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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喜欢你，所以一想起你就难掩笑意，喜欢你，所以爱上了晚风，夕阳，遍野的山林和朝暮的云」

       回教室的路上，弗里德回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脸红之余是掩不住的笑意，他刚刚不只跟我搭话，还......对我笑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一路前行，浓密的香樟树叶遮住了太阳的光与热，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斑驳的光影若隐若现，弗里德今天特意绕了一条偏僻的小径。

       走了一阵慢慢停了下来，他停住的路旁是一排长长的宣传栏，里面陈列着上一学年各种奖项的表彰名单。他面前的这几块现在归属新北中学的毕业班，那些各式各样的奖学金和竞赛项目的表彰列表里，几乎每项都能找到一个重复的名字，和印有熟悉面孔的同一张相片。

       照片里是个金发的清冷少年。

       明明慵懒的神色中，也似乎带着侵略感。

       弗里德站在树下，眉眼温软地看着相片，而后转身，慢慢走远，纤细的绿色长发被午后温热的风掀起，轻拂过照片里少年桀骜恣肆的面庞。

       说来也奇怪，班主任突发奇想地布置了小组作业，要求自行组队3-4人共同完成。

       课后，艾芭葛林摇着她心爱的折扇扭头示意毕古斯罗，毕古斯罗心领神会，"拉哥，要不小组作业跟我们一起吧"。

       "麻烦死了"，低沉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低头做题的弗里德淡然一笑，虽说听到老师说小组作业时心里小小的燃起了那么一丝期待，不过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我加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弗里德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听到艾芭和毕古斯罗的欢呼才意识到这是真的。"太棒了！有拉哥在小组作业还不是分分钟完成啦"，两人不住地吹捧。

       愉悦的氛围里没人注意到前座的少年，那垂下的绿色长发里究竟掩映着多么灿烂的笑容，激动的心情巴不得立刻雀跃欢呼，却是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笑出声响，更不能笑得发颤。

       「经过了一周地努力，小组作业总算顺利完成，毕古斯罗约了朋友早早离开，余下的三人就这样伴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渐渐西沉，霞光映红了天际，朦胧正欲笼罩四野，云朵像偷喝了藏在屋顶的酒，熏红了脸卧在天边，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迈着匆匆的步伐归去，落日的余晖里人影被拉得很长。

       弗里德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艾芭和拉库萨斯的交谈，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跟在拉库萨斯身后，亦步亦趋，踩在他的影子里前行。

       遥遥望去，他太高太远太好，究竟有谁可以与之比肩。

       等两人回过神来转头催促他时，弗里德才快走了几步，重新跟在他的身旁。

       那天的夕阳很美，你没有看向我，我没有看夕阳。

 

09

       「我的生命里，无疑会有很多个夏天，但没有哪一个夏天，会如今夏」

       时间总会在不经意时匆匆流逝，它悄声从你身旁路过，决不做任何停留，连怀念的机会也不愿留下。在升学考试的压力下，班里的气氛越发沉寂，每个人都在专注地钻研着让自己迷惑的问题，反倒是班主任时常劝说大家要多起来活动，不能总是呆在位子上。

       学业的压力与离别的愁绪交织着，弗里德希望日子能过得再慢一点，奈何风不解意，夏天，如约而至。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急切，怕负了人间盛景，误却佳期。一簇青绿色的枝叶低矮到玻璃窗外，在淅沥的骤雨中随风摇曳，数不清的雨点斜落在窗上，时而急促时而和缓。隔着透明玻璃，呆立在窗旁的少年朝着窗户哈了口气，水雾瞬间笼上玻璃，把窗外的世界也洇的模糊起来。

       弗里德的思绪逐渐飘远，这一年来经历的事情像电影画面般在脑海里闪过。圣诞节时为了送他自己亲手做的小熊饼干，对着食谱一连学了好几天，害怕被拒绝，所以给周围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份。还有那张贺卡，是自己字斟句酌以后才写下的，生怕哪句话写的不合他心意，对，当时还小有心机地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拆开了写进信里，怕他发现，又暗暗期待着他能发现。那些在走廊上无数次看似不经意间的相遇，向后传递试卷时短暂的指尖相碰，他比赛受伤时恰好带在身上的创伤喷雾，所有的偶然发生，不过是自己的刻意为之。

       从最开始连话也不说一句，到现在见面能互相问好，每天能一起回家，不会做的题他也会耐心地回答，甚至，能有四人组一起的短暂旅行，弗里德觉得足够了，已经很满意了，能这样呆在他的身边，贪婪地享受着相处的每个时刻。

       身后水杯摔落在地的刺耳声响将弗里德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倒数着余下为数不多的日子，堪堪叹了口气，愁绪绕上心头。舍不得放弃，也等不到回应，以后再也没有理由在他的身旁，连远远望一眼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如果注定了要分别，那最开始是不是就不应该努力地靠近。

       弗里德伸出手在起雾的玻璃窗上画了一个笑脸，手指轻点处，水雾消散，于小孔中透出窗外安静的世界，不远处的梧桐树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悠长的铃声响起，宣告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少年们在新北中学的故事也迎来了结局」

       愉快的欢呼声中，同学们飞快地收拾好东西争着抢着跑出考场，原本寂静的楼道被匆忙的脚步和喧闹的人群唤醒。正是6月的夏天，空气里沉闷的没有一丝风，窗外止不住的蝉鸣搅得人心烦意乱，往年的考试总会逢上雨天，今年倒是例外，虽说省了阴雨天的麻烦，但也少了难得的清凉。

       弗里德轻轻把笔撂在了桌上，伸了个懒腰，像慵懒的猫咪一样又把自己蜷成一团，整个摊倒在桌上，现下，他脑子里想的只有明天的毕业联欢活动。

       这个活动是早早就定下来的，班里同学一致赞同，考完试说什么也要好好地放松一番，还能跟朋友们来一次正式的告别。地点，就定在了城北神社旁的自然公园，素来听闻那儿风景别致，是露营的好去处，唯一遗憾的是，离弗里德家有些远，从城南到城北，要花上不少功夫。

       要怎么告别呢？笑着挥挥手微笑着跟他说，终于毕业了，以后有了新朋友也别忘了我啊。

       还是给个洒脱的拥抱，说些老套的台词"苟富贵，勿相忘"，"祝你前程似锦"。

       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痛痛快快地醉一场，悄无声息地从他的世界消失，做一个短暂的过客。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弗里德所希望的，但正如火车呼啸向前，总有一天会到达站台，人也总要学着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