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麒麟酒楼是潞州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来来往往的商旅和江湖人士都喜欢在此处歇脚。麒麟酒楼共四层，一楼是取乐之所，正对酒楼大门的是一处高台，平常有异域舞姬表演、马戏杂耍还有江南小调，若是运气好，还能碰上潞州第一花魁迎霜在此处抚琴，那迎霜不仅容貌艳丽、身材窈窕，琴技更是精湛，纤指轻拨，悠扬婉转的曲调缓缓流出，再多的忧愁仿佛在这琴音中也能消解。二楼是饮宴之所，有大堂也有雅间，三楼和四楼都是客房。

二楼一处靠窗的小桌坐了三人，右侧是一红衣青年，一双丹凤眼中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淡漠疏离，嘴角挂着几分不屑，一头黑发用红绫随意地束在脑后，轮廓已不似少年时那般柔和，多了些男子的硬朗，少了些女子的阴柔。

左侧靠窗的位置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少年，衣服上用淡青色丝线绣着竹叶暗纹，袖口用淡青色腕带绑着，干净又干练。眉毛粗细适中，眼睛又大又亮，带着几分好奇往窗外看，鼻子小巧挺拔，嘴唇似海棠，红润而不妖，头发用一条淡青色的发带高高束起双鬓落下些许碎发更衬得他肤色白皙，不少过路的女子看到后都害羞低头又忍不住悄悄再看。

紧挨着那白衣少年的是一个身着靛蓝色长衫的少年，袖口用银白色腕带绑着，头发也如那白衣少年一般高高束起，不过用的是蓝色的发带，两道剑眉下是一双桃花眼，鼻子高挺，嘴唇轮廓明显，脸部线条刚毅，麦色皮肤透着朝气，一看便给人意气风发之感。

这三人坐在一起太过惹眼，同在二楼吃饭的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倒也不都是有龌龊想法，只是单纯欣赏美好的事物，看着他们似乎桌上的饭菜都好吃了很多。

不用说，这三人自然是刚刚被濯清“赶”出来历练的公孙绫、宫予和上官阳了，三人一路都带着帷帽，路上倒也没怎么因为相貌问题招惹麻烦，只是现在要吃饭，也总不能带着帽子吃，何况三人也确实低估了自己外貌带来的影响。

“菜来咯~”随着店小二一声吆喝，三人等了许久的饭菜终于上了，“三位客官点的是本店招牌奉天宴，所以做得比较慢，让客观久等了”，店小二看出了公孙绫脸上的不耐烦，赶紧解释了一番。公孙绫也懒得计较，甩了个碎银子打赏店小二，便让他下去了。

虽然等得久了些，不过这桌菜从色香味来说，确实皆属上乘，不等公孙绫开口，宫予和上官就自顾自品尝起来。四年相处下来，两人和公孙绫也确实如同亲兄弟一般了，彼此之间随意得很，也就不似初相识的时候那般顾忌了。

宫予刚刚吃到一块鱼，香甜可口觉得很好吃，就给公孙绫也夹了一块，“绫哥哥，你尝下这个，很好吃。”边说，边夹起上官刚给他放碗里的一块青笋，塞到嘴里美滋滋地品尝。

公孙绫看着宫予的吃相，不自觉笑容就挂在了脸上，这小吃货，从小就爱吃，只要有美食就什么都忘了，吃到好吃的就会很开心，连带着身边的人也会跟着他心情好起来。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上官看着宫予鼓着的腮帮子，无奈地提醒着，这家伙每次吃东西都跟最后一顿似的。

上官话音刚落，宫予就打了个嗝，哀怨地看着上官，似乎在怪他乌鸦嘴，上官赶紧给他倒水，“喝点茶顺顺，又没人跟你抢，干嘛塞那么多……”

