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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慎子，看，出了这片林子就到官道了，老头儿就没那么好下手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泯灭人性的人，我没下过地狱，但地狱中的恶鬼也不过如此了吧。若不是身边有小慎子这个牵挂，可能自己早撑不下去了吧。

“站住！”是那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啊——绫哥哥！”小慎子，不，为什么？就差一点点了。刚刚还在我身边的小慎子为什么会在老头儿手里？

“绫哥哥，你快跑，别管我！”小慎子细细的脖子就捏在他手里，如果我走了，他一定会死。

“小鬼，回来，不然我就掐死他。”那个恶鬼又说话了，手在慢慢收紧。

“不！——”

看着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公孙绫慢慢清醒。头发、里衣还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出来。抬起手揉了揉鬓角，阳光照在那张好看的脸上，但是紧皱的眉头、紧张的神情让房间的温度都低了不少。

有多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的情景了，那段到底都不想再记起的回忆，但若是找不到秘籍，恐怕要被那段回忆纠缠一生了。说到秘籍，难道是因为那两个孩子的处境触发了那段记忆？

起床洗漱完，公孙绫看到上官和宫予还睡得正香，看着他们酣睡的样子，公孙绫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喂，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公孙绫拍拍睡在外侧的上官。

“唔~”上官揉揉眼睛，看清了站在床边的公孙绫，坐起身来推了推里侧的宫予，“小予，醒醒。”

两个小孩儿洗漱完之后，走到桌边乖乖坐下。公孙绫坐在他们对面，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两人，边喝茶边思考着什么。

上官和宫予对视一眼，猜不透公孙绫的心思，索性就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一路的经历让两人明白如果后面的路还是自己走，可能不等找到仇家，就先饿死或者被坏人坑害了，这个绫哥哥看起来人不坏，而且还会武艺，如果能与他同行再学个一招半式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他何必带两个累赘呢。想着想着，上官和宫予就蔫儿了。

公孙绫正在想着等下要不要上街先给这俩孩子买身衣裳，这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看着就难受。结果瞄到两个小孩儿先是盘算着什么，突然就无精打采了。觉得有趣，就敲敲桌子，不出意料，上官和宫予齐齐抬头。

“你俩想什么呢，小小年纪怎么没精打采的。”公孙绫笑问。

上官和宫予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叹气，宫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宫予觉得很愿意和这个绫哥哥亲近。

“绫哥哥，你能不能带我们走？”

“嗯？”这下轮到公孙绫不解了，虽然本来就想带走俩孩子，但是自己可是打了别的主意的，他俩居然送上门？“带你们走？你们想跟着我？”

“嗯！”上官和宫予一起坚定地点点头，眼含期盼地看着公孙绫，仿佛在说“收留我们吧~主人”，就差摇尾巴了。

“为什么想跟着我？不怕我是坏人？”公孙绫有点好奇。

“你才不会是坏人，你救了我们。”宫予有点着急地回答，担心公孙绫找借口甩掉他们。

“我们不会给你惹事的，而且我们可以帮你做事情，还有酿酒，我们会好多酿酒的配方，你想喝什么样的酒，我们都可以做出来。”上官想起爹爹跟他说过“女儿爱红妆，英雄好美酒”，不知道这个姜绫喜不喜欢喝酒，虽然他长得很好看。

公孙绫自然是不会被酒吸引的，他这一杯倒的体质，终归没办法好好品酒了，可是那个人却是爱酒如命，千杯不倒，好像平时能让那个人开心的除了练武就是喝酒了。

“好，你们跟着我可以，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公孙绫想了下，既然白送上门，有便宜不占那就不是公孙绫了。

“哪三章啊？”宫予眨眨眼问。

“第一，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们都不能擅自离开，不告而别。”公孙绫看看宫予和上官，虽然现在他们粘着自己，但难保之后发现自己的动机就偷偷跑。

上官和宫予点点头，撵他们走他们都不走，怎么会不告而别？这个绫哥哥太奇怪了。

“第二，你们要跟我坦诚相待，不能有秘密，既然我决定带着你们，以后就是亲人了，懂么？”这个约定显然是为了套取秘籍的下落，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察觉，公孙绫还特意强调了亲人。

