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仙花】Stay Gold
偶然间重温动画,想着还是要留下点热爱的证据,于是有了这篇文。
主仙花,流川在里面有一些比较重要的戏份,但暂时先不标tag,如有不妥处再及时改正。
我永远爱SD(和其中的cp)。
【仙花】Stay Gold
太阳落下去,月亮和星星却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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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清晨,仙道彰从舒缓的睡眠中醒来,听着音乐洗漱、吃早饭、给盆栽浇水,检查行李箱中熨烫妥帖的西装外套、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低头看看表,时间还充裕着呢。
从东京搭乘电车去镰仓,只需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可抵...
偶然间重温动画,想着还是要留下点热爱的证据,于是有了这篇文。
主仙花,流川在里面有一些比较重要的戏份,但暂时先不标tag,如有不妥处再及时改正。
我永远爱SD(和其中的cp)。
【仙花】Stay Gold
太阳落下去,月亮和星星却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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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清晨,仙道彰从舒缓的睡眠中醒来,听着音乐洗漱、吃早饭、给盆栽浇水,检查行李箱中熨烫妥帖的西装外套、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低头看看表,时间还充裕着呢。
从东京搭乘电车去镰仓,只需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可抵达美丽的相模湾。曾有同事自我标榜时宣称:“我年轻时的生活就是白天去镰仓冲浪,晚上回东京泡吧。”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的话,镰仓就像东京商圈的后花园。然而镰仓又是实实在在的历史古都,是无数文人墨客心中的圣地,夏目漱石在此参禅,所著的《门》《心》等作品都留下了镰仓的痕迹。不止如此,这座海滨小城还是天然的宜居之所,太平洋暖流给这片海岸带来了温和的气候,冬季也常年不下雪不下霜。
只是,离开得太久,记忆有了失真的可能性。
在这个富士山飘雪幽幽的季节,仙道彰从繁华的东京出发,穿着大衣裹着围巾,拉着轻便的旅行箱,前往那个天高云淡,海水湛蓝的地方。
一路顺利。午间时分,他在镰仓前站下车,去踏切①的红绿灯处站了一会儿。取道身后的小路多走三分钟,转去那所学校②看看。时逢午休,人流如织,高中生成群结队,呼朋引伴,穿插着脚踏车滴铃铃的清脆声响,和少男少女活力四射的追逐打闹。
闲杂人等不准进入。告示如是说。
他深深凝注校门口的名牌,微笑转身,前往约定的酒店。
一路走去,以为至少会遇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然而并没有。毕竟,他的老朋友们都是各行各业的忙人,偶尔电话联系时也常倾诉社畜的烦恼。在这样一群人中,工作日里,可能只有他仙道彰才会这样不紧不慢地边走边逛吧。
书店里的畅销栏摆着美学专家松浦弥太郎的《Cheap Chic》,引导大众用最少的钱穿出最高级的品质感。旁边的优衣库看上去已经在准备展销春季的款式,“ON SALE”的标牌贴满了一尘不染的玻璃门。相比起来,酒店门前倒是热闹。比真人还高的宣传海报立在正门,红色字体标明了包括今晚和明天在内的几个时间点,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穿梭着布置桌椅,像是准备签到处一类的东西。
仙道习惯性地向每个和他眼神接触的人点头致意。进入大堂,正中一副照片映入他的眼睛:点缀着银色浪花的海岸线延伸至遥远的蓝色天际,那里伫立着白雪皑皑的富士山。海岸线的右手边,错落排开灰调的房屋与电线。左边,一座幽绿的小岛宛如宝石般漂流在海水之中。
“啊,您就是仙……”
“请您直呼仙道就可以了。”
“您真是太客气了。这是您的房间,稍后我们会将午饭送上来……请您安心休息,一切由我们来准备。”
“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一个小时后,仙道休憩已足,轻装上路,搭上了前往江之岛的列车。
他本来没打算去的。但那照片引起了他一点久远的思忆。
都到这里了,走走也无妨。
单看照片的外地人,或许会以为江之岛是个幽深的避世之所。但曾在少年时代数次造访此地的仙道彰知道,这是神奈川县最有人情味的所在之一:岛屿虽小,却有数不尽的姻缘神社,俯瞰全岛的瞭望灯塔,鬼斧神工的岩屋洞穴,充满现代气息的水族馆。这里还曾经举办过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帆船比赛,到如今也隐约存留着不可泯灭的热血余温。而且,如果要欣赏最具神奈川县特色的南部海岸线,没有比江之岛更合适的地方了。
果然,出站没多久便踏入了密集的人流,有本地欧巴桑欧吉桑,手挽手的妙龄少女,带着孩子的青年夫妇,牵着狗的年轻情侣。仙道一边走一边为人让路,时而还笑眯眯给人指路。每个同他对视的男女老少都对他投以笑容,年轻女孩更甚。走过海鸥和苍鹰盘旋的弁天桥,途经有名的江之岛温泉和各色传统日料店,江之岛神社已在眼前,入口处还有灯塔和岩洞景点的售票处,他饶有兴致地停了一会儿,在路边小店吃了一份美味的拉面,与店主惬意闲聊了一番,随后又走走停停地穿过了大片居民区与手工艺品店。
四点钟的时候,日光已然西斜,游人归返,路上不少男女与他相向而行,有男孩子兴奋地说:“如果龙恋之钟③真的有用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永远年轻,永远恋爱。”也有怀着感伤的少女喃喃细语:“都说镰仓和江之岛永远都是夏天,没想到现在海风那么冷。”年轻人的快乐和忧伤大多都是那么单纯,令人忍不住投以微笑。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仙道一个人来到了海岸边。
夕阳余晖散去,清冷的海风与墨蓝的天空接管了这个世界。回头望去,来路的商业街上灯火零星,那种人情味像是一下子被吹散了,留下的只有海浪的声音,在缓缓升起的明月下,渐次回响。
和从前相比,这一切好像丝毫没有变化,又仿佛具有不说自明的天壤之别。
不只是江之岛海岸线,整个日本的时空,连同许多人的命运一起,都已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十五年前,平成大萧条④还没有降临这片太阳升起的土地。在繁华时段的大阪街头挥舞着万元大钞,打不到一辆五分钟路程的出租车。传言中如果卖掉东京所有房子,可以买下整个美国。而在那时候的美国,打砸日产车是汽车工人家常便饭的发泄活动,因为经济繁荣的日本火力全开,抢夺了制造业的数以千万计的就业机会,连雄霸太平洋彼岸的美国人都束手无策。太阳神天照大神的后裔披着闪闪光辉,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也极目远眺,展望着似乎永远美好光明的未来。
仙道彰的高中二年级,正是这辉煌画卷中平平无奇的一笔。
那一年,他所在的神奈川县镰仓市陵南高中篮球队,无缘参加全国高等学校夏季篮球联赛。因为在县大会比赛的最后一轮里,他们以四分之差,输给了湘北高中篮球队。
不同于退役后做了厨师、还要赶到现场去恨铁不成钢似地加油怒吼的前队长鱼住,目送海南与湘北众人踏上征服全国的旅程后,仙道就没有再对全国大赛做出特别关心。只是,湘北对阵山王那场后来人人称道的生死局,他巧合之下没有错过。
电视直播了多久,他的心也跟着跳动了多久。
然后归于平静。
再后来,在初秋的江之岛海岸线偶遇熟人的事,也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
红头发的湘北球员樱木花道看起来和从前没有多大区别,能站能走,只是减少了跳动奔跑。笑容夸张,似乎增加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成熟气息。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幻觉,他仿佛是从狼藉的座椅中反弹跳起,穿过人潮涌动的球场,走出冷冰冰的电视屏幕,走到仙道面前来一样。
他看到仙道时瞬间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大吼一声:“刺猬头!你也是来炫耀球衣的吗?混蛋!”
仙道哈欠连天地举着海钓鱼竿,在脑中回忆了片刻早晨出门的穿搭,确认只是干净利落的休闲服后,他挑起眼皮,现出了和从前没有一丝分别的、懒洋洋的笑容。
“原来是樱木啊。我是来钓鱼的。”
“什么,居然跑到本天才的地盘来钓鱼了!你有问过本天才的意见吗?”
“这里什么时候成樱木你的地盘了?”
“嘁!这个嘛,本天才在全国大赛打倒山王工业时,不小心滑了一跤,现在正在这里的疗养院作为复健界的新星冉冉升起!星星照得到的地方,都是本天才的地盘!”
仙道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知道他是要表示获悉“不慎滑倒”,还是表示明了“新星地盘”。他知道不良少年有圈地盘划领域的规矩,既然自己是外来的闯入者,那么按理是应当拜个码头的。但十七年的生涯里还没有过拜码头的经验,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眼前的红发少年满意。
于是他笑眯眯摊了摊手:“那么,钓上来的鱼,送你怎么样。”
“我要你的鱼干嘛!”樱木没想到对面人会给出这种不着调的回答,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仙道没有打进决赛,连受伤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享受荣光。除了这样无所事事,他还能干什么呢?
秋初的海风吹来,吹不倒刺猬头用一吨发蜡立起来的头发,却将他的眼睛吹得和大海一样平静又壮阔,好像什么都能容纳,又好像有很多永远不会说的话藏在心中。
故作高深,这家伙……樱木愤愤地想。
“鱼住现在是非常不错的厨师,不想试试他的本事吗?”仙道摸摸下巴,“我记得他好像在比赛时盖过你的火锅。啊,灌篮的手,突然变成摸鱼的手,不是很有趣吗?”
他说完这句就后悔了。脸上维持着笑容,眼神却聚敛起来,不动声色地扫描着眼前人,好像要读懂对方每一寸的反应和气氛。
就算只有一丝的厌恶和抗拒,他也有本事即刻领会出来。同时,他有一百种方式来圆回这句无心之失,把变得恶劣的关系修补回它原来的样子。
不管愿不愿意,这都是仙道彰与生俱来的本领和技能。他生而拥有它们,而它们也生而为他服务。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修炼不出的待人接物的技艺,化在他身上,是自然而然云淡风轻的闲适和从容。
但他心里明白,上天很公平。他同时也不曾具有另一项,活在这世上的关键技巧。这使得他的世界里少了一块关键拼图一样的东西。
不过,就应付日常生活来说,他已经能过得挺好了。
“真的吗?猴老大给本天才做鱼吃?哈哈哈哈哈,那可真是精彩呀!”樱木叉腰大笑,但刚挺直背脊,又往前扑了几步,好不容易立住脚,立刻扬起脖子,抱臂道:“既然你产生了这种觉悟,如果本天才拒绝的话,那也太不近情理了!”
果然他什么都不会发现。真是个头脑单纯的家伙。是自己多虑了。
仙道微微而笑:“那就一言为定了。”
“等等,刺猬头,你该不是陵南派来侦查本天才复健情况的间谍吧?”
“啊?”
“可恶,本天才不会让你如愿的。”
“看来樱木你还没有底气复原,才会说这种话吧。”
“我可不只是篮球场上的天才,同时也是复健界的天才!不信的话,敢不敢跟着本天才沿海岸线走一圈比比看?”
“这……”
“走!”
于是,仙道彰,在十七岁初秋的寻常下午,提着钓鱼的全副装备,行走在江之岛的海岸线上。
他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而且耳根也不得清净。
“你看没看全国大赛?我说的当然是对战山王的那场……对,就是那个绝杀上篮,本天才投的!不过却是死狐狸传的球……美中不足,美中不足啊!”
“喂,听晴子说你现在是陵南的队长了,怎么还有空出来钓鱼。啧,那个暴躁的老头子有没有气疯?”
“你知道死狐狸入选青年队了吗?他前些日子穿着印有Japan的球衣过来炫耀……这个混蛋居然趁本天才不在的时候,顶替了本天才的名额,这可太不要脸了……”
“哎呀,平时疗养院都不准本天才出门,这次总算走远了一些。哎,干脆搭电车回湘北怎么样?”
“刺猬头,你知道吗,那个疗养院真是没趣,如果不是有奖金让本天才在那里白吃白住的话,才不要呆在那里呢。住了那么多老人家,房间小小,衣柜也小小……之前洋平送换季衣服过来,在一个好远的房间才找到一个够高的衣柜可以挂住本天才的整套衣裤。而且连篮球场也没有……”
仙道默默听着这一切,偶尔应一声,回应一个得体的微笑。夏天刚刚过去,海风带着余热轻轻拂过他的脸孔。他像走在一个漫无目的的梦境里。
很多时候是这样,在校园里,在篮球场上,在所有人山人海之中,他都像这样平静地走着。身边的事物自有它们的乐趣,他也有他的小小天地。
突然间惊醒过来,一片红云飘到眼前去。
有人打招呼,说的是英语。樱木热情迎上去,却只有抓头发的份。
原来是一对问路的外国的情侣。仙道突然记起来,江之岛是有名的恋爱胜地,岛内遍布传闻许愿很灵验的神社,吸引着国内外不分年龄的痴男怨女前往盟誓。
仙道放下装备,给他们指路。他高一才来镰仓上学,却已将神奈川县的地图印刻在脑中。
情侣甜蜜接吻,欢呼道谢,临走前祝他和身边的红发帅哥地久天长。
仙道笑了。还能这样?什么玩意?以樱木将近一米九的体格,不像是会出柜的类型。而且他俩也只是高中生球员之间的普通交情,就算从初见的练习赛开始算起,彼此认识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呢。虽说每次见面都很有趣就是了。
樱木却不觉得好笑,他看着仙道和两个外国人叽里咕噜的说话,一句也听不懂,急得抓耳挠腮,手舞足蹈。
仙道向他解释道:“他们要去龙恋之钟,你知道那里吧,传说中五头龙对天女一见钟情的地方。如果一对恋人在那里一起敲响金色铜钟,他们的爱情就能如神话故事中一般的天长地久。”
世上有没有跨越时空的永恒的爱情,仙道不知道,于此也没有特殊的兴趣。但他确信刚才学到了一个很美好的句子,和某个作家曾经打动过他的一句话异曲同工。这点妙手偶得的发现,使今趟漫无目的的跋涉仿佛存在了一点意义。
但也该到回家的时间了。
“樱木,天色不早了,我想……樱木?”
转过头时才发现,红发的少年已经倒在了沙滩上。
2.
秋天的又一个下午,仙道从镰仓搭乘江之电,前往江之岛。
江之电的列车已有将近百年的历史,长长的车厢可以从第一节直接望透最后一节⑤,椅子是绿色的,阳光是暖黄色的,窗外吹来的太平洋海风却是浅蓝浅蓝的,仿佛沾染了深邃的海水,带着秋天的清爽和凉意。
仙道从镰仓去江之岛看樱木花道,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他偶遇红发少年后,经过毫无意义的对话与漫步,少年伤病突发倒在了海滩上,仙道将他背回疗养院。第二次带着鱼汤去赔罪,吃了闭门羹,不仅樱木不想见他,护士小姐也劝他不要和孩子计较,反倒带着仙道参观了整个疗养院。
这第三次嘛,至少把鱼住的便当盒拿回来吧。
虽是为了便当盒而来,却是先一步去到了康复室的训练场。
一走近便见几个医生护士齐齐退出来,屋内传来惊人的巨响。
护士小姐朝他摇手:那孩子最近的情况不好,正在里面生闷气呢。不过这和上次走路过度没关系,是他太心急了、身体的恢复程度跟不上而已。还是先别进去比较好。转念又说,仙道君是不是也打篮球?或许可以劝一劝他。我们走远一点,一切拜托仙道君。
仙道被独个儿遗留在核爆现场,成为了自投罗网的准受害者。他站在虚掩的房门外,一时不知要做什么。
突然间想起那个画面:扑球,横飞,撞到桌子,桌子轰然倒下,人也像破布娃娃一样重重跌落,桌布盖在身体上,身体在颤抖。然后爬起来撑到终场,绝杀山王。
篮球运动员获胜有多难,受伤就有多容易。樱木在短短的篮球生涯里,扑球扑到桌上地上板凳上的画面,他见过很多次,自己当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可以不是小事。
那种身体素质强悍到可谓天赋异禀的家伙会被送来住院治疗,想必已经远远不是平常人能承受的程度了吧。
不用做手术,能自主站立,能慢走,甚至走过一截不短的海岸线(当然这里面肯定有不少逞强示威的成分),证明脊柱应该没有大问题,但跑跳失常,运动能力下降,除了软组织损伤之外,部分神经应该也受到了波及。
何况上次确实走了不少路,虽然是樱木的一厢情愿自作主张,但与他也是多少有点关系的。
仙道想,到底是站都站不起来比较惨,还是能走能站,却再也不能在篮球场上出风头惨呢?对于仙道来说,答案是不说自明的。
但对于天才篮球手樱木花道来说,答案会是怎样。
仙道想,这应该就是自己去而复返的缘故吧。
他的好奇心,实在太重了点。
门里仍然没有声音,却隐隐传来低压的气场。
按道理来说,这时候他不该贸然进去。樱木肯定不想看到他。他也不想惹麻烦。
但他下一秒就推门进去了。
“樱木,我来拿鱼住队长的便当盒。太久没还给他,有点过意不去。”他这么平平常常地说着,走到红发少年的面前。
樱木穿着球衣短裤,仰躺在一个仙道叫不出名字的器械上,双手搭在两个推杆上,冷冷瞧着他。
“刺猬头,你要找便当盒去房间找就是了。别想找借口来偷看天才复健——你果然是间谍,上次只是没得逞而已。”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不方便的话,我会请护士小姐帮忙找找看。”
“没有护士小姐。全部被本天才吼走了。你如果不想作为被吼走的一员,就快点自己走掉吧。”
“樱木,对女孩子这么凶的话,是不可以的哦。”
“那对男人这样没问题吧。再不走,本天才作为打架界的天才,可能会你点颜色看看。”
“……”
“你看什么?”
