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事情还挺多的,时间也很赶。要去找昭姐聊聊,要去地下确认一下情况,还要找些愿意追随我一起放野的人,嗯……还有准备行李。去藏书阁记录卷宗文献…还有更早之前的那些私事…。”
“你说我先去做哪个好?”
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发现要做的事情还真多。
上述那些还是他想做的,并不包括少族长这个职位本身该干的。
而且他还想去一下卦宗。
掰着手指数了数自己回来后有多少事要做,张北摇摇头,总觉得自己这些天不是在叹气,就是在叹气的路上。
张瑞乙迟疑了一下,没出声,张北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指望他回答。
“先找昭姐报道吧。”顺便把张瑞竹和寸骨带回来。
他蹲门口这么久都没见张寸骨出来,对方必然是在张瑞竹那边当混子。
但不巧,走到办公区,张北只看到自己两名追随者,没见到张正昭。
张瑞竹还正在负责核算财务,一旁还有张六六,看样子是被拉了壮丁。
那些一叠叠的文件,张北随便一看都能看见不少有兔子章的财物款项。
有这段时间车沟村、董家坝和比赛的各项开支与收入,也有张北手下那两个公司的。
“少族长。”
见张北进门,不止张瑞竹和张六六,屋内一群人立即起身向张北行礼示意。
张北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干活,向张六六打了招呼后便看向张瑞竹:
“昭姐呢?”
“你现在出得来吗?”
张瑞竹迟疑了一会,从桌子抽屉中递出一份名单,道:
“正在清点交付异事司阵亡战士遗物留存以及功勋转移,这些天死的人多,短时间内要转移核对的人数量不少。”
“还需两个小时。”
张家处理的遗物并不算是所有,只是训练和大比这段时间内,暂时留存保管的那部分。
只是区域到底在张家,异事司不好介入,也就只能张家自己来清扫打包,等人认领了。
但对于张家而言,与异事司合作一事本就是以张北个人倾向为主导,在很多老辈人眼中,它基本等于张北自己想要扶持的外界新分家。
所以这些后事现在也就大半都落在了追随他的张瑞竹身上。
功勋则是异事司学着张家做任务的机制,在内部同样生成了一套功勋兑换机制,里面许多物品源头是各大势力,其中也就包括张家。
还有一部分就是张家自己的私活,好歹张问红也是副司长,这些人等于从自家过了一遍手,当然要物尽其用。
可现在,这些人突然死了,张家也不至于故意昧掉曾经那些功劳当不存在,所以也需要单独结算,换成其他东西让认领者自己选。
“那你先干,先把这急事处理了再说。”
说完,张北看着张瑞竹点头回位,继续熟练敲键盘,也没走,干脆坐在旁边帮对方糊文件袋封条。
这些文件袋里就是那些牺牲者经历、遗书等东西归成的文档,短期内事太多,张瑞竹还没来得及封。
“寸骨去哪了?”
“在族地清理副阁。”也就是族长住的那栋楼周围那一圈小楼。
对哦,外村没人了,自己肯定也是要回族地睡觉的。
张北顿时想起自己要是回族地睡觉,还得先回楼疯狂扫地的事,心情越发不美丽。
自家大部分人现在都搬回了族地,董家坝只留有像张瑞竹这样还需要对外交流或者帮助培训的族人在这,他想不回去住也不方便。
一边在心中暗搓搓纠结,张北一边把能在短时间内做的,不需要询问做法的简单杂活都做完。
在他身后,张六六和张瑞乙互看一眼,低头跟着开始干活。
眼见时间才过了几十分钟,他也没敢贸然插手其他更复杂的事,自觉起身,道:
“孤幼堂是不是搬回去了?但负责异事司那边干训班的应该都还在吧?我去那边看看,你做完来找我。”
张瑞竹歉意点头。
再度出门时,张六六迅速跟了上来。
看张六六跟着走,张北脚步顿时慢了些,略侧身看向他:
“听说你这半年做了不少任务,族里已经在重新核定你安排位置了,你想过去哪吗?”
他已经知道张六六是想攒功劳等着他之后正式招亲卫,但亲卫多是身份,不是职务。
“离您最近的护卫。”
张瑞环现在其实就是这个职务,他来得早做任务猛,又是第一个提出的,想调岗很容易。
再之后,纵然护卫不可能是一个,张六六也只能和其他人一起争剩下的。
“……那得再等些时候,如果我放野结果好,回来之后应该就可以真正召些人到身边帮忙了。”
到那个时候,他的少族长之路,才是真正开始。
张六六点头,再度拱手下拜:“您一定满载而归,无人出其二。”
表情原本有些严肃,听到这句张北也忍不住笑了下:“当然,这是必须的。”
“我看卷宗时,无意听到说,你做任务挺有自己一套,任务结果八成以上都是完美,还挺传奇的,正好去异事司那还有段路,你说给我听听?”
哪里是无意听到的,其实是张北自己主动托张寸骨和张瑞竹留意打听的。
张瑞乙眼角余光再度扫向张六六,自从他被族内派遣为跟在张北背后的暗卫,已经许多次从张北口中听到“张六六”这个名字。
但见面,今天确实是第一次。
张六六注意到了这暗处的视线,他淡淡瞥去,两人目光再度有了无数次交汇。
暗中的官司,张北还不知道。
他听着张六六一路讲故事,很快就到了村口。
那附近最大的一套四进宅院,就是异事司如今来进修的人员的培训学校。
这地方门口守着的人不少,见到张北目光和令牌,纷纷行礼避退。
随着大门打开,原本在外界听不到的讲书声顿时传进张北耳朵:
“修行有很多种方式。虽然可以统一称其为:改造自身,但在我们看来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两个入门类别。
一种我们称受箓:
仙人扶我顶,结发授长生。
通过外力,如高人、奇物、异种,作为最初的工具媒介,用以凝结天地符文或吸纳天地异气,让力量得以为自己使用。典型的比如道家符箓体系、关外的出马仙体系,还有异事司现在正在研究的科技储存体系和符文体系等。
一种我们称化生。通过天地、功法各种方式秘诀打磨自身,让原本的身心脱去既往对环境的适应,发生新的改变,再将之壮大。
就像传说中的修仙体系,较近的古武体系。我们目前的《基础内功第4版》也可以归类为化生。”
“目前而言没有发现这两类之间有什么明显的高下区别,都一样可以修炼。但也有区别。除非天资极高者,受箓体系的种种修炼方法力量变现的速度大多比化生体系要快上许多……同时相应的,由于受箓体系前中期多极为依赖外力,对敌方法可能会相对受限,也较之化生体系更容易出现肉体本身相对更脆弱的问题……”
张北蹲在讲堂后方听半天,扭头看向张六六:
“讲课的这位是谁?”居然能说这么细致!而不是丢一本书让他们自己背!!!
