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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员们都不期待的一场游戏

10

金珉锡（望着手表）：EXO内部第一届传话游戏。一、二、三，开始！

张艺兴（对着边伯贤的耳朵吹风）：辣椒炒肉……

边伯贤：暂停暂停，太痒了！我没听清楚！

金珉锡：那再来一次。

张艺兴（捂着嘴巴说）：辣椒炒肉。

边伯贤：我还是没有听清楚！

张艺兴（生气）：辣椒炒肉！

边伯贤：诶哟，慢点~

金珉锡：你只是在占便宜吧。

 

11

边伯贤（对着都暻秀）：拉椒焯肉！

（都暻秀静静地望着边伯贤）

（边伯贤自信地望了回去）

金珉锡：你要再听一遍吗？

都暻秀：虽然我大概能知道是什么，但是我还想听他再说一遍。

边伯贤：拉椒焯又！

都暻秀：好了。

金珉锡：离正确答案更进一步了吗？

都暻秀：完全没有。

 

12

都暻秀：辣椒炒肉。

金俊勉（皱着眉）：啊，难道是……

金珉锡：不可以私下交谈。

金俊勉：不需要交谈。我大概也知道说的是什么。

金珉锡：哦？

金俊勉（摸下巴）：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据最后一个音节和艺兴的癖好就能推断出……

金珉锡：没要你分析，快点往下传。

 

13

金俊勉：是“辣椒炒肉”。

金钟仁：啊？

金俊勉：辣椒炒肉。

（金钟仁无辜地望着金俊勉）

金俊勉（以手为铲开始比划）：辣椒炒肉啊！就是艺兴最喜欢的那个，那个……知道了吗？艺兴最喜欢的，这个这个。

金钟仁（看着金俊勉跳了半天，摸摸脑袋）：……哦。

金珉锡：可以了吗？

金钟仁：哦。

金珉锡：那就传给下一位。

金钟仁（对着吴世勋说）：艺兴哥最喜欢的……深夜起舞……

 

14

吴世勋：是中文吗？

金钟仁：应该是……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俊勉哥说的韩文我也没听懂。

金珉锡：诶！再提醒一遍，不要私下里讲话。

吴世勋：我要求再听一遍。

金钟仁（一字一顿）：深、夜、起、舞。

吴世勋（跟着念了一遍）：深、耶、鸡、舞？

金钟仁（点头）：一模一样。

 

15

吴世勋（默念）：深耶鸡舞、深也鸡舞、深也鸡呜……

朴灿烈：好了好了，快说。

吴世勋（清清嗓子，小声道）：深也鸡呜……

朴灿烈：我没听清啊。

吴世勋（越来越害羞）：什也鸡呜……

朴灿烈（茫然）：什么啊？

吴世勋：啊呀！就是那个……

金珉锡：那边的exo，别在私下里讲话啊。

朴灿烈（伸出食指）：最后一遍，我就听最后一遍。

（吴世勋深呼吸）

吴世勋（自信地）：什噎鸡舞！

 

16

朴灿烈：什么鸡的。

金钟大（茫然）：啊？

朴灿烈（眼神没有丝毫犹豫）：就是“什么鸡的”。

金钟大：你说的是地球语言吗？

朴灿烈：是中文啊。

金珉锡：喂！都说了不要私下交谈了！

（金钟大手足无措地望了望金珉锡，远处的张艺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金钟大：灿烈，你再说一遍……

朴灿烈：什么鸡的。

 

17

金钟大：果然还是因为语言的关系吧？中文太难了！

边伯贤：哦，开始推卸责任了哦。

张艺兴：那就用韩文吧，从钟大那边传过来。

金珉锡：行，那就再来吧。EXO内部第二届传话游戏。一、二、三，开始！

金钟大（忍着笑对朴灿烈低语）：……

朴灿烈：噗！

 

18

朴灿烈（捂着嘴对准吴世勋的耳朵）：……

吴世勋（立马笑出声，手指轻轻指了一下金钟大）：真的？

（朴灿烈点头，把吴世勋往前推）

吴世勋（一边笑一边对金钟仁说）：……

（金钟仁笑倒在吴世勋身上）

金俊勉：快点啊。

金钟仁（模模糊糊）：……

金俊勉：再说一遍？

金钟仁（模模糊糊）：……

金俊勉（无奈笑笑，然后面对都暻秀说）：……

都暻秀（背过身去对边伯贤重复）：……

边伯贤：嗯？

都暻秀（又说了一遍）：……

边伯贤（露出了然的笑，然后转过身来凑到张艺兴耳边）：쥐라기。

张艺兴（睁大眼睛）：嗯？什么？

边伯贤：쥐라기！（侏罗纪）

01

朴灿烈（指着前方一个女生）：哥，你看……

张艺兴：嗯？我们的粉丝吗。

朴灿烈：哥你没有点别的感觉吗？

张艺兴（淡然）：太瘦了吧。

边伯贤（突然转身）：锵锵！其实是我哦！

张艺兴（超兴奋）：喔喔！是伯贤啊！你看，是伯贤啊！灿烈你快看！

朴灿烈：……我早知道了。

 

02

边伯贤（指着前方一个女生）：哥，你看她！

张艺兴：呀，是谁，你认识吗？

边伯贤：我勉强算是认识哦。

张艺兴（好奇）：她好高啊，是谁？我难道也认识吗？她好像在等人……我们要不要去问问她……

朴灿烈（突然转身）：啊哈！其实是我哦！

张艺兴：……

朴灿烈：……

边伯贤：效果不太好呢。

 

03

张艺兴：嗯？灿烈？喂灿烈，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张艺兴（疑惑）：怎么不理我……

张艺兴（上前掰过对方的肩膀）：喂，灿烈！你……

朴宥拉：왜?（怎么了？）

张艺兴：……

张艺兴（生气）：你不要玩了啊！为什么这次这么逼真啊！

朴宥拉：왜?？？（怎么了？？？）

 

04

边伯贤：想看暻秀穿裙子的人举手。

（朴灿烈的手在举起前被都暻秀扭断了）

朴灿烈：嗷！

（张艺兴忍着笑，想举又不敢举）

边伯贤：好的，算上钟仁的话就有三票了呢。

都暻秀：毫无意义的三票。

张艺兴：那么多少票是有意义的？

都暻秀：多少票都是没有意义的。

 

05

朴灿烈：如果暻秀不抵抗的话，穿女装也不好玩。比起说我们想看暻秀穿裙子，比如说我们热衷于看暻秀为了不穿裙子而作出的抗争。

边伯贤：对，如果让俊勉哥穿就……

金俊勉：啊？我穿过啊。

边伯贤：我知道，所以说……

金俊勉：还要看吗？

边伯贤：干嘛那么积极啊你！喂，快来人啊，这个队长真是好奇怪啊！

 

06

吴世勋：要么猜拳，谁输了谁穿。

边伯贤：我都穿过那么多次了，这次就旁观吧。

朴灿烈：我也是。

金俊勉（浅笑）：啊，这种游戏真是……

边伯贤：别让俊勉哥玩。禁止俊勉，禁止。

金俊勉：你对我有意见吗？

金珉锡：我可不玩。

金钟大：真是奇怪。要是做别的还行，裙子也太奇怪了。

（都暻秀：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参与）

金钟仁：那么现在就剩下……

（大家看着张艺兴）

张艺兴（突然很激动）：男人怎么可以穿裙子啊！

 

07

朴灿烈（指着边伯贤）：你被男性驱逐了。

边伯贤：你也是好吗。

吴世勋（摇头）：唉，你们真是……

朴灿烈：要么你穿吧，世勋。

吴世勋：穿什么？

朴灿烈：裙子。

吴世勋：裙子是什么？

朴灿烈：女装！

吴世勋：女装是什么哦？

朴灿烈：你傻了吗。

吴世勋：我听不懂韩语哦。

 

08

金俊勉：要不然谁赢了谁穿女装。

边伯贤：那就不会出现胜者的。

金俊勉：赢的人可以休假。

（大家都一愣）

金俊勉：穿着女装休假。

经纪人：我说过这种话了吗？

 

09

（最后大家让经纪人穿了女装）

边伯贤（苦口婆心）：妈妈怀孕又生产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大家都要爱自己的母亲。

朴灿烈（跟着抹眼泪）：嗯嗯。

金俊勉：看着这样的场景我无法想起我的母亲。

张艺兴（笑得躺到了地上）：……

金珉锡：早知道经纪人也会被强迫穿女装……

金钟大（笑着）：你们真的好过分啊。

经纪人：笑我的人，以后娶的老婆就是我这样的。

（一片鸦雀无声）

都暻秀：我没笑。

经纪人：所以你没老婆。

19

这段时间朴灿烈并非是不愿去寻张艺兴，反而是他每天都觉得自己陷入相思乡里，对人念念不忘。但是朴灿烈又自知，若是连这点冲动也压不下去，那么他的确太让人失望。

至此朴灿烈有了些许无名的自信。他当然知道张艺兴爱他。朴灿烈握着笔，忍不住笑起来。是啊，谁不爱他呢？朴灿烈都知道。他只要看见张艺兴那双欲说还休的眼睛，就明白对方在期待自己的吻……可他难道要吻下去吗？不能吻。一是张艺兴并不清楚自己的心，二是朴灿烈绝不能逼迫对方。

好比他是一只兔子，饿得只知啃了窝边草，忽地见前方一只甜果，大家都猜它是吃还是不吃？我们已知兔子饿了，又知晓这果子极甜极诱人，则结局已定。可若是中间有人冲突来劝兔子下嘴，胆小的他反而犹豫不决，认为果子里决有毒，倒是会将结果推翻。

“所以不能急……”朴灿烈难耐地咬着笔帽。

下课铃响，交卷。

朴灿烈猛地抬起头，这才恍惚想起自己还身处考试中。他赶紧再翻翻卷子，所幸没有漏题，便大方递出去，吐了口气走出考场。有人来搭话，又有三两同学围着他聊着学校里的事，朴灿烈都不想听。他心里还装着兔子，滚烫的心脏仿佛就是那颗甜香的果实。

忽地有人问：“谁的手机响了？”

几人都摇头。便有一只手去提醒朴灿烈：“灿烈，想什么呢？”

“怎么了？”朴灿烈揉揉眼睛。

“手机。是你的手机吧。”

“哦。”朴灿烈淡然去摸，只瞥了一眼，却是霎时露出了复杂的面容。

朴灿烈一面接起电话，一面向朋友们摆手，独自向前走去。

“喂？”

那边没有声响，朴灿烈确认一眼手机，后又开口：“喂，钟黛？”

“别走了。”

朴灿烈停下，向右边望去。一个亭亭玉立的女生站在树旁，把手机放回提包里，然后点着一步步向朴灿烈走来。

“有空吗？”

朴灿烈点头：“嗯。”

“我不知道这样找你是不是不太好。没别的意思，就是路过你们学校，觉得应该和你打个招呼。”钟黛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我们放假……所以回来一趟。明天就走了。”

朴灿烈左右都显得别扭，时而摸摸脑袋，不久又手抄裤袋，装作一副无事人的模样。

“嗯，好啊。哦不是……我是说，见个面挺好的。很久没见你了。”