“樱木,你是不是,起不来了?”忍不住还是这么说了出来。
“刺猬头你这个混蛋,我在做复健,当然不可以随随便便起来了!上次也是!不是伤病晕倒,而是本天才困了!困了!嘶——”不知道牵扯到哪里,少年的五官皱成一团。手臂和大腿的肌肉颤抖着,胸膛起伏得像极了那天的海浪,一脚就能松松软软地踢开了。
仙道想起从前在球场上看到樱木各种生龙活虎鲤鱼打挺的样子,突然生出一种淡淡的怅惘。这种感觉在从前感叹他精力旺盛、学习力强的时候,也曾一闪而过。樱花飘落无疑是美的,但一旦已经飘落,那就是谢幕的起始了。
但这一刻他及时地终止了这个念头。他绝不会同情樱木。
不是因为自己是个绝情冷性的家伙,而是对于付出代价争取胜利的勇士而言,这种同情也太卑鄙轻蔑了。
他自然地蹲下身来,和樱木平视:“来。”说着伸出手。
樱木看都不看他:“仙道彰,你把篮球看得很重要,平时比赛也很拼命,应该不会不懂吧。”
仙道想说,篮球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虽然它可以是。但是他没说出口。
他不知道怎么给复健之路漫漫、可能失去篮球事业的樱木解释,篮球对自己有时候还比不上钓鱼和睡觉的乐趣。不是不爱打篮球,而是世界上不止篮球一项事业而已。探索世界才是最美好,最重要的人生意义。
他不知道樱木会不会因此误会,所以还是决定不说。
他不作回应,只是将手伸到樱木面前去,食指勾了勾:“快点。”
樱木呲牙道:“上次握手还没得到教训吗?”练习赛结束后的友好交流时,他可是下了“杀手”。
仙道笑笑说:“就当是球场上拉你一把而已,没别的意思。”话虽这么说,手却莫名有点红肿热痛。
“是吗?像队友帮把手那样吗?可是,就算是打球,我们也只会是对手。虽然死狐狸也不是好人,但他至少懂我。”倔强的声音里冷冷道,“总之,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着他闭上眼睛,连一眼都不想看仙道了。
“好吧。”仙道耸耸肩,起身走了出去。
做朋友是两方的事情,而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冲动。他仙道也不缺朋友。
看来好奇心没必要延展下去。
何况那答案其实不是应该早知道的吗。
走得很干脆,身影很潇洒,非常之仙道。可那天他还是忘了拿鱼住的便当盒,不得已之下只能几天后再一次去而复返。
这一回他学乖了,特地选择了樱木复健的时间,直奔空荡荡的病房而去,打算拿了东西就走。
结果一进门就被护士小姐们围住了。
“什么,樱木不见了?”
“是啊,到了训练的时间,床上却不见人影,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那孩子应该出不去疗养院的呀。仙道君……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
没有这样会惹麻烦的十六岁孩子,恣意妄为,变本加厉。而且这一次事件,和他没有一点直接关系。
他本来不想在这里多作停留,但被女孩子这样恳求的话,他不介意帮点小忙。
而且,都是篮球选手,至少不要给别人留下这么任性又软弱的印象。更具体点的话,就算给友队挽回一点形象好了。
以他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来说的话,这个疗养院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下一个将近一米九的高中生吧。
除非……
疗养院的主楼历史悠久,旧楼梯和新通道交错纵横。仙道挑选了一个比较隐秘的路线,来到了一个房间。
门没锁。墙角处果然有个高耸的衣柜。
那个衣柜在他走近时咯吱了一声。是那种很有警告意味的咯吱。
在发生衣柜杀人事件之前,女孩子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樱木缩头缩脚藏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仙道和一个护士小姐一前一后走进来,然后他们开始站在衣柜前聊天。
“仙道君找到那孩子了吗?很抱歉跟在仙道君后面,因为觉得仙道君一定可以成功的,但没想到会走到这么偏僻的房间来。”
说什么蠢话啊,刺猬头凭什么一定会成功?
但刺猬头为什么的确是找来这里了?
他为什么又来疗养院啊?
一时情绪不好,便跑来了这里。结果又像上次在训练室内那样,给他抓个正着。
好像住进疗养院之后的倒霉事情,都与这个人有关。
仙道回应着护士小姐,很自然地伸手靠住衣柜。
拉不开。
手劲不小啊。但他没空在这里玩幼稚的游戏,他只想帮完忙赶紧回家。
“所以仙道君找到樱木君了吗?”
“樱木君的话……”
说话的瞬间眼神顾盼,扫到衣柜缝隙时,停了那么一秒。
他看到了一双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瞳眸。
樱木见仙道并不回答,却看着自己,于是只能回看过去。
仙道的脸孔在灯光下白得发光,从柜子门缝里透进来,只有一点点光亮,像被重云遮蔽的、清淡的月色。天生含笑的眼睛,眉尾却微微向下一撇,似乎真有海一样深邃的心灵。
短暂对视后,他率先撇开视线。护士小姐就在旁边,很容易给人发现的。
求人不如求己。樱木施展出在球场上诅咒福田投不中的手上功夫,对着柜门外的仙道念念不休:“说不出,说不出,说不出……”
可能是他的诅咒起了作用,下一秒,仙道转头向护士小姐展露出一个迷人微笑:“抱歉啊,我还没有找到那家伙。我和您分头行事,如果有消息,我一定尽快告诉您。给您添麻烦了。”说着躬身一礼,风度翩翩。
护士小姐娇俏地说了点什么,花枝招展地扭出去了。
樱木听高跟鞋声走远,立刻伸出两只大手展开柜门,他在里面快憋不住了。
这一开就迎上了仙道的脸。
为了不让柜门打中仙道——不管怎么说,虽然不太愉快,天才也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的——他双手一缩,可涌向前的腰背却没能急停,他一个不稳差点扑到仙道怀中,还好哪怕有伤在身也仍旧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挽救了他,也挽救了差点被压扁的仙道。他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住柜门刹住车。
仙道上下扫他一眼,微微而笑,并不说话。
他想立刻大骂刺猬头没有眼力价儿,却碍于在逃身份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十足警惕地说:“警告你,你没看见我。”他不想和仙道说话,也没兴趣知道仙道为什么来疗养院,为什么找到他,为什么不暴露他。
仙道说:“是的。但你看见了我。”他也没打算解释。
“我看见了你,然后呢?”樱木举起拳头。
仙道说:“然后你发现我对这个疗养院各楼层的路线很熟悉,知道怎么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到樱木花道的房间。”
“嗯?”樱木的拳头凝在半空,若有所思,“所以呢?”
仙道说:“所以你打算跟在我后面,就这样回到床上去。然后我找你不到,只有和护士小姐一起回你的房间想办法,然后就发现——原来樱木他就在床上睡觉啊。诬赖天才樱木逃避康复训练的事情,也太逊了吧。”
樱木圆圆的眼睛瞪大了,仿佛怀有一分自己也难以相信的犹疑:“……是这样吗?”
仙道说:“虽然樱木很想尽快回到球场,但他也深知康复训练的意义。既然当初选择救球,获取胜利的荣誉,自然也会承担与之匹配的代价。来都来了,在这里也留下辉煌的战绩吧。”
然后他以诚恳的眼神征询天才本尊的心意,“是这样的吧?”
樱木沉默片刻,收回拳头,又再度捏起,随即还是收了回去。
无数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这一次却似乎有点不同。
他不由得问:“有多辉煌呢?比死狐狸入选青年队还辉煌吗?他的Japan球衣,我也会有一件吗?”
“可能比他那件还厉害。辉煌到,这段经历再提起时,会成为明星之路上有趣的插曲。”声音不大,但似乎非常肯定。
“……真的吗?”
“真的。但全看你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拳头又举起来了。
仙道谨慎地望着他。他倒不是怕樱木打他,毕竟一个连器械都爬不起来、还会躲到衣柜里的家伙,根本不具备什么威胁。但自己既然冲动地说了那种话,多少还是有点希望得到什么回应的。
如果友情确实是很难发展出来的东西,总要有人努力试试看的。
不过,如果连这样也没用的话,仙道连便当盒也不想要了。
到底是怎样呢……樱木,要不要做朋友,就看你的了。
反正你也不缺朋友的吧。
有一世纪那么长,有一皮秒那么短,红发少年已经蹑手蹑脚地窜到了房间门口。
“跟紧本天才,刺猬头!”
仙道有点发笑地跟上去。
樱木的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青春单纯,没什么坏心眼,也没有孤傲可笑的过度自尊心。他沉闷时是真的沉闷,快乐时也全情快乐,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情绪,没有丝毫欲拒还迎的伪装。他真的是用全部的热情和力气在对待生活和命运的。
或者说,他确实在勃发地成长和成熟着,像学习篮球技巧一样,努力吸收着生活与命运给予他的所有知识和养分——哪怕它们同时也对他降下了可怕的诅咒。
好奇心强烈的仙道,在十七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瑟瑟秋风中,在电线杆加绒麻雀的注视下,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生,一前一后、鬼鬼祟祟上楼道。左转,右转,下楼梯——躲在角落里!右转,往前走——停!
仙道及时拦住了樱木,两个人挤在楼道转弯处缩起身体,观察着不远处的敌人。仙道的手臂横在樱木胸口,感到他一颗心砰砰乱跳。仙道也紧张起来,呼吸加快,但他是那种享受紧张赛场的选手,于是送给樱木一个颇具感染力的笑容,换来樱木一个虚空一握和俯头一撞的动作,仙道决定先不逗他了。
敌人终于走不见了。
“樱木,你振作点,你怎么啦?”
“混蛋,本天才有点,喘不过来……”
“再不走的话,会被发现哦。到时我会把你撇得一干二净。不然护士小姐会对我印象大跌。”
“什么,刺猬头你想叛变?”
“这时候打人也没用,要是我叫出声音,会引来不少人呢。”刚才有人时不叫,现在没人却偏偏这么说。
“可恶……快走!”果不其然还是上当了。
两个人像捉迷藏的小孩一样,怀揣着砰砰心跳,施展着扭手扭脚的运动天赋,偷偷摸摸地完成了一次冒险游戏。
等回到病房躺上床时,樱木已经流了一身的汗。
这趟蹑手蹑脚的探索,像和陵南打了一场比赛。这回他终于等到和仙道1v1的机会,只不过,这次的1v1,两人站到了同一边——虽然说那混蛋刺猬头随时有叛变自己的可能,但他毕竟没有那么做。
抬眼望过去,仙道如有所感地向他眨眨眼,向他展颜一笑。
这家伙……
接下来的剧本果然如仙道所说。得到消息的护士小姐推门而入,发现樱木躺在床上,满腹疑虑被仙道几句话打消,最后只好向天才道歉致敬。
这个刺猬头居然也没那么讨厌……赶走两人后,樱木在被窝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他抛开这个想法,决定好好睡一觉——只是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在护士小姐进门之前,仙道彰在背后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觉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安心留在这里养伤就是了。
在这里留下辉煌的战绩吧。那个人说。
是真的吗?……
他好像还没拿走窗台上的便当盒。
樱木决定不再想下去,要好好做个梦,梦里有晴子,洋平,良田,小三,大猩猩,眼镜哥哥……还有一只死狐狸。
然而夜色却黯下去,黯得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孔,只有淡淡的月色洒下来,照亮铺满荆棘和鲜花的前路。
3.
秋末的一个天气尚好的周日下午,仙道彰准备从江之岛搭乘江之电,回镰仓去。
早上越野一直抓着他不放,一定要他答应黄昏前回来球场。作为球队的队长,他最近逃避训练的频率不低,作为副队长和好朋友的越野对此颇有微词,毕竟,田岗教练的怒火和唠叨,也不该由他一个人承受呢。
其实不是故意逃避训练。明天的夏天虽然还早,但现在就应该开始为全国大赛做准备了。海南的阿牧阿神、湘北的赤木木暮都会升学引退,翔阳的高三长人们却固执留下来,把希望留到冬季选拔赛。在秋天尚未结束的时候,神奈川县的老朋友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至今为止的道路,仙道好像都是随遇而安走过去的。国中毕业时田岗教练来找他,他恰巧也看腻了东京的繁荣,于是来到相对慢悠悠的镰仓。鱼住去做厨师后,队里群龙无首,练习时一次组织进攻后,不知谁喊了他一声队长,之后他就开始做队长了——至少在换上球服时,确实是有认真起来的。毕竟,队友都是交情不错的朋友,教练也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强烈的好胜心。
只是,之后呢?打入明年的全国大赛,打败湘北、爱和、山王、名朋、海南、博多商等等队伍,然后退队准备共同学历考试,然后像当年从东京到镰仓那样,再去到另一个风景如画的城市,开启大学生活。可是要去哪里呢?还是说,等着学校来找自己?
听说赤木最后没有被深泽体育大学提前招录。而三年来都站稳年级第一位置的花型,可能会投考东大。
将近三年过去,竟然还没有回过东京一次,倒是时不时会到江之岛来走走。一边想着“要想办法做点什么”,一边懒散地继续消磨时间的样子,确实是他每天对着镜子打发蜡时看到的脸孔。
意外的是,和樱木花道的交情确实增进了。他这个月数次来江之岛,和红发的朋友见面,有时会遇到樱木军团,有时会碰到宫城良田和木暮公延,还有一次撞见了鬼鬼祟祟的清田信长和蹦蹦跳跳的相田彦一。更多的时候,他与樱木独处,围观那家伙枯燥无味的康复训练,从中获取稀奇古怪的笑话,带着比钓了一天鱼还舒缓愉悦的心情,回到熟悉的日常生活里去,继续争分夺秒,继续无所事事。
于是在这寻常的一日,仙道再次收获了一天的乐趣,准备回去了。
谁知有人竟然在等他。
“刺猬头,不是急着走吗?怎么又去医生办公室搭讪护士小姐了?”
“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吧。啊,现在疗养院的大门不再锁着你了。值得祝贺。”
“嘿,所以本天才就来送送你。”
“抱歉啊樱木,我是不会买票带你去湘北的。”
“刺猬头,650円会要你的命吗?”
“不会。”但可能会要你的。
“要不是洋平搜走了本天才所有零花钱,存在了小气巴拉的疗养院账户里,我才不会落魄到为了650円抓心挠肺的地步。再说,我只是去旁观和指导他们的训练,又不会自己上场,哪里不可以了?”
“这话对水户和宫城去说可能会比较好哦。”
“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走。都到门口了,没有回去的道理。我牢牢跟在你后面的话,你要想甩掉我也没那么容易吧。”
“你试试看好了。”
“好啊,我今天就要打倒你!”
江之岛是全国著名的旅游胜地,与它得天独厚的海岸线脱不了干系,温柔、细腻的湛蓝一直延伸到澄澈的天际,纵使人来人往,也依旧保持本心的淡然与瑰丽,在褪去夏日激情的秋天,温柔的海水与浪花,仿佛可凭爱意私有,又好像伸出手去也碰不到天际。当然,也有人觉得这种天然的美丽,及不上精心雕琢的情趣。听说宫崎县就斥资2000亿建造了世界上最大的室内沙滩,哪怕三公里外就是真实的日本海海岸。说起来,宫崎县的人不会在室内沙滩上钓鱼吧?
“喂,刺猬头,这不是去车站的路啊。”
这家伙居然还跟在后面。真是难缠。明明已经取笑过他今天训练时的样子了。
算了,护士说,现阶段慢走对他有好处。
仙道干脆停下来。樱木也虎视眈眈地收住了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这刺猬头好高……
仙道在沙滩上发呆了很久也没有看表,他心里有数。这附近有条小路,可以抄近道前往车站。稍微耽误一会儿的话,没什么关系吧。
“自己不训练,还不准别人训练。陵南队今年由你带领的话,打进全国大赛很难吧。”终于按捺不住出声,咬牙切齿的音调有一点点好笑。
“很难,可能只比湘北简单一点点。”不为所动地打了个哈欠,“其实当队长并没你想象中那么有趣。对了,之前的汤好喝吗?”
“你自己没试过?”提起这个来,似乎怨气更大了。
“没有。”本来是想试试的,但想到篮球运动员鱼住变成了厨师鱼住,那种心情是很难感受的。
在极盛的时候带着遗憾引退,却又不肯断个干净,放任自己成为彻底的围观者,只有替别人加油助威的份。
鱼住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
“刺猬头,如果当初拿到全国大赛的是你们,一切都会和现在不一样吧。”
是啊,不一样。至少你不会变这样子。
“但就算再来一次,输的也一定是你们。”一只手搭上了肩膀,“不过,刺猬头,别灰心嘛。”
……确实,如果再来一次,不知道你会不会变这样。
“你现在多高?”毛茸茸的红头就在耳朵旁边,让人不能不注意,于是顺口这么发问。
“全国大赛时189.2。你呢?”
“之前和你们比赛时190,最近长了0.2 。”
“骗人的吧,我不信。我怎么觉得我看着比你高大很多呢。嘶——”
“……怎么了吗?”
“哎呀,每次挺背,都有那么一点点痛。医生说,为了本天才将来能够彻底扬眉吐气地抬头挺胸,现在稍微放松点肌肉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比你矮1 cm只是因为本天才没有完全挺直而已,没什么了不起!”伸出手掌按了按高高竖起的黑发,“何况刺猬头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作弊技巧。”
“还是那句话,你要赢过我,还需要拼命练习呢。”
“哼……我正在拼命呢。”
两人相视而笑,似乎真有点莫逆于心的味道。
仙道想,这个朋友交得确实很有意思。希望樱木也能继续和他一起,把这段友情维持和发展下去。
“那是不是,要赶快回湘北去练习呢?”红发少年笑眯眯,“本天才不能辜负你的期待啊。”
敢情在这儿等着呢。看来今天不给个交代,实在没法脱身。
“来和我们打一场练习赛吗?”仙道说,“这里沙子很软,海浪也很舒服。”
“湘北和陵南?在这里打比赛?”樱木收回手,满头问号。
“就是这里。就是现在。”把包随意丢在沙滩上,身体也一屁股陷进沙子里,“哨声吹响。赤木和鱼住跳球,赤木得手,宫城拿到球。”
“什么?传给我,传给我,良田!”立刻就面对面跪坐下来,生怕漏掉一个字。
“然后我从你们中间擦过,顺手带走了球。”
“你!狐狸不会放过你,他盯上你了。”
“那我就压低重心,背身运球,一个转身到流川枫前面去。”
“也好,快点甩掉那只死狐狸。本天才丢的球,本天才自己抢回来。”
“还没有甩掉,他追了上来,我运球到禁区,一个晃身把球传给阿福。”
“臭阿福,本天才对他的防守无懈可击,他休想从我这里突破过去。”
“好,你的防守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阿福在外线把球给了鱼住。”
“猴老大!大猩猩在哪里?”