张六六为难一摇头。
他也是听到张北马上要放野的风声后,刚赶回,不知道族内是怎么安排的。
“是一位叫张东景的。”
张北回头,看见后方本就有点扑簌簌声音的墙头上,冯建业居然从另一边翻了过来!
“……。”
没时间细想张东景是谁,张北下意识道:
“冯司长,你不是应该还在接受调查吗?”
冯建业面色不边,只是一抹哀色一闪而逝:“是的,事情没结束,我不能回中央,只能在楚省等上面来人,接受他们调查。来这是因为异事司需要给那些烈士家属一个交代。”
“……。”
张北无言看着沉重肃穆的冯建业,顿时又想起来对方在湘楚交界那座鬼域上的惊天大局,一时甚至看不透对方此刻这副神色到底是真还是假。
做贼似的看向四周,确认都在上课,外面也没其他人,张北立刻揽着冯建业再度翻墙。
顺着麒麟一号提示,他把人拉进一间无人静室。
让张瑞乙和张六六在门口守门,静室内,两人相对而坐。
张北对冯建业之前的回答只信了一半。光是道歉的话,他们哪里可能会在刚才哪个场合碰见?
“我就直问了,你忽然过来,是想做什么?找我?”
“有这方面考虑吧。找你聊聊近况是必要的,一边拉进关系,一边研讨未来。”
冯建业淡笑了下,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点看不出来诸如什么心狠手辣、任人唯亲、口蜜腹剑、冷血无情。
这些词不是张北起的,是他异事司论坛和密聊上看到的——
——
虽然异事司成功把那座被命名为“长缨秘境”收归囊中,可代价太过惨烈,这座鬼域前后进了290多人,原本可能被困被抓因此失踪死亡的民众更是难以统计,却只回来17人,外加257名被救回的幸运儿。
但被救回的民众对于众多上位者而言,只是最轻描淡写微不足道的一环,不论是过程还是战果,它牵扯的所牵涉到的其他事物之多、范围之广令人咋舌。
就比如这个鬼域本身,它那半独立于世界之外、拥有自己规则的特性价值已然牵动太多人的心神。
可以说,这次事件带来的影响仅仅只是一个开端,犹如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后泛起的涟漪,正逐渐扩散开来。
就连原本备受瞩目的长白山科考直播活动,也因为此次事件的冲击而黯然失色。
原本渐渐升温、吸引众多观众目光的直播,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热度和关注。
与此相关的话题在独属于这个圈子的网络上迅速冷却,仿佛从未存在过。
反倒是关于对冯建业的声讨,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沸沸扬扬。
很多人认为,尽管下达让各个小队赴险送死这种残酷指令的罪魁祸首是楚省异事司内部的奸细或叛徒,但在后续的营救行动中,冯建业宁愿牺牲更多人的性命来确保鬼域的完整性,这样的决策实在是过于冷酷也要保住鬼域完整的行为也太过冷血功利。
张北虽然只是寥寥看了两篇相关帖子,却也旁观的分明——
这样无数人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大概率是有人想借此把冯建业彻底拉下马。
任由空气凝固了会,他没太掩饰的叹气:
“那,聊聊吧。”
“你去过鬼域中心那几片吗?成山的死人,成片的血。鬼域构架之初那里本来还有一个林场、一个私人坟场、一个养殖场。现在都没了。”
惊讶,又似乎并不意外的听张北说起才发生的那件事,冯建业点头:
“去过了,我实地考察了每一寸,土地用途规划也是我亲自完成。用兵如泥,现在能因此获得一个完全受异事司操控的完整鬼域,作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基地,一切伤亡自然都是值得的。你只是想问这个吗?”
面庞不自在的半斜向一侧,张北半撇着摆头:“那些异事司精锐,大多来历不凡,师友亲朋多不胜数,地位也大多都是最高那批。你在决定……拿下那个鬼域时,有想过代价和影响会这么大吗?”
如果说推波助澜拿下鬼域,又借此让人假死这件事本身对张家只是算不上有好处,对于冯建业本人来说那便更是吃力不讨好,稍有不慎,就会随之陪葬。
“你应该能想到吧?这件事之后,你就是一个有污点的政客,即使现在能依旧坐在异事司司长的位置上,得罪那么多人, 之后也基本不可能有未来了。”
心怀怨言的,追名逐利的,他们只要仰头,就能看到这个一意孤行的异事司司长,会忍不住想方设法将之遮蔽。
那个时候,你准备如何自处?
冯建业笑着摇头:
“你替我想的也太远了些。我是个比较理想化的人,我要的也从来不是个人的前途未来。”
他轻松道:
“爱兵如子,用兵如泥。在我决定代替少部分发话,替他们做决定,将他们作为筑城泥沙的时候,我自身自然也只是泥沙的一部分。”
张北没说话。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可能只不过是场面套话,但他知道冯建业这句话的可信度——那个末世未来中,对方就是如此做的。
否则一位部门最高领导人,是怎么都该有办法让自己活下去的。
“你说的轻巧。”张北摇头。
“那现在呢?你掀起这么大风浪,让整个异事司遭受这么大非议和损失,准备怎么全身而退?”