没想到这个约定说完，俩孩子感动的都快哭了，自从爹娘死后，两人就相依为命了，能撑到现在也是报仇的一根弦在绷着，但毕竟还是俩孩子，听到救命恩人说愿意带着自己，还把自己当亲人，以后凭空多出一个对自己很好的哥哥，当然开心了。

“喂，你们哭什么？我这要求不过分吧？”看到两个孩子哭，公孙绫有点慌神了，他打过人，杀过人，可就是见不得小孩儿哭。

上官和宫予连连摇头，嘴里说着“不过分，不过分，我们愿意！”

听到两人回答，公孙绫定了定心神，说出最后一条，“第三，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别人跟你们说什么，你们都要相信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莫名怕两个孩子之后会跟他反目，虽然命中注定他们会有那一天。

上官和宫予有些不解，为什么要不相信绫哥哥？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那接下来先去给你们换身行头，你们这衣服破的，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们呢。”说完公孙绫就带着两个孩子下楼了。

“咕——”刚走下楼，上官和宫予肚子先后响起。也怪不得他们，正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满堂的饭香，怎么忍得住？

上官和宫予尴尬地看着回头看他们的公孙绫，宫予怕公孙绫觉得他们麻烦，赶忙说，“绫哥哥，我们不饿，走吧。”

看着宫予紧张的神情，公孙绫心里被戳了一下，这孩子这么敏感，跟那个呆子一样，他小时候也是跟宫予一样，总是小心翼翼地，唯恐招惹到别人。

“可是我有点饿了啊，我们先吃点东西再去。小二，点菜。”公孙绫带着上官和宫予坐到一个空桌，点了几个招牌菜。上官和宫予感激地看着公孙绫，他们当然知道，公孙绫是为了他们才这样说的。

吃饭的时候，宫予一边吃，一边喂腿上的兔子。公孙绫这才想起，昨天回来的时候，宫予把他们救的那只兔子也带回来了。

“小予，你是要养它么？”公孙绫问。

宫予抬头，抿抿嘴，低声说，“它受伤了……绫哥哥，等它伤好了我们再放走它，好么？”

“绫哥哥，这兔子也不占什么地方，我和小予会看好它，不会让它惹麻烦的，我们带着它吧，好不好？”上官知道宫予喜欢这只兔子，如果分开，他肯定会伤心的。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能养，你们别把它养死了就行。”公孙绫别开头，心想：小孩子就是麻烦。

上官和宫予开心地讨论给兔子取个什么名字，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决定叫它“小白”，因为它是白色的……公孙绫听完两人的讨论有点无语，留下一句，“想养它的话，以后它就叫小呆。”不管上官和宫予同不同意，起身，结账，出门。

公孙绫带上官和宫予买完衣服之后，不禁感慨，这俩孩子逆天了，比当初的他和呆子还好看，这长大了又是俩妖孽。

因为要赶路，公孙绫买了一匹马，宫予坐在他身前，上官坐在身后紧紧抱着公孙绫的腰，公孙绫在内心翻了无数次白眼之后，终于觉得自己答应带俩小孩是多么不明智的决定。

天渐渐转黑，赶了半天路，还是没找到落脚的客栈，为了让马喘口气，三人下马休息了会儿。宫予拔了几棵草喂小呆，公孙绫摸着下巴找方向，上官弱弱地问公孙绫，“绫哥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公孙绫尴尬地咳嗽两声。心想：把高恒、杨淮赶走真是失算，忘记自己路痴了，昨晚能找到那家客栈纯属运气好，这下可怎么办？

宫予抬头看看上官，又看看公孙绫，见公孙绫一脸“该走哪个方向啊”，知道三人确实是迷路了。怕公孙绫觉得尴尬，就说，“绫哥哥，我们就这样走吧，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找到路了。”

公孙绫觉得是个好法子，至少不用想该走哪个方向了，于是带着两个孩子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走着走着，看到不远处有个篱笆院，院里有个茅草屋，看来是户人家，好歹有落脚地了，便朝篱笆院走去。

走到篱笆门处，看到院子里的石桌旁有个老人正在吃饭。老人一头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身形也很健朗，一点都没有老弱之感，加上身上的一袭白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公孙绫对院子里喊，“老人家，我们赶路至此，人马俱疲，能不能借宿一晚？”

