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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绫/刀】路人甲
深秋，子夜
飘飘摇摇的秋雨自天际而来，簌簌的飘入窗棂，纷纷扬扬的落在乌有亭那张靠窗的，属于金发少年桌案上。冰凉的雨水浇湿了少年的头发，也让他从酒醉后的朦胧中一下子苏醒
“抱歉，我忘记关窗子了”
冈崎陆斗对着少年深深鞠了一躬
少年却没有答话。
他只是急切地，低着头，用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那本摊在桌子上，字迹有些浸湿的日记，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它恢复原貌。
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衣服上已经同样沾上了雨水。一番擦拭之后，那日记上的水渍不但没有恢复，反倒是扩散开来，将纸张上的字迹慢慢冲刷掉了。
字迹的消失刺激了少年的感官。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什么开关，他狠命的抓住自己的衣袖，疯狂的在那些消失的字迹上不停搓动着，似乎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它们重新回到原位
但回答他的，除了“嘶拉”一声脆响外，别无他物
纸张破裂的声音似乎让少年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慢慢的将日记平摊在桌上，耐心等着柔和的夜风将它风干
“没事的，也怪我就这么趴在这里睡着了”
在冈崎陆斗站在面前的第三分钟，金发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不同于那几个常常出入乌有亭的老酒鬼，金发少年看上去很是年轻，在鱼龙混杂的乌有亭甚至可以称得上独树一帜。他清秀的面庞颇为俊朗，但也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
假如走在街上，一定是回头率很高的那种类型
如果没有深藏在眼眸的那份忧郁的话
“恕我冒昧，假如没猜错的话，您是第一次这样喝酒吧”
冈崎陆斗微笑问那金发少年
“是的，只是不知...您是怎么知道”
“直觉罢了”
冈崎陆斗哈哈一笑
“来我这里喝酒的客人千千万，虽然各有各的烦恼，却总归也就那么几个类型。三五成群的，这是朋友聚会；两人对坐的，这是旧友相逢；至于一人独饮，那就只能是借酒消愁了”
“而像您这样第一次借酒消愁的，往往都会因为搞不清自己的酒量而醉倒”
“我见到的人很多，您可以和我说说您的烦恼，说不定我可以帮到您”
少年微微一怔，他定定的看着慈眉善目，如父亲般的冈崎陆斗，眼角的忧郁在一刹那好像消散了那么一点。他的嘴唇动了动，但犹豫了半天，却最终也还是没有开口
“我知道您有什么难言之隐”
冈崎陆斗笑了笑
“没关系，乌有亭就在这里”
“它永远欢迎您的到来”
清晨
一夜未眠的少年整理了整理自己的头发，犹豫片刻后，还是敲响了神里屋敷的大门
“谁呀？”
托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是开了门。时间还早，被打断睡眠的他显然有些不耐烦。但当他看清来人长相的时候，他还是肃然起敬，直直地鞠了一躬
“旅行者，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少年微笑着回礼，眼里的忧郁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这次来，是要见绫华”
“是要见小姐么...”
托马眼里的敬意慢慢消失，又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取代。这里面都有什么呢？愤恨？无奈？惋惜？或许三种都有？谁也说不清。
“可是旅行者你知道的，小姐她之前已经......”
“我知道，可是我只是想和她见一面...”
“可是...”
“见一面，也不可以么...”
少年的语调已经接近于哀求了
托马撇了撇嘴，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为难
沉吟片刻后，他长叹一声，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还请您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这就为您通报。不过我想您应该也已经在报纸上听说过了，您离开稻妻这段时间发生在小姐身上的那些事...”
少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
托马没再多说什么。他缓缓的转身走去，拐过院角，走入了神里家古色古香的府邸。似乎是过了许久，托马从府邸慢慢走出，向着旅行者鞠了一躬
“小姐在里面等您”
“这是您和小姐的私人会面，我不便在场，就先行告退了”
屋如旧，院如旧，花如旧
古色古香的桌案，精致典雅而不失大方的纸砚，窗边灿烂盛开的山茶花。神里家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装入了一个可以暂停时间的盒子，所有这些...还都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
唯有走廊外的那几棵枫树被洗了一夜
它们的叶子被秋风吹落，又被冰凉的秋雨黏在地上，密密麻麻的红了一地。
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子就跪坐桌案旁的榻榻米上，浸在这一片红色之中
她高了，也更瘦了，修长的身姿仿佛柳树般俊挺。一身点缀着樱花的和服紧紧地裹在她身上，没让人感觉到丝毫妩媚，却意外的给人一种不属于她的成熟。
古色古香的桌案上，她如细葱般修长的手指正抚着一把白色的团扇。那团扇上别无他物，却只有一只白鹭。白鹭展翅欲飞，却又被画工停在此刻，形单影只，动弹不得。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身后。那淡蓝色的蝴蝶结分明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太鼓结。这让少年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
他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一下
“旅行者，好久不见”
“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还是如银铃一般，清脆，让人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些时常鸣神岛上空飞舞的堇鹮。轻盈，高雅，若即若离，难以接近，却又时常殒命在猎人的弓下
“没有，我只是...来看看你”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藏了许多情绪
“您说笑了，我一介女子，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您这样的经天纬地之人，更应该常去看看兄长大人”
炽烈而复杂的情绪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仿佛空明的鸟啼被猛地释放在空旷的山谷，几经回旋，却最终也没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少年的情绪扑了个空，只能憋闷在心里。
宛如在陡峭的悬崖上一下子脱了手，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少年有些茫然无措了。
明明那时她的告白那样明显，可现在却又宛如一块雪山上坚冰，寒冷，坚硬，还未近身，却又透露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请别这么说...这么多年了，我可是一直还记挂着你...那时你为我跳的那支舞我一直记着，我这里还保留着你给我的发簪”
“您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她的声音冷冷的，宛若冰霜
“绫华...”