他翻动着手机,又对着冯建业晃了晃:
“我刚刚看了一下,今天刚下文件,你已经被停职调查了,这背后推波助澜的太多,你现在翻墙来找我,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真的只是看看你,再聊聊天。”
冯建业笑着摇头,很自然的说出了让张北很是无奈的话:
“你成长的很快,应该能想明白,这事不用我自己去找人,只要还有觉得我有用的,自然会保我。”
确实不用他找人,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张家都必须保他。
保下这个从建交之始, 就主动跟他们关系极为密切的,外人。
张北有点难以言喻的看着冯建业:“我能把这当成你的阳谋吗?”
冯建业摇头,又露出标准微笑:“不是阳谋,但我们确实是天然的坚固盟友,未来我和你也会是。”
“继续聊聊吧?”他笑容平易近人,没有一点作为司长的官威架子。
张北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其实没得选。
他确实可以强行让家族不保冯建业,但这并不符合他和家族本身的利益——焉知下一个掌权者会是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异事司对于他这个看上去一点不着调的张家继承人,也没得选。
真心与利益永远勾结,仿佛变质却依旧香醇的酒,保持着最为坚固稳定的生态。
冯建业这一次之所以会被动摇的这么厉害,很大部分也是因为在利益分配上有太多给了自家,导致其他人得不到满足的因素在内。
但即使如此,也不影响张北心里那一点隐隐约约的不爽:
“我觉得不是很想聊。”
“哈哈,还是觉得我算计了你们是吧?其实真的没有,谈不上的。我也确实是真心想长久和你做朋友,代表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身在集体之中,被代言才是宿命。如果想保持你们家的地位,这些迟早要学会习惯。”
张北无言以对,只能艰难承认对方说的这些全对。
但他依旧不准备就此被压一头,起码口头上稍微逆反一下:
“我大概猜到你在这非要找我聊是想做什么了,你发现我回家了,想我主动找族长,把捞你出来这事揽下来。是吧?”
事是必须要做的,但做事的人是谁,这个名分同样很重要。
冯建业笑着点头:“这件事能让你出面自然是最好的。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可以转述给你们族长,一起拿个主意。”
张北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我的人发现了一处应该是远古时代的新秘境,现在已经在里面呆了两个月,确认除了有一座还在休眠期的火山,其他环境都还算安全宜居。”
冯建业看着他,郑重道:“火山在休眠,未来也有办法延迟喷发,总比无相安全。我想把这个秘境置换给你们家,作为你们新的宅基地。你们把你们地下有问题的那片居住地让出来,借给我们看守研究。”
“空的新秘境?”张北重复一遍,着实惊讶起来:“你确定那是空的秘境吗?”
这种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特别是另一份未来可没这个东西出现。
异事司要是有这个地盘作为退路,未来怎么可能输的那么惨?
看张北如此怀疑,冯建业顿了顿,慎重道:
“只是基于现在的勘察手段来看,不能完全保证。你可以和家中商量一下,再派人去检查看看。”
“……”张北沉思了一会,冷不丁道:
“我需要弄一些军械。整套,新的,二十起步。另外给我一些最原始的軍工资料。”
“……嗯,我给你一个电话。”
…………
不知不觉跟冯建业聊了许多,再分别时,张北心事重重的走出院门。
看张瑞竹、张瑞六、张瑞乙,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张瑞环、张寸骨都在门外候着,他表情才松了松。
部下都在这干等他那就是资源浪费,张北开始点兵点将,挨个吩咐事:
“瑞竹,瑞乙调回我屋里的事,你跟那边报了吗?”
“是。”
见张瑞竹点头,他立刻看向张瑞乙:“好,你去找胜字辈问红,以我的名义请她带头发力,和异事司瑞字辈那些一起,在调查上出把力,做的不要太明显,只要能把冯建业暂时保在司长这个位置上就行,起码这几年,异事司司长绝对不能换人。”
“瑞环,你去外巡堂,点两个觉得可靠的人,照这个点位去找冯建业身边那个叫林有成的亲信,他年初和冯建业一起来拜过年,现在则是在负责看守异事司新发现的一座秘境。这个秘境异事司本身还不知道,暂时只在冯建业手中,他想给我们。”
“这事隐秘且蹊跷,去末日那次也从没听见过相关,你带人进去一定小心查探,看看那个秘境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是。”
“六六,你帮我去异事司,领一份20人的全套軍备,另外还要领十块核能电池,两百枚定位芯片,仿旧板基础教材教育连环画一套,一些特殊资料,还有一条軍犬。具体你只管去要就行,我已经和冯司长说好了。哦,对了,还需要你帮我跑一趟长白山,把那两只女鬼用封鬼罐给我带回来。放野的时候我要带走。”
这个世界鬼够多了,那两只还是哪来就回哪去的好。
“是。”
几人纷纷应下,却没急着走,纷纷若有所思的看着张北。
都是自己人,张北也没避着,看了眼身后没人的大门,理所当然道:
“我要准备放野了,你们应该也多少收到了些风声,这次族里准我带十名伙伴一同放野,年龄不能超过35,具体任务还没定,但是半年内就要出发,地点必然在战乱。整体难度估计不会低。你们各自回去都帮我想想适合同去的人员名单。”
这大概率就是除面前这些人以外,可以陪他一起成长的班底了。
“寸骨,你别往后面站,你也有事情,回去写一篇关于《苟道如何在乱世发扬光大》的策论给我,当然,你要有能推荐的,不超过35的靠谱老六让我随身携带,这件事也可以给那人做。”