“赤木和鱼住拼力量,他不断地把鱼住往外挤,可鱼住也不示弱。”
“猴老大犯规四次了吧?他不敢挤的。”
“不是刚刚才开始比赛吗?怎么就犯规四次了?”
“嘁,他那个脾气,犯规四次是早晚的事,就这样决定了。”
“鱼住没有机会灌篮,于是把球回传给我。这时离30秒终止已经很近了,我只能跳起来上篮。”
“本天才就来盖你火锅!”
“不,赤木和流川枫在你前面,他们跳起来挡住了我,然后我在空中换手……”
“我在他俩后面跳起来盖你火锅!”
“……好,你跳起来了。你的手慢慢地打下来……”
“不对,我又不是中年人、小宫、大猩猩他们,不会上你2+1的当,你休想诱本天才犯规。我不挡了。但你自己没投进。”
“……”
“眼镜哥哥在场边大喊‘篮板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跳了起来,一下子把球抢到手,紧紧抱在怀里,晴子在看台上高喊‘篮板王樱木花道”!然后我一个转身,把球传给良田。
“……宫城高喊,‘快跑啊’!然后把球传给了流川枫。”
“什么?!为什么要传给死狐狸?”
“流川枫跑得真快,但我们也不慢,马上做出回防。流川枫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打独球的家伙,他没有硬来,而是把球传给了宫城。”
“为什么不传给我?”
“宫城盯着越野,做出要穿过去的样子,但左手突然一摆,把球传给了三井。”
“小三!小三加油啊!”
“三井退后一步,举起双臂来。他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越到绝境就越强大。可是植草和越野在联防他,他没有机会出手。他把球传给赤木。”
“猴老大,四次犯规也没什么关系,在全身心鼓捣难吃的鱼汤之前,怎么都要拼一把啊!”
“……鱼住牢牢钳制赤木。赤木移动,他也移动,赤木后退,他就前推。这时,流川枫拿到了球。进攻之鬼自有他的一套办法,他已经突袭来到了篮下。”
“怎么又是那家伙!”
“你要怎么做?”
“啊?”
“你想投篮吗?”
“……没关系,山王一战,最后是死狐狸传球给我,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风头,给他出好了。下一球,下一球一定是本天才的!”
“好。那我要抢他的球了。”
“……”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好,流川枫上篮得分。下一球,我再来重新组织进攻。”
“好,那本天才就要来大显身手了!”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西沉,眼目所及之处都是融融夕光。
两个人站在沙滩上,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打完了整场比赛。说到最后,大家都不记清比分了,算不出胜负。
两人身上都出了汗,坐在海滩上,晚风吹过来,脸孔闪闪发光。
鲜亮,热情,沸腾,奇异,青春之光。像月亮和星星一样悬在夜空中,在太阳沉下去的世界里,将所有未知的黑暗和永恒的孤独,融解成柔软的海浪。
不知过了多久,樱木说:“刺猬头,我们真喜欢篮球。”
“嗯。”
“我要去打篮球。”
“嗯?”
“不,不是现在,是以后。我想明白了,我要去美国打篮球,去做NBA巨星。”樱木望着辽阔的海面,语气平淡。
那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说大话。
仙道也望着海面。突然间想起此前医生跟他说的话。
“以樱木君的恢复情况而言,日常生活应该没有问题。但要想恢复以前的运动水平,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一件事。现有的运动医学和康复医学还远远没有发展到那种程度,不要说国内,连欧美也很缺人才。”
当然,也不是绝对没可能出现奇迹。但如果可以的话,请慢慢帮助他接受这个现实吧。总之,这是很令人伤脑筋的任务。可如果是仙道君这样的朋友,应该是可以做到吧。医生最后这么说。
虽然什么也没答应对方,并得以保留着友好、热情、周到的形象,成功从医生办公室全身而退。仙道心里还是疑惑得很。
怎么就“可以做到”了。他想不明白。
他很愿意帮忙樱木,但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同一个孩子般纯真、魔鬼般暴戾的天才一起走,用很长很长的时间陪伴他,用很多很多的刚柔包容他,抚平整个世界给予他的诅咒和伤痕,同时保护他不受来自自己的伤害。这是多么宏大的命题,不该是男孩子友情的题中之义。
更不在仙道想象中的人生道路里——虽然对于未来的一切,他也并没有真正明确的蓝图。
“听起来不错。”他只好这样接话。
“那是当然。日本打篮球的环境其实并不怎么样,要和真正的高手在一起比较和学习,才能成为真正的篮球选手吧。天才定目标嘛,要定就定大的。”樱木双手比出大喇叭,朝着海水大声宣布:“既然真的喜欢的话,我是不会放手的!一天,一年,十几年,一辈子都不放手!”
这么幼稚的话,这一刻从樱木嘴巴里喊出来,居然有近似振聋发聩的作用。
海水把回声一浪一浪传回来,海风又把声响一波一波飘远,荡去悠悠的天边。
除了探索世界的好奇心,仙道从来体会不到这种执着的热情。事实上,探索世界是个非常虚空的目标,要怎么探索,有没有资格探索,他完全不知道,所以心安理得地随遇而安下去,一天,一天,再一天。
明明过得还不错,但偶尔就是会有这样的场景跳出来,提醒他:仙道彰,你缺少一项活在这世上的关键技巧。你的世界里缺少一块关键拼图。所以你的“探索世界”,很可能最后只是一团不宜呼吸的空气。
搞不好,樱木天生就有他没有的东西。
嫉妒羡慕也好,不服不甘也罢。他可能真的是个天才。
樱木喊累了,见仙道看着他,于是说:“那你呢,刺猬头,你以后要干嘛?”
“我?”仙道想了想,“我没有想过那么远。但我想,我也会有毕生的追求吧。”就算有关于“探索世界”的一切都不甚明了,至少也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缺少了关键拼图的世界仍是浩大宏阔的,他可能会做的事情还多得很呢,不想一时冲动决定自己的未来。
“但打篮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你,如果最后能去美国打篮球的话,当然是很好很好的。”这么说着的时候,记忆里星星般明亮的眼睛从黑暗中浮上来,毫不保留地将光芒投入自己的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樱木的样子,向海水看台里的鱼虾蟹贝观众们大声疾呼:“接下来出场的是篮球巨星,Sakuragi Hanamichi——”
“我真的做得到吗?”声音比他还大,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真的。”大声喊出来。如果有奇迹的话。一定会有的吧。
一定会有的吧。比赛时常常关注的,活力四射的你,进步惊人的你,一定会迎来属于你的奇迹。而好似能将一切从容看待的我,那个会在看台上对你说“上吧”的我,总有一天也会找到属于我的完整世界。
到时候,如果还能在这片海滩相遇……
樱木抬头伸脚踢出一颗石子,石子准确击中仙道的脚,再咕噜咕噜滚进海水。
“仙道彰,你可不要骗我。你的话,我会当真的。”
红发少年清脆又有点沙哑的声音拖出一点尾音,低得怕人,仙道差点听不到,但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它像那颗石子一样击过来,刚好投进自己深海似地眼睛里,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仙道彰无由来哆嗦了一下,从脚到头,从眼到心都战栗了一下。他看着樱木,樱木也正看着他。对视片刻,对方那张绷着的脸突然绽出个笑容来。那笑容混着海风吹向他,吹得他飘起来,落下去,又轻轻飘起来。
这时候,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悠悠荡荡的钟声,和他的心跳一起,毫无章法地回响起来。
仙道霎时间困惑起来,不安起来,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刚才喉咙喊哑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临时原地躲回他的小天地,避免疑虑升级,却有人固执地跟在后面,用尽各种技巧都没能闪过去,还把手臂圈了上来,似乎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又仿佛一触即痛,脆弱美丽。
夕照中湛蓝海浪轻轻涌上来,柔软地在脚边打个转,再慢慢退下去。克制,洁净,莹然有光。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樱木微微而笑。
幸好樱木也没有追问下去。他似乎也生起了一点心事,望着遥远的海面,什么也不说了。
十七岁的这个瞬间,仙道彰好像窥见了关于内心,关于江之岛冬天的一点秘密。它们从脚下的海岸线延伸出去,一直去向遥不可及、美丽无比的天际。
和太平洋的彼岸。
4.
冬天的时候,仙道在江之岛租下了一间小小的房间。
刚刚结束了陵南篮球队独具特色的高强度集中训练期,过几天又要进入繁忙的考试周。在短暂的假期里,高三的仙道彰需要私密的独处空间来彻底放松和调整自己。今年江之岛的冬天特别冷,附近民宿的生意随之失去了红火的势头,美丽的景色加上清净的环境,构成了仙道选择短租地点的理由。
而且,他与樱木有阵子没能见面,电话里没法讲清楚的日常生活需要得到彼此交换的机会。而且,与其把零用钱花在车票和话费上,不如在江之岛休憩几日好了。
两人形成了好朋友的默契,也取得了医疗团队的信任。在院方的允许下,樱木会跟着陪伴自己康复训练的仙道彰去他的临时小窝吃晚饭,一口气吃掉四碗拉面。如果太晚的话,第二天早上再回去也没什么关系。仙道在学业和比赛的双重压力下,本来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和精神,但也慢慢调整了心情和状态,笑眯眯地同樱木在日常琐碎中你来我往,也积蓄继续向前走的力量。
对于未来要怎么走的事情,他似乎有了一点方向。
这一天樱木晚饭后拉伸时,仙道拿出功课自习。樱木拉伸完毕,他也立刻合上课本。
两人照例去海滩走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什么话。海风吹来,吹得裹着围脖的两人瑟瑟发抖,却都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血气方刚的少年,正是要吹吹冷风才够清醒呢。
樱木早就看仙道学习的样子不顺眼了,于是先开口说:“刺猬头你不用连饭后时间也要做功课吧。”
“英语组词填空,只是随便做做。考试挂科的话,没法参加明年的比赛。”
樱木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够满意,他声明道:“我就没有这种挂科的烦恼。” 转念间又开心起来,“刺猬头,你没参加过大猩猩家的补习夜真是可惜,本天才一晚努力,就可以通过七门考试呢。而且还在大猩猩脸上画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哦。”
他见仙道仍是默默走着出神,并不趁机赞美自己的光荣事迹,一瞬间迸发了奇思妙想:“所以那个你写了好几遍的词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你假装做功课,却迷上了什么外教小姐吧?彦一的姐姐还有来找你吗?”
仙道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偷看我做功课?”
樱木道:“混蛋,本天才是正大光明看的。那到底是不是女孩子的名字?”他停住脚步,伸出脚尖,凭借不知从哪儿来的记忆力,将八个字母歪歪扭扭地画在沙滩上。
以他失恋五十次的经验来看,仙道如果真的有追女孩子的行动,倒是一个可供偷师的绝好机会。只是看不出来,仙道会有这种,春心萌动的一面。
这个情报告诉彦一的话,他一定会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吧。
仙道也停下来,看着他笨拙灵活画出一道道鬼画符,微笑说:“这个词,是大笨蛋的意思。”
“诶?”
“没错的,大笨蛋。”
“你说谁大笨蛋?”
“谁画的就说谁。”
“所以你写那么多次,你一定是大笨蛋中的大笨蛋了。”
“樱木,你居然好像变聪明了……”
“那是当然,我可是天才!——慢着,什么叫‘变’聪明?”
“哈哈,好啦,不闹了。stay gold,你忘了吗?
黄昏的沙滩上,那对情侣低低细语:
“My Darling, Stay Gold.”⑥
“Stay,是停留、保持,Gold,原意是金色、金子。”仙道说,“打个比方,前些日子有厂商售卖镶钻球杆三件套,定价1亿日元,3天内就卖出650套。还有种更贵的纯金球杆,取名叫‘金色之梦’,那个价格就更夸张了。Stay gold就可以用在这里。”
樱木恍然大悟:“所以stay gold,就是保持那个龙恋之钟永远金灿灿,就是维持这种金色之梦,一直钱包胀鼓鼓?”
仙道笑道:“字面意思上是可以这样理解的。但引伸开去,staygold,更像是请对方保持原样,闪闪发光的意思。樱木,以你的英语能力来说,去美国真的要下一番苦功才行哦。”
可能是因为话题终于转向了聊得来的篮球,可能是因为仙道的语气真的非常温和诚恳,樱木出奇地没有嘲讽和反对,他斜眼说:“刺猬头你的英文不是不错吗?”
仙道说:“我小时候在东京进过英语补习班。东京的升学考试一直很有压力,不太适合我的性格。”
樱木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对啊,你是老头子挖去陵南的,当时你怎么没想过来湘北?如果你来湘北的话,现在就可以被本天才带领前进呢。”又想起了什么,不满道,“死狐狸说和你私下进行过一整天的1对1,哼哼,陵南队长,你这可是通敌罪。”
仙道满脸无辜:“是他来找我。而且……”而且,对方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敌意,这敌意传染给了仙道,所以那场1对1才维持了一整天,并在之后的很多时候不经意从仙道脑子里冒出来,提醒他,湘北的队伍里,有个伺机而发、不可小觑的敌手存在。
在这么温柔的月光下,回忆和品味敌意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深意,实在有点破坏气氛了。仙道于是笑了:“这个秋冬我和你呆在一起这么久,要说通敌,也是从你头上算起吧。”
樱木不屑道:“开什么玩笑,本天才可没有和你1对1,怎么是通敌?本天才要在正式的赛场上光明正大地打败你!然后告诉所有人,输掉的刺猬头从此就是本天才的跟班了!如果老头子再逼你练球,你尽管告诉本天才!本天才替你讨回公道!”
仙道又笑:“你对我这么好啊,那你这是叛变哦。”
樱木叫了一声:“没有的事!湘北才是本天才出道的圣地,你叛过来的话,我还可以给老爹说点好话,看看有没有一星半点的可能收留你。唔,不过,你打控球后卫,来抢良田的风头的话,那是万万不行的。”虽说有个仙道跟班会很有面子,但要舍弃好兄弟宫城良田,厚脸皮如樱木也会有点良心不安的。
仙道善解人意地提醒道:“没关系。我也可以打小前锋。”他是锋卫摇摆人嘛。
樱木如梦初醒一拍手:“那你就可以赶走该死的狐狸了。但那样的话,他会不会厚脸皮趁机赖在青年队不回来呢……这可太不要脸了,不行不行。”他挣扎权衡了半日,终于给他想出一个好办法来,“那就早点去美国好了!哈,最好是赶在死狐狸之前,看他还得意什么……”
仙道的双眼拂过他微微佝偻的背脊,说:“也不用那么急。去美国的话,要存很多钱才可以哟。”他说完有点犹豫,怕樱木会解读出别的意思——比如,他是不是在质疑樱木花道的家境。但他无由来又觉得,自己不用那么担心。樱木是绝对不会误会仙道彰的。
不只因为樱木是个头脑单纯的家伙。
他们是,好朋友嘛。
果然,樱木说:“你刚才不是说日本人现在很有钱吗?到时候随便什么奖金,都可以资助本天才的吧,就像疗养院这件事一样啊。”
仙道说:“其实这种富有也不是丝毫没有忧虑的。比如说,现在东京的房价真的非常离谱。一户60平米的小户价格都在五千万円以上,按四百万円的工资标准来讲,要不吃不喝15年才能买一套。”
樱木瞪大眼睛:“对哦,你是东京人。那你家在东京,不是天生就比外地打拼的年轻人轻松15年吗?可恶啊刺猬头,看不出你居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仙道笑了:“房子如果不买卖,永远都不会变成让人富有的钞票。可一旦买卖起来,房子就变成了冷冰冰的商品,而不是供人歇憩的温暖的家。其他都是身外物,家,可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说完之后有点想笑,窄得差点挤不下两个高中生的民宿房间,在这寒冷的冬日,竟然给了他家的错觉。
樱木啧啧不已:“你果然是装模作样假潇洒。要不直接搬来疗养院住,免得你成天跑来找本天才。”说完愣了片刻,仿佛意识到整天跟着仙道回民宿的也是自己。为了不让仙道指出这个事实,他连忙说,“本天才可不会一辈子呆在疗养院的。说不定有一天连美国也瞧不起了。你要早点想好要来哪里找本天才好。”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完全不觉得话里有什么问题。
仙道努力不去在意这话外的余韵,因为他不能确定这是随口说说还是有心有意。为了不产生抑制不住的联想,他只言简意赅地续话道:“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哪里都可以。只要是你所在的地方,就会有人想办法抵达那里。
可恶,还是开始联想了。
樱木没注意仙道懊恼又快乐的情绪,他只摸着肚子嘿嘿而笑:“哦,你是担心本天才买不起房子吗!哼,等本天才成为篮球巨星,一定能赚很多钱,不要说东京的房子,就是月亮上的房子本天才也是说买就买,买了房子,批准刺猬头来拜访,来吃饭,来聊天,来打篮球,来……”他想象匮乏,来不出别的了。
总之来就是了。
这瞬间他用眼角瞥到仙道。而仙道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轮明月。
冬日的月光撒下来,像轻纱,像羽衣,淡淡地披在仙道身上。他的双瞳望着明月,如同大海倒映着银光,星点斑斓,流转顾盼,几乎真的是一片幽明闪烁的海洋,却远远没有它们本身辽阔深邃。天生含情带笑的眉眼里,有洒脱,有放浪,有坚定,有自守,还仿佛藏有无数秘密和心事,等待着被读懂,或者,永不能读懂。
“樱木,你知不知道夏目漱石?”