院里的老人抬头看看三人，摆摆手示意三人进去。公孙绫把马栓到篱笆院外的一棵树上，带着上官和宫予走进去，围着石桌坐下。

“还没吃饭吧？”老人问。

三人老实点点头。

老人起身到厨房多做了几个菜，拿了一盘馒头。三人道谢之后，便动碗筷了。

“老人家，你自己住么？”公孙绫吃的差不多之后，觉得该了解一下落脚的地方是什么情况。

“嗯，这地方也快十多年没人来了，你们跟我也算有缘。”老人笑呵呵地回答。

“还未请教老人家名姓，不知是否可以告知。”公孙绫总觉得眼前的老人不是一般人，还是打听清楚的好，以免招惹祸端。

“山野村夫，濯清。”老人淡然地回答，眼神看向正在狼吞虎咽的上官和宫予。

公孙绫想了想，濯清，名字倒是挺适合他，不过江湖上好像没有这号人，疑惑也暂时放下了。和濯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顺便看上官和宫予吃饭……

吃完饭后，老人便给三人安排了房间住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三人被一阵竹子的敲打声是吵醒，醒来之后看到濯清手里拿着两根竹子在敲，神采烁烁地看着他们。

“老伯，这么早你这是干嘛？”公孙绫有点起床气，不解地问濯清。

“你们昨天吃了我的饭，睡了我的房，是不是该有点表示啊？”濯清笑呵呵地问。

公孙绫也清醒了一些，心里笑笑，原来是要银子来了。便从身边的钱袋里掏出写碎银子递给濯清，不料濯清摆摆手。

“我要这银子没用。”濯清笑道。

“那您要什么？”这时，上官和宫予也清醒过来，上官不解地问濯清老人。

“我要你们三个拜我为师。”濯清依然是云淡风轻的。

“哈？”这回，公孙绫、上官和宫予都长大了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昨晚试探了，你们三个根骨都不错，都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不收可惜了。”濯清道。

上官和宫予面面相觑，能学功夫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濯清老人看起来一把年纪了，也不想会武功的样子，反而有点教书老先生的感觉。还是先看看绫哥哥怎么说吧。

公孙绫回过神后连连摆手，“不成啊，濯清老伯，我有师承的，不好再拜师。”其实有师承倒不是重点，那老头儿他也没多敬重，甚至是厌恶的，只是他本来就不爱练功，现在这身儿功夫也是不得已才学的，所以自然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

“我知道，你小子有点儿底子，不过那三脚猫不够看，把你以前那狗屁师父休了，重新拜我，如何？”濯清继续劝服，在他看来，这三个人简直是天赐给他的，教了上百年的徒弟都没遇到过资质这么好的，在自己已经决定归隐不问世事之后就再没奢望过自己这身功夫能传下去，没想到昨天居然送上门了，而且一下就是三个。

公孙绫见濯清纠缠得紧，有点苦恼，转脸一看上官和宫予正满脸期望地看着自己，想了想，正好这俩孩子也想学功夫，不如就让他们先学学，自己也好慢慢套秘籍的下落。而且如果濯清真的很有本事的话，说不定呆子的伤……

“濯清老伯，不如你就收这俩孩子吧，他们资质也很好，而且很愿意学功夫，我这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公孙绫说完，转头问上官和宫予，“你们愿意跟濯清老人学功夫么？”

上官和宫予忙点头，“愿意，愿意！”

濯清见公孙绫态度坚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勉强，“好，我可以不勉强你，但是你要跟他们一起留下。”来日方长，慢慢说服你。

“那是自然，他们是我弟弟嘛~”公孙绫对上官和宫予笑笑，果然两个孩子又开始感动了。

当即，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濯清便拉着上官和宫予到院子磕头拜师，行拜师礼，生怕他们反悔了。

上官阳和宫予欢欢喜喜拜了师父，也有了住处，只是他们没想到在这个误打误撞找到的院子一住就是十年。而公孙绫也没想到，就是这十年，改变了鬼蛇八寨的命运，更没想到，这个求他做徒弟的濯清老人竟是天下第一门派的开山祖师，世人只知玄天门的开山祖师人称“玄天剑”，却不知其本名便是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