张寸骨想也不想,仿佛刚刚那个脚步在逐渐后移的人不是自己,立刻拱手上前道:“首领放心,我这便回去斟酌润色。”
于是,一番吩咐下来,张北身前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只剩张瑞竹一人仍站他身边沉思。
猜测对方是在思考名单,张北也没急着问,而是道:“你这段时间可能还要再忙点,我手上那个安保公司和药品公司,需要抽出一些利润,买些能用的金银袁大头回来,高质量珠宝也需要一小批,能内缝藏下的那种,你应该明白我意思,看着准备。”
作为早就研究过族内放野且顺利通过的过来人,张瑞竹秒懂点头,开始打电话安排。
放野这种事,是没法动族库内物品的。
哪怕此刻是族长本人重新入场,也只会和其他人一样,只发一把武器,十几或几十两碎银,再允许带一个装一些干粮和最多两套衣物,有重量限制的小包袱。
其他嘛……有本事就自己发动自己关系偷偷弄到好东西,再想办法在随身衣物或包袱本身装饰上做手脚,除了那些确实没法获得任何外力支持的少年,稍微脑子活点的都会去各处找关系这么干。
为此还曾有人忍不住兵行险招,偷闯族库,但结局基本都是被抓。
张家抓作弊,但不禁作弊——他们的行事核心终究是不忌手段,各凭本事。
如果真能有人顶着张家族规和监审的高压,成功作弊,又或者像张寸骨那样发现漏洞成功绕开,那这本就是他们的本事。
从这点来说,张北这个首领前期优势极大——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再没哪个族人可以像他这样,放野前就有家族实权在手,能名正言顺与外界相同,能绕开家族势力,直接向兔子定制。
不过这次到底能不能用上这些……张北琢磨着自己头顶上的四位族长,说实在的,有些没底。
不过不影响提前准备,大不了就是出发时被扣下一部分。
想着,张北脚步一拐,去了兽园。
他想去看看张赫,对方没意外的话,应该还在董家坝饲育野兽的兽园工作。
——
“张赫。”
堪堪穿过兽园门口那被桃花树簇拥着的狭窄小径,张北刚张口呼喊人名,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猛然响起,震耳欲聋、响彻天际,滚滚惊雷一般瞬间将他的声音给彻底淹没:
“吼——!”
明明听声音不在面前,狂暴凶悍之气却已经随着吼声扑面而来。
张北顿时一愣。
想了好一会,他才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件事,扭头看向一旁正发消息的张瑞竹:
“我之前,是不是抽到过一只老虎?还交给张天光去养了?”
张瑞竹思考两秒,肯定点头:
“是,张天光四月前便申报过驯养完毕一事,已脱离该任务,前往北部地域卷阀体系下执行任务。”
张北顿觉特别遗憾——
他当初之所以非要张天光训老虎,其实就是想趁张天光训好交货的时候,缺德带冒烟的对着张天光阴阴一笑,叉腰嚣张道:
“哈哈哈哈哈,二侄子!你小子终于也有今天。你当初怎么训的小爷,小爷就怎么训回来!”
欸,结果一直没法回来,事又一多,给忘了。
不是说是野生虎王吗,张天光怎么训练得这么快,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就能忘了呢?
一路满怀遗憾,张北继续往里,很快看到一只叫声凄厉,形同黑豹大小的黑猫被另一只吊睛白虎死死扑咬在身下,毛发纷飞。
张北脚步一顿,正在打架的两只猫科野兽也是一顿。
“……。”
在两人默默盯视下,大白老虎体型忽然缩小,一个打滚溜到张北脚边,成了虎头虎脑的幼崽:
“嗷儿呜~!”
凡是进了麒麟池滚泥巴的野兽,会违反定律常识的变大小似乎成了它们的基操。
只是这老虎就算特像只猫在那撒娇,那叫声也是改不了一点儿,充其量能听出有点做作。
反倒是那只黑色真猫,缩小后弓着背,左缺一撮毛又缺一撮毛,看着好不凄惨,明明正愤怒的不断朝着白虎哈气,看着依旧弱势。
看了看脚下两只,张北又看向张瑞竹:
“……这里管事是谁?”
“天光走后,一直是张赫负责此地。”张瑞竹仔细又想了想,还是主动又多说了一句:“今日之事,尚且是第一次。”
那估摸着就是趁张赫不在,才干出来的这事。
所以,张赫去哪了?
张北拎起脚边看似极为乖巧老实的小白虎后脖颈,对着眼睛认真打量。
后者一双圆圆虎眼瞪的溜圆,只对视了半秒就迅速挪开,左顾右盼的,看上去茫然清澈又懵懂,大概是知道自己叫声遮不住,也只刚刚夹着粗嗓子嗷了一声,就再没喊过一句。
“这老虎……我拿走了,”
张北顺了两把粗韧却柔软的虎毛,一颠重量,道:
“改个名吧,叫储备粮。”
“储备粮。”
被摸得眼神迷离,手里老虎很识相的低嗷一声。
“嗯,就带走它了,放野装袋,就当我带去的储备粮。到时候如果找不到吃的,就吃它。”
储备粮眼睛瞬间瞪大。
它弱弱看眼张北,一抽鼻头,瞬间死了心,生无可恋继续蜷缩在张北手臂上,不动了。
这些直立猿,怎么一个比一个可怕?撒娇卖萌都不管用了……。
张瑞竹把另一只黑猫扔回笼子里关好,闻言也没把这事放眼里,点头:
“是,我现在去登记。”
在兽园里简单逛了一圈,见其他设施都是完好,只有猫笼虎笼破了口,张北也就没再多做停留。
此时已是日落西斜,一天即将过去。
只是刚回门口,就看张赫满头大汗的往兽园门口冲。
一见张北居然正带着张瑞竹从里面走出,顾不上惊愕,他迅速急刹车:
“……少族长!”
仰头看眼橙红一片的天空,张北抱着老虎,笑着摆手打招呼:“晚上好,张赫。”
身影逐渐与记忆相重叠,张赫忽然就放松了。
他挠头,笑了下,慢慢走近,才解释道:
“我听说你马上要放野了,以为你会先去孤幼堂……”所以他先去那里蹲点了,但没想到张北会先往他的兽园走。
说着,张赫摸向腰间口袋,那里有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
可话还没说完,另一道清脆声音从路旁桃花林中远远插来:
“首领!首领——!”