钟黛也语塞，不停以鞋跟撵路面，倒是再也想不出什么说辞了。

“你现在什么专业啊……”

“金、咳，金融那方面……”

“哦。”

“那你去了……”

“转学了。现在在瑞士……”钟黛又捏扯自己的耳垂，“不是我想去的，我妈妈让我去的。”

“这样……瑞士也不错。不错的。”

朴灿烈低着头，尴尬极了便抬眼去瞧女孩儿。钟黛也随他一样，抬眼去寻对方。两人视线一相撞，便轰然喷出许多过往回忆，顷刻间便只剩下欢声笑语，甚至将刚刚的凝固也拿来取乐。钟黛掩着嘴，故作正经道：“好僵硬啊你！以前你不是很会说话的吗？怎么变成这种呆瓜啦！”朴灿烈也回道：“你才是呢。我以为你出国了，至少也会变得更加成熟一点吧。没想到还是像个小女孩儿似的。怎么，你难道连个白人男朋友也没有吗？”

钟黛一愣：“别说这种话。”

恰巧刚才那一群人找着了朴灿烈，更是看见了钟黛，便都如走兽般围来，纷纷要开两人玩笑。朴灿烈耐不得被人如此看笑话，便连忙对钟黛说：“我们去喝点东西，边喝边说吧！”

钟黛也迷迷糊糊地答应他：“哦……好、好的！”

于是他们同时抓住对方的手一齐向校门口奔去，好似这几年离别岁月悄然无痕，朴灿烈与钟黛仍是最相好的恋人。

 

 

吴世勋将张艺兴的眼睛围起，送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才故作惊喜地将手抽开。张艺兴被风吹得两眼发干，只得小心用手向前挡了些，然后才望见湖泊中央独立的江心洲。

“好看吗？”

张艺兴瞧了又瞧，始终有些不可置信：“你喜欢吗？”

吴世勋见状便赌气般地瞪着张艺兴，直瞪到张艺兴连忙解释。

“好看是好看，但我没有想到你喜欢这么淡雅的景色。”张艺兴抱紧两手，“况且天冷，又黑……”

吴世勋不以为意，一身单薄也丝毫不显难堪模样。“我喜欢这里啊。”他往前走，轻轻将手搭在冰一般的石栏上，“多好看。就它一只小岛点了灯，越是冷越是黑就越好看。”

“我真的没想到……”

张艺兴笑着摇头。

“那你以为自己要去哪里？”

张艺兴望了吴世勋一眼：“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

“我以为你又要去夜店或者是很热闹的地方……所以你说来公园的时候，我根本不信。我以为你又要骗我。”

吴世勋伸手拽了张艺兴一把，将人扯到自己面前：“什么叫我又骗你，我难道骗过你吗？”

“这……”张艺兴也对自己皱眉，“好像……”

“我带你来看风景，你却给我扣帽子。”吴世勋趁机指责。

张艺兴被他这一番巧语说得只会苦笑。吴世勋当然没骗他，只是每每邀请都说得简洁，给了张艺兴些许期待，又不去允诺。若说骗，当然不叫骗……可若不是骗，那么张艺兴又要怎么去定义自己的失望呢？莫非是他本自作多情，而事实就不该在富家公子身上留有期许？

“对不起，又是我的错。”张艺兴随他一齐靠在栏杆上，“你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来。”

吴世勋低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了一袋皱缩的烟盒。

“你抽烟？”

“嗯。也是偶尔抽。”

张艺兴好心提醒道：“对身体不好，可以的话还是别这样吧。”

“可是嘴巴好无聊。”吴世勋嘟囔着抱怨。

张艺兴笑他像个孩子：“不是还有我吗？”

吴世勋听了，便微微侧过脸来，轻悄地看着张艺兴。也不知道是这一番话哪里使他有了兴趣，吴世勋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点了一二滴水光，隐约泛在修长的睫毛下，那眼神好似意外得了好处的幼兽，既小心翼翼，又满怀憧憬。“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吴世勋问。

“我是说，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这样嘴巴就不会闲着了。”张艺兴解释。

于是吴世勋弯腰，用嘴唇在对方脸颊上蹭了一下。“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吴世勋解释。

张艺兴退了一步，盯着吴世勋看了许久：“乱说。”

然后吴世勋又举起烟盒：“那我能抽烟吗？”

“随你吧。”

“嗯……还是不要好了。”吴世勋把烟又装回口袋里，“我不是那么喜欢抽烟，第一次的时候还呛着自己了。特别难受。”

吴世勋往前走。张艺兴思考一会儿，也追上去，跟在他身边。

“那你怎么还随身带着？”

“以防万一。有的时候会故意和自己过不去，到后来也习惯了……”

“世勋，”张艺兴问他，“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不是说了吗，想让你看看。”

张艺兴往前跑了一步，转头看着吴世勋：“那为什么是我呢？”

他这句话里，好似不单单只问吴世勋今天的情况，而是合了之前在夜总会的时候，吴世勋向他搭讪的理由。张艺兴太好奇了，大概是他永远都不懂自己对于这些人到底有何吸引力。而这微妙的缘分，当时的吴世勋又怎么总结得出呢？

“因为我喜欢你啊。”吴世勋对他笑，“喜欢你才叫你出来的。你不喜欢我吗？”

张艺兴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敷衍我……”

吴世勋望着天空：“好冷啊。”

“想回去了吗？”

吴世勋点头：“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张艺兴小声抱怨。

“走吧。”吴世勋轻轻推着他，“我先送你回学校。”

“不用送，你也要早点回家。”张艺兴忙说。

“别计较了。”

最终吴世勋还是把张艺兴推上了自己的机车。这一次短暂的夜游，一可说是吴世勋对自己秘密基地的展示，一可说是吴世勋为拉拢张艺兴所流露的软弱的一面，一可说是吴世勋当真任性自由、小孩儿脾气，只是随意将张艺兴捎去的。而对于张艺兴而言，他又一次沦为了吴世勋的陪衬，在这个俊朗男孩儿的身边张艺兴总是应和着，倒还不曾说过一次主动的话。

而黑幕中的江心洲如一朵春花，盛开在凛冬寒夜里。

“等等，世勋。”张艺兴忽地叫停。

吴世勋将车开了一段距离才慢下来：“怎么了？”

张艺兴若有所思地望着后面：“……应该是我认错人了。接着走吧，世勋。”

“你看见谁了？”

朴灿烈驻足眺望：“不，果然是我认错了吧。他们怎么会……”

钟黛陪他看了一会儿：“是你喜欢的人吗？”

朴灿烈立即扭过脸来：“你还是那么敏锐！”

钟黛向他吐舌头。

“真好啊。交往了吗？”

“还没有呢。”朴灿烈推着钟黛往前走，“别说了，多害羞。”

“再看看嘛。”

朴灿烈不肯：“这里离我家很近，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你啊，一玩儿起来什么家教都没了……和以前一模一样。”

可惜钟黛还记着刚才的话题：“被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喂……”

“真的，我是说真的。”钟黛垂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我……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很贴心，也很细致。我遇见过的男生里……只有你是这样的。”忽然她又抬起头，“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挽留你的。我这么说……是不合适。”

朴灿烈笑了笑：“好了。”

“你别往心里去。”钟黛又往前走。她如一朵兰花般迈着脚步。

“钟黛。”

钟黛转过头来。

“你也是我遇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朴灿烈笑着说，“真的。”

可惜钟黛听后，只是眼圈一红，却不是感动的反应。她别过头，轻轻说：“我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18

吴世勋后来常对张艺兴发出邀约。第一回刚好是科目考的前两天，他本想拒绝，却又怕此举轻率，会使人心里不舒服，便只好硬着头皮赴约。那一晚，似乎整个酒吧里都是吴世勋的朋友。整整一晚上，张艺兴与他说不过五句话。

第二回因与第一回情况相似，于是张艺兴便借身体不适为由推辞。吴世勋什么也没说。

第三回恰是张艺兴最后一科目结束的下午。吴世勋不想之前那般只是发两行短信来，而是稍显郑重般地给张艺兴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像溺在水里，有种别样的诱惑力。吴世勋问道：“晚上有空吗？”

张艺兴与他已不再陌生：“嗯。”

“想出来吗？我去你学校接你。”

“世勋，你知道的，我不太适应那种环境……”张艺兴把背包抬上肩膀，“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出去聊聊音乐，这倒没问题。”

“那好啊，你出来和我聊音乐吧。”

张艺兴笑了一会儿：“你开玩笑吧。”

“我今天只叫了几个朋友吃饭。你可以认识一下。”吴世勋仍抛出诱饵，“我替你介绍。”

张艺兴已看清现实，只能苦笑摇头：“不用了。”

毕竟他也心知，如此一面之缘何以能使人记得自己？且他这般平庸身份，到宁愿不被那些人知道才好。不知顶多不记起；知了，哪敢猜别人心里想些什么？更何况他也有一个忌惮，那便是朴灿烈。虽然吴世勋实在聪明，从不对张艺兴解释太多，但张艺兴也明白他与朴灿烈之间的关系必定不普通。不然，又是什么人会随意将旁人的名字视为自己的假身份呢？

吴世勋略一沉思：“你今天晚上打算做什么？”

“……嗯，久违地休息一下吧。”

“怎么休息。”

张艺兴便乖巧地数：“打游戏，或者是写歌吧！”

“我休息的时候就喜欢和别人出去玩。”

“你平时工作辛苦嘛。”

吴世勋轻轻哼一声：“不是这个原因。”

张艺兴感到迷茫，路中央搔搔脑袋。而后他问：“世勋……你是希望我去吗？”

“不然我干什么要约你呢？”

“可是……”张艺兴刚想反驳，后又不免觉得自己如此说下去好似撒娇，便改口，“几点？”

这回，反倒是吴世勋那边略有不自信：“你答应了？”

“世勋不是想让我出去嘛。”

他显出孩子气：“那到时候你玩不尽兴，可别说是我的错。”

“好好。”

吴世勋从床上坐起，将抽了两口的香烟按倒在玻璃缸内，卷了两件单薄的衣服往浴室走。床上的女生睁开眼，又困倦地卷起身子，窝在被子中睡回去。“我七点去找你。”吴世勋挂了电话后，简单冲洗一番便擦得干干净净。他出去打开窗，任凉风滚滚。

“冷。”女孩儿翻了身，迷迷糊糊地抱怨道。

吴世勋坐去她身边：“起床吧。”

她长发掩面，倔强地摇头。

“我晚上叫人去玩，要不要一起。”吴世勋勾着对方的肩膀，如舔毛一般抚摸着她的后背。

“……你找别人去吧。”

吴世勋离她近些：“可我想和你一起去。”

直到这时，女孩儿才转过脸来，露出了一双猫一般的桃花眼。“寂寞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女孩儿伸出手，勾了吴世勋的下巴轻挠一指头，“点到为止。”

吴世勋亲了她的脸颊：“那我先走了。”

“对了，我最近都没看见白贤……”女孩勾着被子坐起来，“你今晚要和他去玩吗？”

“今晚不。”

“他有事吗？”