宫予接过茶水喝了一口，顺便白了上官一眼，公孙绫乐得哈哈直笑。一时间又看呆了许多人，白衣服那个好可爱，红衣服那个好好看！

正当宫予准备新一轮战斗时，一个衣着华丽、个子稍矮、长相普通的小胖子醉醺醺走到公孙绫身边，拿酒壶指着他，哼哼着说道，“你，陪我喝一杯。”宫予和上官都放下筷子，皱眉看着这个无礼的家伙。

公孙绫瞥了他一眼，便赶紧转过头，像是被脏了眼，盯着宫予洗眼睛。那胖子见他这态度，气呼呼地说，“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别给脸不要脸，喝！”说着便要扑到公孙绫身上。可还没靠近公孙绫就被一旁的上官一脚踹到在地了，其实他们不想让这人靠近公孙绫的话，有很多方式，大可不必出手这么狠，但是这人猥琐的眼神和傲慢的态度让上官很不爽，他们绫哥哥岂容旁人这般亵渎？！

那胖子摔倒在地后，挣扎着想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与此同时，有五六个与他穿同色服饰的人跑来，边紧张兮兮地扶起那胖子，边拔剑对着上官他们，“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打伤王公子，命不想要了就直说！”

上官见他们拔剑愈加生气，这些人真是蛮不讲理还仗势欺人，“我管你什么王公子李公子的，敢对我兄长无礼，便要受着这教训！”公孙绫和宫予脸色也都很不好，倒不是担心打不过这些人，这一群都不够上官一个人打的，只是这些人说的话让人很不爽，看样子平时也没少欺负人。

其中一个黑瘦壮硕的男子挡在那胖子前面，恶狠狠地说，“我们公子肯邀谁喝酒，那便是他的福分，哪有什么有礼无礼！何况你这兄长男不男女不女的，一脸风尘相……”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这是哪家狗在吠，莫不是昨夜掉粪坑里了，怎地一股恶臭？”来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青衫，腰间一抹白玉腰带，外面罩着一件墨绿色纱衣，头发用一翠玉冠束着，相貌端正，温文尔雅，颇有书香门第贵公子之风。

“你……”那黑面男被骂是狗，还被说嘴臭，本来满腔怒火准备教训来人，结果一看到那人就没了底气。

“你家公子对人无礼在先，人家反击也在情理之中，还没让你家公子道歉，你们却还在此满口喷粪，是何道理？潞城派的王老爷子也算是个人物，怎么教出来的儿子和弟子却如此不入流，当真是把潞城派的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那青衫人厌恶地看着那群人，眼睛微眯，“怎么？还不走，是等我叫王老爷子来接你们？”

那胖子捂着肚子不甘地看了公孙绫一眼，对手下说了声“走”，便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公孙绫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上官和宫予起身对青衫人道谢，若是没有这青衫人出来解围，那群人怕是早没命了，就冲那句“一脸风尘相”，上官和宫予便不会饶过他们。

青衫人回礼笑道，“我也没出什么力，不过费了几句口舌。不知是否有幸与三位同食？”

上官和宫予齐齐转头看公孙绫，公孙绫想着想着眉头越皱越深，霍地起身对着那青衫人认真问道，“我有风尘相？”

青衫人愣了一愣，哈哈大笑，“公子这是哪里话，他们那种腌臜人眼里看什么能是正常的，莫要将那些话放心里，在我看来，公子霁月清风，良善得很。”

上官和宫予都隐隐有些担忧，公孙绫最忌别人说他长得好看，更何况被人说“一脸风尘相”，他此时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宫予皱着眉着急地对公孙绫说，“就是就是，绫哥哥，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他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你评头论足。”

“最好别再让我遇到他们，不然拔了他们舌头！”上官也愤愤地说。

公孙绫欣慰地看他们一眼，这俩孩子吵架不会骂脏字、连个兔子都舍不得杀，却会为了他说出这些话。转身对那青衫人说，“兄台，请！”