“什么速食?”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点除了自我触动以外毫无屁用的言简意赅,还是因为明确了对方不知道所以可以趁势吐口小气免得憋死,仙道心中的懊恼被自己的吐息轻轻吹去,只留下不保留的愉悦之情。他破例外露地翻出一个白眼,笑眯眯道:“没那种事。”不知道就好。
他随即轻轻说:“樱木,今晚月色真美。”
那声音充满了磁性,柔和地融在风里,极近极远,极远极近,任谁听了也会动心。
樱木仰头研究了一番月亮,好半天点点头:“可见月亮上房价不便宜,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啊,本天才是星星,理所应当就要,和月亮一起闪闪发光的……”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努力寻找着月亮附近的星星,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星月交辉什么的……骗人的啦。
不要紧,这说明有些东西,就是天上无地上有的。
这才叫天才嘛。带个刺猬跟班小菜一碟啦。
“希望以后还会有这样好的月色。”仙道眉毛一挑,“樱木,你听到没有?”
“什么啊刺猬头,本天才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干什么突然不高兴?”樱木正在想象中放纵遨游,得意洋洋,一时间冷不防遭遇这样一句,不免有点扫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像一直很淡定很臭屁的刺猬头,在别人面前好像全无破绽和波动,自己却偶尔能感到他的不高兴呢。而且,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
而且不高兴时,眉目似乎更深刻起来了,在脑袋里飘来荡去,打都打不走。
难道是因为……
“没有不高兴。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是物哀之美?因为日本的地缘天灾多而且资源贫乏的缘故,所以从很早以前起,我们就生有一种飘忽不定的不安全感,和万事万物即将转瞬即逝的失落感……”
仙道的声音打断了樱木的因为。
事实上,就算不打断,他也因为不出下文来。
他只知道,刺猬头不高兴的话,自己也会有一丢丢烦恼的。
真是的,连累本天才烦恼,真是罪大恶极啊。
“胡说八道,本天才也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怎么没有听说这种事情?拜托你不要装模作样充好学生。你是解物理题的大猩猩和眼镜哥哥吗?真是伤脑筋……”樱木抓耳挠腮,仙道的似有若无让他像撞在网里的鱼一样找不到出口,晕头转向,七荤八素。他很想讲些粗话来打破这种仙道无形中立下的规矩,让他那点完美轰然碎地,然后像小人物一样屈服在天才的光辉里,再也逃之不去。
不过,那好像也不像仙道了,是不是?
年轻的天才——篮球界、打架界和复健界都是——樱木花道,竟然对物理题一样狗屁的物哀之美,有了一点似懂非懂的感悟。
明明还没有失去,为什么就开始感受到不复存在的感伤呢。
可能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拥有吧。
怎么能是没有拥有呢,明明刺猬头在这里陪着自己,断断续续地,数着江之岛最冷冬天的日子。一天,一天,又是一天。很快,春天的樱花会洒满湘北的校园,天才樱木花道将会闪亮登场,重返球坛,果然征服全国这种事情,要靠本天才的吧!
可是,从前相处的时间却是太少太少了:和刺猬头比过两次赛,输一回,赢一回;自己全国大赛之前的所有正式比赛,他都在看台上;陵南和海南的比赛,自己却看到人家大出风头后,就气呼呼溜回去训练了。
他说,拼命练习才赢得过他。他说,撑得下去就可以留下辉煌的战绩。他还说……
这家伙说的也太多了。
不过,和敌队队长做好朋友这种事……不会真的算叛变吧。如果算的话,要怎么选呢。老爹,大猩猩,良田,小三,眼镜哥,大姐头,晴子,洋平和樱木军团一共11票,还有死狐狸,这个算0.1票,一共11.1票,都在可怜巴巴地仰望着自己呢。
按高中生的水准算了下,11.1居然比1大,震惊。
何况还有安田角田一众小弟,也勉强算人的。
樱木花道开始有点不高兴了。
同时他注意到,海滩上的天才杰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浪花卷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轻轻飘进耳朵里。
“请你这颗星星努力stay gold,闪闪发亮。月亮的事情,一直一直交给我就可以了。”仙道突然转过头来,这么说。
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英俊脸孔似乎在发光。天生适合微笑的脸庞,这一刻笑起来真的是一点缺憾都没有的。
樱木有点看呆了。几乎没有反应时间地,他也跟着笑起来。无意之中挺直腰背,想要弥补那1 cm的差距,变得和眼前人一样高大。
他差点就做到了,可惜肌肉猛地一刺痛,他差点一个趔趄扑进仙道怀里。
好在仙道及时稳住他。并用一种异常温柔的笑容替代了对他身体素质的打趣。
于是樱木也可以不计较太多,只用笑就可以了。
他笑得莫名其妙,但又实实在在地笑着。
他确信刺猬头有种魔力。他不高兴时,会连累自己。他高兴起来后,又能取悦自己。看来刺猬头天生是要给天才樱木花道服务的。
他想到这里,高兴得打了个喷嚏。该死,今年江之岛的冬天实在有点冷。擦鼻涕的手冻得通红。趁仙道不注意时,全数揩在了他大衣后面。
反正刺猬头也不会知道。
5.
深冬的时候,仙道终于要正式搬回镰仓。一开始想着只是住几天,但后来发展到每周六上完课后,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直到周日的晚上才带着写好的功课回去。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共同学业考试越近,压力也随之增大,把时间花在通勤上实在有些不值当。而且篮球队的事情越来越多,作为队长,在加紧练习的同时,也要照顾队友们的心情啊。
这天晚上他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准备搭乘最后一班电车回去。临时舍友樱木也要彻底回到疗养院,之后的复健训练排得越来越满,在外过夜的机会肯定是不再有了。早在晚饭时两人就约好了打电话的时间,其他的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要赶紧出门去才行。
“刺猬头。”樱木抓着背包,有点犹疑地在背后喊住他,“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告诉你。”
“是关于湘北队的经理晴子小姐吗?”仙道摆出了看热闹的神情。晚饭时就看他心事重重,偏偏遮遮掩掩地不肯吐口。说起来这也有所预兆:前些日子水户和赤木的妹妹一道去疗养院看望樱木,却正好撞见他俩从海滩散步回来。水户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并不以此为意。倒是那位小姐果真是非常可爱,陵南的球队经理要是也这样动人就好了。
他笑眯眯一揣手道:“啊,是不是最近没有收到晴子小姐的信了?哎呀,如果说她现在寄信给我的话,你不会介意吧。”
“嘁,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晴子才没可能理你。你以为全世界的女孩子只会围着你转吗?你有那种浮夸得一点品味都没有的拉拉队吗?”
“我可是听说你一直以博取晴子小姐的喜爱而在球场上努力呢。不过据我的观察,她好像更注意你们队的流川枫。”
“刺猬头你能不能闭嘴?”
“我说事实而已啊。听说樱木你国中时期连续五十次告白失败……哈哈哈,这是怎么做到的啊?还是说,晴子小姐这第五十一次也失败了吗?”
“啊啊啊你这个家伙,不是晴子,也根本没有第五十一次!”
“肯定会有的,迟早的事。”
“你少自以为是!怎么说呢?我确实是因为晴子才打篮球,而且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晴子也在意我。但我也知道她的眼睛一直追着那个死狐狸……而且山王那次比赛我也真的明白了,我是真的喜欢篮球,并不是想耍帅追女孩子……”他拍了拍胸脯:“本天才的帅不用耍出来都是那么耀眼夺目。但是……”余韵里长长叹了口气。
“所以你在烦恼什么呢?”仙道这么漫不经心地问着,心里却有生出了隐约的不豫之情。
“是那只死狐狸……他把他的宝贝Japan球服寄给了我。”樱木蹲下身去,从包里翻出一件被揉得皱巴巴的篮球服来。
“他家的生意好像出了点什么问题,他没法去美国做职业篮球手了,只能回家帮忙。本天才真的不能明白这种事。明明你之前说,东京的房子贵得怕人,日本的经济好得不得了。为什么在死狐狸硬邦邦的嘴巴里,在他歪七八糟的信纸上,他要是不回家帮忙,他家就要破产了一样,会有整个公司的人跟着遭殃。嘁!我看他是想出风头做救世主吧,可恶!”樱木的拳头垂下来,咬紧的牙齿间呼出一口气:“没用的家伙,真的是太可恶了。”
“所以他要你承继他的梦想,成为耀眼的篮球明星吗?”仙道听见自己这样问。
“哈,那倒没有那种事!是那死狐狸认输了,终于明白了本天才的厉害,决心拜倒和隐退,再也不用他那点萤火虫的亮度与我这颗超级明星争辉。算他有点自知之明,从今以后,一切都要看本天才的了!”做了几个大展雄风的pose之后,樱木原地而立,咧嘴而笑,将那件写着Kaede Rukawa的篮球服摊在身上,伸出手掌一点点抚平。
他和流川枫身量相当,那件衣服在他身上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服帖。
衣服是冰冷的,衣服下面的心却是火热的。
樱木摊着球服,挺直腰背,望着仙道,咧嘴笑着,笑容光辉灿烂,仿佛那颗心的热度也是他笑容的一部分。或者,为了维持那点热度,他是决心要不计代价这样笑一辈子了。
这是仙道习以为常的,属于樱木花道的独家笑容。这一刻却令他无所适从。
其实不应当无所适从。带着流川枫的心愿去美国,也一样是去美国,和原计划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对自己来说,是真的没有区别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樱木是为了别人而笑?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因为旁人这样打着闹着,快乐着也难过着呢?
这段友谊一直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县大赛决赛时,一口气穿越他们两个人的防守,扣篮得分。时至今日所面对的,依然是他们两个人至始至终紧密联结的组合吗。
明明听说是脾气不投的队友,一开始就有过节,却一直相互影响和激励着对方,直至在全国大赛时用一个击掌震碎山王的冠军梦;明明只是来找自己1v1,却要以自己不再来观战湘北做赌注,没有输给他,却也就真的没有去现场观看全国大赛;明明已经去了青年队,却还要时不时出现在江之岛,以想得到想不到的各种方式,一再地宣告自己似乎早已超越了坚实队友的身份和地位。
难道说,他和他,才会是一直走下去、散不掉的组合吗。
走得那么急,挺得那么直。一定很痛吧。仙道想。
不知道是流川枫痛点,还是樱木更痛呢?
好像都不是。
为什么流川枫可以任性地做出这种嘱托,为什么樱木可以理所应当地接受?为什么他们或不近人情,或没心没肺的外表下,都不约而同拥有着这种能力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个看似全知全能、无所不至的仙道彰,不具备这项活在世上的关键技巧呢。
也自始至终,没有这个机会呢。
“总之,就算是这样了。狐狸做不到,我偏偏可以。反正本天才也是要做星星的。”樱木将球衣几下叠好,塞进包里,“我想着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也要努力,一直一直好好打篮球,不要被天才轻轻松松甩下了。”
仙道说:“其实,我没打算大学打篮球。”
忽然之间,他这么说。话音落下的时候,感到一阵贯穿全身的轻松。
“啊?”樱木转过头来。
“这次全国大赛之后,就算完成了对陵南的责任。之后不打算打球了。”平平淡淡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刺猬头。你是最近功课做了太多,烧坏脑子啦?还是突然畏惧起天才的光环来,才说这种丧气话?这种气势的话,在NBA是打不上轮换的。”
“我没有开玩笑。篮球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想将来找点别的事情试试看。”他说得很认真,也很平淡。
偶尔的偶尔,也不是没想过:打进全国大赛,捧起金杯,于是深泽伸来橄榄枝。以深泽为跳板,去美国的路就会比较顺畅。所以努力学习,至少达到文化课的分数线。然后就可以……
他偶尔放纵自己这样想,为此甚至曾经查询过美国各地的房价。明明知道那起码是十年内不用考虑的问题,也要急不可耐地提前支取这份喜不自胜的欢喜。为了全身心投入这种热情带来的愉悦,他把更理智的声音埋在月光也照不见的地方,头一回只以轻飘飘的心情规划未来的图景。
然而这一刻他砰地落了下来。仿佛投了一个万无一失的上篮,触地回头看时发现并没有篮筐;或者,带着精美的鱼竿,从东京来镰仓,从镰仓到江之岛,最后却在宫崎县的室内沙滩垂钓。
万物俱静。只有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声音向他眉花眼笑:
其实你很明白,即使你有本事按这个计划走得稳稳当当,那个不会出现的奇迹,依旧永远不会出现。你只会带着你一厢情愿的热情,一辈子孤守在你残缺的世界里。也许这种恶意,才配得起你。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此情此景,是特地来好心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陷落下去、也别将另一人推至深渊里吗?
抑或只是,另一种命运的恶意?
辉煌的,光明的,各自为王的恶意。
似乎也是相当美好的。
“至于你。”仙道于是微笑道,“樱木,等你去了美国,成了NBA巨星,说不定我能看到你的比赛。”
“那天的话我听到了。医生把你叫进办公室说的话。我能回到球场的几率,很小很小,对吧。”
仙道一时间愣住了:“……你听到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去美国?”
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领悟过来。他当然,要去美国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真的’?本天才信了你,所以那么努力……”樱木似乎也在发愣。
你说天会亮,太阳第二天就会升起来;你说夜会黑,月亮一定也会在当晚挂上天空。你说冬天会过去,春天回来,不下雪的江之岛第二年必然会飘起樱花,顺着海岸线一路飘扬,飘到湘北和陵南的校园,飘向大洋彼岸的陌生国度和人间天堂。你说“真的”,那么就会有人哪怕身居死荫的幽谷,永无重见天日之机,也会日复一日地忍耐下去,等着仁慈的月光洒下来,撒在深邃的海面上。
“我随便说说。”仙道耸耸肩,好像觉得有点好笑,“难道我要说,你不能去美国?”
“我能不能去美国是我的事。你为什么不继续打篮球?”
“不想打了而已,早就想好了。”
突然间就被推到了墙上。后脑砰一声撞上去,刹那间蛮横的痛楚炸裂也在脊柱上。像是比赛进行到了关键时刻,身体狠狠甩飞出去,却不是为了救球,只是眼睁睁看着它越滚越远,并对此报以微笑。
“仙道彰你这个大混蛋!”樱木攥着他的衣襟,把他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凭什么?凭什么本天才费尽努力要获取、如今却离我越来越远的东西,你就这样,就这样轻飘飘地说不要就不要了?”
仙道看着他,垂下眼,微微叹了口气。
他轻轻笑说:“樱木,有些事就是很不公平的。我也有,拼上所有心情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可别人站在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上,也不会想到要费心多看它一眼。”
他说这话时,自认已经完全想通,却忍不住披上一层月光似的惆怅。但是,上大学后不一定非要打篮球,这是早就想好的事情,并不是赌气和冲动的决定。何况他天性潇洒豁达,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
从任何角度看,他都不该惆怅的。
但就这一次吧,神奈川的冬天即将过去,江之电的车厢也一年年老去,熟悉和陌生海岸线旁的鱼儿约好似地越来越不识趣。关于这个第二故乡的所有一切,都应当在新的一年存入记忆,然后一年年模糊,成为惊鸿一瞥一样偶然在脑海中浮现的场景。
明年的全国大赛和共同学历考试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就能回到东京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带着三年经历里收获的乐趣与遗憾,开启成年男人的新冒险。
那里不会再有这么多烦恼,这么多不着调,这么多伤感,这么多……
“所以是为什么呢?你明明很喜欢篮球。”樱木眼里全是不能理解和无法接受,他死命攥住仙道的领子,一句接一句地追问着,“是什么?你有完好的健康,你有良好的家境,你根本一点也不需要发愁,更用不着退却。你什么都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或许看起来什么都有的人,才是一无所有、一败涂地的丧家之犬吧。最后能维持的,也仅仅是这一点体面了。仙道想。这么想着,他发自内心地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凝视眼前的红发朋友。
上一次他们这么接近时,似乎是真的很近了。当时却出于不知名的情绪,只懂扶稳对方。
而这一次,却是要从此渐行渐远了。
缺失那种能力的自己,注定就是要面对这种终局的吧。
想到这里,他浑身上下生出一阵异样的轻快,真心实意地温情起来,头一次以完全放松心情,用目光轻轻摩挲眼前人的轮廓。
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你是我从不明了无可触碰的谜题。
我永远不能真正了解你,正如你无法了解我一样。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樱木花道,你听好。你想要实现那些梦想的话,我是一定不会去打篮球的。”他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这是惆怅意味散去后的真心话,理智上情感上都是这样。抛开那点嫉妒和羡慕,光论仙道彰的本心的话,曾经有那么一瞬间,自私的情感压过理性,放任他去做梦,幻想成为一轮房价很高的月亮,但现在回头看来,如果自己会因为星星的光亮不为自己独自绽放而不甘的话,其实根本也没有做高价月亮的资格吧。
既然如此,理所应当恢复绝对的冷静和理智,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一旦头脑清醒,情感也随之认命。
或者,高傲点说,是他主宰了命运,而不是他输掉了比赛。
只是,这样的友情,实在有点苦涩了。
“混蛋,你以为你是月亮,就一定会掩盖星星的光芒吗?你这个叛徒……”樱木的拳头已经就在眼前了。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也没关系吧。反正,我其实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要去美国打篮球。好多东西,也全然没有那么真。”仙道回视他,毫不退让。
“……”
仙道彰始终是那个仙道彰,他好像天生懂得怎么说话让人最愉悦,同时也明白知道如何措辞才能击中别人的痛处。哪怕对方只是个单纯的傻小子,没有真的会为此而绵绵长恨,这一点迎头仰面的,对一厢情愿计划的打击,也足够精准有力了。
只不过,一厢情愿的人,其实不是对方而已。
真可笑,明明从前友谊还不坚固时,自己还为了照顾他的心情,不说出“不打篮球也没关系”这种话。结果朋友交到这个地步,反倒连瞬间翻脸、甩手不干、一走了之的事情都做得顺理成章了。
仙道彰啊仙道彰。
下一秒,樱木放开了他。
轻飘飘地,他就这么松手了。
像篮球手松开球,像溺水者松开稻草。握下去是那么不容易,放手却只一瞬间就做到了。
星星一样的眼睛,布满了被强烈情绪掏空了的倦意,仿佛被海水洗涤过的瞳孔里,再也没有月光的照映。
仙道靠在墙上的身体喘息几下,慢慢恢复了平静。
还以为会挨揍呢。结果没有。
到底是不够欠揍,还是太欠揍了呢。
比赛结束了。
他微微笑了:“那么,再见了。樱木君,希望你早点成为NBA的巨星。”
“你一定会做到的。”他轻轻说,笃定,真诚,豁达。
他也只能这样了。
“仙道彰,你其实是为了你毕生的追求,才掉头走掉的,对吧。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仙道在走到门口时,听到樱木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这小子,是为自己保存尊严,还是真的学会体贴别人呢。
总算是,不枉做了几个月的好朋友。
不过,自己似乎实在不值得他体贴。
但既然他有此一问,不妨也就直白地回答他。
“是的。”仙道答道。
然后他迅速推门而出,消失在江之岛的冬天。
6.