吴世勋笑了笑，没回答。他知道卞白贤和张艺兴相识，且亲密，当然没有打算让对方知道自己与张二人之间的联系。一是吴世勋还由着年少轻事，总妄想探得卞白贤的一点秘密，而张艺兴便是如此一个秘密的豁口；二则是吴世勋对张艺兴仍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情，当然行事该更加小心。

女孩儿见吴世勋不答，轻笑：“我一直觉得你不止喜欢女生……”

“你想说什么？”

“你对白贤……”

吴世勋摇头：“才不是。”

“我想他了。有时间叫上他，一起聚一聚吧。”女生建议。

吴世勋有意说：“我看你才是喜欢他。”

女生吐了舌头：“我可不敢，他家还有位厉害的大哥呢。”

“他大哥怎么了。”

“嗯……他大哥是个变态。”女孩儿细细笑起来，然后躲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说，“你可别说是我讲的呀！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可不好。”

吴世勋隔着被子将人揽来自己身边，如拨一只仓鼠似的，将娇小的女性团团裹进自己怀里：“你和他哥哥交往过？”

“没呢！”女孩子露出笑眼来，“是宥拉姐姐和我说的。”

“骗人。宥拉姐姐会和你说他是变态？”

“嘘，”女孩伸长脖子在吴世勋唇上一吻，“别问了，都不是什么好话。”说罢她便想走，却又被吴世勋勾了下巴，再次倒回他怀里。她扬起头，背对吴世勋迎上他的吻；吴世勋指尖拂过她嫩白的脖颈，点下女性柔软的躯体。两人又缠绵。

“他哥哥和宥拉姐姐是高中同学……”女孩儿轻轻眨着眼，遥遥望着天花板，两手难耐地揉自己肩自己的胸，“白贤他哥哥喜欢宥拉姐姐，但是却被拒绝了……嗯，啊……”

她咬着被子一角，小腹一缩，瞬间目光溃散开。

吴世勋从她双腿间抬起头来。

“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丑啊。”女生满足地笑，收了双腿又埋进了被子里，像条人鱼似的。吴世勋伸手去捉她，倒也只摸了鱼鳍一角。“你快走吧，晚上不是还有邀约么？”此时，小人鱼甚至还开始驱逐起了捕鱼人。

“你每次都是这样，说又不说完！”吴世勋微有赌气。

“那是为了下次我们仍有话题。”

少年不甘心，探过身要去多得一些鱼获：“那么，最后一吻。”

女孩儿点开了他的脑袋。

“去漱口吧。”

她隔空抛他一个吻。

 

 

临近七时，张艺兴于一种小心翼翼的状态里想起了朴灿烈。他在想自己会不会再遇见他，而遇见时又会说什么话？不得不承认，张艺兴的确对吴世勋的邀约有隐隐的期待。他一方面怕在吴世勋的聚会上看见朴灿烈；又在另一方面希望朴灿烈能如种种往常般从门口现身，救他于水火。

而朴灿烈倒也守诺。上一次别离时他曾发誓这段时间不再打扰，而后便果真不打扰，使得张艺兴清净得生了恐慌。可张艺兴又怎么能首先违信，凭了一腔孤独去寻朴灿烈的甜头呢？况且他至今仍不知要如何回应对方。但这每天逝去，都好似消磨去张艺兴的固执，继而再给朴灿烈加上分分筹码。好似答应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秋意薄凉，使张艺兴冷得倦了。

吴世勋说七点来接他，却是过了近一刻钟仍不出现。张艺兴只怕对方正驾着车来，便不敢以电话打扰，只得依旧呆站在风口，希求对方快些来，快些发现他。

“在等谁？”

张艺兴一惊。

他转过身去，后不免松下胸口的气，说：“世勋。”

吴世勋贴着张艺兴问：“等我吗？”

“那不然还是等谁，莫名其妙的……”张艺兴笑起来。

“你看上去不像在期待我。”

张艺兴赶他：“别乱猜了。”

“我突然改主意了。我不想去酒吧去夜店去KTV了。”吴世勋突然宣布。

张艺兴直瞪眼，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这小孩！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冷吗？可你突然又说不去，你气死我了吴世勋！”

“我和你单独约会，怎么样？”吴世勋又突然宣布。

张艺兴决定还是给他一拳，砸在人薄弱的胸膛上：“气死了，我不和你去！”

“去嘛。”吴世勋伸手，撒娇地在对方臂膀上磨蹭，“我想起了一个好地方，我经常待在那儿。而且那里也不吵。很安静。如果你喜欢以后也可以自己去。”

张艺兴本是生气，但又禁不住耳根软，听他多道了歉，便放松了态度，半信半疑地瞥了吴世勋一眼，说：“哪里？”

“嗯，一个公园。”

张艺兴作势要走：“我要回宿舍打游戏了。”

吴世勋笑着把人拉回来：“乖。”

“你可别叫我乖！”张艺兴男子汉气概出来，又擂了他一拳。哪知吴世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弯了腰，满脸痛苦。张艺兴吓得连忙去扶，却是仍扶不起对方。吴世勋委屈说：“你打我……”

“这，还不是因为你……算了算了，是我不好，你哪里不舒服。”

吴世勋软软说：“心里。”

“你该不会又在骗我吧？”张艺兴起了疑心。

于是吴世勋二话不说便蹲在了地上：“算了，你回去吧。我不要你和我出去玩了。”

张艺兴没辙，连连讨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原谅哥好不好……以后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你了，我的小吴祖宗！”

吴世勋听了，也不刻意掩饰，立马嘴角一扯露出了得意的笑。

“背我。”

张艺兴仍有不甘心，又不敢多说，只好背对着对方弯下腰来。吴世勋见状便立马跳上去，压得张艺兴踉跄好几下才稳住步子。张艺兴轻声骂他：“你就是一个小坏蛋。你是来消磨我的。”

“嗯？我就是。谁让你和我出去玩还想着别人呢？”吴世勋得意地晃腿，“把我背去停车场。走咯。”

张艺兴不再还嘴。

他本还撑着一肚子莫名与窝囊，却是听了吴世勋那一句无心的责难，顿时将种种负面情绪化成烟飘飞了！他当是第一时间想起了朴灿烈，因而怕，因而藏，因而暗爽，却不知对方心里的备选答案却是卞白贤。张艺兴与吴世勋，各自藏着以为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占了一部分事实，又疏离一部分事实。照他们心里这形象来画，便是一黑一白相错，好似模仿了太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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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汹涌的人潮中，张艺兴逆流挤去了后台：“吴先生！”

他拼得急，背包遭人刮下了后腰，只得一手抬起将包挽着臂间。周围人都没有张艺兴一般的热情，不少还是昏昏欲睡的模样，想必是刚刚的成功学讲座让他们大失所望了。且，虽说刚才的提问环节有想当大的热情，举手人数在大学讲座里可谓是少有的盛况，却是点起人来，问得都是一个样子：如何才能进您的公司？怕是艺术学府也不能全为艺术。

张艺兴好不容易到了后台，适才的演讲人吴总经理正在和校长谈着些社会人的话题。吴总经理看见张艺兴来了，笑笑，招手让他靠近些：“这就是刚才那个小孩。”他对校长说。

校长摆手：“我不打扰你们了。”

“等会儿一起去吃顿饭吧。”吴总经理转而望向张艺兴：“你今年多大了？”

“21了，今年大三。”张艺兴赶忙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吴经理点点头：“是么？我儿子比你小一点。”

“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张艺兴猴急地开口，“我现在已经很努力了，课业上不敢有一点疏漏，可我却不觉得自己有进步……我，我反倒还觉得自己退步了。我现在真的很迷茫。”

“刚刚我是用‘经验’两个字回答你的，你是还没有累积成熟。等时机到了，自然就有了方向。”

张艺兴苦着眉：“那要什么时候才到啊？”

吴经理笑起来：“我要是叫你忍着坚持下去呢，反而显得我像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演讲骗子。可年轻人总该迷茫，迷茫不是坏事。”

“不不不，您怎么会是骗子！”张艺兴连连摇头，“我刚刚听了您的经历，特别感动！您能凭自己的能力白手起家已经很厉害了……怎么会是骗子。”

他这般坦率，反而教如他父亲一样年纪的男人微有害羞。

“等你有一天进入社会往上爬，你会看见更多厉害的人。”吴经理拍拍张艺兴的肩膀，“可怕的是他们生下来便厉害。”

张艺兴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我有一点没说，其实我有今天，还是托了别人的举荐，成了老板的心腹……然后才有幸成了大公司旗下的一个分支，开始自己打拼。现在我看着你，总觉得和我年轻时候像……我年轻时候也急，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改变这个世界。”

张艺兴低下头：“我还远远不够。”

“我实在不愿意打击你的热情啊。只能劝你也继续努力了。”吴经理叹一口气。

“我会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怀疑我自己。”

张艺兴也叹一口气。

“你在大学里有不错的朋友吗？”吴经理突然问。

张艺兴想起了卞白贤：“啊，有的。”

“大学的朋友讲究的是‘人脉’两个字。你也别嫌我这个老人说出这种鸡贼的话来……等以后出社会需要帮助，你所积攒的人脉用处可就大了。”

这番话固然是出于好意，却仍旧让张艺兴心里不是滋味。他希望自己的友情是纯洁的。

“……那，您真的给您的孩子创造了很好的环境。”张艺兴略显低沉。

“不，我也亏欠他。”

“但至少……”

吴经理一谈及自己的孩子，少了几分自然，多了些许为人父母的窘迫。他也对张艺兴托心里话：“我以前也觉得，我为家庭打拼了这么多，给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创造了一个无忧的环境，我已经很成功了。但最近我反而越发不自信……我儿子只比你小一些，但是负担却不比你小。”

张艺兴努力想要理解吴经理话里的意思，附和道：“都有不容易吧。”

“他从小看着我工作，以至于现在也学着我早早便工作了。我怕我是剥夺了他的人生……”

“您的孩子有和您提过他的想法吗？”

吴经理与张艺兴边往外走边说：“他怎么会说呢，这个年纪的都挺倔的。你也能明白吧，因为我感觉你也是个倔强的小同学。来吧，他今天刚好也在，你们也聊聊。要是聊得来，你可得帮我打探一下。”

张艺兴便壮了胆，连连点头！他当然不愿意将卞白贤视为自己的一支“人脉”，却又不敢忽视大前辈嘴里“人脉”的作用，当下便生了些小心思，想着若是时运好，便将吴总经理的儿子培养成自己的人脉，岂不乐哉？且他已和小少爷们如卞白贤或是朴灿烈都有过交往，也不至于怯场，便更有自信！

然而当吴世勋转过头来时，张艺兴所有的心里建设瞬间崩溃。

“世勋，在做什么？”吴经理招手，“这是刚刚演讲时候一位小同学，比你大，你该叫声哥哥。”

吴世勋没叫他哥哥，安静的黑瞳静静打量张艺兴的脸。

张艺兴吓得冒冷汗，又不能任这气氛尴尬，只好僵硬伸出手主动说：“您、您好……”

吴经理大笑：“他就是一个毛头小子！你用不着对他那么尊敬。”

“什么时候回家？”吴世勋越过了张艺兴，问他父亲。

张艺兴抿抿唇，收手站在原地。陪同吴世勋聊天的几个男孩散去，都往张艺兴身上留了目光。吴经理说：“晚上要和黄校长去吃饭，你陪我吗？”