青衫人坐在公孙绫旁边，喊小二重新上一桌菜。公孙绫再次对青衫人道谢，“多亏兄台方才解围，不然我们怕是要惹上麻烦了”，虽然自己心里纠结“风尘相”这个评价，但他们说的话却也都听到了，此处是潞州城，那几个人是潞城派的，想必在这里也是制霸一方，如果真的刚才一冲动把那几个人杀了，自己倒是没什么，但上官和小予的江湖游历怕是没那么顺利了。

青衫人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这片用心到底没白白浪费，“不瞒三位，你们刚进这酒楼，我便看到你们了，三位的举手投足、行事作风颇合我眼缘，有意结交，不知三位意下如何。若有唐突，还望海涵~”

公孙绫其实不怎么喜欢交朋友，更何况是这种一看就是世家子弟的，多半从小就被灌输正邪不两立，这种人大多是不会喜欢自己这种被江湖人视作邪魔外道的鬼蛇八寨出来的。但是上官和小予以后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也没有拒绝。“兄台于我们有恩，能结为好友自然是极好的，在下姜绫，他们是我弟弟宫予、上官阳。”上官和宫予随着公孙绫的介绍一一点头示意。

青衫人没料到他们会答应这么痛快，很是高兴，举起茶杯，对三人道，“在下流仙门莫随风，今日有缘结识三位公子，以茶代酒，敬三位一杯！”

公孙绫内心狂风呼啸，这是什么孽缘，江湖中排名前五的门派中最讨厌的就是流仙门，一群伪君子，偏偏带着这俩孩子初入江湖就遇到流仙门的，还是副门主“流云剑”莫随风，这到底是老天在整他呢还是老天在整他呢？虽然心里万般吐槽，但是脸上还是挂着笑，和上官、宫予一起回敬。

上官和宫予虽然没有踏足过江湖，但是平常也听濯清和公孙绫说过江湖中的门派，这流仙门与鬼蛇八寨是并排第二的，虽然世人都说流仙门仁义无双，可他们听到的却是濯清口中的“伪善门”和公孙绫口中的“伪君子”，如今看着莫随风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在下有个问题，不知三位是否方便作答，若是不便……”眼看着莫随风又要来那套“我想让你说但我不能表现出在强迫你”，公孙绫赶紧接道，“莫兄但说无妨。”

“三位当非亲兄弟吧，刚刚听姜兄介绍，三位姓氏各不相同，是同门师兄弟？不知师承何派？”莫随风看着公孙绫问道。

公孙绫回道，“确非亲兄弟，不过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说着便看到上官和宫予傻笑着看着他，“我们只有一个师父，却没有什么门派，随便学些武艺防身罢了。”

莫随风心知公孙绫不愿透露过多，便也不再追问，此时恰好店小二来上菜，众人一边吃一边闲聊之后的打算，得知他们要游历江湖后，莫随风表示自己也是出来游历江湖，孤身一人，不知道能否跟公孙绫他们搭个伴，公孙绫看上官似乎对莫随风还挺有好感，就答应了。

饭后看天色也不早了，四人商量了下，便先在这麒麟酒楼住下了。可今日人多，掌柜说只剩两间客房，本来吧，但凡出现分组的情况，上官和宫予一定是要一起的，就像刚刚吃饭的时候，上官会跟宫予坐在一侧，可如此一来，公孙绫就得跟莫随风一间，莫随风倒是表示很乐意，可这就要了公孙绫的小命，他本来就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接触，更何况还是流仙门的，呵，怎么地？流仙门和鬼蛇八寨多年未分胜负，他俩先做代表打一架？

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年，公孙绫不顾上官和宫予的抗议，拉着宫予进了一间，把上官扔给了莫随风，说了句“上官就麻烦莫兄多多照顾了”，就关上了门。莫随风笑笑对着紧闭的房门回了句“好”，就带着上官阳进了隔壁的房间，心道“这姜绫真是有趣”。