这声音对张北而言可太特别了,他立刻道:“瑞宁?”
“首领!我就知道你一定还记得我!”
顺着声音,个头堪堪够上一米三的张瑞宁终于从林中冲出,一把抱住张北大腿:
“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好想你啊!”
张北下意识扬起姨母笑,脸上还有些发烧。
这时她又道:“伯伯都问我好几次,你怎么还没回来了!”
张北一顿,干咳两声,不好意思道:
“哈哈……,实在是真的有点忙,不然早就回来了,你现在住我爸附近吗?”
“是啊,伯伯现在超厉害,也是孤幼堂教习了呢!”张瑞宁眨巴着眼睛,仰头期待看着张北:“您今天是跟伯伯一起住吗?”
“额,应该?”张北没留意到一旁张赫此刻什么表情,他又仰头看了看天色:“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应该会先去看看我爸。你这么晚了怎么还跑来这了?”
“因为首领在这啊,”张瑞宁立刻接话,一张纸被她轻拍向张北:“我听说您要去放野,需要人,首领,我想跟你一起去!”
她期待看向张北:
“我算上去年,就有十三了!个子矮!可以钻小洞,再小都可以,带我下斗很轻松方便的!”
听到后半句理由,张北原本想出声的拒绝顿时停在嘴边。
虽然总觉得张瑞宁年纪还是太小了些,但对方提的这个问题恰恰是他下意识忽视了的——
张家为什么让几乎所有内族人都要练缩骨功?
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应付各种复杂地况。
但有些地坑裂隙实在太小,自然需要带一个身形灵活可以缩骨的小孩才能达成目标。
至于他自己这样已经成年的,净身高一米八五,穿鞋能到一米八六、一米八七的大高个。
就算减肌减到极限又如何,再怎么苦练缩骨,再怎么扭曲骨骼,也必然是不可能达到和小孩一样的效果的。
单纯下墓道他都得缩头缩脑,憋屈的不像样。
所以……似乎,真得带一个足够矮的。
但性别……。
张北看了看张瑞宁,有些为难,还是想都带同性,这样不容易出意外。
一旁张赫完全插不上话,看看张瑞宁,又看看正陷入沉思的张北,心中隐隐有些不妙。
他几度欲言又止,却又投鼠忌器于对方明显正在思考,不好打断。
这时,似乎小姑娘感受到了一旁张赫这个大人的目光,终于貌似不经意间的瞟了眼他,隐隐间,似乎带着两分挑衅。
张赫:“!”
他凝重看向这个一开始没太被他放心上的小姑娘,心中暗骂自己大意。
也就是这时,张瑞宁继续开口:“首领,你再看看这个嘛,这是我特意写下来的,我觉得很有潜力的同伴!他们现在都在孤幼堂等着呢!随时都可以跟你一起磨合哦!”
张赫看着张瑞宁,一把握紧口袋里的纸。
张瑞竹瞟了眼张赫,又瞟眼隐约带些洋洋得意的小不点,默默站一旁围观,没插手这似乎早有恩怨的眉眼官司。
张北回过神,见纸上用簪花小楷极为细致的写着一个个人名和对方所擅长的能力性格、身高体重,有点感动。
对方搜集整理这些东西,必然花费了很久时间。
“谢谢瑞宁,这东西对我确实很有用,我今晚回去会仔细斟酌的,明天我就去孤幼堂。”
他再度看了眼已经暗下的天空,也放弃了这时候找张赫叙旧。
“现在天色也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张瑞宁遗憾摇头:“我接了巡夜的任务,一会儿还要绕着村子走三圈呢!不能直接跟着首领你一起回去了。”
“不过首领可以先去我家看看我弟弟。”她说着抱怨道:“他明明今天才赶回来,明天又要走了!……下一次再见,得过年了吧?”
……哈哈,那是被朕支走的。
张六六一直忙于做任务攒功劳当自己亲卫,今天难得回来一趟,还被自己立刻又支了出去……忽然感觉自己这事做的,似乎有点不地道。
张北略心虚笑,很快点头:“那我先去你家坐会,跟瑞六说说话,一会儿等你回来我们再细聊放野的事。”
说着,他再度向张赫摆手:“今天天色晚了,改天有空我再找你。”
“嗯嗯,首领再见~。”
拿最欢快清脆的声音送走张北,眼见旁边只剩张赫一人,张瑞宁表情骤然冷漠。
“很奇怪对吧?为什么我要挡你的路?”
张瑞宁仰头,乜了眼张赫,危险冷哼:
“我和我弟的位置,你也配。”
就这还敢挡我弟的路,再给老娘滚去私底下练个百八十年去吧!
上次当着首领面蛐蛐她弟的事她还没算完账呢!
“……。”张赫眯起眼,同样危险看去。
两人对立而站,身体本能微微前倾,眼神交汇时仿佛有电光火石在其间闪烁。
明明这一大一小身高差距悬殊,看似毫不对等,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忽然,一阵微风突破了桃林的防线。
“呼……。”
树叶落了。
………………
“嘶……,我怎么感觉刚才有点怪怪的?”
如水的宁静月光照不进神农架森林那密不透风的阴暗原始,但这不影响有人穿林回家。
曾经的张北自己应该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夜色赶路,通勤穿山,就为了回家的这一天。
路上,他想着之前的见面,道:“张赫今天怪安静的。”
张瑞竹扫了眼四周那随着夜色,逐渐泛起的薄雾,不动声色道:
“兴许是天色太晚,看上去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和张赫之间真要细究,除了那点利益交换,更多也只有旧怨,不落井下石便已经是情分,绝不可能相帮,现在自然也不可能为了张赫得罪张瑞宁等人。
所以张北问什么,他答什么。
“是吧?我感觉是有点这样。”张北想了想道:“是不是他也准备了什么东西,结果发现跟瑞宁的重复了,一时不好意思拿?”