吴世勋摇头：“我不去了。”

“有空的话你也要多和校长这类的人物交往。那你不去吃饭，你去做什么？回家吗？”

正当张艺兴已想转身默默离去的时候，吴世勋挽过他的手。

“我和他聊聊。”

吴经理这才拍脑袋，想起了张艺兴的存在：“对对，你和他聊聊吧。你没上大学，自然也没有大学朋友……这个小同学很有想法的。”

“那我们也去吃饭。”吴世勋这才看着张艺兴，“带我去你们的食堂看看吧。”

与张艺兴在夜总会初见他时那低调的黑色私服不同，吴世勋今天要显得张扬不羁些。具体细节张艺兴早已记不清一个大概，只懂那日吴世勋冷极了，却又因他这般冷，却莫名生出了一丝温情——这便是张艺兴所有的记忆。若不是吴世勋开始时表现得漠然，那么他随后的示好说不定不止不让张艺兴心生感激，反而还会使他排斥。真不知吴世勋这是聪明，还是专对张艺兴聪明。

后来张艺兴对这段历史做了一个假设：如果吴世勋不曾在夜总会见过他，那么吴世勋会不会那么冷淡？又会不会对张艺兴抛出自己的邀约呢？如果张艺兴也不曾在夜总会见过吴世勋，那么张艺兴会不会对他抱有畏惧？又会不会接受吴世勋的靠近呢？

只是历史之所以为历史，早已是排斥尽了一切“如果”与一切假设。当日的事实与前段时间的事实已不可避，张艺兴仍面对着要与自己的“客人”扮作友人逛学院这个大难题。

“对不起，我给你留了假名字。”吴世勋首先说。

张艺兴猛地抬起头：“啊，那、那个……”

“我真名叫吴世勋。不过你刚刚也知道了。你应该很了解我了。”吴世勋淡淡说。

“我不了解你。”

“嗯？”

张艺兴有些窘迫：“没什么。”

“你叫……张艺兴。对，张艺兴。”吴世勋又指了指自己，“吴世勋，记住了。”

张艺兴别开眼：“嗯……”

“你学什么的？”

“编曲。”

“我爸可不会编曲。他不仅不会，平常也不听歌。小时候我送了他一些音乐碟，在他生日那天。他嘴上说着感谢，其实后来一次也没听过。那些CD连包装都没拆。后来我就不送他东西了，反正他也没有意见。”

张艺兴忍不住说：“你爸爸应该是很珍惜你的礼物，所以才……”

“嗯？你很了解他？”

吴世勋将目光对上张艺兴的眼，使得后者略一沉顿。

“我只是觉得你爸爸是这样的人……他很爱他自己的家庭。”张艺兴鼓起勇气，“我能感受得到。”

吴世勋了然：“所以你才会在讲座结束以后还要来找他吗？”

张艺兴一时语塞。

“你出身就有基础，所以很难体会你爸爸白手起家时的心情吧……”

吴世勋不置可否：“你说得有点道理。”

张艺兴给自己鼓劲：“那么……你还想去食堂吗？”

“不用了。”吴世勋摆手，“我和朋友们说好了，晚上和他们出去。只是我爸向来不待见我在外面玩，所以才会借你说个谎。”

张艺兴蓦然生出些失落的情绪。可他又不允许自己表露出来，便强装淡定：“哦，是吗。”

“而且你在我身边也觉得很难受吧。”

这可给张艺兴扣了一个大帽子。他只得连连反驳：“不、不是……”

“没事的。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刚看见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吴世勋难得笑了，嘴角牵起一道弧，“我不是多嘴的人，你可以放心。”

张艺兴点头：“谢谢。”

“能给我你的手机号吗？”吴世勋拿出手机，分明是不给对方一点回绝的余地。张艺兴完全被人带着走，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唯一的手机号交代了。

随后他包里的手机便开始震动。张艺兴慌慌张张打开拉链。

“这是我常用的号码，和上次的不一样。有事的话可以拨这个。”吴世勋敏捷地将张艺兴放进了电话簿联系人里。

张艺兴一慢，抬起了他疑惑的眸子：“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呢……”

毕竟这已离开了夜总会，张艺兴这个“人脉”对于吴世勋来说可没有一点用处。

吴世勋看着他笑。

“只是我想再见你而已。你可以选择忽略我、无视我。这都可以，又不是强买强卖那个道理。”

张艺兴满心复杂，脑子里无暇思考吴世勋话里深意，只凭着对那点“人脉”的追求说：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想和你再聊聊。”

02

已为人父母的各位，肯定希望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心目中最为优秀的人物——且不论其是勇敢的、温柔的还是机敏的。金钟仁妈妈同样也有此愿望，她满心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变得坚强。只是金钟仁这个孩子天生敏感，且内心柔软，若想要达到自己母亲的心愿，怕是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好比在小学一年级的开学典礼上，金钟仁又哭了。

孩子哭泣的起因在大人眼里通常不足挂齿，可若是通过他们小小的心眼去观察，便可知道那是天崩地裂般的灾难！金钟仁此次就因老师单纯为了补足队形而将他排去了女生那一队，而遭受了一番幼小心灵的极大震颤。他不安地去望老师，希冀对方可以知晓自己的不满，可那年轻老师却只对他报以无谓的笑，还以为自己表现得既温柔；于是金钟仁又找同班的男孩子盼望能在同性中找寻一些亲近感，可他哪知男孩子只对身前后的人说话，将男女两队无形隔开，且也丝毫不看他，教金钟仁进退不得；这时金钟仁已怕极了，这晨会仍未开始，留给了怕生的小孩子们一段痛苦煎熬的时光。金钟仁呆呆站在原地，两腿绷直，不敢看一眼女生，可耳朵却躲不过，嗡嗡嗡闹进了许多小姑娘的笑闹声——而这嘈杂其中便有人似是在指摘他，尖利地问了一句：怎么会有男生在我们中间！

金钟仁哪敢回话？他抿紧双唇，小脸涨红。他只觉得自己在上学第一天就被所有同学和老师孤立了，为什么小孩子要上学呢！

可金钟仁又晃脑袋，使劲抹脸，不肯将委屈的泪水放闸：他还是将妈妈的嘱咐记在了心里。

突然有人拍了他一掌。

“喂。你怎么在女生那里啊？”

金钟仁吓得抬头，看见身边同样一个圆嘟嘟的男孩盯着自己。

那男生不顾忌地说：“你眼睛好红啊！”

“别、别……”金钟仁慌了，“不要说那么大声……”

“为什么不让我说？”张艺兴饶有兴趣看他，“喔，你是想哭了是吗？我爸爸说了，好多小朋友上学都不乖，他们不乖的时候就哭。”

金钟仁一愣，泪水盈满在眼眶内，摇摇晃晃，随时都要泼出来。

“我没有不乖……我，我没有！”金钟仁皱着眉头，分明一副战败的模样，却还结结巴巴地坚持，“我没有想哭，我没有不乖……你，你……”

“你不想哭，那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张艺兴状似小侦探，摸着下巴，忽然灵机一动：“对！我爸爸说了，得了红眼病的人眼睛就是红的……原来你有红眼病！”

“……病……”

小男生的动作向来极快。张艺兴在钻研通透后迅速记起了自己父亲曾交代过的措施，便高举起两只小手，大声喊：“老师！这个同学有红眼病！”

顷刻间，周围所有的小朋友和家长都将目光聚集在年幼的金钟仁身上！那一段段目光好像一把把刀，长短不一，却片片锋利，使得金钟仁仅仅须臾便猝然陷落入了地狱里。

老师赶过来，看看张艺兴，又看看金钟仁，问：“怎么了？谁不舒服？”

“他有红……”

“哇啊——！”

金钟仁放声大哭，也再不肯待在原地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摇摇晃晃地往自己妈妈的方向跑，跑得那样急，又不看路，磕磕绊绊又歪歪扭扭，豆大的眼泪如落珠般洒了一路。不管是女生，还是病，他都不要自己被区别对待！金钟仁当知自己是个健康的小男生，可有人质疑他，他又不会说，又气又急又委屈，倒是只晓得哭了。只是当金钟仁透过厚重的眼泪去看这个世界时，又庆幸这视野模糊，使他可以不再关心是谁在欺负自己！于是金钟仁的眼泪里又有了短暂躲避后的欢欣放纵感，他一步一顿，扫开眼泪，然后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抱里。

“我没有，我没有……”金钟仁张着小嘴叫喊，攥着母亲的衣服领不肯松手。

金钟仁妈妈并不知道自己儿子经历了什么。只晓得他又爆发了一顿委屈，继而如醉汉一般朝自己跑来寻求安慰。她叹气。“钟仁，不要哭了，这还是开学典礼呢……你一哭的话，所有小朋友都在看你了。多害羞。”说罢，金钟仁妈妈便将他往外推，“乖孩子，快回到队伍里。”

金钟仁被自己妈妈送了一段距离。可他一看见那黑压压的人，便怕得如发抖的小耗子，站着吸吸鼻子仍是忍不住，转身看着自己妈妈，口齿不清地哭着，好像是什么不愿意，又是什么想回家。

“快去吧，老师都来接你了。”金钟仁妈妈还是劝。

老师？那个人哪里是老师，分明是财狼虎豹，要将小孩子从家里叼走吃掉的！就是她认自己作女孩儿，就是她认为自己有病。金钟仁回头看见那个年轻女人的确来了，立马往前跑，举着双手再次朝自己母亲摇摇晃晃扑去，哭喊说：“不要！不要！”

“钟仁！”

金钟仁哭得卖力：“……我不，我不要哇……妈妈，妈哇，吗哇，哇哇……”

金钟仁妈妈咬牙，一狠心，将自己儿子打横抱起来。

正当金钟仁以为自己终于得救，终于可以离开这炼狱的时候，终于能重回自己温馨的小家的时候——他被自己最喜欢的的妈妈亲手交接给了那个年轻女老师。

在这绝望的气氛里，所有家长的笑声、所有小孩的窃窃私语，所有老师的责难，都比不上站在原地、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妈妈要来的更为冲击。这短短一段路走得极为漫长，金钟仁恍惚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灵魂……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分不清脸上是眼里还是鼻涕亦或是口水……他只觉鼻腔已有窒息感，头脑发烫，四肢绵软无力，好似真的病了。

年轻老师看金钟仁哭到脱力不再哭，便将虚脱的他放在地上，让其站在自己身边，再给小孩儿擦鼻涕眼泪。女老师看着小朋友身上佩戴的校牌，迟钝地说：“我们的……我们的钟仁呐，不哭了，不哭了啊。”

金钟仁心如死灰地擤鼻涕。他觉得自己今天就要死去了。

女老师也是新人，不懂怎么照顾孩子，见金钟仁一直不回话便呆呆叫来张艺兴，问人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张艺兴本有一套说辞，可当他看着金钟仁那副靡态时，不禁一愣，继而有些不自信了。他低头说：“他，他好像生病了……”

“什么病？”

张艺兴嘟囔几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含糊其辞。

女老师不依不饶：“究竟是什么？”

被她一逼，张艺兴也倔强抬起头：“哭哭病！”

