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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就是面包。
店里三五块钱的散装或者七八块钱层层堆起的面包片。不是馒头。
面包,当你咀嚼它的时候,颌骨和口腔之间的生肉生涩的摩擦着,当你望向它的时候,它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它已经过期一周了。
谁会随身带着过期的面包呢?
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浓烈的热量、交通的噪声。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人了,上班时间过了,铁定要迟到了。
她双眼眩晕,快步前行的步子变得踉踉跄跄,还没反应过来时,双腿一软,整个上半身就掉下去了。
在树边的石制铺路上,疼痛在腹部一层又一层的叠加,扭曲着向身体周围蔓延。额头一层,两层,冒出的薄汗顺着鼻梁、双鬓缓缓流到脸颊,最后沾到衣服上。那是个普通姿势,抱着双腿,头埋在腿与腹部之间,就好像在安详的休息。实际上,在这种状况下,这是一种最不舒服的姿势。汗水依然不停地从额头往外冒,好似江南梅雨。
也许,躺下来就好了吧,
躺下来就好了吧……
也许吧……
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开始疯狂吐口水,汗液一股一股往外冒。整个身体被一层薄薄的水珠层包围,形成一个边界,边界之外和边界之内,两个世界。一个我,一个无我。一个封闭,一个开放。
树下的身影,在行人看来像是一块石头,或者和时间无关的任何被看见的物质。
她在那里坐了好久,从我进去到出来半个小时吧,还在那里。
天空中开始有了风,接着是一股强烈的风,柳枝顺着风的方向飞旋又回落,又飞旋回落。她慢慢升起,踉跄地走了几小步,立马掉下去了。
疼痛还在继续,只是不再出汗了,汗被那风卷得一干二净。脑子却异常清晰,以至于疼痛如此鲜活。
“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你走吧,我自己呆一会。你走吧。”
“那你快点,马上要迟到了。”
这是第二次尝试,从身体的绝望中走出来,希冀精神战胜困乏的肉体。这是缓缓地升起,随即而来熟悉且剧烈的痛感。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帮你。”
“我要去卫生间,这附近哪里有卫生间?”
“从这个大门进去,左拐,会看见一个入口,进去就有。”
“谢谢。”她的脸上附着一层水珠,淡淡的嘴唇,眼珠很黑。
“我扶你过去。你看起来像是个病人。”
“……”
我扶着她的手臂,软软的,湿漉漉的,被浸湿的衣服像是女儿的尿布。原本只有五十米不到的路,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到卫生间门口,我便走了。
她脱下裤子,腿心湿了大片,汗水和血腥味混杂着浑浊的味道,她拿起纸巾便擦了起来。处理好这一切,出卫生间时,她仿佛感受一股清风拂面,身体的疼痛消失殆尽。片刻之后,疼痛感又猛然来袭。
停下来,一动别动。
这是荒芜之境,毫无重力可言。红色的远山倒挂于天空,干涸的河道凸出地面,是绿色的。天空是一个不规则的曲面,反射出不规则的山和地表。身体飘荡在不规则的空气里,汗液徘徊于皮肤的空隙中,试图抽离,却不得。身体紧紧缩成一团,拒绝解构,拒绝抽离。风是轻的,双腿是轻的,身体是轻的,土是轻的。腹部在无限下坠。
道路在消失,街道在扭曲,在下降,也在上升。这是个迷宫。
面包,我需要面包。身体带着怒气抱怨道。她迅速翻起背包。她想起包里的面包。这是一包已经过期的面包。她皱了皱眉,望着面包。
面包,就是三五块钱的普通面包。
过去
“什么是本质?你以为的本质就是本质吗?”
“每个人的认识不同,理解也自然不同。”
“生活啊,生活!你懂什么叫生活吗?生活不是想象,生活不是想象!你知道我多艰难吗?如履薄冰啊!”
“我…我不肯如履薄冰。”
“你真是单纯,看清楚现实!我,我的处境如此,你呢?”
“你怎么样,我不稀罕。”
……
“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坐在椅子上,在这儿,这儿是椅子。”
“你这身体怎么了?吃早饭了吗?”
“……没有”
“你怎么没吃早饭呢?这样身体怎么扛得住啊?”
“这是糖,拿着,吃了,先补充点糖分。”
……
“这是我让人代买的面包,吃了,吃了。不吃早饭怎么行呢!”
“我好多了,我先走了。”
“走得稳吗?”
“走得稳。”
她拿起面包啃起来,双眼却盯着地板。在从建筑出来以后,那场剧烈难以忘怀的疼痛就像是一场幻梦,消失不见,甚至衣服表面像是没有被汗水浸染过一样,干爽。只有那条经过的路和经过路的时间在记录真实,以及腿间刚换的卫生巾的触感。
她手里拿着面包的包装纸,想扔掉,路过垃圾桶时,却紧紧握在手里,最后又掉回头扔掉。
那是一排柳树在人行道垂成一道壮阔的天然帘子,帘子下面有一个人在不停地走。柳树轻轻的飘荡着,有鸟叫,似风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