所以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在山海里跋涉,在人群里穿梭,一直一直往前走,努力爬到世界名画般的雪山之巅。不停下来喘息,也不回头怀缅。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简单的时候。青春时代的物哀之愁,早就抛得一干二净了。
天色黑尽了。月亮升起来,照在海面上。银色的广阔的大海,无法凭爱意私有。
夜色已经深了,现在回酒店也来不及了。
但继续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确实,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有意义的并不太多。
未知的含义就是在那一刻接近的。和脚步声一起。
“刺猬头,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会这么叫自己的人,天底下只有一个。
仙道回过头来。红发的男子穿着运动款飞行夹克和牛仔裤,大喇喇从海滩的那一头走来,步子不大不小,步调不紧不慢,长身而立站定在不远的对面时,朝自己扬了扬下巴。
在做梦吗?仙道想。他没道理做这种梦的。他很早以前就不再做关于神奈川的梦了。偶尔的偶尔,浅眠时面庞上会吹过陵南校园里夏天的风。这样的冬夜海岸,他是一次也不曾梦见的。
有无数次,他想过,如果再见一面,哪怕是梦里,要怎么打招呼。但鉴于做梦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优待,他也就不曾做好这样的心理建设。
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仙道,你现在多高了?”
“啊,你呢。”
“195.2。整整6 cm。”
“196.2……不加头发高度。”
“可恶。”伸脚将一块碎石踢进海里。
“哈哈。”也踢了一块。
两个人临海吹着风,男性的呼吸此起彼伏,确实不像是梦境。
仙道很想问他过得好不好。话到嘴边就散了。
樱木花道,THE STAR,NBA乔丹球队的明星球员,有自己代言的球鞋⑦,日本篮协的宣传单上都有“你就是明日花道”的宣传语⑧,于日本篮坛来说,是标志式样的人物。他球队所在的城市,成了无数日本人的主场,有他出场的比赛,空气里会长长回响一个名字。
“Sakuragi Hanamichi!”
高中时一起打篮球的那么多人,最后只有他,实现了最初的梦想。
这不只是奇迹,也是天时地利人和中累积起来的无数才华和努力。
他大约确实是天才吧。
相比起来,自己默默无名那么多年,才得来一点点厚积薄发的资历和机会。这几年在学术上有所成就,同时也确实帮助了不少人。但论起初衷……其实根本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啊。
仙道只好由衷笑了:“祝贺你,樱木。你真的成为NBA篮球巨星了。”
“哼,那是当然的了。怎么,你看过我的比赛吗?”
“……”
“电视转播呢?”
“这个……”
不是他刻意不看,而是没有刻意去看的必要。随着篮球运动在日本的推广,仿佛大家身边都会有一两个喜好打篮球的朋友,就算不会真的上场,各种篮球资讯却追得比前沿的文献还紧。有时候会有新同事冷不丁来一句:“你听说过那个人吗?他好像是神奈川人,离我们东京很近。”每逢这个时候,仙道就回答:“喔,是这样吗。”偶尔会有更多的话涌到嘴边,内容包括天才的出道史及其一系列稀奇古怪的笑话,衣柜深处的白蓝球衣和Converse运动鞋,以及,同样曾经闪闪发光的一群人……
当然,最后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没关系,反正你就是这种人。但你应该看看我的采访,有人问起过我复健的事情。我有提到……朋友们对我的帮助。”
“哈……是的吧。”
“不过,其实我什么都没有说……这种事情,不想告诉别人知道。何况,也没有那么有趣。”
“嗯……”
“那个便当盒,我去美国前扔掉了。”
“好的。真对不起鱼住。”
“刺猬头,你这么晚来这里,是干什么啊?”樱木似乎对仙道漫不经心的回答很不满意。
他长高了也变黑了,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之外,别有一番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韵。月色将他的高大身形投成巧妙设计过的阴影,仿佛是过往岁月凝成的精怪在这寒冷的冬夜偶然显形,如同路过仙道彰的生命一样,随随便便地出现,也将无声无息地消散。
仙道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么久不见面,突然碰了头,用这种彷如老朋友的方式说话,真有点出乎意料。
何况,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的那段短暂友谊,最后也没有特别愉快。
但如果对方还是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话,随便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反正也会消散的。
于是仙道回答道:“随便走走而已。你怎么在这里?”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和柔和。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什么引线,樱木的嘴巴一下子打开了,从飞机晚点到交通阻塞,从电梯停摆到网路失灵,统统吐槽了一番。边说边活动长臂长腿,大口大口地呼吸海风中的氧气,看得出他虽然对久别的故土碎碎念,骨子里还是充满了虔诚的向往和渴望。
这是一片承载了青春记忆的土地和海水。做梦也忘不掉的地方。
“现在看来,日本的金色之梦确实破灭了。”他最后说,“看这个架势,包括美国,全世界的经济都有点这样那样的问题。不过也好,免得篮球鞋卖那么贵。”声音里丝毫没有代言人的觉悟,也没有讲,日程满满的NBA明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江之岛海岸的冬夜里。
仙道微一点头,望向起伏的海浪,似乎也充满了感悟:“十五年了。”
“是啊,十五年。你去了东京后,就再没了你的消息。我也争取到了去美国治伤的机会。说来奇怪,在江之岛一直反反复复的伤情,去了美国,居然真的就自己痊愈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我想到你一走了之的表情,我就发誓一定要完全好起来,好好打篮球。后来我就在美国上高中,读大学,然后就留下来打球了。相比起来,学英语什么的,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仙道:“……”
避而不谈的事,成了脱口就说的事。毫无征兆跳到面前来,如同怪兽扼住脖子,海啸卷起村庄。偏偏他娓娓道来,丝毫没有做作和矫情,让人没有指责他失礼的余地。
说起来是寥寥的几句话,背后有多少心绪却是无从探知,不可深究。
仙道很想不提这件事,但如果有人提起的话,他确实没法装作失忆。
何况,这个人是樱木花道。
“本天才的大名,总算响彻NBA赛场。死狐狸眼热得不得了,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如果说,他有什么勉强能和本天才比一比的,大概是他早早结了婚吧。告诉你,现在日本经济在转好,死狐狸和他夫人的美股公司也有在努力哦。”
仙道的眼神不自主移向樱木的手,没有在修长的手指上发现任何戒指的痕迹,他干笑一声:“喔……”偷偷瞥瞥自己的手指,上面除了刻痕之外,同样是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叹了口气。
算起来他们都到而立之年了,他还比樱木大一岁,飘飘荡荡,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的下场。相比起鱼住、越野、赤木、宫城、阿牧、阿神、花型、藤真……他们实在太失败了。
樱木阴着脸孔,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是嘲讽,又像是问罪。好像只要仙道应上一声,他就能抓住什么破绽把他打回原形。
可仙道不肯再接一句话,他也没法独自继续下去。
等了又等,仙道还是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月光静静撒下来,他只好闷闷出声。
“这些年所向披靡的背后,也不是没有小病小痛。五年前有次拉伤稍微有点麻烦,于是住了一个赛季的医院。队医恰巧从什么康复医学的学术会议回来,闲聊时他说起有个日本的年轻学者大出风头……他发罗马音像吃饭噎到喉咙,本天才只好勉为其难去指教他。”
“日本运动医学与康复医学界最年轻、最著名的专家。”樱木花道吸气,呼气,用最标准的发音,像吐露一个最深邃的秘密一样,说出一个名字来。
“Akira Sendoh……”
仙道一时愣住了。
樱木抱臂欣赏着他的全部表情:“怎么,不认得这人吗?东京人士,高中时来到神奈川陵南高中念书,司职小前锋和控球后卫,高二那年成为神奈川五佳球员之一,高三时作为王牌球员身任篮球队队长,带领陵南捧起了全国大赛的金杯。随后彻底引退,成功考取东京大学医学部,一路念到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刺猬头,我怎么觉得,这人我认识呀?”
仙道:“……”
“怎么回事。我居然好像认得这个名字。怎么回事,那种人居然做了医生。怎么回事,我当初好得那么快。怎么回事,他怎么学得那么慢。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机会再受点重伤……”
樱木的脸色冷下去,一瞬不瞬地望着仙道,大吼道:“怎么回事啊,我终于来问你了。大混蛋,你说说怎么回事?!”
仙道也望着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来镰仓参加学术大会,作为主办方的特邀专家,却翘了欢迎晚宴偷跑出来独处透气,没想过会遇到樱木花道。
更没想过,会这样给人当场揭穿。
那家伙,终于还是发现了。
漫漫学医路里也有好多次殚精竭虑耗尽力气的挣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头脑充血,肌肉酸胀,心动过速,耳鸣眼花,连呼吸都成问题了。
十五年里,他偶尔曾经预设过这个下场,幻想这个有生以来最任性也最深沉的选择会至少能引发一丝半点的感应,却又极其冷淡断然地拒绝这种结果,同时暗自嗤笑这种虚幻又难为情的奢望。但当它像头槌一样击中自己时,才知道过往的一切想象都太缺乏血肉和情感了。
——仙道彰,你其实是为了你毕生的追求,才掉头走掉的,对吧。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的。
确实是这样的。
毕生的追求,一时的兴起。敌手,朋友。自由,家。散漫,专注。陪伴,背叛。月色,星光。篮球巨星,康复专家。
仙道彰,樱木花道。
哦,还有个商业巨子流川枫——姑且算是吧。
不,还有很多人,曾经的队友,曾经的对手,想必都在各自的人生里追求着毕生的追求。
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一群人。
记忆里的青春延续到现在,还是那么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只不过,碰巧仙道彰和樱木花道,是其中最大的大笨蛋罢了。
海浪涌上来,退下去,温存地抚过两人相对而立的印迹。夜风冷冰冰地擦着脸吹过来,牵得衣角翻飞,围巾飘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谁也没追问两个人过去所作所为的情理因由。
比如仙道为什么似乎不反对去美国,最后又不愿意了;比如仙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樱木自己要去学医;比如樱木为什么不肯知情后立刻来找仙道;又为什么终于还是回来这里,找到了仙道。
只是结果摆在眼前:偶然重逢之后,没有人坠落,没有人忘怀。而且大家还站在同一条美丽的海岸线上,只不过来路不一样而已。
只是这辉煌灿烂的来路,走得实在是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孤单。
仙道叹口气:“我不是单纯要帮你,也不曾真正帮到过你……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很高兴……”
怎么说呢,就像解释当初一走了之的导火索其实不单单是流川枫,还有不够好的自己一样解释不清,聪慧敏锐如他仙道彰,要想说明白这件事,就算发达的现代医学令他凭空长出几颗心和几张嘴,也是讲不清楚的。
而且,当时忍着难过转身而去的自己,真的有够高兴吗?
但那种心情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温柔和幼稚啊。
只是,为了一回自以为是的孤身冒险,为了一趟自作主张的孤注一掷,伤害你、辜负你、丢下你、别离你。一天一天不能再想起你,一年一年不敢再见到你。明明想过“哪里都好”,临到头却要靠你穿越世界尘埃来找到我自己——在大洋彼岸、天空尽头的日出国找到我,在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东京城找到我,在自我囚禁、积雪深沉的富士山找到我,在惊心动魄、死不瞑目的江之岛找到我。
你一路都是怎么来的啊。
仙道彰,三十一岁,平素体健,却在突发心动过速的同时,又临时患上了失语症。
他望着樱木花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好现在的超级明星似乎懂得自持身份,不肯轻易打人,不然还有挨揍的风险。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的樱木突然呼出一口白气。
“算了。本天才不计较了。不管是怎么回事,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
他这么哼笑地说着,就这么赦免了一路的风霜雪雨。
算了。不是原谅从前的你和自己,而是算了。
青春岁月里,本来就是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而它们都是需要用时间来融解的。
“但是,我在美国这些年,学到很多东西。有一件事,我以为我永远都学不明白。但后来我突然间就知道了。”他这么说着,神色凝重起来。
仙道的心跳和语言功能也渐渐恢复过来。出色的医学专家,没机会救助作为学医初衷的伤患,倒是成功完成了对自己不动声色的急救。
他缓和气氛地笑道:“天才还有什么发现吗?”
樱木冷冰冰说:“Stay gold,根本不是你从前解释的那些狗屁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仙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问,同时感到浑身再次急速发烫,更可怖的症状正在一寸一寸地侵袭他。从胸腔到背脊,每一寸肌肤和神经都在炙热战栗,久违的、少不更事的物哀情绪不合时宜地弥漫上来,那感觉就更像濒死的酸楚、伤痛和诅咒。迫近又清晰,锋利又柔情,他完全没有抵抗它们一分一毫的气力。
医学课本和前沿文献都不曾报道过这样罕见病例。享有这个殊荣的不是别人,是立志要克服疑难杂症、创造生命奇迹的仙道彰自己。施加这个诅咒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差点被命中厄运恶意诅咒、跌入万丈深渊的樱木花道本身。
“和‘今晚月色真美’,一个意思。这么久了,我还在当真。”
海风将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仙道耳朵里。
温柔的,委屈的,埋怨的,赞美的,羞涩的,勇敢的,悔恨的,渴望的,属于樱木花道,独有的,成熟又青春的声音。
樱木花道望过来,像望向十五年前的月下海边的仙道彰。同时也将自己十六岁的影子,轻轻投入仙道大海一样的双眼里。
那时的他们还那么年轻,剑眉星目,言笑晏晏,少年意气里藏满了别样的温柔情意,一投足一举手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是那句若隐若现的细语轻言。
只是那时候,他们还不够明白。
只是那时候,他们还不能够明白。
十五年过去了。留给彼此的最后一个谜题,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解开了。
时到今天,每个向他投去的眼神中,仍保存着新鲜如昨日、璀璨却不比明天的狂热和迷恋。
而也有人真的做到了,一天,一年,十几年,一辈子都不放手。
用很长很长的时间陪伴,用很多很多的刚柔包容,抚平整个世界给予的诅咒和伤痕,同时保护对方不受来自对方的伤害。
虽然没有做到,但确实是义无反顾彼此为对方这么做着的。
如同从来没有真正为他们敲响的钟声,却在放任时间流逝的同时,矢志不渝地指示着此时此地的这一刻。
他和他既不在过去,也不是在未来。他们就是要在此时此刻的冬日江之岛海岸,参悟属于对方的,最浅最深的,全部奥秘。
“两位要地久天长哦。”异国的陌生人说。
什么嘛,一开始就有预兆的东西,非要绕那么多圈才回到原地。
第五十一次,真是有趣。
“喂,刺猬头,你振作点,你怎么啦?”
“没……我有点,喘不过来……”
“你,你真没用,本天才可就……”
“你满脸通红满头大汗了。”
“可恶,江之岛的冬天变热了!”
“你当年在这里可是冻得不轻……别擦在我身上啊!”