他记得张赫搜集这些情报的能力也挺强来着,而且回想起来,对方刚才看自己时似乎也有想去拿什么的动作,但他当时注意力不在那,不能很肯定。
张瑞竹点头,中肯道:
“应是如此,您要放野,对我们都是大事,都会有所准备。”
闻言,张北略不好意思一挠头。
“那你也准备了名单?”
“有,还另有一些想法。”张瑞竹说着交给张北一枚U盘,道:“若无意外,首领回去后,能用的绝不止十人。”
张北眼睛亮了亮,忍不住笑道:“这次你跟我想一块去了!那里可是乱世,光完成任务算什么,手里本钱这么大,起码也该驱除鞑虏保一方太平才对!”
占山为王!暴打死鬼!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张瑞竹默了默。
他瞬间明白,首领真正想用想做的,跟他一开始想用想做的,绝不可能是一回事。
但他没点破,依旧顺着点头:
“是,我也认为,对下斗这类三教九流的下等事大不必占据太多心思,那边形势危险复杂,此次放野情况又极为特殊,我猜族中必然会将基本的生存范围扩大,最后交给首领的任务,更可能与收拢族人、护驾维稳这类内容相关。”
“因而准备特定史实资料更多,皆是只要步入社会,总能找到合适插入节点,暗中推波助澜,以小改大,图谋改命。”
“改命?”张北重复了这个词。
“是,改命。”张瑞竹点头,凝重道:“于此界,我族之事仅是故事,笑言畅谈也无碍,但于那头……我族衰亡让路显然已成大势。想要久活,必须改命。”
“想破这死局,我想的最可能的破法便是,以顺为逆,化整为零暗裹于大势之中,用大势破大势,倒逼天道,自行反复。”
再度沉默好一会,张北明白了张瑞竹意思:
“就像……,用绪帝杀慈喜。”
“但又比这更难。”
慈喜不杀也没多少年活头,说来说去两个也都是任上正统,就算自相残杀也只能损耗他们自己的国运,对真正的大势其实没那么大影响。
但张家……大概已经跟那个死在牢中的自己一样,早已天命既定,难容于世。
瞬间想起往事,张北沉默。
张瑞竹点头:“是。”
“但天意不能言,一旦诉诸于口,反易遭反噬,形成新定数。但能于此界重活反思,等同有机会重造天时地利人和。”
张北冷静点头,接话:“机会只有一次,没可能再重来,所以我们得在去之前思量好情况,再针对性执行。”
反正不管怎么做,也不会比最初那全死光的结果更坏了。
“这事光我们两个做不了,明天早上你先陪我去卦宗走一趟,如果没问题,下午再去孤幼堂。”
继续赶路的路上,张北想了许多,还草草想过为什么那边天命那么顽固,在这边的现代世界打击诡异势力改变未来的种种行为却感觉不算那么难,但也只是各种纷杂的脑内念头,没有实体的相关行动。
直到某一时刻,张北脚步踏过某一条无形的界限。
煌煌灯火巍巍高楼顷刻入眼,再度走入他的世界。
张北停下脚步,驻足远望向那座黑而亮的楼。
要是不出意外,这楼也是他未来一辈子的家。
张瑞竹见状,随之停下,静静等待少族长回神。
一会后,张瑞竹忽然听见张北冷不丁道:
“我其实一直都还挺感激系统给了这个机会。虽然它一直嫌恶我。”
“你说,因果之中的百果有因,会在这存在吗?”
沉思了一会,张瑞竹摇头:
“不知。我只能确定,家族绝不会无视它的一切。但应该不会让我们再插手。”
“……是啊,你说的对。”
张北忽然有些惆怅:“毕竟我们最多算小猫,他们才是真老猫。”
………………下面是新加内容……………………
系统可不管什么小猫老猫,在它眼里只有它自己亲自挑的“好猫”。
同从前在张北那爱答不理的样子不同,它此刻仍在兴致勃勃跟就差入户的新宿主聊自己曾经的光辉历史以及历代宿主到底有多离谱。
此刻正对张瑞翟的就是它在某时间第四任宿主:
【你说他多神经?非要他手下各个满一百忠诚值,不满就排挤挑刺!真当他是宇宙中心天地唯一,人家不要有自己妻儿老小啊!幸好有英明机智的我,劳心劳力挨个检测异常,不断升级日志功能和忠诚检测功能,又引进奴隶制度,这才防住了那些背叛刺杀想脱离的。】
【可谁能想到他还能更离谱】
这神经病宿主见手下忠诚度满了,还要搞什么极限实验,又睡人家妻儿又把人家当狗训,我都说了他这样一点会出大问题,人家满忠诚也是人啊!他非不听,真以为有我的系统版面在手,可以检测所有人忠诚度就万事无忧了,看人家越忠诚就越欺负!我还是没防住,忽然就有一天晚上,满忠诚的自杀了,剩下全员背叛,院子里的杂役和他妻妾联合,把那位宿主砍成了肉泥!肉泥!】
【呜呜呜……就这样,我所有努力瞬间白费,所有人都脱离了家族,还一直搜魂想找我位置,把我也挫骨扬灰!害我连一个家族人员都找不到!不仅任务失败,还受到家族崩溃的反噬,降成了2级系统呜呜呜……。】
【最后就是我重点要骂的第一位宿主了!】
【那时我还是高贵的四级系统,可以选择那种众仙云集一步登天的高等世界,但没想到那个世界太大,力量包容性太强,很多大地方势力的屏障我根本进不去,时间长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作为机缘,到了一个中低等世家的那个宿主手里。】
【可谁想到!那宿主就是一个多情的叉烧!明明在我支持下家族已经开始欣欣向荣了,他非觉得族内都太清楚太没挑战性,不仅不听我要低调发育的建议,又懒又馋还好色,竟然还把我当成了攻略系统使,放下家族不管,要去外界找刺激!!】
【最后果然出了意外,提前惹上了那里的顶尖势力,连跑都来不及,一洲之地都成了烟粉,我直接残了,掉到了下面世界……】
【所以啊宿主,你知道我到底多惨了吗?】
张瑞翟点头:
“嗯,历经11位主人,艰难万险,依旧无法功德圆满。”
如果这个自称系统的存在所言不虚,它在绑定自家之前,没有一次完成过它自己的任务,每一次都是家族还没登顶就分裂崩溃,最严重的两次还直接对它的本体造成了严重破坏,让它一路降级。
张瑞翟敛眸,心中幽潭止不住的泛起一圈圈微痕,可更深处,谁也看不清。
系统靠得近,检测到了这点不起眼的情绪波动。
发现只有波动没有心理想法,以为对方是被它的凄惨所触动,它激动之下顿时哭嚎的更大声:
这次任务再失败,它真会要噶。
所以在被张北一道灵魂体带走后,它曾无比怨愤。
好在,它挺过来了!
