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尔特沃夫港，一艘帆船正在扬帆起航。船上的人们露出了快乐的笑容，他们跟随着船长和大副的手指向前看去，远处是金光粼粼的大海。

船长说，我们已经救了大家，但还做不到让大家每个人都做独立的人。我们得去海的中央，救出一个魔法师，他可以把每个人都变成独立的、自由的人。

船向前航行着。

（1）

出乎意料的是，人们发现船上的很多人说自己听到了某种声音。虽然不少人在抵抗风浪，其他人在忙着做饭、晾晒谷物，但总有些人非要说自己听到了召唤。

船长告诉大家，魔法师被怪物囚禁着，这是怪物的声音，大家不要理会。

但说自己听到神的召唤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个绰号叫“胡蜂”的长胡子海员跪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要船长立刻停船，所有人跳进海里。

他被二副开枪击中，随后被一群海员接连开枪杀死，遗体扔进了海里。

在船长室里，大副建议船开的慢一点，二副则建议船先停一停。船长说，船还是要开的，不能开慢了。如果我们真的尊重船员，就该让他们说话，表决一下怎么办。

于是，甲板上充满了向怪物祈祷的哀求。船长忍无可忍，要人们决定要不要听从这些哀求者的，并且投下了自己的一票：不能听。于是，哀求者被七七八八的杀死，遗体扔进了大海。

可是因为这场表决，船上的环境恶化了起来。做饭的人变少了，人们开始饥肠辘辘；抵抗风浪的人变少了，一个大浪打来，那些饿病的船员纷纷掉进了大海。

（2）

人们不能接受船长的决断了。在这场大浪里，他最信任的掌帆手忽左忽右，让船左右倾颓，而命令正是他下的。

船长正一脸无奈和焦虑的看着船长室。二副接替了指挥的工作，他决定要听从那些蒙神召唤者，将船停下来。因为虽然很多人被他亲手扔进了海里，但他身边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祈求神的宽恕了。

二副在动摇。一直沉默无言的大副，此时默默地把住了舵盘。

蒙神召唤者开始在二副痛苦的允诺下，成为了船上的秩序维护者。许多曾经打击过他们的人被他们称为怪物的追随者，杀死后扔进大海。船长在甲板上痛苦的看着，他的贴身保镖站在他身边，冷眼旁观。

（3）

就在这时，关押着魔法师的海域到了。人们惊喜的发现，船上的一切压抑和灰色，一切表面繁荣下的不满，被海面上金灿灿的样子所打消了。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看那金色的海面，仿佛那是真的金子；没有人还记得魔法师的事情。

“我必须要警告你，船长。”大副说，“如果我们继续前进，所有人都会疯。”

“我早知道会这样！如果要想解决问题，必须得劝船长停下来。我自己去劝，不，我要带人去劝，说不定船长已经疯了，他……居然不听从古神的召唤……”二副说着说着，眼睛竟慢慢变成蓝色，身后长起了触角。他的追随者、秩序的维护者，似乎也要长起触角。

（4）

“砰”。二副倒在地上，眼睛里恢复了平静，又带有一丝悲凉和难以置信。船长用自己的双筒猎枪打穿了他的头。

“就差一步，我们就能救下那个人了，他能拯救我们所有人。”

“你告诉我，大副，现在我们回去，能出的去吗？”

大副摇摇头。

“如果我们向怪物求饶，他能饶了我们吗？”

“不能。”大副平静的说。

“那我们全速前进，快去快回！”

船长在船上剩下的人的欢呼声中大手一挥，他的保镖鼓起了帆。

随后，船上陷入了绝对意义上的大混乱。

（5）

一些人吞枪自尽。

一些人看着金灿灿的海水，喊着“钱”跳了下去，被水淹没。

一些人喊着的是魔法师的名字，也葬身大海。

一些人偷偷打黑枪，把冲向大海的人打死在半空中。

甲板上混乱一片，一会儿有人站出来维持秩序，但马上就变成了蓝眼紫触须的怪物，然后被打死。

一些人说根本没有怪物，于是被人拘禁，少数人被打死。

一些人说你们都是怪物，拿起枪冲向船长，于是被打死。

一场恐怖的互相开火当中，只有四个半人没疯。大副紧紧地掌握着舵，杀死一切向他靠近的人，哪怕这个人嘴上喊着友好的口号；

前掌帆手缩在角落里，一边躲避着遗体一边喝着酒，大口大口的喘气；

前会计把生病的脑袋从客舱里探出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缩了回去；

船长紧紧地抱着那杆枪，眼神委顿的朝魔法师被关押的地方看去。

而他的保镖，在前半程一直牢牢地把着帆，突然举起枪瞄准船长，随后点一点头，跳进了金色的海洋，瞬间没了踪影。

（6）

船长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整艘船还没疯的人看到了魔法师本尊，原来它就是怪物本身，没有头和身体，只有一只红彤彤的大眼。

眼睛上面，分明写着两个字：“人民”。

船长开始流泪。但尽管流泪，他还是让自己的妻子去鼓帆。这个女人没有水手的良好体格，只能随着风帆来回跳舞。

而大副更加严肃的杀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示意前掌帆手，去夺船长妻子的帆。关键时刻，一男一女相持不下，大副的胳膊却已经软软的掉在了地上。

最冷静的人已经去了，于是疯狂也开始消退了。

船长看到了自己一直想看的东西。红色的大眼眨了一眨，瞳孔微微放大，看着这个饱经沧桑的船长，仿佛给出了一种赞许。

因为这份赞许，船长拼尽全力冲向舵盘。他大吼一声，然后在把住舵盘之前，倒在地上，死了。

船长的妻子随即被扔进大海。她漂流了很久才死，死前一直在念叨着“船长没有辜负你们任何人”。

（7）

冷静的掌帆手开始任命新的舵手、机械助手和船员总管，从今以后没有船长大副，要集体一起回去了。他们把红色的大眼、拯救船上每个人的魔法师以及迷惑人们心智的怪物同时甩在了身后。人们慢慢清醒过来，以为自己恢复了正常，看到船长不在，许多人开始痛哭。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颗红色大眼已经让他们精神中毒，从此之后把船长当成了怪物。

在红彤彤的海面上，朝阳和怪物同时闪着光。

克苏鲁离我们远去。共和国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