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night in HaiKou 4
在孙晨骏和金靖还没有走到沙滩音乐派对——路上人们正在谈论的音乐派对——的现场时,他们就已经听到声音了。不仅听到了声音,他们还看到有一束束彩色的激光正映射在澄净的夜空之上。
舞台搭在离海岸线约百米的地方,这是一座专业的户外音乐节演出舞台,正上方有“I LOVE 海口”的logo,背景正中间标着这个活动的主题:热力沙滩音乐派对。
“我们这也算是一起看了‘周杰伦’的演唱会啦!”
台上的人唱着周杰伦的歌,坐在侧方不远处台阶上的两个人,开了手机闪光灯,加入了台下人们的大合唱。来自不同生活中的人们,因为同一个人的音乐而在这一刻产生着强大的共鸣,这一刻, 不同人们之间的差异消失了,同一个人身上的复杂情感单一了,人们全情投入在这一刻,而等这一刻转瞬即逝之后,他们再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继续单打独斗。
“无法想象,要是我们在真的杰伦演唱会现场会有多快乐!”
就在一个多月前的某天,孙晨骏曾邀请金靖一起去周杰伦的演唱会,却又因为工作的原因,最终两人都没能体验到那传说中的万人大合唱现场。
“你要跳舞吗?”
当《你要跳舞吗》的音乐响起的时候,金靖看向一旁的孙晨骏。
“人太多了。”
知道他私下里在人群中的拘谨,她便仍然和他一起继续在原地挥舞着手里的闪光灯。
“要不要到那边走走?”
在一个乐队和下一个演出之间的间隙,透过左边稀疏的人群,借着舞台的强灯光,孙晨骏看到了冲向沙滩的一排排如雪的浪花。
于是他们离岸边更近了些,一阵恰到好处的海风吹来,带着海洋特有的味道,黑暗中愈加洁白的海浪你追我赶地跑向三三两两走着的人们,如巨大黑色画布的天空上一大片白云正好飘在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
“真美好呀...”
“是啊...”
身处当下,思绪如在梦境。他们好像都想说一些真诚质朴有文化的话,但好像又同时选择了沉默。语言是有破坏能力的,一个东西一旦被说出来,那它同时也被破坏了。
“如果生命是一场梦,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就是答案了吗?谜底就在谜面上啦。”
“你也在看乐夏吗?!”金靖惊喜地问。
“每期都看,我还看了你发的微博。”孙晨骏笑着回答。
“哈哈,那首歌很感动。唱得也都是我每个阶段的困惑。”
“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是木心的话!”
“你的表情,感觉马上就得唱首歌啦。”
“听,海哭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笑。
“你最喜欢哪支乐队?”
“声音玩具和超级市场”
“《你是无可替代》那个舞台无死角的完美, 我也喜欢超级市场电子音乐的随意和轻松...”
说笑着,不知不觉两人又回到了音乐派对这边。此时舞台正好变成了电子乐的主场。只是跟刚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时的台下站着的只剩下零散的两三人。也许是因为电子乐的受众群体比较少?也许是因为人们不愿意在无遮挡的室外随心摇摆?也许问题本身就是答案。总之,这时舞台上的人像孤独而专注的战士,继续着自己的使命,把自己对音乐坚定的信念传给周围的黑暗。
这时,孙晨骏和金靖发现,在离舞台最远但却是最正面的方向,有一位阿姨正赤脚随着音乐自由起舞。阿姨用属于她的时代的舞蹈动作完美的卡点在了当下的音乐上。他们深深地感触于眼前这么美的一幕。
“上次独舞的人还有《山河故人》里的赵涛。”
“和《白日焰火》里的廖凡。”
“看来,我们越来越默契了。”
他们从眼前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同时转向对方,相视一笑,又同时返回眼前的世界。只是这笑好像和之前有了些许的不同,只是他后来又悄悄看了一眼隐藏在夜色中的她,而她也悄悄地看了一眼同样沉浸于眼前的他。
他们没有发现,此时还有一个人也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么美的画面,并正用手机拍着在黑暗中独美的阿姨。当然这个人也没有发现同样被阿姨惊艳了的两个人。在这个时刻,他们三个人的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只有阿姨的身体在随着音乐自由摆动。而这就是此时此刻此地,在这个宇宙的小小角落,正在发生着的众多眼花缭乱的宇宙事件中的其中一件。
如果这时候你正好在远观这一片黑夜中的沙滩,你看到的会是一条在黑暗中断断续续的彩色灯串。当你走进这灯串的时候,会看到它是由舞台灯光,手机灯光,一对年轻的男女,一位自由的阿姨,一位坚定的音乐战士,一个认真记录的人组成的。此外还有冷色调的沙子,被摆在沙滩上的几条沙发,被放在一旁的喝过了的几个椰子,四下乱飞的虫类。在每个人的每只眼睛里都有一个非常精巧的细胞结构与它的神经元相联,每个细胞都是一个城堡,每个原子的原子核中都翻滚着疯狂的量子风波。而这只不过是发生在这小小的一片沙滩上的现实,这片沙滩位于一颗小小的行星上,这颗行星围绕着一颗小恒星旋转,而整个宇宙中的所有的恒星加起来比地球上的沙子还要多,而在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我们都会发现层次丰富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