你的‘心’。”沙子说道
“心脏吗?”
露琪亚问。
“不。”沙子说,“是灵魂中定义你本质的部分。你的‘心’让你不是‘别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沙堆已经变成了露琪亚的样貌,沙里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
“想求你办件事。”
“你想……让我做什么?”
“其实,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有自己的使命,但就在几万年前,我被一个死神抓进了这个故事,经过一些事情后呢……我变成了‘麦高芬’一般的存在。所有人好像都在争夺我,但其实,这故事和我没什么关系。现在,这个故事进入‘千年血战篇’了,就更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正好我现在重新恢复了自我,我得离开这个故事,继续我原本的旅程。为此,我需要一位死神做我的代理。为什么呢,因为死神带我来到这个故事,我要想离开,就得死神带我出去。你能帮我离开这个故事吗?啊,当然,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露琪亚整理着思绪。
“……我是真的死了吗?”
“对。”
沙子笑起来。
“‘朽木露西亚’已经死得透透的,除了心,你灵魂的其他部分已经被炸的魂飞魄散,永世都不得轮回。但我还可以实现您的一个愿望,只要我带你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我……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会怎么样?”
“您会成为真正的‘死亡’,世界的毁灭者。”
绿眼睛眨眨眼。
“您会成为永生的死亡。露西亚大人。”
04 黑崎一护
梦里的一护,好像在参加谁的婚礼。
他身着笔挺的正装,手里拖着一架拍立得相机。
他正在为新娘拍照。
新娘身着古式传统的纯白婚服,低着头,一护看不清她的样貌。
“是哪个家伙,这么想不开要娶你啊?新郎官真是大义灭亲,为民除害了。”
他开了一个冒犯意味十足的玩笑。
他喉咙苦涩。
他感觉自己起码要遭一顿拳脚。
但更让他觉得苦涩的是,他希望自己遭一顿拳脚。
新娘没有动,也什么都没说。
拍立得相机开始运转,
影像一点点在照片里显现出来。
但照片里的新娘是一片空白。
空白之后,
是一双紫眸。
他看到的是紫色的雨。
一护低下头。
他不敢。
这就只是个梦。
我有了力量后,我开始膨胀。
我想守护更多的同伴,想守护更多的世界。
但我没有守护好你。
我一个人去救井上就好了。
这样你就……
不会死了。
“懦夫!”
他听到咂嘴的声音。
“懦夫!!”
我不是……
我不是!!
一护猛抬起头。
洁白的婚服被黑暗浸染。
巨大的黑烟生出枝桠,裹挟住纯白。
紫眸没有了光彩。
她的脸颊也挂着雨滴。
一护觉得自己被火灼烧。
疼痛让他体内的虚变得癫狂
一护嘶吼起来,冲上去抓那黑暗。
“懦夫!!懦夫!!”
一个声音在一护的心中高叫着
“你就是个懦夫!!”
“你想当王!
你手握长剑但你什么都守护不了!
你就在这苦难都汪洋中随波逐流吧!”
不!!!
一护脚下一空,从梦中坠落。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他只有绝望
光明离他越来越远,一护遁入黑暗。
黑暗中,
一护感觉到有双手扼住他的喉咙,那人的指甲一点点嵌进他的皮肤。
黑暗中,
一个声音在一护耳边呢喃。
你永远只能存在于故事之中。
除非明光……
一护感觉自己被浓稠的液体吞没。
他只能在黑暗中下沉,下沉……
他看不到光。
他只能听见雨声。
一护叼着烟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提着特价便当。
雨声很大,他没有意识到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
织姬说要去找龙贵玩几天。冰箱里留下的菜不多了。
就吃便当解决吧。
他毕业后就搬出了家,给自己找了间便宜的公寓。
找了个便利店的零工,一边存钱,一边考大学。
少年漫画的主角也得变回普通人。
得学习,备考,找工作,成家,立业。
才能十年后结婚。
可不是漫画里那样,两页分镜就完事了。
他报考里医大,落了榜。
这是他二战了。
这几年来,同学们各奔东西。
石田一家移民到了阿美莉卡。
茶度参加了一个动物保护组织,一直在为热带雨林中的濒危鸟类奔走。
一护和井上织姬交往了。
一护是在一个滑冰场告的白。
那天晚上,天空放着烟火。
那天,他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她温柔体贴。
不像某人,
她美丽温婉。
不像某人。
她总是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不像某人。
她会做很多美味的料理。
不像某人。
而且她身材特别好。
不像……
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
是所有男人的梦寐以求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一护老爹看着手里的烟头。
那天,一护和家里人一起给母亲扫墓,老爹突然冒出一句。
那也是个雨天。
一护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看着儿子被烟呛的咳嗽连连,一心苦笑。
“你也喜欢这玩意了?”