晚上上官阳边和莫随风一起泡澡（当然是两个浴桶），边听莫随风讲着江湖趣事，什么毒宗宗主欧阳溪炼毒把自己的头发炼成了绿色，天水教打架都跟跳舞似的，教主曲仙儿别名“天下第一舞姬”，少林寺方丈每天打坐都在睡觉……上官心想，原来江湖是这个样子的嘛？不过怎么感觉这个莫大哥不太靠谱的样子……

“莫大哥，你了解鬼蛇八寨吗？”上官好奇地问。

莫随风脸色一黑，这孩子真不会聊天，“谈不上了解，但是争斗多年，也是知道一些的，你想问什么？”

“鬼蛇八寨里面都是人还是鬼啊？还是说是妖精？”上官心想，既然叫鬼蛇八寨，那总归要跟鬼或者蛇是有些关系的吧。说来，濯清和公孙绫既然经常给上官、宫予讲江湖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鬼蛇八寨是什么样的？这也不怪上官，只因濯清在鬼蛇八寨还未成名之前就已归隐山林，对鬼蛇八寨确实不了解，公孙绫为了避嫌，自然也不会说太多。

莫随风“噗嗤”一声笑了，“这鬼蛇八寨里是人，但也不是人，更像是一群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除了寨主龙万霆，其他七个分寨的寨主也一个比一个邪性，龙万霆的三个徒弟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些人你都见过？”上官继续保持着自己好奇宝宝的人设。

莫随风想了想说，“倒也不是，其实也就见过‘鬼剑’秦鸣、‘鬼拳’孙流芳、‘鬼刀’段候，还有龙万霆的大徒弟‘鬼道’林有松，其他都只是听人说的，不过传说中那‘鬼娘子’公孙绫倒是跟你们绫哥哥有点像。”也正是这个原因，白天才会对他们多留意了些，但是半天接触下来，这姜绫为人随和有趣，实在不像传说中那个阴柔的杀人狂魔。

上官突然生气，提高了嗓门，对莫随风说，“你胡说，绫哥哥怎么会跟鬼蛇八寨的人像，而且还什么‘鬼娘子’这种鬼称号，我绫哥哥可是纯爷们儿！”虽然平时上官和宫予也会故意气公孙绫，给他闹恶作剧啥的，但绝不允许外人诋毁他。

莫随风赶紧安抚上官，这么喊万一隔壁的“姜绫”听到就尴尬了，“好了好了，是我胡说，一点都不像，好吧？”上官这才作罢。

要说上官那一嗓子，公孙绫若是听不到，多少有点对不住他这一身功夫，心中暗道：这莫随风果然对他有疑。

宫予正在浴桶里泡着，突然好像听到了上官的声音，就冒出个脑袋问公孙绫，“绫哥哥，我好像听到上官的声音了！”

公孙绫怎么可能让这种话传到宫予耳朵里，于是边端起茶杯喝口茶，边淡定地胡说八道道，“你听错了。”

宫予急道，“可是……”

话被公孙绫打断，“可是什么可是，赶紧洗，洗完给我腾地方。”

“绫哥哥，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啊，让小二备两个浴桶就好了。”宫予不解，之前他和上官一起住，都是一起洗的，一人一个浴桶，可绫哥哥偏要他洗完才去。

公孙绫只在姜慎面前脱过衣服，要说他跟宫予这么亲近，一起洗澡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只是自己身上也有鬼蛇八寨的纹身，他可没忘记上官和宫予说过，他们仇人身上的图案。

“哎，不成家不知赚钱难啊，这两个浴桶自然要花更多钱，能省则省吧，咱们一路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公孙绫东拉西扯地找借口。

宫予心想，绫哥哥不是这么节俭的人啊，之前花钱都大手大脚的，怎么突然？说起来，“绫哥哥，你也没成家啊……”乖巧。

公孙绫白眼一翻，扔了套里衣进去，“洗完了就赶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