“哭哭病是什么……”女老师差点想笑。

张艺兴便指着金钟仁说：“你看他，他……老是哭！就是生病了……”

“怎么会，所有小孩子都是会哭的啊。”

张艺兴挺起胸，望着天边树梢，不敢看着女老师的眼睛：“我不哭！”

“你也会哭的啊，艺兴。所有小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哭……”

张艺兴皱皱鼻子：“我，我不哭……”

“老师都和你说了，所有小孩……”

张艺兴瞪着她，眼睛里已蒙上了一层水光，大声喊：“我就不哭！”

后来张艺兴究竟是哭了还是没有，各有说法。金钟仁妈妈回忆：当初把儿子送走后，怕自己心软，就一直不肯看，但是却听见了另外一个小孩的哭声，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叫“张艺兴”的孩子。

已至中年的女老师却说：应该是哭了，小孩子嘛，你说一句让他觉得委屈的话，就会哭……他肯定是哭了。

然而张艺兴却坚持：哪里算哭！我只不过是声音大了一点，在驳斥老师而已。小孩子的眼睛看上去不都是水灵灵的吗？

金钟仁倒是回望过去许久，才犹豫道：可能哭了，也可能没有哭……不过他看上去很坚强，像个小小男子汉。

他说完，又接着沉思去了。

这段回忆使已至成年的金钟仁搁浅在难以名状的忧郁中。他虽然已记不得那场景，却始终难丢弃根深于脑海中的情感痕迹。因此他始终记得年幼时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嘴硬的孩子，却早已忘了孩子的名字叫作张艺兴，正是此时在给自己端茶倒水的人了。

张艺兴端着一盘咖啡，送到金钟仁身边。

金钟仁翻看着会议资料，见手边多了一杯饮料，便抬手端了来。他瞧见是咖啡，眉头一皱，立马排斥道：“我不要喝咖啡。”

张艺兴一愣。他已准备了好几场早会议的茶水，从没有人像金钟仁这样主动表达过关于这方面的意见。

“那么我给你换一杯茶？”张艺兴建议道。

金钟仁撇嘴，仍旧不满意：“茶也好苦……”

“干脆——我给经理拿点奶糖加进咖啡里吧，这样就不苦了。”张艺兴抱着盘子说。

怎么说都不肯，金钟仁对着杯子生闷气。

“咖啡加什么东西都是咖啡……咖啡特别难喝。”

张艺兴无奈：“那经理你想喝什么？”

金钟仁抬起头，无辜地看他：“我想喝橙汁。”

“公司没有准备橙汁，如果你执意要喝，那么我就要花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哦！跑到公司外三百米的超市去买。”张艺兴强调，“这样的话，来回就要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很容易错过今天的早会议的。”

金钟仁了然：

“那你记得跑快点……”

02

“他是谁？”

胖子抬起眼，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他啊，大概是黑疤的‘女人’吧。”

朴灿烈一愣：“女人？”

“诶呀我的小少爷，就是做那种事的。”胖子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小指头，“你也别因为他长得漂亮就可怜他……做这种事的可不能漂亮么？灿烈啊，莫管那是男人还是女人了，金爷可都催你咯。”

朴灿烈又转过头去瞧，恰好对上张艺兴回眸。两人一前一后，分别进了上层包厢。

或许是他经验尚浅，即便有胖子提醒了，朴灿烈却仍对张艺兴念念不忘。他随几位长辈坐在包厢内，张艺兴便在外头等着，有菜来了，便恭敬捧进来，不说旁话，再轻声退下。怪也是怪朴灿烈盯人太紧，教包厢内的一众大小全给看清楚了人的意思。金老板微有责怪意思，半也有提醒朴灿烈的意思，就开口对黑疤说：“你今天带来的那个小兄弟，在外面等着也干渴，不如进来同我们一齐吃点东西？”

黑疤听了这话，眉毛一挑，不急着答反而先去看朴灿烈的反应。朴灿烈也乖，遭人引了就上勾，连忙说：“对呀，让他进来吧……不过他能进来吗？”

黑疤哼一声：“让他等着吧，他可会做下等工作了。”

朴灿烈不依不饶。

“他是黑叔你什么人？”

“给我工作的人，不然还能是什么？灿烈你问这么多，莫非是想和黑叔叔一起干了？”

朴灿烈一噎，不知如何回复，也终于知道这场饭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那份碗筷——他终究资质尚浅。

接着还是金老板说：“别逗他了。”

“娃娃家……”黑疤哼笑着。

这时又是一盘菜来。张艺兴轻轻推开门，接着捧着盘跪走进来。朴灿烈忙去接，这两人都抬头，目光交汇时，指尖也轻顶，只可惜暧昧拂过即逝如风卷残云后，张艺兴交了菜，便匆匆退出去，直至合上门的那一刻也不敢再看朴灿烈。朴灿烈那颗心充血得厉害，适才小小的挫折已被他丢得老远，心里全然是刚刚那个男人欲拒还迎的背影。

滞愣一二秒，朴灿烈才记起自己的任务，急转身摆好了菜，装作无事人。只是他一回来，便见着气氛显得怪异，似是刚才他出神的那些功夫，便闹了一场大架似的。朴灿烈小心看自己的金叔叔，小心揣摩一番，觉得那怒气肯定不指着自己，便道心宽些许。

黑疤男忽地抬酒杯：“金爷觉得不好……哼。”

“诶呀！”胖子连忙探出身来，“金爷也是觉得不妥当嘛，老黑你急什么？什么生意都能做，唯独要送命的得缓缓嘛……”

“行了。”金老板摆摆手。

于是胖子便挤眉弄眼：“听到没老黑，行了哟！”

听了这短暂几句，朴灿烈便恍然大悟：估计是刚刚金叔叔说了些话，惹得黑疤不满了。

“行了便行了！”黑疤一甩酒杯，“喝得我肚胀，唯独饭菜却没吃几口！我去解手了。”说罢，拂手离席。只是黑疤一出去，朴灿烈就听到几把拉扯的声音，接着便是踉跄脚步走远了。他微有担忧，担忧却又不便直接开门去看，只好闷在原位，只得在心里揣了只焦躁的兔子七上八下地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瘦子见黑疤男走远了，这才说话：“黑疤那家伙，太嚣张了！”

“说什么呢！”胖子急急呵止他，“可教人听见了不好的话。”

金老板沉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生意上的事吗？”朴灿烈捏紧手，问。

“如果灿烈你以后要了你爸的公司，大概也免不了和老黑交往。”胖子笑呵呵地说，“不过他这个人呐，有些倔脾气，有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便一定要……诶哟哟，在人背后可说不得这种话呢！”

胖子也是故弄玄虚，这“睚眦必报”四个字他已演得不知有多生动了，何苦还藏着这话不敢骂呢。

朴灿烈低着头，旋即又问：“金叔叔。”

“嗯？”

“这次让我来……”

“也是让你见见他。以后留个心眼。”金老板推上镜架，淡淡抿了口酒，感叹说，“我本以为包装得好，里面也该干净。谁知这酒空有精妙包装，却浑成如此泥泞模样。”

他这话说得隐晦，让朴灿烈好生品味了一会儿。而金老板身边那一胖一瘦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装明了，也学着感叹了一番，再夸说金老板的明智与好。这虚情假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也不结束，到让朴灿烈思念起了黑疤还在的时候。

“黑叔去得真久。”朴灿烈轻说。

胖子倒警惕，也说声：“是有点久。老黑这次来……我看见带了几个人。”

“认识吗？”

“不认识，看来都是新的。”

金老板叹了一口气：“他不信新人。既然是新的，就别怕他会做什么事了。灿烈，你若是在意的话，便去看看吧。”

朴灿烈略惊喜。

“可以吗？”

“去吧。”

金老板如同赶着自家小孩儿玩秋千似的。

然而朴灿烈却不管这意思是好是坏，别人当他小孩，他便也作小孩，得了应允就往外去，更别提其他了。只是如他所料，张艺兴果真已不再等候在外了。朴灿烈心里落下一截，转身关紧门，朝卫生间走去。期间他听见隐约一声怒骂，似是些粗痞话。而后便再无声音。

朴灿烈在一旁等了会儿，才走进卫生间里。

黑疤擦着他肩膀走过，明知是朴家的小少爷，也同样丝毫不屑，连声招呼都不打。朴灿烈回头看了黑疤男一眼，再往卫生间走，不意外看见张艺兴正对着镜子漱口。

张艺兴看见是朴灿烈来，脚步往旁挪了些位置。

“你叫什么名字？”

张艺兴轻轻问：“有什么事吗。”

“只是问问。”朴灿烈有些紧张地站在他旁边，尴尬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张艺兴。”

“哪个yi？”

“艺术的艺。”

朴灿烈赞美他：“很适合你。”

“我该回去了。”

“再等一下吧，我和你一起回去。”朴灿烈挽留。

张艺兴压低下巴：“有这个必要吗。”

“他们……他们都老了吧。”朴灿烈舔舔嘴唇，“只有我们年纪相当。应该……也比和他们在一起好玩些。是不是？”

“你是来玩的？”张艺兴这才抬起头。

朴灿烈嘀咕：“倒也不算……”

“能不能带我走。”张艺兴靠近朴灿烈一些，“你的话，也比他……”

朴灿烈不知道张艺兴话里为何，脱口便问：“你想去哪儿？”

“带我……”张艺兴如鲠在喉，“离开那个人……”

15

朴灿烈简单搓了些泡沫，不过十分钟左右，便冲干净了身体，急着要出来。

张艺兴借给他的衣服微微有些紧，不过稍许时间后，又显合身。朴灿烈一边套上从超市买来的内裤，心怕对方随时会反悔，将自己轰回家。朴灿烈会这么想并非因为张艺兴这个人善变，相反，在非黑即白的领域他总有一套铁一般的规则。只是一旦到了这灰色的领域，是可也是不可的时候，张艺兴便蓦地矮了半截，只道是好也是不好，总拿捏不准。

不过朴灿烈也心生侥幸：毕竟若是张艺兴真足够坚定，那么自己早就被拒之千里之外了。想到这，他可喜欢极了张艺兴的这份柔断，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恨张艺兴不能早些接纳自己。

这思想的拉扯使得朴灿烈有些心慌，于是他便不顾忌地张嘴便唤：“艺兴？”

略显急切的脚步声同回答一齐传来：“怎么了？”

张艺兴抱着一条毛巾等在外面，又问道：“我的衣服不合你身吗？”

朴灿烈便开门出来：“不会不会，很好。”

张艺兴看起来比前些时间里要温柔一些，他递上毛巾，要朴灿烈再擦擦头发。“明天你什么时候回家？”张艺兴同他一路走回宿舍，“和你爸妈说过了留宿吗？”

“你不用担心。”朴灿烈抹着头发说，“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就和你睡一晚上就好了。明天醒来就回去。”

张艺兴皱眉。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睡床上？那么窄……”

于是朴灿烈便扑上去抱住张艺兴的肩膀：“我很瘦的啊！我看……你也不胖，怎么就睡不下了？”