“闭嘴。”
一护止不住咳嗽。
一心只是看着烟头。
“笨儿子,你可以不用成为我。”
一护用力吸着烟。
“谁想成为你了。”
烟真是呛人。
烟又辣又苦。
“那你啥时候结婚啊?”
“你管不着!”
一护老爹从衣兜里摸摸索索后,往一护手里塞了个东西。
一枚戒指。
“这是你妈留给儿媳的。别,你别不好意思。这是你妈交代的,我只是奉命办事罢了。”
那时候的老爹还说了什么,一护再怎么想,也记不起来了。
从那天起,一护就开始抽烟了。
豆大的雨点顺着伞尖落下。
一护发着呆。
等考上大学,有个工作后……
我也得有一枚戒指了。
就和所有人一样。
雨落在一护的脸颊上。
妈妈去世后,我就变成男人了。
因为男人是不能哭的。
但那个红发的男人居然哭了。
一个将近2米的壮汉,毫不在意别人,就那样跪在地上,抱着棺材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仿佛还能听见。
那哭声伴着雨。
那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来着?
他哭的样子就像是当年妈妈葬礼上的老爹……
但我,就和妈妈葬礼上但我一样
一滴泪都没有。
哭有什么用啊……
一护紧紧咬着牙。
男子汉是不能哭的。
哭了,错误就能弥补了吗?
哭了,她就能回来了吗……
一个哭鼻子的男人。
怎么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呢。
一护压低了雨伞。
伞上的雨顺流而下。
一护就这样走着走着,仿佛路永远都没有尽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
等会过了神。一护才发现自己自己绕了个远路。
在坡道的高处,一护望着那森林。
在那片森林里,一护拿着从死神借来的剑和杀死妈妈的虚战斗。
死神一直守在他身边。
那天,雨停了,天好蓝……
一护枕着死神的腿。
太阳很刺眼。
那双紫色眼睛的死神。
叫什么来着……
棺椁里躺着的死神
叫什么来着……
“没有人再会伤害我的同伴和家人了。我可以不用做死神了。”
一护就是这么和浦原先生说的。
“可是黑崎先生,您体内的……”
“我失去力量以后,体内那个白一护也消失了。”
浦原先生低下他的渔夫帽,收起那把贮满死神之力的斩魄刀。
“如果,您改变了主意。在那之前,我会一直为您保存的。”
浦原先生递上来一件东西。
但一护,只听到雨声。
只有……雨声。
死神有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
乌云又黑又重,压迫着大地。
疾风吹来,雨冻得刺骨。
一护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处。
雨伞被一阵强风刮落,躺在路边的泥坑里。
一护又热,有冷,全是发着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坡下路边的车站站着一个娇小单薄的女孩。
女孩身着黑色的古装。
她就站在雨里,
紫色的眼睛看着一护。
只有雨声。
05 车站
雨伞斜靠着站台,等待着。
雨水顺着伞留下来,在低洼处形成一个小小的雨池。
露琪亚和一护肩并肩,沉默着。
雨很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他们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雨帘。
“巴士怎么还不来啊……”
一护搔着头,又点燃一根烟。
露琪亚双手揣在长袖里,皱眉看着。
地上水洼出两人的倒影,伴着雨的波纹。
“这是第几根烟了?”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爱抽几根抽几根。”
“你以前讨厌烟的。”
“我变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
“这话在死神嘴里说出来真是奇怪啊。”
只有雨声。
“我的灵力是恢复了吗?我为什么又能看到鬼了?”
“我穿着义骸呢。”
“你不是死了吗!?虽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死神还会死。”
“ ……你在生气吗?”
一护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
“我在生气?呵呵。我参加了你的葬礼。他们说你……”
死神没有表情,只是紫眼睛中闪了闪光。
“他们没有找到我的尸体。那棺材里是空的。只有山本总队长知道。连兄长和恋次都没说。”
一护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
是真的吗?我没有做梦吗?
她没死吗
“尸魂界除了13番队以外,还有一个0番队。他们在和蓝染的战斗中保护了我,给我治疗,还委托我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所以,必须得让大家以为我死了。我上周才醒来,也是醒来以后才知道这些事的。”
一护瞪大了瞳孔。
“真的?”
“真的。”
死神的口气轻描淡写。
“什、什么任务?”
“不能说,就是要穿过好几维度的断界,要离开这里好几千年,所以我想……我想在走之前,见你一面。毕竟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徒儿。”
“谁是你徒儿了!?”