“不要叫我绫华，请叫我神里小姐”
少年没有理会少女的警告。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情感，猛地上前，将少女手中的那柄白色团扇抢到了自己的手里。
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再也不是那个往日活泼自在的少女；那是一张瘦削苍白的脸颊，明显是经历了不少生活的风霜。
假如不是她眼角的那颗泪痣的话，他简直有些认不出她来了
再也难以抑制，泪水宛如决堤的河水般奔腾着夺眶而出。它们划过少年俊俏的脸颊，一滴，一滴，又一滴的滴在古色古香的桌案上，又被梦见木做成的桌板顷刻吸收。
“绫华，和我走吧，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少年说到这里，脸上中的忧郁和阴霾被一扫而光。此刻的他睁大了眼睛，激动而兴奋，深棕色的瞳孔放射出别样的光。
“和我一起去旅行吧...我们后天就出发，不，明天，明天就走！我们可以去蒙德，璃月，须弥，枫丹...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去就怎么去”
“只要你愿意，这个世界没人能管得住我们”
“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绫华...至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什么能力”
少女的表情同样痛苦而悲戚，可她的声音却又平静地出奇
“就算我答应你，可是那些我们所失去的还能回得来吗？你知道你离开之后我为你哭了多少次吗？知道我成为别人的新娘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谁吗？”
“你知道这些年我的心里有多痛苦吗？”
“白鹭在羽毛被剪掉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求求你了，不要再伤害我第二次”
“你走吧，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烟云蒙蒙，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天
待到乌有亭的老板冈崎陆斗又一次点上油灯的时候，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处急匆匆的赶来，却又在酒馆门口踌躇了许久
那少年的眼神忧郁，困惑，有些无所适从
但在看到门口的冈崎陆斗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您在等我？”
“我说过，乌有亭就在这里，它永远欢迎您的到来”
冈崎陆斗却只是淡淡的笑笑
“既然您不愿和我说自己的故事，那这次我就给您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少年，他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了一个自己心动的少女。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能在一起。直到若干年后，少年的旅行结束，又想起了那个少女。可是等他回到少女的住所，却发现少女早已嫁为人妇。他想追回曾经的少女，却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那少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惊讶，惶恐，无奈，愤恨，混作一团却又交相融合，隔着摇摇晃晃的灯光看不清楚。突然，他猛地从板凳上挑起，死命的掐住冈崎陆斗的脖子
“你是谁，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想要她幸福...哪怕...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
少年脸上的表情可以看清了，那是一种绝对而纯粹的痛苦
“您杀了我也没用”
冈崎陆斗被掐的有些喘不上气了，但他还是微笑着看着那少年。少年看着这笑容，手上竟也不知不觉脱了力。他倒在地上，粗重的喘息着，仿佛自己才是被扼住喉咙的那一个。
“您相信命运吗？”
冈崎陆斗扑扑身上的尘土，笑着看看少年
“有时候，人要知命”
“人人都不愿屈服于命运，可绝大多数最后还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有些人的一生都是一场喜剧，而有些人注定是个悲剧；另外一些，此生注定孤独”
从那天起，稻妻的天目锻冶屋多了一个学徒
他一头黄发，面容俊俏，身单力薄，却执意要干最脏最累的活。锻冶屋的伙计们笑他痴傻，故意在他身上做恶作剧，排挤他，嘲笑他。
每当这时，他就配合着跟着笑几声，仿佛自己真的痴傻一般。
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
有些时候，他会望着窗外的鸣神山，很久很久
那是神里屋敷的方向
或许明天他就会离开，又或许永远也不会；或许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女明天就会回心转意，又或许永远也不会。
未来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说得清。
（图源网络，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