“别开玩笑了……”张艺兴叹了口气，掰不开对方的手，只好随他摇摇摆摆地晃。

“我以前有次和几个哥们儿出去玩，半夜车抛锚在了郊区，干脆凑合着在车里过了一夜。当时我能睡的地方还没有你这床一半大呢……你别总认为我在故意逗你。”朴灿烈将鼻尖轻轻点在张艺兴的头发上，“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对你说过什么话了？我喜欢你。”

张艺兴不敢抬头：“嗯……”

“幸亏你不是女孩儿，不然我就要想好多办法迂回着接近你了。”说完，朴灿烈竟很庆幸。

张艺兴忍不住开他玩笑：“如果我拒绝你，你就更省心了。”

“那不行！”朴灿烈立马勒紧对方，“我说了，你可以不用那么早给我回复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也不知道朴灿烈这句抱怨，是怨在对方违背了“不提前回应”这一条约定，还是怨在张艺兴心里竟还没有半分要接受自己的意思。他或许真是因为喜欢的是同性，便表现得更像他自己一些，遇事已不再考虑什么体面与否了——就全然凭自己的意思，耍些不入流的小脾气！

他这一套，若换做别人可能行不通，但偏偏他喜欢的是张艺兴，于是这小性子便忽地成了他的武器。而张艺兴虽说还留有些选择权，却又不自觉被人引了主导权去——难道说朴灿烈正是他的灰色地带，而使他行也不能动也不得？

只是谈及张艺兴的心里所想，却也如一杆不断波动的秤般。比如这一时，他因这现实生了退意，那么称上的“拒绝”那边便重三分，压得他心头生了层厚痂；可若是他因朴灿烈而又动了心，这秤便猛地晃——那么一时就再没有什么筹码了！什么都震了开去了飞了啊！这边零零散散不剩什么理由，那边同样也被抖开了所有把握，张艺兴这台心称都飘起来了，忘却了劳什子的权重纠纷，也再无法计算各面得失与否，只因为他想答应朴灿烈啊。

可这场波动终会休止，片刻后，又重新锁上筹码，比个高低上下……然而不久后，只要朴灿烈还在，波动又怎么会消失不再？

张艺兴愁到怕自己一夜白了发。

且当朴灿烈在狭小的宿舍床上自身后抱紧他的时候，张艺兴实乃陷入了一种无理的循环里。

“热……”

张艺兴把朴灿烈的手往旁拉。

“骗人。都快入冬了，怎么会热。”朴灿烈闷在张艺兴背后，固执道，“真的是位置不够，我是实在伸不开手脚，才会借你一点地方的……如果你也嫌挤，那么你也可以占我的位置。”

张艺兴叹了口气，挪过身来，面对着朴灿烈。这使得他们之间不得不分开了点距离。朴灿烈咽了口唾沫，以为对方又要责骂自己，却不料张艺兴只是转了个姿势，眼睛仍是闭着不看他。

“睡吧。”张艺兴轻声说。

朴灿烈看他入了迷：“……你，不热吗。”

张艺兴应了一声，又轻轻摇头。

“你说要跟我回宿舍，又说要和我挤在这一张小床上……现在我都答应你了，你也别抱怨了。”张艺兴如梦呓般开口。

朴灿烈望着昏暗光线下张艺兴那张安静而隐隐约约的眉眼，小心说：“我不抱怨啊。”

“嗯……”

若张艺兴仍背对朴灿烈，他兴许还有耍赖的余地。可一旦张艺兴因疲惫而变得坦然了，反而让朴灿烈手足无措。他两手收回自己腰侧，抱着自己，却不敢碰张艺兴，好似这一碰就能让张艺兴断然拒绝他一般。朴灿烈望着望着他那张脸，觉得心软，连带着呼吸也平了下来，只看着张艺兴，朴灿烈都能心生一种极为奇妙的平静感。

可他又察觉到自己的冲动，捺不下这股气，便以一种极为平静的姿态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朴灿烈伸脖子，贴上了张艺兴的唇。

饱满的双唇被朴灿烈压下去，又在须臾后开了一条缝，问人。

“你……”

朴灿烈不敢回答，垂下眼，挪回了原位，有如犯了错的小孩儿，静待大人的审判。

可张艺兴却不骂他。张艺兴只是又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睁开眼，稍稍转了胳膊，又睡了去。

“你在想什么呢？”

朴灿烈见对方如此，便大胆，伸手轻抚张艺兴的脸颊。

“没什么。”

朴灿烈还是问：“你不讨厌我吗？”

“为什么我要讨厌你？”

“我刚刚偷偷亲你了。”

“那是因为我给了你可趁之机……”说到这里，张艺兴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要比前两回都更加无奈。不知道他是在怨朴灿烈的攻势，还是怨自己的软弱。

朴灿烈用手指一遍遍地摩挲张艺兴的脸。他妥协：“我明天就回家，也不会再打扰你了。”说罢，他又补充，“只是这段时间而已……因为，期末考试。”

张艺兴轻轻应道：“嗯。”

“你愿意的话，寒假我可以陪你玩。”

“我大概没有那个时间可以玩。”

朴灿烈离他近了一点：“那就陪陪我吧。”

过了会儿，张艺兴才说：“我觉得这样不好。”他睁开眼睛，一点微弱的光印在他眸子里。“不论如何我都应该给你答案，而不是这样拖欠着你。我觉得，你还是……”

“别！我不听。”朴灿烈立马捂紧耳朵，连眼睛都闭紧。

张艺兴有些生气：“你只是在等我答应你而已，可我又怎么会答应啊？”

“为什么不会？”朴灿烈瞪着他。

“这……”

张艺兴竟一时想不出说辞来。

“难道你只是想和我撇清关系吗？我的存在……我，让你感觉尴尬？”朴灿烈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而后，忽地扑上张艺兴，将他抱在怀里！

“天哪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朴灿烈委屈地说。

张艺兴怎么会知道朴灿烈所说的标准是个什么界限。他以为对方追求任何人的时候都是这样冲动且热情的。而张艺兴却难以承担朴灿烈热情所带来的温度。

他把手绕到朴灿烈身后，轻拍他的背部：“好了好了。”

“我明天一早就走，七点，六点，还是五点？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现在也可以离开。”

“这么晚了……”

“怎么办……”朴灿烈泄气，“我现在，在你面前，感觉做什么都不对，什么都做不好。真是好烦……”

张艺兴抬起头，望着宿舍门上的那一小块窗玻璃，看外面那昏暗所不知名的灯光，犹如启示一般警告着自己。他怕朴灿烈将自己抱得太紧，把这份心跳都听了去。

张艺兴叹了口气。

“我也是……”

01

张艺兴想也没想，拾起一根小树杈就冲了过去，以身子为轴心胡乱甩道：“走开！都走开！”

几个看热闹的小女孩首先往后退，簇着小手做出怕的样子。但在旁边的男孩儿便一时都没躲开，全被张艺兴的树杈击中了肉呼呼的小臂，虽然个个都瞪着张艺兴，显出英勇的模样，可那要退又不敢退的模样却比女孩儿更娇弱。

“走开！”张艺兴又粗着嗓子吼了一声。

“干嘛啊你。”一个胖男孩说话了。接着一个女孩子也帮腔：“就是，神经病。”

张艺兴又甩弄他的小树杈了：“走不走？！”

于是小孩儿们便绿着脸转身离开了，走之前一个个都还不服输地瞪张艺兴一眼，好似对方这短暂的胜利只是他们战略中的一环罢了。

金钟仁揪着自己的白裤子，垂着脑袋站在原地。

“你干嘛又被堵住了啊。”张艺兴把小树杈扔开，拍拍手，又拿手掌心往自己衣服上抹干净了，才小心搭上对方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金钟仁点点头，乖乖跟着张艺兴走了。

“要不我告诉老师吧。”张艺兴糯声糯气地骂，“他们就是仗着人多……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上次有一个高年级的，呃……呃，就是那个头发很长的那个六年级校霸。哇我和你说！警察都来了！就是因为她老是欺负别人！他们也是一样的，迟早会有警察来抓他们。”说完，张艺兴十分自信且饱含着对邪恶势力不屑地哼了一声。

金钟仁倒安静，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只低着头，时不时应一声。

“你和你妈妈说过了吗？”

金钟仁小声问：“什么……”

“就是，就是……”张艺兴斟酌着说，“你，你上次那回？”

“说过了。”金钟仁闷闷地答。

“哦，”张艺兴挠挠头，“那挺好的。说过就好了……你要不要和你妈妈说一下他们的事啊？这样的话他们就不敢来堵你、闹你笑话了。”

“算了吧。叫家长来他们也会排斥我的。”

金钟仁皱着小脸。或许是觉得不甘，他擦擦脸，又擦擦脸。

“我不会啊我不会啊。”张艺兴连忙表白，“我绝对不和他们玩！我和你玩！”

于是这时，金钟仁便红着眼睛望向张艺兴：“……可现在全班都知道我尿裤子了，”说到一半金钟仁嘴角一撇，眼泪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掉，“我怎么办啊，啊呜呜……呜啊……谁都不会和我玩了！”

张艺兴急了，连忙扯起袖子给他擦眼泪，安慰道：“别呀别呀，我和你玩的！”

可金钟仁还是哭，直到抽不上气了，才张大嘴巴，如打嗝一半地挺着胸。

“你别哭呀……”张艺兴两只小袖子都湿了，惹得小孩儿也如被传染一般，眼睛红红的，“他们以后都是要进监狱的！你又没有做错事！我三年级的时候还尿过床呢……”

金钟仁皱着眉头，也说不出话，便瞪着眼睛望张艺兴，好似在询问其话里的真实性。张艺兴被人看得心软，只得一遍遍承认自己的小罪行：“真的……我大晚上的自己醒了，不敢叫爸妈，去浴室拿了毛巾垫在下面才敢接着睡……我吓死了！我开着灯，好怕我爸突然走进来啊！”

金钟仁眨眨眼，抽噎着看他。

“我也好怕……”金钟仁说，“我不敢告诉我妈妈……就把裤子全都弄湿了……”

“那你后面怎么办啊？”

金钟仁垂下眼睛，抿了抿小嘴，说：“我骗我妈妈，说我……被泼了水。”

“你妈妈信了吗？”

金钟仁点点头。

于是张艺兴便极欣慰：“真好啊！我呢，是因为第二天刚好要晒被子，就偷偷晾出去了！我爸爸也没发现。”

这时候突然窜出一个瘦男孩，抻着食指对准金张二人，大声喊道：“他们还在这呢！”

这便让两个小孩儿极为恐慌，生怕后头来几个地痞初中生要打人！所幸那个瘦男孩喊完后，冒出来的，也不过是刚刚那几个小臂上被画花了的小胖子罢了。这回小胖子可大不一样了！个个威威风风地拾了两根拇指粗的木棍来，要报仇。

“张艺兴！”为首的小胖子一声怒喝！

张艺兴怕得一抖，拽着金钟仁就想跑。可金钟仁的眼泪还没止住，一看这仗势，更是要哭。只见金钟仁皱着鼻子，两肩抬高，眼睛眯细来便要往下落雨，可他嘴却闭得紧，咬着牙的时候活像个小烈士。张艺兴大概是知道自己拽不走金钟仁了，便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步，也喊：“干嘛啊你们！”

小胖子说：“我要打死你！”

然后一群小胖子附和：“打死张艺兴，打死张艺兴！”