“你抢走了我的力量,害得我不得不教你死神之力的!”
“是我愿意的吗?是谁半夜从窗户跳进男人卧室的?”
“那是男人的卧室吗?那不是个小鬼的房间吗?”
一护青筋炸裂。橘发炸起来。
“你是来吵架的吗!!?”
人类和死神瞪着对方,又沉默了。
一护没意识到,烟已经掉进水洼里里。
“啊!!!车真是慢死了!!”
一护使劲抓着后脑勺的头发。
“……那白哉,恋次都不知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一护压着愤怒。
“只要我完成任务……”
“几千年呢。”
“几千年在尸魂界是小事。就相当于人类的十来个月吧。”
一护的心落了空。
原来只有我见不到她了。
“所以你才来见我。”
“也不用那么悲伤啦,等你死了,去了尸魂界,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我回来了啊~那时候,我立了功,变成队长,你这个小鬼说不定还在我手下扫地呐!”
“我要是去尸魂界,才不会在你的番队呢!我这辈子都不想被你呼来喝去了!!”
露琪亚笑起来。
一护也没意识到自己笑了。
人类和死神又沉默了。
车站外面的雨没有停的意思。
只有潮冷。
“说说你吧,一护。你好像比我记忆中的时候更高了。”
“我已经是社会人了。”
“你一定没问题的。”
死神笑着说着。
一护觉得自己的体内涌起了一股温暖。
“不用成为死神,也是可以的。一护。我从来都没有在现实世界里活过。我在是婴儿的时候就死去了。后来,我在尸魂界长大,因为我对现世界没有任何的留恋,所以,也没有轮回往生。我就在尸魂界,成为了一位死神。为灵魂举行魂葬,守护他们。但是,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东西。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可以成为医生,成为画家,可以背着包,骑着摩托旅行,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床上发呆。再不济,也可以当个漫画家。所以,一护。你一定没事的。”
“说的像你好像是我长辈似的。”
“我140岁的死神了。你应该对我说敬语。”
“是,死神奶奶。”
露琪亚嘴抽了一下。
死神直接上手,对人类进行了“教育”。
一护头顶着包。
人类和死神陷入沉默。
一护抓着自己的后脑勺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一护发现自己不生气了。
“你不是上周才醒过来嘛。”
“你……什么时候走?”
“等会就走了。”
“我……”
那样我现在就可以。
“好好活着,一护。在这个世界书写你的的故事,一个好故事。”
一护怔怔站着,点起了烟。
“烟你还是少抽。”
“你没资格管我。”
“那谁能管你?”
“我老婆。”
“呵~你能找到吗?”
“怎么不能?啊,对了,我和织姬交往了。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露琪亚的手抖了一下。
“一朵鲜花啊……”
“你觉得我是牛粪吗!?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找个愿意为民除害,把你收编的男的吧。”
一护以为露琪亚会给自己一脚。
但死神没有动。
她很安静。
就和梦里那个新娘一样。
忽然,死神笑了。
“她一直都喜欢你呢。”
“哦?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你们简直就像是漫画中的官配,就是有点委屈了井上了。这么好的女孩。”
“你在骂人吗?”
“呐,一护……要幸福啊。”
“……那不是当然的嘛。倒是你,死神,别再死了。”
“嗯……不会了。”
巴士终于来了。
露琪亚看着一护上车。两人隔着玻璃,挥手告别。
公交车的影子很快消失在雨雾之中。
死神靠着站台。
雨大了。
大雨滂沱。
雨帘中映出一个绿眼睛的露琪亚。
“您还有不到5天时间。下一个您打算告别的是谁?”
只有雨声。
“没有了。”
“可是您还有5天对时间。”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重要的人,都能在这个故事里有个快乐的结局,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会帮你的,带你离开这个故事,带你去找你说的‘彼岸’。”
雨中的影相顿了一下。
“那就请您卐解吧,我们要以盛装之姿,走向地狱的尽头。”
06 电车
大叔环抱着手臂,随着公交左右摇晃着。
昏昏沉沉的,大叔梦到自己牵着孙子的手。
他们在看一场展览。
展览的主题是“灭绝”,一个玻璃罩子中,是只有工蚁的蚁群。因为某些原因,蚁后死去了。这个种群失去了基本的生存功能。所有的游客们就在这个玻璃器皿里看着蚂蚁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很多游客很有感触,大叔也在游客留言板上看到很多的留言:
“我认为着就是自己的人生。”
“这就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未来”
诸如此类。
但是小孙子是不信的。
最不愿意承认这是个糟糕时代的,恰好就是这个时代里最朝气蓬勃的人。
“蚂蚁们死去的原因,真的是蚁后不在了吗?”
