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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鹭沅】晚安
凌晨三点，卓沅从梦中惊醒，屋里的灯还亮着。
五年的宿舍生活将他折磨得神经衰弱，即便夜已深，床头的灯光也调得昏黄，却再也无法入睡。
卓沅想起来喝口水，身体却懒散得动弹不得。他习惯抄起手边的手机，随手点进飘在顶端的那个微信号，哐哐打字：“鹭卓，给我拿瓶水。”
点击发送后，卓沅瞥到最后一条留言，大脑慢慢清醒，五分钟后，他终于想起来，鹭卓已启程去羊城谋生。
鹭卓是个讲究仪式感的人，他每晚都会特地跑来卓沅的房间说一句晚安，卓沅刚好使唤他把房间的灯关了。有时候卓沅入睡得早，只要醒来周围是黑漆漆一片，他就知道鹭卓来过。
亮着的灯光在默默提醒他，鹭卓还没回来。
白天临行前，鹭卓问：“卓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卓沅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依旧回道：“给我带点特产。”
鹭卓听罢，立马露出他那招牌的讨打笑容：“我是说我替你吃遍羊城美食，带特产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卓沅：“……”
有时候卓沅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被鹭卓CPU了。他在的时候嫌他声音大恨不得把丢他出去，但他不在的时候，这个房子竟大的出奇，也安静的出奇。
鹭卓微信的最后一条留言，发的是文字。
那两个字在卓沅眼中具象化成了声音，仿佛回到了每一个鹭卓倚靠在门口的夜晚，那把清亮的柔和的声音冲他低低喊道，晚安。
卓沅试图撤回微信信息，但失败了。
他脑海里乱糟糟的反反复复都是，为啥呢张钥沅到底为啥呢，鹭卓看到一定会嘲笑你的。
他愣愣地盯着房门，微弱的灯光竟照得他的眼睛有些发酸，有个想法不合时宜地冒出来，那扇门如果现在，被推开……
他被自己吓得打了个冷颤，停住停住，那已经是恐怖故事的范畴了，今天的社会新闻高低得刊他的名字。
凌晨三点半，手机闪了一下
鹭卓上线：“卓沅，咋啦？”看来夜晚的谋生结束了。
卓沅轻描淡写，回了四个字：“睡迷糊了。”
卓沅穿上拖鞋，慢悠悠踱到客厅的冰箱前，心里想的是，鹭卓还好意思问他咋了，要是鹭卓今晚在的话，他还需要自己爬起来找水喝？
鹭卓的视频邀请出现的时候，卓沅的右手正够到矿泉水的瓶子。有点冰，他的手瑟缩了下。
卓沅犹豫了两秒，左手拇指精准地按了挂断键。刚挂断，鹭卓又打回来，这次卓沅果断按掉。
他其实不想亲眼见到夜晚谋生的鹭卓，那会让他的心抽抽的痛，又堵的慌。
他明白那是什么，他在鹭卓看向自己的眼中读懂过，那种感情是怜爱，是对自己被生活的压力埋没的惋惜。
喝口水的功夫，鹭卓的信息又过来了：“卓沅，接电话。”坚定的不容拒绝的。
卓沅忍无可忍，叭叭叭一顿语音输出，当然声音刻意压低了，这里隔音不算很好：“路卓豪，你大半夜发什么疯。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
不管占不占理，先出声的人肯定是赢家。
鹭卓回的是文字：“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给我说实话有事没事，真有事我好连夜扛高铁跑路。”
卓沅：“有事，你别回来了，把下个月房租交了就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鹭卓：“看来是没事了，等我回去跟你算账，一晚上吓得我心脏突突跳。”
这要在床上不得萎了。卓沅倒是没敢发出去，只敢在心里腹诽。他心里有分寸，有些话就算是玩笑也是有底线的。
卓沅盯着手机，想问的事情一大堆，那边是结束了吗？回酒店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最终只干巴巴地打了“睡了”两个字，眼睛却没有从屏幕中移走。
然而鹭卓是个聒噪的人，他会絮絮叨叨地将卓沅没问的事情和盘托出。一直到那两个熟悉的字跳出来，卓沅才觉得憋在心上的一口气出去了，心里舒坦了。
不过区区一句晚安。
张钥沅啊张钥沅，你完了你完了。
凌晨四点，上海依然笼罩在夜色中。
卓沅知道，再过两个小时，楼上就会传来走动的声音，很快又会传来小孩子跑步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锅碗瓢盆的声音。
而他约了早上十点去上舞蹈课。换句话，再不睡就没得睡了，而不睡觉会猝死。
卓沅不想猝死，于是他走到鹭卓房间门口，一手推开那扇从不上锁的房门。
房间里是鹭卓身上常带的味道，甜得发腻，在他鼻腔里却是甜得发苦，熏得他头有些晕乎乎的。
床收拾地干干净净，床单是酒店式叠法，很有鹭卓的style。
他把目标移向了床旁的顶天立地衣架，随手抄起一件T恤，他明天练舞正好缺一件上衣，fine,mine。
他比鹭卓略矮，衣服穿在他身上略微不合身，但无妨，他向来喜欢宽松的衣服，甚至觉得直接穿来睡觉刚刚好，卓沅干脆换上，踏着愉快的步伐回自己的寝室。
再次进入梦乡之前，卓沅闻到了来自衣服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温暖的，甜美的，跟鹭卓房间里的香气一脉相承。他并不讨厌。
衣服的主人也许后天回来，也许一个星期后回来，而这股香气，刚好能延续到他回来。
而在此之前，昏黄的灯光，若有若无的香气，以及一句句晚安，将伴卓沅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入眠。
也许明天，也许九百多个日夜的某一天，也许很久很久以后的每一天，卓沅能将未尽的话语和盘托出，也许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但在此之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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