不知道是谁率先噗嗤了一声,面对面的两个人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了。
空气涌进他们的肺叶、他们的眼睛,幻化成风儿托起他们的身体,吹到高高的夜空中,俯视美丽的夜景,盏盏跳跃的灯火伴着一湾明镜的海水,像另一种形式的星月交辉。
江之岛的冬夜,再美也比不过这一刻了。
“刺猬头仙道彰。”樱木笑够了,缓缓伸出手,“今晚月色真美。”他伸着手,心里读着秒,要是三十秒内球不入框,他就要打人了。
果然,仙道立在原地,黑眼睛一转,像极了从前比赛时的狡黠与灵敏,他看看樱木的脸,看看樱木的手,好像在盘算,是要随时抢断呢,还是直接打手犯规也在所不惜呢。
“大混蛋!你……”撸起袖子,这次不如直接把他的手握断吧。
“好的。Stay gold,花道。”仙道欣赏够了那个笨拙又天才的三十一岁少年,赶在挨打前笑眯眯做出了回应。并以流利无比的接球姿态,迎接了构成仙道彰全部世界的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再不消散,永不别离,从此他不再缺失任何技巧,有资格巡游整个世界。
凶巴巴、红通通、毛茸茸、暖呼呼,久久守候、从天而降、魂牵梦绕,生死攸关的,整个世界。
所以说他早就想得很明白,探索世界才是最美好、最重要的人生意义嘛。
仙道彰,也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呢。
那么,天才和天才,成人和成人,少年和少年,笨蛋和笨蛋,像从前那样走一走吧。
远远望去,月光下的江之岛海岸线,还是那么悠远绵长。
一起走的话,会走到尽头的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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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懂非懂的参考注释:
① 道口。铁路与公路在同一平面上交叉处。文中指的是出现在动画版片头的,晴子和樱木打招呼的地方。
② 镰仓高中,即陵南高等学校的原型。
③ 实际上在平成8年(1996年)铸成。
④ 日本泡沫经济是日本在19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出现的一种经济现象。随着90年代初泡沫破裂,日本经济出现严重倒退,此后进入了平成大萧条时期。
⑤ 取自陈绮贞的《坐火车到传说中的湘南海岸》一曲。
⑥ 取自大橋トリオ的《Stay Gold》一曲。
⑦ 2014年,“樱木花道”这个角色以明星球员的身份代言了Jordan BrandSUPER FLY 3球鞋,他的10号也被印在了Air Jordan6复刻版球鞋上。
⑧ 井上雄彦的另一部漫画《REAL》中,宣传单上出现了“你就会成为明日的花道”样式的口号。
爱与性分开
本文可能会很虐,所以大家能避则避啊,内容均为作者想象,没有依据(重点),只是自己的一些瞎想,大家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我们可以友好地交流啊。评论或者是私信我都可以的,我也很喜欢和大家聊天的。
PS:其他的篇目也会不定时更新,只是最近突然有了关于这个题材的想法,所以想写给大家看看,也算是留个纪念。
第一章:爱?2010年
一
你爱他吗?
你问我爱他吗?
当然不了,开什么玩笑,我们只是上了几次床而已。
肉欲原本就是每个成年男人的正常需求,每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的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比碟片里的还要清晰可见。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我突然我对男性的身体产生了好奇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本文可能会很虐,所以大家能避则避啊,内容均为作者想象,没有依据(重点),只是自己的一些瞎想,大家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我们可以友好地交流啊。评论或者是私信我都可以的,我也很喜欢和大家聊天的。
PS:其他的篇目也会不定时更新,只是最近突然有了关于这个题材的想法,所以想写给大家看看,也算是留个纪念。
第一章:爱?2010年
一
你爱他吗?
你问我爱他吗?
当然不了,开什么玩笑,我们只是上了几次床而已。
肉欲原本就是每个成年男人的正常需求,每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的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比碟片里的还要清晰可见。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我突然我对男性的身体产生了好奇又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他看起来可爱,很招人喜欢,让人很有保护欲,我喜欢他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这太自然不过了。但也就是点到为止的喜欢罢了,在二十岁说出来“一辈子”,这种一听就是谎言的话根本没人会相信的吧!我不会相信,但我会说着这些废话,反正他应该也是不会相信的。
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算平衡啊,当我们两个人中有一个谈恋爱的时候,另一方也会很自觉的回避啊。当我们的性欲有处发泄,当我们那泛滥的爱有处抒发的时候,我们就不再需要对方了。我们甚至都算不上分手,只是不想上床了而已,毕竟我们也没真正的在一起过。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被感动吗?
当然有了,那孩子抱着我说会救我的时候,我确实感动了,心里猛地震动了一下,但可能感动持续的时间不够长吧。没有其他东西支撑的情感原本就是不堪一击的,我们可能短暂的两个人都产生了在一起的念头吧,在我脑子里差不多存在了一个月,我觉得他应该可能大概也想过,但时间肯定也不长。但说真的,他还真的挺纯情的呢,毕竟他谈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就想过白头这种幼稚的事情,简直蠢得不像话吧。
没有想过真的在一起吗?
没有吧,其实有些时候我也不太清楚,但每当我们产生想要试试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很多阻碍,所以无论怎么尝试结果总是不好的,那就干脆不想着在一起呗,就单纯的“在一起”不好吗?这样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难道不好吗?
二
“志龙啊,来了,今天倒是挺准时的。”秀种看了一眼在卡座上的人还是感觉有点神奇,今天竟然准时来了,平常都是会让别人等半个小时才不疾不徐的打开大门。
“今天结束的早就来的早点呗,这有什么奇怪的。”
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杯龙舌兰慢慢的喝着。
“唉,我问你件事呗?”秀种凑到了志龙旁边。
“你有话就说呗,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假礼貌了?”
“我就想问问,你们队里的忙内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志龙把酒杯放在桌子上,推了一把秀种,“你他妈说什么呢,胜利那小子当然是喜欢女孩了。所以谁都别把眼睛放在他身上,否则别怪我翻脸。”
“唉唉唉,我当然知道了,你先别生气。我就是问问,我那天在别的地看见他了,和一个男人喝酒喝的可开心了,那男人一看就是gay,胜利也没反感,一直都带着笑。”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上周五的时候吧,我就看了他一会,他也没玩多长时间也就走了。”
可以啊,李昇炫,上周五根本就没回宿舍,周六回来的时候说什么昨天在朋友家玩,太晚了害怕打扰哥哥们睡觉就没回来,在撒谎啊,出去喝酒了是吧,和男人也调情了,是吧?还干净吗?
三
你爱他吗?
爱过的吧,发自内心的,幻想永恒的爱过他,可能坚持了半年吧。
什么时候不再爱他的?
可能是偷偷去夜店的时候看见他抱着别的女人调情的时候,也可能是他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宿舍还说着爱我的时候,也可能是他新的绯闻又出现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时候。或许没那么麻烦,只是在某一个黄昏他在窗户边抽着烟回头看我,说着永远的时候 ,我就决定不再爱他了,因为我好像有点卑贱了,这样什么都换不来,这样的爱有点可怜。
所以你现在问我,我可以坚定的说,不再爱他了,是真的一点都不爱了,但也不恨,就是没什么其他的感觉。
不爱还可以上床吗?
这个问题有点可笑呢,他一开始带我上床的时候说哥哥弟弟也是可以上床的,我们只是需要发泄掉性欲,我们只是需要稍微的放松一下,这没什么关系。说真的,我当时感觉有点厌恶的,厌恶这样的他,也厌恶拒绝不了他的自己。所以我们做了,不带着什么爱意的做爱,没什么不适,就是哪都很痛。
其实我现在还是觉得彼此爱着才应该上床,但不爱又能怎么办呢,该上床的时候还是得上啊。当气氛刚好的时候,当声音都消失的时候,总得做些什么来让自己的落寞不被放大。
会讨厌他吗?会觉得想离开他吗?
当然会讨厌他,也想过无数次的离开。但究其原因,要是我一开始就不抱有幻想,那我们也挺好的。他是一个贴心的哥哥,我是一个乖巧的弟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他做的事贴心又准确的戳到我的泪点,那我就陪他演着一出深情戏码也挺好。所以,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去讨厌他,毕竟我不是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想过彻底离开吗?
彻底离开,呵呵,这好像在开玩笑呢,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算是彻底离开呢?是我们不再做爱,还是我离开
BigBang,再也不和他联系。无论是哪一样我觉得都有点不太现实吧,做爱这种事有时候就像是吃饭睡觉,是我们的一种本能,有点难避免。离开BigBang也不太现实,因为我确实爱BigBang。而且只是为了躲开他就放弃我所爱的一切,不是很幼稚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早都成年了。
四
有些时候,我都好奇我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要是喜欢女人的话为什么可以忍受和他上床呢?我要是喜欢男人,那为什么从来没想过和其他男人交往呢?还是因为我的性向尚不清晰,那就找找吧,找找我真正喜欢的。
“小朋友,是来玩的吗?是一个人吗?”
这个男人长得倒还行,眼睛很深邃,鼻梁也很高挺,唇形倒是也很精致,个子也很高,看起来确实挺养眼的,反正比我们的小队长帅的纯粹,是第一眼美男。
“自己来玩啊,酒吧不就是来玩的嘛。”
“成年了吗?小孩。”他笑了,笑得确实也很明媚,“要我请你喝果汁吗?”
“成年了呢,大哥,你也比我打不了几岁。”我喝了我点的一杯酒,已经忘了酒叫什么名字了,也不好喝。
“行,那请你喝酒吧,想喝什么?喝醉了,会耍酒疯吗?”他又笑了,带着点调侃,“那还是不用了,我自己能请得起自己喝酒,不必你请我喝了。”
“你很有趣哦,小孩,留个联系方式吧,能交个朋友吗?”
“你是想交哪种朋友?”我也笑了,看着他。
“你想交哪种朋友,我都行啊。”
“那算了,我不想交朋友。”
“waiter,再来一杯我手上的这种酒。”服务员很快就走了,回来时拿着一杯酒。
“请你喝的。”我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酒,“再见了,大哥。”
他伸手拉住了我,看来我还是喜欢女孩子的,他拉着我的时候我还是会反感,我对这么帅的男人都没有感觉,看来还是不喜欢男人的。今晚的这杯酒钱也是值了,至少我还搞清楚了自己的性向。
“小孩,还是交个朋友吧,万一以后需要我帮忙呢?”
他把名片塞到了我的手里,“行吧。”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反正多认识一个人也没什么坏处。
“再见了,大哥。”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还是认真的看着我笑,这男人真的好看的过分呢,肯定是个混血吧。
我其实喝完酒也很清醒,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乱晃着,感觉幸好我还不是很红,要不然就算是晚上也不能在大街上逛着了。
我想了想要不要回宿舍,还没开始想呢,好像就有了答案。还是算了吧,那个哥肯定又会喝的醉醺醺的回来,让我照顾他。那还是算了吧,偶尔我也得给自己放个假,不是吗?
五
“上周去酒吧了,对吧。”
“哥把我拉过来就是想问这个?”我原本在客厅里坐的好好的,看着电视,突然就被他拉进了房间。
“对呀,所以你回答我就行了”。他就看着我,虽然他坐在椅子上,而我站着,所以他需要仰视我,但我还是感觉他的气场比我强大。
“对,上周去了一次酒吧,就是周五那天,我也没撒谎骗哥,我那天确实也去朋友家住了。我一个人喝酒也玩嗨了,确实不想回来打扰哥们。”我也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面有愤怒。
“就只是一个人喝酒吗?”
“哦,也请别人喝了一杯,反正花的是我自己的钱,哥也不会生气的吧。”
“我生什么气啊,你现在还有谁能管的了啊,不是想去酒吧就去嘛。”他抓着我的手开始用力,我的手腕会变红吧,唉,又得疼几天了。
“哥,我确实就只是去喝了个酒,你就当我叛逆期呗,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行吗?”果然和他说话还是得把语气放的软一点,他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这个时候就不能顶他,要不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呢。
他把我拉倒怀里,“下次想去就和哥说一声嘛,哥会带你去的。”
那还是算了,和他一起,看他和女孩调情吗?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以后出去玩,还得避着他那些狐朋狗友呢,这次也不知道是被谁看见了。
枕棠棣 第四十一章(继续反转和马车,大家别丧了)
那边百官退朝,这边权志龙拉着李昇炫的手去了上殿书房。里面早备下了茶点,又点了两支熏香,几个人上来为他们解去外袍,舒展头冠,换上平日惯穿的,李昇炫见自己竟是一件孔雀色袍子,也缀珍宝,与旧时那件像得很,不免奇怪。
“把袄子给你改成袍子,其余都是原样的,自然看着眼熟。”帝君喝了一口茶,在龙椅上坐下,便要批阅奏折。
按理,宫里衣服多了去,每年至少得有三四次给各宫各苑的主子们做新衣裳,帝君的衣物就更厉害了,得早一年半载便预备下,一整个织造坊日夜赶工,方能成,故而源源不断,竟不挑时日,只每月都送上珍品入宫,帝君兴许看上便穿,看不上就放在柜子里,颇有些暴殄天物。就这么着,居然还把旧袄子改了袍子,宫里的针线宫女们...
那边百官退朝,这边权志龙拉着李昇炫的手去了上殿书房。里面早备下了茶点,又点了两支熏香,几个人上来为他们解去外袍,舒展头冠,换上平日惯穿的,李昇炫见自己竟是一件孔雀色袍子,也缀珍宝,与旧时那件像得很,不免奇怪。
“把袄子给你改成袍子,其余都是原样的,自然看着眼熟。”帝君喝了一口茶,在龙椅上坐下,便要批阅奏折。
按理,宫里衣服多了去,每年至少得有三四次给各宫各苑的主子们做新衣裳,帝君的衣物就更厉害了,得早一年半载便预备下,一整个织造坊日夜赶工,方能成,故而源源不断,竟不挑时日,只每月都送上珍品入宫,帝君兴许看上便穿,看不上就放在柜子里,颇有些暴殄天物。就这么着,居然还把旧袄子改了袍子,宫里的针线宫女们也奇怪得很。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帝君看着李昇炫低头扣盘花的模样,却觉得还是旧人旧衣看着最是舒坦,一个举手一个蹙眉都合心意,丝丝暖意笼上心头,爱而笑之,说,“昇炫过来。”
挨着帝君并排坐在龙椅上,香风阵阵,春色融融,无所事事,便又困倦深深,本来撑着胳膊看哥哥握着御笔的手,不觉竟打起了瞌睡,手一滑,脑袋磕到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嗯?”连忙坐直了,眼睛里分明懵着,又强自装出镇定的模样。
帝君搁了笔,浅笑着看他,“困了?”
“不困,不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捂着嘴满脸通红,“其实不困的。”
“让朴公公带你到内寝睡一会儿罢。”
“不用了,真不困。”摇头,眨眨眼睛,也不撑着脑袋了,就那么绷着身子端坐好。
“你不困,朕困。”其实并没有大事,奏章里除了江南为夏季水患提前请款翻修堤坝之外,都是些歌功颂德的春祭吉言,无非是各州节度使各郡太守呈上祥瑞记录,有些太过荒唐,帝君便责成钦天监去查明,现在有了结果,该罚该赏,要做个批示。
朴公公立刻把内寝的烛火亮起来,又把香粉置于熏炉之中,金盆打了水来,给两位净面,把被褥摊开。
“这如何睡得?”临躺下前,李昇炫反而犹豫了,毕竟是龙床,哪有随便睡的道理。
“这会儿倒记得朕是皇帝了…”帝君不管他,先躺下。
却是朴公公上前,一手拉着幔帐,一边说道,“快睡下罢,别惹圣上不高兴了。”
李昇炫这才惴惴不安的钻进被窝里,立刻闻到一股香气,觉得新鲜,用力呼吸一阵,傻笑起来。
“就那么高兴?”从身后凑近了,胳膊揽着他的腰,帝君也轻笑,问,“笑什么?”
“这是蛮族香料,哥哥不是不喜欢吗?”
“朕是不喜欢旁人送你的。这是蛮族王储朝贺礼物里的,朕知道你喜欢,就留下了。”
“那谢皇上了。”又咯咯的笑,觉得回到宫里真好。
“你当真只想这些?香料?”
李昇炫身体一僵,屏息一阵,才叹气,“昇炫有太多疑问,但哥哥说累了,只能耐着性子等等。”
“朝上的情况你见了,知道为何朕要如此安排吗?”
“权阁老妄自尊大,郑太师年事已高,太傅大人无欲无求,不与他们相争,不出两三年,朝堂便会由阁老一人把持。天子亲信,如李秀赫,如郑俊英,都是世家后人,若太宠信,又会助长其氏族的声势,反而不利于帝君。皇上安排昇炫入朝,青睐有加,毫不避忌,便是要扶植昇炫成为世家公子们的领袖,宛若当年先帝重用阁老对抗东相。”
“你果然懂。”
“昇炫怕…难堪大任…”
“为何?”
“朝堂之事,波谲云诡,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况且圣上登基初时,斩了那么多朝中大员,如今尚在的股肱之臣中,大多已与权阁老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那关系,是针扎不进水泼不透,以昇炫之力,如何能撼动叶茂根深的公卿氏族。”
权志龙没想到他竟把利弊看得如此通透,往常的确小看了他,也庆幸自己现在看明白了他,不禁欣慰感叹,“你能这么想,就不会怕的。”
“何以不怕呢?”李昇炫转过来,看着哥哥,“这不才闯了祸吗?”
“有哥哥在,不用怕。”
李昇炫苦笑,“在兵部这些日子里,昇炫时常想起先帝遇刺那晚,哥哥说过,哥哥能做的事,弟弟不能做。君臣有别,纵然哥哥疼爱我,然而于忠于义,昇炫自己却也要做出一番成绩。没曾想,成绩没做出来,自己却进了大牢,还差点祸及帝君,成为千古罪人。如此这般,能成什么?”
“你竟还记着…”权志龙浅笑,突然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当时便恼朕,现在还记恨上了,朕是怕了你了。”
抽回手,撅着嘴说,“我哪有。”
“你放心。”这回面对面的抱着,不光手缠在一起,连腿也层叠在一处,尤其亲密。
“帝君好计谋,只管做个好哥哥,骂名都让昇炫担了,还让我放心?”
“骂名?什么骂名?须知,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李昇炫登时红了脸,哭笑不得,“他们只骂奸佞当道,哥哥怎么说起红颜祸水了?”
帝君只笑不语,凑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倒是无声胜有声了。
两人又浑说了一阵话,还真睡着了,李昇炫在牢里日日昏睡,本不该有那么多觉,可挨着哥哥,又闻着蛮族香料,睡得愈发沉了,直到夕阳西下,肚子饿得咕咕响,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眼帘微开,人影模糊,欲翻身再睡,却觉得有人扯住了头发,用力眨眼睛,看见帝君纤长的手指握着自己和他的一缕头发,正在打结,因青丝太滑,总不得成功。
李昇炫前一日还想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至少保住帝君的一世英名,而如今,看着此情此景,又免不了伤心,只说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帝君显然听见了,一脸缱绻,俯下身子,手肘支于枕边,笑着看他,“醒了?”