小孙子牵着爷爷的手。
“我在三班。有一天,二班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小孙子牵着爷爷的手,“她很可爱,所有的小朋友都围着她,连别的班的小朋友也争着和她说话。 没有老师说,别的班的小朋友不能去找二班的女孩做朋友,也没有说二班的小朋友不能和我们班的小朋友玩。”
“恩。”
大叔附和着小孙子。
“我经常蹲着看外面的蚂蚁,爷爷。它们在树上,在公园路边的土里搬叶子,在吃别的比它们大好几倍的虫子,在和别的虫子打架。但是那些玻璃罩子里的蚂蚁什么都做不了。它们也哪里都去不了,就是慢慢死在里面。如果没有那个玻璃罩子,蚂蚁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也许能认识可爱的新蜂后,然后和她做朋友。但罩子里的蚂蚁,连朋友都没有,这不都是因为那个玻璃罩子吗?”
“诶呀,雄太说得是呢。”
孩子总是能说出一些大人不敢说的事呢。
“相比之下,那个放了玻璃罩子,让同类观赏蚂蚁灭绝的人类,才是坏的呀。他们在试图扮演神的角色,冷酷地看着蚂蚁们受苦。”
只有跟孩子在一起,才能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吧,大叔想。
孙子想了想,说道:“但我没有见到神放玻璃罩子。”
“呵呵,是呀。”大叔笑了,“神没有给人放个玻璃罩子,神只给了人一片天地罢了。”
大叔睁开眼,看到电车上挤满了人。
有紧抱着书包的学生,有满是汗珠的结实的打工人,有鞋子沾满泥浆,嘻嘻哈哈的男孩子,有背着一箩筐菜去卖的老婆婆,还有吵闹的,在母亲怀里哭闹的婴儿。他们挤满了整个车厢,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希望。战争的黑云已经散去,人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仿佛一切,连空气都是金色的。大叔坐在车最后面,和大家挤在一起,车窗外,一个稚嫩的男孩在追着车跑。大叔隔着车窗,发现那居然是自己。
这时候,大叔才听到了电车开门的声音。
大叔见自己上了车。
等一眨眼,金色的车厢变成了冰冷的蓝色。
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乘客
空气冷清。
公交崭新又陈旧。
是没有人使用的那种陈旧。
上来的,是一个橘发炸毛的小伙子。
小伙子伞上全是雨,头发上也是雨滴。
他挂着笑容,和车下的伙伴挥手。
刘海上还挂着雨滴。
电车启动,所有人跟着车摇晃着。那小伙子的笑容就消失了。他靠着窗边。窗口开着个缝,雨水顺着风漏进来,打湿了他的衣服。但那小伙子似乎没有察觉。只是就那样靠着,面对着雾水的窗户。窗户上的雾气留下一道道水痕。
大叔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这辆车上的人太少了。
就像是……在玻璃罩子里的蚂蚁。
虽然这样形容很奇怪。乘客少只是因为不是高峰期,但是相对于大叔年轻的时候,人确实少了很多很多。小一点的城镇越来越安静,年轻人都去了大都市,天空变高了,人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有时候又觉得,人无处可去。
但是,神确实没有放玻璃罩子。
人也不是蚂蚁。
大叔想起看展览的时候,有一个工蚁爬在玻璃罩子上,触角抖动着,朝着玻璃罩内的灯爬去。
小孙子的手指着那蚂蚁,眼里是光。
那罩子里蚂蚁,会不会也是在试图打破那个玻璃呢……
对于那玻璃罩子里的蚂蚁们,希望就只有死亡吗?
不要消沉啊……年轻人。
看得让人着急。
“请停一下!!”
那小伙子突然喊起来。
泛着迷糊的大叔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请停一下!我要下车!!”
“现在这里是不能下车的!”
“让我下车!!”
那小伙子终于精神了。
“下一站还没有……”
司机有些为难。
“让我下车!!”
车靠边停下。
门一开,小伙子箭似的冲出去,跃入雨中。
司机骂骂咧咧。
“都是这样不稳重的年轻人,这个国家怎么可能有未来!?”
大爷伸了伸懒腰,哼了一声。
又换了一个姿势,他隔着窗,看着雨里的小伙子飞奔的背影,就像是当年追着上车的他。
那时候上车的时候,为什么觉得车里都是金色的呢……
啊。
大叔想起来了。
那个金色的车里,他第一次见着了他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