如果他们说些别的话，大概张艺兴还会有所畏惧。可这面前连个初中生都没有，对方还敢下如此狂言，便让张艺兴蓦地生了极大的勇气。他大吼一声：“我要告诉老师！”

小胖子们忽地如冷锅上的豆子，一个个都聚着不动了。原来在小学生看来，老师所知道的事情要超乎生死。

“你们欺负钟仁，我要把你们都告诉老师！我还叫我爸爸来！”张艺兴得了便宜，便接着夸大，“到时候警察统统把你们抓进去。”

几个女生冒出头来，窃窃私语一番，大概是说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八卦。

“……你才不敢呢！”小胖子不甘示弱。

没想到竟还有反击？张艺兴急着结束这场斗仗，便往后扯了金钟仁的手，将他拉到前面来。

“到时候钟仁的妈妈也来！”

这可糟糕了！小胖子小瘦子小女孩小男孩个个慌了神。他们知道金钟仁不会叫家长，所以才会戏弄对方。可如果张艺兴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全都没有好果子吃！毕竟他们真的欺负了金钟仁。果不其然，几个总是在看热闹的姑娘首先退出战局，说一句“真无聊”，便跳着走开了。小瘦子也躲，但却不敢走，怕这一走明天挨欺负的便是他，就躲在人后面，观察着这局面。最难过的莫属站在最前头的小胖子啦！他极怕，可作为一个小男子汉，又怎么能在一天内逃跑两次呢？他刚刚还在废砖瓦堆砌的秘密基地里同其他小胖子说，我们这回一定要给张艺兴好看！

可谁也没料到，被张艺兴这句话吓得魂不守舍的，还数金钟仁。

他那蓄在眼眶里的泪珠，在听到妈妈的那一刹，便突然决堤，接着嚎啕大哭了起来！金钟仁是万分不想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尿裤子了啊，怕得哇哇大叫，却又不敢喊自己母亲的名字！

“钟仁，钟仁……”张艺兴急了，急中生智，朝胖子们喊，“看吧，你们把钟仁弄哭了！等会钟仁妈妈就过来，到时候你们都完蛋啦！啊，钟仁妈妈要来了！”

于是再也不管这面子与否，小胖子们吓得丢了这木棍——有些不甘心，还是朝着张艺兴丢的——接着便作鸟兽散去了。

张艺兴松了口气，可金钟仁还在哭。他已为金钟仁解围几次，次次金钟仁都忍不住掉眼泪。虽然张艺兴也心疼对方，可自己终究也是没耐性的小孩儿；再者他也想到自己为金钟仁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可对方不但不领情，反而还总是哭，岂不是误了他的一番好意？于是张艺兴便也有些置气，推了金钟仁一把，说：“你不要哭了啊！我才想哭呢！”

金钟仁被这一推，哭得更凶了，小脸涨得通红，全然一副可怜相。

张艺兴扑上去，抱着金钟仁亲他的脸：“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诶呀，都和你说了，你不要哭了！”

这招不知是张艺兴从哪儿学会的。大概是他偷看大人的电视，瞧见了亲嘴这一招，便认为出了大事便都要亲嘴。况且他平时总不见人亲，便觉得这的确是要在十分紧急的环境下才能做的事。于是张艺兴当下便判定了这紧急的情况，赶紧捧起金钟仁的脸，亲他的眼泪，再亲他叫嚷着含糊不清的哭腔的嘴。

金钟仁哭得极凶，见张艺兴勒紧自己，感觉到了压迫，便也哭。他知道张艺兴在亲自己，可他就是想哭，仿佛此时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哭，不管什么事什么沟通，都只能哭。他一边哭一边撇过脸避开张艺兴，以求哭得顺畅，可张艺兴却总是作乱，就要亲他！两个小男孩缠着绞着，反而像是在打架了。

最后还是金钟仁哭累了，张艺兴也亲累了，两个人摔在地上，一个抹抹脸，一个抹抹嘴，都沾了一手的鼻涕眼泪和口水。

张艺兴擦擦自己的手，说：“你不哭啦？那就好……我都要被你吵死了。”

金钟仁抽噎着，委屈抹眼泪。

“他们以后不敢欺负你了。你看他们，逃得那么快！警察都追不上了。”张艺兴有些得意。

“嗯。”

金钟仁点点头。

“你以后别哭了好不好。男孩子不能哭这么多的，只有女孩儿才这么哭。”张艺兴为了佐证自己，便又搬出大人来，“我爸爸是这么说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金钟仁听到自己像女孩，便觉得对方是在责骂自己，这嘴角一撇，又想哭。可他只能憋着，便默不作声低下头。

张艺兴伸手，学着自己妈妈那样，去摸金钟仁的小脑袋：“不过没关系，没关系，钟仁变成女孩子我也和你玩。”

“……我会变成女孩子吗。”金钟仁闷闷不乐地问。

张艺兴坚定地说：“爱哭鬼才会变成女孩子呢。”

这句话成了张艺兴和金钟仁幼年友谊段的最后一句话。从几十年后的今天来看，如果张艺兴还有幸能想起自己年少无知时所说过的话，那么他大概首先得和全世界的女性道个歉，接着发表一下自己对于平权观念的理解，最后，才轮到金钟仁。

“您好，我是新入职的张艺兴……”

“张艺兴？”

“嗯……对。”张艺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请问人事部经理在吗？”

金钟仁三步并作两步走，逼到张艺兴面前。

“找我？”

14

周末这两天，室友都回家备考去了，只剩张艺兴一人掌管着宿舍。朴灿烈与他回来晚了，眼见门禁森严，便双双攀着护栏爬进了寝室小区内。

这个鬼祟的夜晚比起以往来都更显得刺激，张艺兴压着心跳，牵着朴灿烈往自己宿舍里去。

“我和你一起睡么？”朴灿烈还未进门便急着问，“你该不会是想把我扔到你室友的床上去吧。”

张艺兴低着头扭钥匙：“你打地铺。”

“你真过分，我要睡床。”朴灿烈愤然反抗道！

张艺兴点亮灯来：“那你睡我的床，我打地铺。”

“不行，我睡不惯别人的枕头的。”朴灿烈又断然拒绝。

“大少爷，那你就回家啊！”张艺兴说着就把朴灿烈往外推，“非要你来我宿舍的那个人又不姓张。”

“不行不行，你说得都不行。”朴灿烈顺势揽着张艺兴往寝室里挤，“要我说，最好的方法还是我们俩一起睡在床上！”

张艺兴毫不客气道：“你有病。这床还没有你长，怎么供我们俩睡？”

于是朴灿烈便极力推荐自己：“我睡觉很安静的！稍微挤一挤，绝对没有问题。其实我骨架还挺小的呢，你不信吗？来来来，你摸摸看，我的胯特别细……”

说话间，张艺兴火急火燎的把自己的手从对方屁股上缩回来：“你别动手动脚……！”

“明明是你占我便宜……”朴灿烈嘟囔着，然后又傻笑。

他们俩互相看着，还是张艺兴先扭头，强装镇定道：“我去洗澡……你，你等会儿再……”

“我会等你的。”朴灿烈坐在张艺兴的位置上，乖巧地看他，“你去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艺兴见对方如此温顺，心里竟翻起一些波浪，生了故意逗弄对方的意思。张艺兴问：“我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

“你被人抢走啦？”

张艺兴一怔，急急澄清：“你别往心里去，我随口胡说的。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好了，我听得见……”

接着张艺兴便低着头，慌乱地抬起自己的沐浴用品。

“我还是会等你的。”朴灿烈咬着自己的嘴唇，斟酌道，“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喜欢你。”

张艺兴忙闭眼：“啊！快别说这个了。”

再不等朴灿烈说话，张艺兴便向浴室小跑去，不肯听了。这一天里朴灿烈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情爱间的肉麻台词，既表现得他痴心，又显张艺兴狡猾。张艺兴气对方招数险恶，但同时也在心里衡量自己的态度。他或许还是没有接受朴灿烈告白这一事实，不然又怎么会从始至终都在考虑对方的想法，而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呢。张艺兴应该知道自己也是喜欢对方的，却又无法对自己狠心，逼自己也向朴灿烈伸出手去。于是他便朝自己撒谎，以不合时宜为理由蒙混过关。

花洒的水终于开始回暖，张艺兴用手试探后，将脑袋钻进水幕里。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是，张艺兴心里乱极了。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张艺兴真想将朴灿烈呼喊来这浴室的门外，对他说：我思考了一天，觉得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张艺兴已经想好了，有这道门作掩护，什么话他都能说得出来。有这道们作掩护，任朴灿烈再如何失控也无法靠近他。张艺兴都想好了。可须臾后他又后悔，责问自己是否真的能接受和朴灿烈发展恋情。他似乎才明白，对方是个男人，而自己也是个男人。

张艺兴覆了些沐浴露在腰上，然后缓缓向下揉搓去。

如果真的与朴灿烈交往，首先张艺兴必须要声明自己绝不能只做下面的那个角色。他不知道以朴灿烈对他的感情是否能成功说服对方迁就自己，但如果真的交往了，这就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可朴灿烈要是不答应，亦或是反悔了怎么办？

你看他在白天的时候，如此露骨地说：我还想吻它……

张艺兴猛地抱住自己的脖子，随后便沾着沐浴露一阵搓洗。他不知道自己脸红了。

看朴灿烈总是那样轻佻，说不定真的会瞒骗张艺兴！如果他只是为了交往而允诺了一时的妥协，那么事后张艺兴可就难翻盘啦！说不定对方还会……

“你怎么还没好啊，张艺兴！”

“怎——”张艺兴吓得胆都要破了，却还逞强，“怎么了！”

一串脚步声踏来。

朴灿烈不客气地说：“你手机响了，要我帮你接吗？你还有多久才出来？你洗澡可真慢！”

手机？

张艺兴瞬间提起一颗心来：“你别接！我马上就出去了。”

“那需要我帮你看看是谁吗？”朴灿烈随后又澄清，“手机还在你的口袋里，我没拿出来。”

张艺兴庆幸道：“你不要碰！放着就好了，我马上就洗完。”

张艺兴不愿被对方接到来自自己家里人的电话。不如说，张艺兴希望朴灿烈对自己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一概不知。此时他在心里叹息：张艺兴啊张艺兴，你怎么还在考虑这种事情呢？他可是一个能够花钱买你的少爷啊。

而这个少爷此刻却只是一个失望的大男孩儿罢了。他能感觉到张艺兴对自己有所警惕，这个认识使得朴灿烈在这回合的情感博弈中率先落了下风。

朴灿烈大少爷撅着嘴，又坐回去。眼见挂在身旁的衣服口袋里的那只手机还在响，响得甚是急切、甚是欢腾，可朴灿烈却又偏偏不得看、偏偏连碰也不成。他闹小孩儿脾气，伸手弹了那口袋一下，当作报复。