锦绣纱罗,又是芙蓉帐,又是鸳鸯枕,李昇炫想起此地此情,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手脚都出了汗,脸上蒸得愈发红润,口干舌燥的,便抿了抿嘴唇,拿舌尖舔了舔。
这帝君原是与他玩笑,现下却不能自已,只看着,痴情无二的目光,柔情似水,两个就那么脉脉对望。过一阵,权志龙便亲上近在咫尺的人,一时情迷意乱,两个都气喘吁吁。
帝君问,“怕吗?”
李昇炫仰着头,先闭上眼睛,半晌不出声,再蚊蝇似的,绵言细语道,“不怕。”
却说宫里逢十三四岁便要给皇子们授宫闱幸事,权妃娘娘千挑万选在合族上下选了个样貌出众自有一番风流身姿的家养丫鬟,送进宫里,以供权志龙初试之用,又使唤老嬷嬷将那莺艳之事耳提面命,尽数传授。后来,那丫鬟出宫,给了陪嫁,又找了殷实家里娶了去,便再没见过。及至李昇炫入鸿鹄宫前,虽也有勾栏之事,却并不贪念,到登基即位纳入好几位彩嫔,偶有幸,也觉失味得很。想来,宫中女子过于顺从,知她们虚情假意,心中便作呕厉害,唯有那市姬,泼辣不似中原女子,但那日情爱被李昇炫撞破,帝君懊恼不已,也就不再眷顾于她。
若说来,帝君既有此经历,更该游刃有余,然而此刻却也手足无措。李昇炫稳住心神之后,睁着眼睛看他,款款深情,潋滟水波,果真要迷人心智。
帝君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居然又笑了,放开手,便去脱他的衣服。
其后自然妖精打架,身酥骨软,一腔情意都化作了春水。因李昇炫初承欢爱,到底懂的不多,被来回摆弄,只觉形魂销骨,一时痛,一时爱,到后来便只得吁吁喘息,嘤嘤声声。权志龙本就爱之入骨,痴性愈烈,想再等等,竟早已欲罢不能。两个在帐中翻来覆去,幸而朴公公早就屏退左右,连只蚊虫苍蝇也没放进来,也就任他们笑语动作,一夜风光了。
夜半无人,李昇炫一身热汗,更兼难言秘处灼火之意,辗转难眠。权志龙遂又抱着他说话,便提到了星宿塔。
“究竟是何道理?钟勋怎么成了你的密探?天枢苑又何以摇身一变,竟如此厉害?还有胜铉哥哥,真的可以出塔了?”
“朕看你根本不累,不然怎会那么多话?”眯着眼睛,身体却贴得更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不说算了。”居然真不言语了。
“这件事…朕也只能跟你说,本来是想再缓缓,你要听,就说给你听罢…”又紧了紧手臂,苦笑,“怎么偏在这时候。”
原来,权志龙一月送走蛮族王储之后,便挑了一个不下雪的晚上,孤身前往星宿塔,见了崔胜铉。即使在宫中住了数十年,见过各色魑魅魍魉,初识这位大皇子,仍使人心头一震,尤其那只异瞳,只消一看,就知道他有西域血统。
“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却已经沏了茶,端的两个茶杯,似乎正是在等他。
“想必大皇子知道朕来的目的。”
“今年似乎特别冷,”崔胜铉拢一拢衣襟,“皇上会来星宿塔,必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这塔原有个说法,说是大稷皇族子弟,若擅闯入内,必要不得善终,先帝一次也没来过,尽管骨肉血亲,终究抵不过帝王无情。如今,帝君甘冒大险来找我,李昇炫果然是块荆山之玉。”
“昇炫在旁人眼里是玉也好,是草也好,在朕眼里,敝帚自珍,是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大哥若明白这一点,有什么条件便说出来,但凡朕能做到,都可以为你做。”
“胜铉自出生就在塔里,竟听不明白帝君之意,李昇炫出了事,与我何干?”
权志龙压下怒气,咬着牙说道,“崔钟勋可是你的探子。”
崔胜铉并不推诿,回道,“帝君既这么说,那天枢苑的真正意义,也知道了吧?”
“先帝密志,朕已全部看完,天枢苑之患,更甚东贼。”
“为了抑制天枢苑的势力,杨帝强娶我母妃,又将我关押在塔中,二十几年来,我日盼夜盼,盼他到恰当时机,一命呜呼。”
“父皇是你杀的?”
“天枢苑能人众多,况乎一个刺客?”
“崔钟勋那支箭在你手中?”
“在。真正的凶手,你也见过。”
权志龙想到刚刚开门的宫女,“那日宫女太监并不多,且都在大帐中服侍娘娘和大臣们,如何得空去行刺?”
“天枢苑杀人,仅在方寸间,设下机关,即使人不到,也能杀人,若春儿亲自动手,你以为先帝还能活着走出风林苑吗?”
“你不想父皇当即毙命?”
“他若死了,东相必反,于我毫无好处,但你若登基,情况就大不相同。天下大乱之际,你若看了天枢苑密志,或者会启用我崔氏一族。然而…”
“你算盘打错了。”
“也无妨,我还有一着后手。”
“便是李昇炫。”
“若一切尽如我意,本不会走到今时今日之结果,李昇炫也不会受此牢狱之灾。”
“把箭矢交出来,朕放你和崔妃出塔。”
“没有那么简单,此事,若只看眼前,当然交出箭矢,证明崔钟勋当日并没有行刺先帝,一切不了了之。可是,真凶呢?岂不留下隐患。”
“你想等?”
“等东贼落网,只管把罪过都栽到他身上,你的昇炫自然还是你的,我的人也不会有损,才是皆大欢喜。”
“你要我包庇杀父仇人?”
“帝君从前不也包庇过李昇炫的杀母仇人吗?是死掉的先帝重要,还是活生生的李昇炫重要,帝君掂量一下吧。”
“你不怕朕秋后算账?”
“只要帝君解了我的紧箍咒,后面便由不得帝君了,别担心,天枢苑暂且不会与帝君为敌,尽可高枕无忧。”
如此,便是天枢苑行刺先帝的真相。除了李妃之死那一段略去不谈,权志龙已然和盘托出。
李昇炫简直不敢相信,但忆起那日大皇子对父皇的恨意,却也能理解,“父皇果真把他关在塔中,他怨也是应该的。”
“父皇岂止想关住他,你可知那日父皇遗训说的什么?”权志龙冷笑,“杀掉崔胜铉。父皇劝朕留东永裴一命,却要朕杀掉毫无威胁的崔胜铉,岂不怪哉?若非如此,大赦天下的时候,朕便已经让大皇子出来了,何须到现在,天枢苑密志也是因为这句话才浮出水面。”
“父皇是要赶尽杀绝。”李昇炫心里只忧心志龙哥哥,“如今且怎么办?那天枢苑真有如此大的能耐,能颠倒乾坤。”
“他们手上不知道还有多少骇人秘闻,一时也看不出崔胜铉的意图,先安抚朝堂罢。还有一事,”权志龙玩着李昇炫的耳垂,说道,“姜大声与他是一伙儿的,以后你要多留心。还有,东永裴现在可以利用,若有不便之时,请他帮你。”
李昇炫点头,“果然宫里的硝烟更甚战场,哥哥这些日子一个人,辛苦了。”
权志龙心里一暖,只亲了亲他,叹道,“小傻瓜啊…”便千言万语尽湮默了。
挖鳞为甲(6)
06
敖丙连续几日夜不能寐。他呆呆地张目对着海水。鱼群是黑暗的,在他面前游去,更远的深海里传来不知是何种怪物的嘶吼呻吟。这与平日的深海无何不同,却又到处都是不同。离哪吒生日的日子一点一点地近了,敖丙能感觉到族人间洋溢着一股无言的喜气,连父王说话都比平日更高亢了点。有一日早晨,父亲似龙心大悦,叫敖丙走到跟前,他要仔细打量打量。父亲把敖丙看了个遍,目光里有说不出的自豪,又有那么星点的慈爱,那目光游移到敖丙几乎要消失的龙角上,这才显露出几份的黯淡。“你是条青龙。”父亲最后缓慢地说,声音里喜悦之色已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敖丙并不能听懂也不能意会的颓唐与疲惫。“你刚出生之时,龙角之色绮丽,族里鲜...
06
敖丙连续几日夜不能寐。他呆呆地张目对着海水。鱼群是黑暗的,在他面前游去,更远的深海里传来不知是何种怪物的嘶吼呻吟。这与平日的深海无何不同,却又到处都是不同。离哪吒生日的日子一点一点地近了,敖丙能感觉到族人间洋溢着一股无言的喜气,连父王说话都比平日更高亢了点。有一日早晨,父亲似龙心大悦,叫敖丙走到跟前,他要仔细打量打量。父亲把敖丙看了个遍,目光里有说不出的自豪,又有那么星点的慈爱,那目光游移到敖丙几乎要消失的龙角上,这才显露出几份的黯淡。“你是条青龙。”父亲最后缓慢地说,声音里喜悦之色已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敖丙并不能听懂也不能意会的颓唐与疲惫。“你刚出生之时,龙角之色绮丽,族里鲜有可比者。角虽小,但隐有气势。”说到这,父亲便不说了,他只是沉默地望着那对几乎只剩下瘤般大小的东西。申公豹已在一旁无声站了半晌,看这两父子相对无言,便施施然踱步上来,手还是背在身后,拢在袖内:“龙王,王,王,应该开,开心,才,才是。令嗣即将飞黄腾达,这,这角,角再美,却无法改变命运,运。它的价,价,值所在,无非是消失。”
敖丙木然地听着自己的师父老调重弹,这一曲,一弹就是三年。可敖丙心里却似总有那么个细小的声音说着:不信。敖丙读书,看人间风物,也看人间志怪传奇,看刺客游侠列传。他总慕羡游侠的潇洒风流,又叹服刺客们的玉石俱焚视死如归。两股截然不同的豪气,让他读书时说不出的快慰。而现实总令他压抑。
认识哪吒算是敖丙死水一样的时日里的一抹亮色,师父常说人族书上尽写些痴妄之事,因为人族实在爱做美梦。但敖丙没想到,人族间竟真有传奇小说中一般的人物。哪吒爱穿一身红衣,头上绑两红绳,本人倒也真是如烈火一般又热又辣,敖丙见过他的果决和叛逆,太过于闪亮,让人几乎看不见别的东西。只要敖丙一想到哪吒要承天雷,内心便不住地黯然、冰冷、悲哀。并且随着这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感到一股无可抑制的悲痛。
是夜,敖丙找到了师父,申公豹和往日一般闭目坐一块巨石上修行。走近了,敖丙听见细微的鼾声,他便又后退几步,鞠着躬,咳嗽了几声。申公豹慢悠悠地睁开眼,似一个仙人真在修行,他泰若自然,清了清嗓子:“何,何,何事。”
“徒儿……”敖丙张嘴才说两个字,便停住了。他只敢拿眼睛的余光暗暗瞅着自己的师父。申公豹消瘦,但却很难称的上是仙风道骨,那双长眼眼神总是显得淡漠,在最深的地方却有股火焰,那火焰兽瞳般细长,却终日燃烧不止。
“但说,说,无妨。”申公豹放柔了声音,还把一边手也轻轻搭在敖丙的肩上。
“徒儿想问问这天雷可有解法。”
申公豹眯起眼来,显得眼睛更细,从眼皮的缝隙间透出抹寒光:“解?”
“为,为师知道,你是,是灵珠,珠如体,天性本,本就怜悯向,善。如此局,局面,又怎么是为,为师,愿意的?若,若你可怜魔丸,丸下场,何不,不,自己问,问元始天尊,为何如此,不,仁。从来就不是为师,师,要杀它。真要说起来,为师,师同你一般,还有点,点可怜这哪,哪吒。”
敖丙忘了保持鞠躬的姿势,不自觉地挺起了腰板来,凝视着申公豹,问:“这天雷会连灵珠也一起毁去吗?”
申公豹的嘴边划过一抹冷笑:“天雷,雷可有眼睛?谁,谁走,走到那雷,雷里,都是一个,个结局。”
敖丙又问:“这天雷威力如此巨大,持续可有时间?”
“天雷,雷是一股,股毁灭之力,自,自然……”申公豹说到这里,眼睛一斜如一剑刺来。“你,你问这些做,做什么。”
敖丙忙垂首低头,敛去脸上所有表情:“是弟子逾越了,弟子只是好奇这天庭之力。”
听敖丙这么说,再加上敖丙平日行事十分乖巧懂事,申公豹的表情才略略有点松懈,他手指一摊,似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之貌,继续接着刚才的话头和敖丙说起很多仙界之事。申公豹自己本是个道人,硬说起来根本算不上个“仙”,并未有仙籍。这些仙界事到底是他自己参与的,还是和说书人一般道听途说,无人知晓。早年敖丙是十分喜爱听师父讲故事的,虽然师父磕巴,但故事着实说的精彩,但没多久敖丙便发现,师父的故事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此刻师父又兴致盎然地重复起了仙界的比武盛世,敖丙耐着性子在听,但耳朵里却真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申公豹终于讲开心了,视线远远地瞅着海深处发愣,敖丙偷偷瞥了眼,发现师父脸上竟有那么一丝陶醉。师父就望着远海,像不怎么在意敖丙究竟到底是不是在听了,这仙界故事更像是申公豹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敖丙不敢打搅师父,声音极地说一声“徒儿告退”,便悄无声息地走了。敖丙耐着性子慢慢退开,离师父约莫隔了个几百米,立刻就按捺不住,脚一跺像一支蓝色的冰箭一样飞速游向海面。陈塘关的夜晚夜色静谧,月色皎洁铺一地银尘,静悄悄的路上迎面拂来带着花香味的风。敖丙沿着屋檐行走,仅在壁上急急投下飞速掠过的影子,没有星点声音。敖丙聪慧,去过一次便牢牢记得李府怎么走。当然在这样的日子里,想不发现李府也很难——夜色之下的陈塘关仅有这一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红灯笼红绸布高挂,映地李府如身披火焰,也映地街坊邻居家都显出一抹火光之色。敖丙脑子乱哄哄地想着事,走近了才发现李府大门外正孤零零地坐着两个人影。左边坐着李靖,右边则坐着李夫人。两人并无言语,李靖手上抓一块已经湿润的帕子,李夫人正握着一方形冰块往眼睛上敷。李家夫妻争战多年,耳聪目明且十分警觉,李靖已从小腿侧抽出一柄短剑,把夫人护在身后,冲暗处喝了一声:“谁!”
敖丙心下懊恼自己不小心,却也只能从暗处出来,冲两位拱手问好:“李将军,李夫人。”
李靖身形松懈了些,把小刀敛在身侧,回礼道:“敢问公子何事?”
“在下……”敖丙斟酌了一番用词,说:“在下是哪吒朋友。听闻明日是哪吒的生日……”
李靖和李夫人一脸诧异,面面相觑:“朋友?”李夫人一把把自己的丈夫从身前挤开,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了敖丙的手。敖丙便注意到夫人一双美目肿着,脸上也隐有泪痕。
“你说,你说你是我们吒儿的朋友。”李夫人这句话只是说得看似平静,她的手心里既湿又冰,敷过冰的眼皮上都似带着寒气,一张脸冻得苍白,但此刻她的脸上似有火花般的喜悦又似有无法消融的哀伤。
看李夫人表情只明媚了一瞬,更多时候依旧是黯淡,敖丙感到自己的心情也变得黯淡起来,他垂下眼帘,淡淡答一声“是”,就任李夫人抓着自己的手,并不抽出。还是李靖从一旁过来,轻楼住李夫人的肩膀,轻声说:“夫人,我看这位公子应该是赶了一天路,现在才到陈塘关,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让公子在我们府中住下,有什么话明日在说可好。”
李夫人也觉得自己失态,忙松了手,挤出一抹笑,一双黑目湿润又温柔地看着敖丙:“是了,瞧把我激动的。现在天色已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敖丙这下忙推拒起来,一顿瞎编乱造,说自己方才已在镇上投宿云云。李氏夫妻倒也没有多加挽留,就是在敖丙告辞时李夫人说一句:“明天请一定要来啊。吒儿应该会很开心。”她说话时眼睛直直地注视着敖丙,敖丙想这竟是他第一次如此注视人族母亲的眼睛,温柔哀伤看起来好像任何时候都会垂泪,却又坚韧刚毅,如月下竹般并不会被轻易折断。相比起李夫人,李靖则显得沉默而少言,他一张脸一直严肃,鲜有表情,眼中黝黑深邃,像一块生铁。
那一瞬间,敖丙心里泛起许多繁杂感情,他无法指明一处,也无法分辨哪些情绪到底是什么,它们如植被在地下投下的阴影般横斜交错。敖丙这时已经离李靖夫妇有好几步远了,他没忍住,拔高了自己的声音半说半喊道:“在下明日是一定会来的!”
龙tory🌈 | 未见你一面 | 【4】
Chapter·4
途中权志龙还是回了趟公司,这次的会议他不能参加只能让李秀赫一个人带着团队去了,但是他还是得全程跟踪,以防有什么问题他也好及时的给出对策,这个合作对他来说很重要
办公室还是跟他昨晚慌忙跑出去的时候一个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开电脑,等待着一会儿李秀赫的视频通话
就像他对李昇炫说的不管怎样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一样,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打扰到工作,从公司刚成立到现在有几百人的规模,六七年的时间,他自认为保持的很好,为数不多的几次里,除了一次自己高烧晕在...