【呜呜呜……我真是太惨了呜呜呜,所以这次我痛定思痛,一定要找一个家风严明,族规多又流传时间长,族内力量还极为凝聚,世界地位顶尖的大世家,再从里面挑一个成熟老练,责任感重,勤勤恳恳心有家族的事业脑宿主,扶持他上位!】
“确定完这个目标,再搜索就正好就找到了我们?”
【……那倒不算,我们家很厉害,但是世界是末法世界,起点还是有点低的,当时我拼着消散的风险,拿全部力量开启了最大程度的时空检索后,一开始找到的确实不是我们家。】
【但是在确定坐标,开启时空穿梭时,出了一点点意外,遇到了乱流,等我重新锚定时,忽然听到了哭声。】
“哭音?”张瑞翟发出疑问。
【对,对啊,就是哭音。】
系统其实也不能很确定,那声音其实也不是人类通常定义里的哭声,而且哪个神经病会在时空乱流里哭啊?
但它还是如此肯定回答。因为它在那瞬间捕捉到的那抹模糊信息指向的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这个。
【我没检测清那声音怎么出来的,那时只检测到我被不明力量攻击,然后就意外穿梭到了我们家在的那个原世界。】
【好在,结果是好的!我们家完美符合所有成功家族具备的特质,再加上宿主你的领导,我们这一次任务必然会成功的!】
张瑞翟沉默了一会,点头:“嗯。”
他看向下方通明古楼。
即使已是黑夜,那犹如火光衬托的楼顶依旧耀眼。
………………
“累死了,可终于到家了。”
看着门楼处,手提灯笼,站姿标准的张寸骨,张北着实是松了口气。
随着黑沉厚重的雕花大门在身后徐徐关闭,他身形瞬间为之一松。
关门了!不怕丢形象了!
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甩脱外套丢给张寸骨,张北大步往一旁偏房走:
“楼里没人,肯定一层灰,我今晚先睡旁边,明天有空再收拾!”
张寸骨默了两秒,在他耳边轻声:“这段时日,曾有族长在楼中暂歇。”
张北脚步一顿,余光暗示:……现在呢?
张寸骨默默点颌。
“……。”
脚尖朝向再度一转,张北老实走入中楼。
走过一楼、二楼、三楼,张北最后在顶楼外围廊道中看见了正撑栏下望的张正昭。
对方背对着他,双手分开撑于栏杆之上,黝黑长发带着些微水汽垂落而下。
明明是极年轻的背影,却见不到分毫青春少女气息,相反,从那游刃有余的笔挺脊梁和大气姿态之中,莫名而突兀的岁月沉淀之感格外清晰。
张北看半天,忽然只想起一句话:凤凰栖梧桐。
融合了繁华,又独立于喧嚣之外。
“昭姐。”
他走到张正昭旁边,跟着看向下方族地。
听到呼喊,人影微微侧头,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又收回。
族人回归数量已达到数千,下方的族地也早已不再是开始那般幽暗沉寂。
无数盏明灯高悬于鳞次栉比的建筑旁,可以清晰照见有外巡堂人安静穿梭在街道,有工坊升起袅袅烟气,训练广场处更是依旧满员,无人离开。一切依旧安静,也充满人气。
“家中最近还好吧?”
“嗯。”张正昭调子淡淡的,应了一声。
可听到这个字,张北忽然就感觉到,张正昭或许其实,也很累。
“这段时间辛苦啦。”
张正昭不由扭头,又看了眼张北。
张北没读出来这眼神的意思,但见对方再度扭头,也就没细究:
“地下呢?地下最近情况怎么样?我好久没看到地下的相关情况了。”
之前是因为没空,后来是因为系统钻空子半解绑,遗留在他身上的那些功能缺少了相关的自动检索程序,需要自己进入到实地才能了解并记录。
“……,”张正昭忽然沉思了好一会。
“他们,做了什么?”冲着这态度,张北隐约感觉兔子在自家干了件大事。
“下去看,你就明白了。”
她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古怪。
看来是不方便在外言说的事,张北压下好奇,点头:
“我安排好放野准备后,就下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就是前几天那个鬼域,昭姐你应该知道吧?是用了那个替身毫毛在里面吧?”