片刻后，似是为安慰朴灿烈，他自己那裂开了屏幕的手机也随之震动起来。

吴世勋传来一条简讯：你怎么不在家。

朴灿烈走去阳台，回复对方道：你去我家干嘛？

吴世勋：路过，顺便想找你出来玩。

朴灿烈抓抓头发：抱歉了啊，下次吧，今天没空。

吴世勋吐了口气，将手机塞回衣服口袋里，紧接着吸了一口滤嘴。灰蒙蒙的烟雾从他嘴里浮出，升空后，又渐渐散去。他又抽了一口烟，对着遥远处那朵江心舟呼出白烟。

怕是吴世勋又因年纪轻而在商业上吃了闷亏，朴灿烈不免有些担心。他斟酌着用词，思考如何才能安慰到对方。恰巧这时，张艺兴盖着浴巾出来了。

“你可以去洗澡了。”张艺兴漫不经心地提醒一句，查看着适才的来电。

朴灿烈望着他，舔舔嘴唇。

“是……要紧事吗？”

张艺兴抬起头：“啊……嗯，不是。”

“哦……”

“你去洗吧。”张艺兴的声音放柔来，“水温都调好了，触碰左边的计时器就能出水。”

“那我去了。”

只是朴灿烈走没几步，又停下来，望着张艺兴那面容。

“如果我不回来了怎么办？”

张艺兴盯着屏幕不动，而后笑道：“胡说些什么？快去吧。”

等朴灿烈合上浴室门的时候，张艺兴小心翼翼地探望，然后去阳台拨通了电话。

“喂，妈。”张艺兴低着头，“嗯，情况真的好了吗？喔，嗯……好。那就好。什么时候出院？会不会太急了，多住两天观察一下也好吧。没事的，我这边一切都好。怎么会！我真的真的很好。刚刚我在洗澡，所以才没接到电话。我经常和朋友们出去玩啊。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张艺兴忍不住笑意，又点头应了一番。

“钱不用担心……”他刮着栏杆上老化的油漆说，“我有办法的。相信我吧。”

张艺兴妈妈还是不放心：“你至少要告诉我那笔钱你是怎么借来的，不然我实在放不下心。”

“难道你儿子还会去偷去抢吗？”张艺兴嘟囔。

“既然不是偷的抢的，那就正大光明的告诉我。”

张艺兴只好撒谎：“跟朋友借的。”

“哪位？”

“上次我说过的，经常和我一起上课的一个学弟。”张艺兴回头，留意着门口，“他姓卞，叫卞白贤。我们感情很好的。”

“你要好好感谢人家。”

“我会的。”

“但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养成怠惰的习惯。借来的一定要还回去。”张艺兴妈妈的口吻忽地严肃，“千万不能心存侥幸。不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能拿。”

当时张艺兴的确是想问一句：那么什么才是我的呢？

他又想起那个晚上抱紧自己裸体的朴灿烈了。他看上去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张艺兴，安慰他、抚摸他、亲吻他，好像在朴灿烈眼里张艺兴是他唯一的珍宝一般。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张艺兴无奈笑。

“那好，你也早点休息吧。长途话费不便宜……”

“嗯，晚安。”

13

好几次，当朴灿烈看着张艺兴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他或是告白。这压抑到极限极限的冲动继而成了一股酸涩的温泉，汩汩流动在朴灿烈的血液里。他越是喜欢面前人，就越是在意自己一举一动，然而越是克制自己，便越是心潮汹涌，越会让他深刻体会到自己对张艺兴的感情。

张艺兴抬起头：“怎么了？”

“你……！”朴灿烈倒吸一口气，迅速将对方毛衣的低领口捂紧，“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张艺兴被他拍得是往后摔了一步，继而也只能瞪大眼睛问：“你干嘛啊？”

来回间，手机店里的人都将目光投了来。

朴灿烈蓦地脸红，也不再看什么手机零件了，撇下张艺兴手里的东西便推着人匆匆逃离了店面。张艺兴莫名其妙，便执着地扯着朴灿烈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哪知道，自己每次这样看对方，都是一种无形的情色袒露。朴灿烈羞愧难当：“你就别问了！”他难得显出了公子哥的霸道气质，硬生生将张艺兴提出了手机店。

等终于没人注意他俩的时候，朴灿烈才支支吾吾地停下来。

张艺兴被人扯得衣冠不整，得此空挡，自然是先整理一番，然后才发脾气：“你怎么了啊！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

“对不起。”朴灿烈搓搓鼻尖。

见他道歉得如此直接，张艺兴一时语塞。他们从店里跑出来，一时没有地方可去，便就近站在了一株道旁树下。

“不修手机了吗。”张艺兴问。

朴灿烈摇头：“不修了。”

“那……”张艺兴有些尴尬地望着其他地方，“那我们，还要做什么？”

或许是张艺兴的声音太过不自然，使得朴灿烈反倒显得大方。他又看见张艺兴那宽松衣领下白色的肌肤了，由那纤细的脖线向下，有一对凹陷的锁骨，使人总想将指腹抹在上头，如滑过刀锋一般掠过……而由这锁骨向下，则……朴灿烈吸气，则，则是平坦的男人的胸部。可他曾经抚摸那里，像对待花蕊一样吮吸过粉红的乳首。

朴灿烈忍不住了：“我给你买条围巾吧！”

“啊？我不要。”张艺兴皱着眉头，“你不要送我东西。”

“可……你，你这……！”朴灿烈语无伦次，只好坦率道，“我见不得你露这么多。”

张艺兴低头看看自己：“我？”

“对，就是你。”朴灿烈有些生气，“都快入冬了，为什么还故意穿这么少！”

“我只是不喜欢脖子上有东西而已。怕痒。”

说罢，张艺兴举起自己藏在衣袖里的手搓了搓自己的脖子。粗糙的衣料在那片皮肤上留下了一小片被抹红的印记。

朴灿烈忍不住伸手试探，却被张艺兴夹着肩膀躲开了。

“别闹。”

“你说谎。”朴灿烈难得认真，“我亲过这里……”

张艺兴一僵，迅速瞟了一眼朴灿烈后，又低下头去。

“我还想吻它。”

朴灿烈的声音越发低沉，为的是不使周围人听见，又能让张艺兴清晰地感知自己的情欲。他的话被风卷进了张艺兴的耳朵里，搔得他浑身发痒。

张艺兴心里慌乱极了。无数条念想绑成一只巨大的绳结，剪不断，理还乱。他忽地害怕朴灿烈，想要将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以躲避对方那火炬一般的目光；可须臾后，他的脸颊又如被痛打过后一般火辣，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觉得自己低入尘埃而可以被随意践踏了……怎么办，朴灿烈就在他身边，张艺兴必须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叫对方不至于看清自己！可他又明白，即便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会改变目前的地位。

“把手给我。”朴灿烈吩咐。

张艺兴撇开头，摸不清对方的意图，便藏着双手。

见他不配和，朴灿烈干脆用了蛮力将人的胳膊扭过来，然后拨开张艺兴的袖口，露出那只紧缩的手来。“你又想做什么？”张艺兴抵不住对方用力，被迫伸开五指。

“我想和你牵手。”

朴灿烈将自己的手指从对方的指缝间穿过，然后牢牢扣紧。

“用你刚才捏紧自己的力道握紧我。我不希望你放开。”

张艺兴慌张去看。和印象中那个过于单纯的男孩子不同，现在的朴灿烈似乎才是他所应该具备的风范。他与张艺兴肩并肩，挺直腰，正视前方，即便没有在看张艺兴，也依旧将话说得亮亮堂堂。

“我不仅想和你牵手，还想更多地接触你，了解你，然后爱你。我喜欢你。即便不是从第一眼就对你心所有属，但如今却再也无法忘却你了。这就是我对你的想法。”

张艺兴一手被对方钳了去，因此便只能用单手遮着面孔。他越发将脑袋低下，藏在了手肘处。

“……你怎么……”

“我……”

适才的英雄气概消散得极快，朴灿烈的心脏鼓动得极快！他想说些话，却觉得嗓子哑了，一双眼睛也动不了，只能直勾勾地目视前方。除此之外，他的手还在冒汗，两人相连的手指间不断发热，都快被融合成一团肉块了。

“……你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啊……”

“我，”朴灿烈咽口水，“也不知道……”

两人又沉默。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朴灿烈小声道。

张艺兴还是不敢看他：“那些是你瞎编的吗。”

朴灿烈摇头，将张艺兴的手更捏紧了一点。

“不是。”

“哦……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嗯’。”

朴灿烈扯了扯张艺兴的手臂：“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

“那你说。”

“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喜欢你啊！”张艺兴气恼。

朴灿烈受了委屈：“那你就说你不喜欢我。”

“我也没说不喜欢你……”

“你不能这样。”朴灿烈注意着过路行人，压低声音道，“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你这是在玩弄我。你怎么能玩弄我呢张艺兴？”

张艺兴终于转过头来狠狠瞪他：“你才是不要玩弄我啊朴灿烈。”

“我说的可是真心实意，才不像你。”朴灿烈皱眉，“难道我不好吗？我对我自己的外貌向来有信心，家境不错，收到的教育也是一流的。”

张艺兴蓦地心冷：“我没说你不好。”

“我只是希望你接受我。”朴灿烈心急。

从交握的双手开始便可感知，有一股引力拖着张艺兴往他完全陌生的地域里拽动。没有一定要做的选择题，如果非要个结果，张艺兴选择不做。

“对不起。你还是放开我吧，被路人看到了……”

虽然朴灿烈已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不敢相信对方拒绝了自己：“你不答应吗？”

“太仓促了，对不起。”张艺兴试图抽手。

于是朴灿烈便连连挽救：“是我不对，逼急你了！”

“倒也不是，你不必……”

“是我的不好！”

张艺兴叹了口气：“你很好。”

“那么你就再考虑吧，绝对不要现在就给我答案。”朴灿烈举起紧扣对方的手，“但是我还是想牵着你，今天的约会我也不想让它这么早就结束。老实说，我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只是带着见你的目的来的。”

张艺兴开始严重怀疑自己，且怀疑着朴灿烈：对方怎么能三番两次地说出这种直接的话来？这一句句好似猛击，打得张艺兴透不过气。他本人断不是拖泥带水的类型，可朴灿烈却钻了那思想上的漏洞，趁他未能考虑周全时便摊牌，使得张艺兴根本无法脱身。

张艺兴嘟囔着：“和你见面怎么这么累啊……”

“还可以更累，你信不信。”朴灿烈赌气道。

“我信，我信……”张艺兴两肩下塌，“随你的心意吧，我的大少爷。”

朴灿烈几乎要拥紧对方：“真的？！”

“嗯。”

“我可以牵着你？”

“可以。”

“我们还能继续约会？”

“能。”

“你答应和我交往了？”

“答应了……”张艺兴迟一拍才抬起头来反驳，“才怪！”

从过去看，朴灿烈一直都是一个纯粹的人，口从心而言，无半点作祟；又望未来，朴灿烈已学会缄口而三思，只挑在目前场合下最适合己方利益的话来说，而至于其真假与否从心与否，他已无从计量了。可以说，在和张艺兴相处的这段时间，是朴灿烈这辈子最为重要的一个关键点。他从一场邂逅的爱里找到了自己，又在不久的将来亲手埋葬了他。

朴灿烈举起手，悄悄亲了一口张艺兴的指尖。

“你要快点想，要想清楚一点。不然我反悔了怎么办？”

“我不会介意的，你尽情反悔吧。”

张艺兴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