Chapter·4
途中权志龙还是回了趟公司,这次的会议他不能参加只能让李秀赫一个人带着团队去了,但是他还是得全程跟踪,以防有什么问题他也好及时的给出对策,这个合作对他来说很重要
办公室还是跟他昨晚慌忙跑出去的时候一个样,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打开电脑,等待着一会儿李秀赫的视频通话
就像他对李昇炫说的不管怎样都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一样,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打扰到工作,从公司刚成立到现在有几百人的规模,六七年的时间,他自认为保持的很好,为数不多的几次里,除了一次自己高烧晕在床上,另外几次都是李昇炫给他带来的惊吓
现在是法国时间的下午三点,他们约定的时间大概就是这个点,权志龙让助理倒了杯咖啡,一夜没睡现在脑袋都混沌的不行
刚呡了口咖啡,电脑上显示着视频请求,权志龙深吸一口气,伸手点了接受,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接受
屏幕上一片黑乎乎的,权志龙正疑惑,屏幕中间的漆黑被移开,李秀赫那张笑的灿烂的脸出现在了屏幕的正中央,看四周不像是在酒店,手中还举着酒杯身后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同样笑的灿烂的举着酒杯看着屏幕这边的自己
“志龙,你猜猜今天结果怎么样?”李秀赫灌了口酒故作姿态的问他
权志龙忍不住扯出一抹微笑“我猜,结果应该很不错,不然合作失败,还拿公费吃喝玩乐,按照公司的制度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哈哈哈哈,听见没有,权总说了,今晚算他的,大家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说完李秀赫便跑出了镜头,没一会儿屏幕也开始移动直到周遭开始安静才停下来,权志龙看到李秀赫的脸又出现在了屏幕里
“好了,现在安静了”
“怎么?一个人抱着电脑想单独要奖赏?”知道合作成功权志龙心情也好了起来,不禁和他调侃起来
“嘁,我的追求比这高多了,那些身在之物哪有精神的快乐来的真实,你啊,就应该学学我,别整天拼了老命的工作,这个合作你说说有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的想拿下来,明明收益还不如在国内一些合作公司收益的一半,再说了你家里的资产也够你一辈子不愁吃喝了”李秀赫应该是喝多了说话都毫无遮掩了
“那是他们的,不是我的,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O·R这次给我们的条件不仅仅是眼前的收益,这个条件的诱惑确实对我很大” 权志龙也没计较他的话,知道他醉酒无心话,心里也是为他着想
“唉,这么多年还是看不透你,说你爱钱吧你根本就不缺钱,说你不爱吧工作上比谁都拼命”李秀赫不知道又从哪弄来了一瓶酒又灌了一口,然后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志龙,你很累吧!”
这么多年,一个人咬牙背负着这么多,很累吧!
权志龙没想到他一下子这么认真想不出合适的答复也就不说话了,李秀赫拍拍头低头咒骂了一声,再看他已然没了刚刚的神情
“行了,既然工作结束了,就好好放松放松,你们在外面的费用都算公司的,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你替我给他们敬杯酒”权志龙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出来有一会儿了,他还想去趟医院
李秀赫点头给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便关了电脑,权志龙在休息室换了件较为休闲的套装就去了医院
让权志龙惊讶的是李昇炫竟然还睡着,轻声走过去,看着他白皙的脸,鬼使神差的伸出一只手竟想抚摸一下这张脸,权志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的收回手握成拳头将手放进口袋里
李昇炫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他睁开眼睛就看到权志龙一脸慌乱的坐在床边,看到他醒了不自然的别过脸转身去给他倒水
扶着他起来把水杯递给李昇炫后权志龙退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旁的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对此,李昇炫很不满
“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权志龙头也不抬“看书”
“这里也可以看”李昇炫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权志龙合起书,抿了抿嘴,无奈道“别闹!” 说完又低下头打开了手中的书
李昇炫揉了揉眼睛,半躺在床上淡淡的说“我以前不闹,我以为只要我听话我们就会回到以前,你会回到我身边,结果你却离我越来越远,远到我哪怕是用跑的可能都追不上你,所以现在,权志龙,我不想这样了,我要以我自己的方式找回你,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你”
沙发上的人没有一丝动静,连呼吸都没有变化
李昇炫也没有在意,空洞着一双眼睛看着头顶的点滴瓶,仿佛这话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权志龙,你会爱我的”
枕棠棣 第二十八回
翌日,雪后初晴。
李昇炫辗转一夜,竟未得睡,腿上伤患处涂了药酒,疼得厉害,有些结了痂,有些仍贴着裤腿,一动便撕扯皮肉。好容易等来天光,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竟已黄昏,腹中咕咕作响,遂起身来到桌边。昨夜匆忙做的点心,因为心里着急没有胃口,丝毫未动,这时候到底饿了,抓起来狼吞虎咽,差点儿噎住,喝了几口冷茶,也顾不了许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食毕,推门出去,晚霞动人,红光映在皑皑白雪上,暖融融的。
后院布置简单,只有一座八角凉亭,亭边是两人高的假山,从斜方取几块青石板铺好,便能登上那假山,俯瞰整座庭院。李昇炫走了几步,身上还是觉得冷,想回屋,却听见假山后面似有声响,这才继续往前走,绕开亭台,定睛一看。只见一...
翌日,雪后初晴。
李昇炫辗转一夜,竟未得睡,腿上伤患处涂了药酒,疼得厉害,有些结了痂,有些仍贴着裤腿,一动便撕扯皮肉。好容易等来天光,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竟已黄昏,腹中咕咕作响,遂起身来到桌边。昨夜匆忙做的点心,因为心里着急没有胃口,丝毫未动,这时候到底饿了,抓起来狼吞虎咽,差点儿噎住,喝了几口冷茶,也顾不了许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食毕,推门出去,晚霞动人,红光映在皑皑白雪上,暖融融的。
后院布置简单,只有一座八角凉亭,亭边是两人高的假山,从斜方取几块青石板铺好,便能登上那假山,俯瞰整座庭院。李昇炫走了几步,身上还是觉得冷,想回屋,却听见假山后面似有声响,这才继续往前走,绕开亭台,定睛一看。只见一位须髯长者使一把白缨长枪,一招一式,尽显力拔山兮的气势。白光一闪,挑下青松上的残雪,却又能举重若轻,将那雪花舞出三月飞絮的风华。
李昇炫不免看痴,谁知长者突然收住招式,将九尺长枪往雪地一立,玄铁长柄没入雪被,砸在青石地上,发出一记钝响。
“拜见王爷。”上前来,覆手弓腰,施一大礼。
“果然聪慧,一眼便能识得本王。”
然而李昇炫脸上并没有喜色,反而郁气缠绕,满目悲凉,“王爷称病,避而不见,想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吧。”
“你昨日与彩麟的对话,本王都听见了。三皇子派你前来,倒是下了一步好棋,昨日听你分析利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句句鞭辟入里,着实让本王刮目相看。”
“然而王爷却并不想将虎符借与昇炫。”
“如今东相屯兵五十万之众于泗水河南岸,倘使新帝也有相同兵马,固然能一战,然新帝即位,手下多为御林军和京城守备,且不说两军人数相差悬殊,只看作战经验,便已经落了下风。新帝让你来借虎符,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北汉军威名在外,若能赶到泗水河北岸,必将对敌军主力骠骑营和虎豹营造成极大震慑。敌方本就仓促结盟,军心不稳,何以为战,正所谓,上兵伐谋,其下攻城。这是最好的结果。然而若此攻心计不足以瓦解敌方联盟,那我北汉军便势必要与对方五十万大军一战。这便是其二,借助北汉军善于冬季作战的优势,让我军长途跋涉抵达泗水,先涉水过河,发起攻击,抢占先机一举得筹。算盘打得不错,可是,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敌军以逸待劳,我军胜算几何?就算我军占尽天时之利,出奇制胜,赢下了第一战,然开春之后,敌军抽调边境兵马驰援,又该如何?你久居宫中,可知为何五军将领皆投靠了东相?又可知行军打仗北战南征意味着什么?试问哪一位将领会把士兵的命交给养尊处优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昨日悲天悯人慷慨激昂,纵然动人,然一腔热血却并不能打胜仗。”
李昇炫心下怆然,的确,与他而言,所谓的两军对垒不过是数字罢了。
“王爷的话,昇炫明白了。”
“那虎符,还要吗?”
“还要。”
“为何?”
“北汉军有今时今日百战百胜之美名,仰赖的是王爷治下有方,用兵如神。有将如此,军士之幸也。昇炫才疏学浅,未曾细读过兵书,然昇炫也听闻,孙子云:夫将者,国之辅也。打仗,或者当今圣上并不擅长,然治国,却是他所能也,先帝传位诏上写道,三皇子天资聪颖,识人善任,是他的长处。古往今来,将士不是为了打胜战才投靠君主,而是为了君主才去打胜战。胜败常事,明君难求,王爷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且王爷与先帝情同手足,有君臣之谊,乃人所皆知的事。倘若让东贼夺了天下,他见王爷如芒刺在背,又安能容得下王爷,又安能容得下四十万北汉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正所谓,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王爷帮当今圣上,何尝不是在帮北汉军呢?”
“如此说来,本王还要感谢你了。”
“昇炫不敢。”
李林大笑,又道,“本王原以为先帝把你过继给北汉王府,是想解决掉他的麻烦。现在看来,却也不是随便挑的孩子,做我北汉王府的郡王,也当得起。”
“既然如此,昇炫就斗胆称呼王爷一句父亲大人,请父亲大人将调兵虎符交给昇炫。”
“不急,”李林笑道,“待本王泽定良日,迎你认祖归宗之后,再叫父亲也不迟。”
“爹!”彩麟郡主本是去厢房找李昇炫,见门开着,人却不在,顺着脚印寻来,却看见许久没有练武的父亲拿着长枪,“爹,医官说了你需要静养。”急步过来,夺过长枪,这才脸色稍缓,说道,“圣旨来了。”
“这小儿,皇位还没坐稳,倒跟本王摆起皇帝架子了。”
“不是给咱们的,是给哥的。”
“给我的?”李昇炫吃了一惊,他私自出宫,料想过皇上会派御林军抓他回去,所以在路上片刻不敢耽误,想不到也就快了不足一日。
连忙跑出去接旨,来人竟是李侍卫。
“李侍读实在不该。”李侍卫见着了他才舒了一口气,“皇上听说你私自出宫,着急坏了,命御林军立刻追赶,又下令关闭城门,让都尉司的官差全城搜索。御林军在京郊一个茶寮发现几具尸体,又在不远处拾到李侍读的玉佩,皇上更忧心,遂命我带着一队人往北汉王府方向沿途追查,务必把你寻回去。幸好李侍读并无大碍,卑职也就放心了。”
“这回确是我太鲁莽了,哥哥很生气吧。”
“一开始还气,后来便只剩下担心。李侍读还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嗯,昇炫明白。圣旨呢?李昇炫接…”正要一拜,被李侍卫拦住。
“侍读不必多礼,是一道口谕。”
“口谕?”
“皇上说,若卑职在北汉王府见到李侍读,只需要告诉李侍读四个字。”
“哪四个字?”
“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这是何意?李昇炫皱着眉头细想,突然茅塞顿开,不禁笑道,“哥哥果真厉害,昇炫谨遵圣谕。”
当下折返厢房,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收拾了一下,便到北汉王的房间辞行。
“你要走?”李林正在喝药,听他一言,很是吃惊,放下药碗,只看着他。
“昇炫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若王爷不愿借出虎符,昇炫便要早日赶回京城,与陛下筹谋其他办法。”
“你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彩麟心里急,没好气的说道,“回去送死吗?”
“便是死,也要死在陛下跟前。”
“你简直冥顽不灵…”
“彩麟!”李林摇头,“休要胡闹。”又转过来问李昇炫,“你当真要走?”
“要走。”
“刚才还说大稷江山系于本王一人之手,现在虎符尚未借到,便要离开?”
“时不我待,李昇炫自然可以耗上一日两日,但大稷皇朝,大稷天子,等不了。昇炫自皇城往永洛,已有数日,沿途所见,实在揪心,那东贼为了集结粮草,强征百姓赋税,逼百姓纳粮充公,致使饿殍遍野,流民遍地。为人臣者,若不能献计救国,便要能尽忠报国,昇炫想效仿先贤气节,与皇家共存亡。”
李林静听他讲完,沉思片刻,复又抬头说道,“难得你一片忠心,为父很是欣慰。回去山路难走,你又受了伤,让你彩麟妹子准备一辆马车,再挑几个精锐死士,护送你回去吧。”
李昇炫听他如此干脆,心里倒着急起来,方才分明确定了志龙哥哥的意思,这会儿又不确定了,是他理解错了,还是志龙哥哥算错了。想来管他的,若不是这个意思,大不了去而复返,再来认祖归宗呗。
遂作揖拜辞,“谢王爷,昇炫告辞了。”
几匹骏马,一队随扈,再加上李侍卫带来的御林军,却也浩荡了些。彩麟郡主出来送他,抓着他的袖子依依不舍。
“这是…”李昇炫突然觉得手里一沉,想看,却被彩麟按着不能动弹。
“隔墙有耳,你知我知便好。”偷偷在耳边说着,脸上带着浅笑。
李昇炫立刻机警的看看周围,并无旁人靠近,才松一口气。
“我爹说了,你那点儿小机灵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让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别再耍这些滑头,仔细他不要你这个儿子。”
李昇炫胸中涌上一股热流,不免红了眼眶,彩麟又念念的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相见,我爹还说了,你还年轻,大好年华,困于宫中太过可惜,且后宫权术尔虞我诈,竟是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东西,不提也罢,要早早离了才是。”
李昇炫点点头,“父亲教诲铭感于心,请妹妹多照顾爹爹,待天下太平了,昇炫一定回来下跪磕头,乞求原谅。”
怕再耽误下去,李昇炫终是上了马车,展开手一看,果真是调兵虎符。
“圣上怎能料到李侍读要用欲擒故纵的法子才能使王爷交出虎符呢?”李侍卫骑马跟在马车旁。
李昇炫撩开窗上锦帘,回道,“王爷一番赤诚,帝君自然明白,他不过是想试试昇炫的能耐…”叹一声,“到底都把我当孩子,他日若昇炫能够,必然要建立一番功业,不让这两位小瞧了。”
一行人走出三十里,忽有一匹马嘶鸣萧萧从后追来。马上无鞍无缰,只用帛巾绑了一个竹桶在背上,李昇炫一见,欣喜叫道,“子规!你也来追随我吗?”
子规马昂首一顿,停在车前,李昇炫连忙叫停车队,从马车上下来,解开帛巾,取出竹筒里的绢帛锦书。
“这是何物?”李侍卫上前。
“是北汉王府上下两百人的名册…”李昇炫手拂着第二行上注明的‘子:李昇炫’,不禁感慨弗届,眼眶湿润。
北汉军治军严厉,兵符虽能调兵,却无法得将士人心,王爷此举,是亲自昭示将士们,北汉王府与李昇炫共进退,北汉军与当今天子共进退,是大振声势之举。大战当前,唯有王爷能想到此处,李昇炫汗颜,也为将要到来的血雨腥风而担忧。王爷病重,自然无法带军,郡主年幼,又是女孩子,这北汉军帐中是否还有可用之才?
便是一路忧思,往京城而去。
【转】优秀写作者会去做的10件事
1. 他们挤出时间去写作。
他们从不会在“当我有时间”的时候才开始写作,相反,他们每天挤出时间去写作,不管多忙碌和多疲惫。
你必须去挤出时间去做你心向往之的某件事。
它必须要去成为一件最优先事项。
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永远无法实现任何事。
2. 他们不接受“拒绝是最终结果”。
经历一次又一次拒绝,“我们不要这样的稿子。”他们变得更有韧性。
每一次拒绝,是他们的斗志又一次被激发。
他们继续尝试,直到某人接受他们的作品。
3. 他们感受到了恐惧,并坚决去做。
...
1. 他们挤出时间去写作。
他们从不会在“当我有时间”的时候才开始写作,相反,他们每天挤出时间去写作,不管多忙碌和多疲惫。
你必须去挤出时间去做你心向往之的某件事。
它必须要去成为一件最优先事项。
否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永远无法实现任何事。
2. 他们不接受“拒绝是最终结果”。
经历一次又一次拒绝,“我们不要这样的稿子。”他们变得更有韧性。
每一次拒绝,是他们的斗志又一次被激发。
他们继续尝试,直到某人接受他们的作品。
3. 他们感受到了恐惧,并坚决去做。
写作,当然,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它很吓人。
写作在于将自己推向悬崖边上,去看到你以前不敢去面对的东西,这也会造成严重的心结。
但对于优胜者,去写作的需要远远强于恐惧感。他们站立在风暴之中,经历蜕变。
4. 他们不在意别人会怎么想(即便在意也不会让它阻碍自己)。
许多写作者缺失来自朋友或家人的支持。他们接连不断地说,“写作赚不了钱。你无法靠这个谋生。”
成功的写作者,他们的反应是,微笑和写作,微笑和写作。
他们知道自己的心声,他们不允许“你做不到”这类杂音干扰自己。
5. 他们磨练写作技艺。
练习、耐心、谦虚、关注细节,产生优秀的写作。
成功的写作者,每一天都承诺去学习并提升他们的写作技艺。
6. 他们阅读。
之于写作,阅读是另一件大事。
阅读优秀作品帮助写作者成长。词汇、语言、故事形象、故事线,等。
阅读糟糕作品让写作者看到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7. 他们获得反馈。
反馈是燃料去帮助写作者一遍又一遍重写和修改,直到文字简洁、准确到不能再简洁、准确为止。
8. 他们保持好奇心。
优秀的写作者对他们的内心世界、物质世界、未知世界,和想象中的世界保持好奇心,并问,“要是······?”和“为什么······?”
如果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你感到兴奋或充满幻想,为什么还去写作?
9. 他们对自己的内心世界感触很深。
写作全在于使读者产生共鸣,为了做到这点,写作者需要去走入他们自己的内心世界。
优秀的写作者对他们自己的痛苦、悲伤、快乐、愉悦非常敏感。他们对它们感触深刻。
10. 他们去写作是出于热爱而非金钱和名声。
为金钱和名声去写作,眼泪和沮丧是最终结果。
去写作,因为你热爱去写作。也许某天写作会使你富裕。
成功的写作者因热爱去写作——这便是他们有能力去做前面9件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