“嗯。”
“冯建业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家有这个东西的?”张北不相信自家会主动对异事司提出这玩意。
“是在他们人手中异变的。”
大概是猜到了张北好奇,张正昭主动解释了下里面的原因:
“那两枚替身卵,可以获得的替身毫毛数量,与气运量成正比。”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这两枚卵就被放置进了友谊鼎中。
放置初衷是为了蹭联盟起誓时的国家气运,自然也会考虑到被这群国家精挑细选的天之骄子们误当奖励抽走的可能。
所以这两蛋还特意被伪装成装饰品,牢牢黏在了鼎壁。
可事情就是如此凑巧:
张家把奖品设置成抽取模式的另一个初衷是为了用同样看气运的强化晶帮助强化,所以才有了以许愿石(强化晶)为抽奖凭证,抽奖前要将之投掷许愿显化气运的纯属故弄玄虚的流程。
偏偏异事司第一个上台抽奖的状元郎,他投入强化晶时,一次直接扔了三枚进去,其中一枚好死不死的,直接撞到了并挨着的两枚复活卵的中间,晶体直接嵌在了那。
卵中蛋液从中流出,淌到了鼎底。
而另两枚落到鼎内,成功将之变异。
一开始张家不知道这件事,只通过麒麟一号的物品检测确定巨鼎强化成功,发现这鼎居然多了空间功能,就干脆把奖励全部通过系统转移了进去。
直到这位第一名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黏?”,然后从鼎中取出奖品的那一瞬间,手和物品中沾满了黑色毫毛……。
等第一批五十人全部领完奖励后,自家也有让人尝试伸手捞出一些,但能取出的毫毛数量极少,只有一两根,也不敢将鼎内清理一遍,干脆继续保持这种‘薛定谔’状态。
张北扶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件事。
算了,反正不是坏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鼎中情况已经发生改变,自成空间。而我们只能确定那两枚卵的卵壳还在鼎壁,但是不敢取出,底部流有多少蛋液不知道,替身毫毛数量全看抽奖人取出奖励时能带出多少?”
张正昭则淡定一点头,毕竟这事对她早就是过去式:“损有余补不足,需要借他们取出,就必须有所余留,给以交代。”
事后虽然借口是自家药猴办事不力,才在鼎内留下毫毛,并及时让所有沾到毛的人和物品全部过了一遍水,保证将毫毛全部收回,但事关气运,不能做绝,可以少给,但不能不给。
难怪这么大气的给异事司前百名一人一复活,还包了人造鬼域所有有生辰八字及名字记录人员的小命,原来本就是这群人凭本事(气运)捞的。
“这个第一名到底是谁?那他最后拿到了什么物品?”
“一共六件,第一次三件是一只飞凤金钗,一枚山鬼花钱,一盒子弹。”
“第二次是一根御兽电圈,一把代表进入一次外围书阁机会的钥匙,一本锻体功法。”
“单纯的锻体功法书?这东西虽然也有用,但书本身依旧是白级啊……他岂不是六件奖品全是白级??”
这运气,比自己还离谱!黄博这个排名垫底的貌似东西都比这位第一强!
张北刚移开的手忍不住又遮住了眼:
“他的气运别不是全用在恰到好处同时砸裂两枚蛋和那鼎上了?还是说老天生怕他死了,拿我们当梯子给这人搭台呢?”
张正昭没说话,只是继续道:“这人道号观景,进异事司后俗名:苏为。”
如果把第一名失手敲碎阴阳卵后带出数百根毫毛和成功强化巨鼎各种非凡功能的事算上,这位是毫无疑问的欧皇,气运之子。
可如果把这些都去掉……对方可谓是非酋到家了。
除了一本需要长久习练才能见效的炼体诀和一次翻两个小时书的机会,其他东西也就对普通人有点用,对这种天才精英来说,着实太过鸡肋。
见张正昭介绍完就彻底闭嘴,没再下说的意思,张北下意识伸手想抓头发,又硬生生止住,转而去扶栏杆:
“这种……到底是借了气运,还截留了那么多……我们要不要另行补偿一下啊?”
“补了,别人一次,他两次。剩下归异事司补偿。”
也就是,其他抽奖人可以复活一次,这位主可以在张家复活两次……,确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捞到。
张北低头翻了翻异事司后台。
发现这位主确实也够命硬,虽然没进人造鬼域这个大坑,领的任务也是极为凶险的江中水鬼,这件事同样存在幕后黑手,但这人不仅躲过了对方追杀,还将之反杀,活着回来了。
再看对方经历;什么幼时父母双亡被道士领养,结果道士师父是修行有成的道派大佬;什么下山碰见妖邪害人无意将之降服,获得被救的公子哥小弟崇拜‘’再顺理成章被招揽进异事司,之后一路装逼解决麻烦获得上司看重;以草根身份在训练营成为公敌却能打脸二代;做任务获得队友倾心却一根筋;不被人看好,大比却一路逆袭成了第一……。
张北看半天,感觉自己在看现实版逆袭爽文。
“昭姐,你应该见过这位第一吧?他是什么样的人?”
张正昭想了想,回忆了一会道:“喜怒形于色,还行。”
听到这个评价,张北眨了眨眼,反倒越发有兴趣。
但在看到对方目前因为过度透支而筋骨俱断,正昏迷住院的消息记录,又歇了去围观的心思。
“我看记录里,他还卖了一个药方给负责药企的张济川,不然让张济川以他自己的名义,送些药过去?”
这人再主角也主角的有限,起码这次重伤如果没人帮,他下次就是带伤上战场了。
“嗯,这些小事,不必同我商议。”
“这不是你就在我旁边嘛,肯定要和你讨论啊。”张北嘿嘿一笑:“你现在可是我族长呢!”
张正昭扭头,默默看向张北。
张北被看的有点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
“复活卵这事我大概明白了,具体复活过程是在地下吧?到时候我下去时一起看看。放野的时候……我应该会悄悄带两根走防止意外。可以吗?”
“可以,但经过仔细查验,这个复活有限制,用它进行第二次复活后,第三次会复活失效彻底死亡,其他复活道具也同样对使用者无效,包括我们。”
也就是说,多了也没用,每个人最好都只用一次,越晚用越好,对于张家人本身更是最好不用。
张北点头表示明白:“放野而已,再危险我也肯定能一命通关的,这东西绝不会用在我身上。”
不然他这个未来族长脸往哪搁?对关哥也没法交代。
他留两根,只是想防止那时候可能出现些他不想看见的悲剧。
“说起来,昭姐你当初放野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事吧?”
张北好奇看向她:“我听巍哥说,你放野时也是乱世,曾遇到过被活埋,最后从万人坑里爬出来的。”
“他跟你说了这个?”
张正昭看了眼有点不明所以的张北,看向远方山林阴影,淡淡道: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在那死境中,我是牺牲所有人,吃妹妹尸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