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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勋】帮crush谈恋爱的那个大好人
校园轻松短打
好久没写文复健一下
“哥，我……”
“道勋，我……”
“哥先说吧~”
“道勋，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啊？”
“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还挺苦恼的。”
“呃……那要我帮忙吗？”
“……啊？”
1.
A大食堂，韩志薰坐在金道勋的正对面，他已经吃了一个汉堡，一碗拉面，一根热狗，还有两个炸鸡翅。
——都还是没能忍住在与金道勋对视的时候爆笑如雷。
而坐在他对面的金道勋同学，竟然十分难得的没有对他大打出手，只是趴在餐桌上，一张帅气的小脸哭丧着，好像在外面被别的狗欺负了只能跑回家哼唧的蔫吧小狗。
“不是，那现在是怎样，真要帮申晶㬊谈恋爱......
校园轻松短打
好久没写文复健一下
“哥，我……”
“道勋，我……”
“哥先说吧~”
“道勋，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啊？”
“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还挺苦恼的。”
“呃……那要我帮忙吗？”
“……啊？”
1.
A大食堂，韩志薰坐在金道勋的正对面，他已经吃了一个汉堡，一碗拉面，一根热狗，还有两个炸鸡翅。
——都还是没能忍住在与金道勋对视的时候爆笑如雷。
而坐在他对面的金道勋同学，竟然十分难得的没有对他大打出手，只是趴在餐桌上，一张帅气的小脸哭丧着，好像在外面被别的狗欺负了只能跑回家哼唧的蔫吧小狗。
“不是，那现在是怎样，真要帮申晶㬊谈恋爱啊？他crush是谁啊？”
看好兄弟这个样子实在可怜，韩志薰深呼吸了好几下，努力让自己快要勾到耳朵后面的嘴角落下来，控制又控制地让他看起来没有憋笑憋得太明显，还装作淡定地递给金道勋一块小面包。
撕开包装袋，金道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呜哩哇啦地应着：“他没说，我也没问。我问那么多干嘛，我都答应帮他追人了还要我怎样啊！老天爷你别太欺负我了！”
“诶诶大哥，塑料袋不能吃……”眼瞅着金道勋就要把包装袋也嚼了，韩志薰赶忙嚷了一声：“你也可以不帮啊。情人节表白失败，还要帮喜欢的人追情敌，不带这么折磨自己的。”
金道勋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出尔反尔的话不好吧，他要是生我气的话怎么办……”
“他心里都有别人了你管他生不生你气呢？”“那做不成男朋友，做朋友总还是可以的……”
“真服了，喂金道勋，明天一早我不会看见你去给申晶㬊挖野菜吧。”
“……志薰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是真的很难过！”
韩志薰还能说什么呢，再说两句对面这家伙真能哭出来也说不定。
说起来，这申晶㬊什么眼神儿啊，居然看不上我们道勋？
哎，也别说人家，这金道勋什么眼神儿啊，居然还帮人家谈恋爱？
“哥们再嘱咐你一句啊，道勋，咱堂堂七尺男儿，就算对方是申晶㬊，也不能恋爱脑，更不准去给那家伙挖野菜，更更更禁止为他掏空你的钱包！”
今天是2月14日，是星期三，是情人节，是金道勋决定跟暗恋许久的学长表白的日子，是他知道学长有一个喜欢的人却不知该怎么办的日子，也是他说可以帮学长谈上恋爱的日子。
……狗屎一样的日子。
甩开了韩志薰，金道勋一个人怏怏地走在学校的小路上，抿着嘴回想着早些时候和申晶㬊独处时的画面，越想就越觉得心里难受，跟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上捅了一下似的一跳一跳地疼着。
他那句喜欢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呢，就看见申晶㬊极具深情地开了口。
“道勋，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活生生把金道勋呼之欲出的那十好几句话都堵在嘴里了。
“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还挺苦恼的。”
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搞笑，在听到申晶㬊的“苦恼”之后，金道勋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要不要帮帮他”。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句“需要我帮忙吗”已经说出了口。
也不怪韩志薰知道这事后笑得岔气，就连金道勋自己也觉得实在是有些离谱。
我人还怪好的嘞。
“好好的情人节搞成这样……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
越想越觉得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散，金道勋原地跳了两下，趁着四下无人还打了一套拳。
“我还帮人家谈恋爱，申晶㬊知道我自己谈恋爱的失败率是100%吗？……明明平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啊，他怎么就喜欢别人了……谁啊，能是谁啊运气这么好！”
“我也不差嘛……喜欢喜欢我不行吗……我不用你苦恼，你跟我说喜欢我立马答应！”
可惜，老天爷只给了金道勋挖野菜，啊不是，帮crush追情敌的狗血剧本。
金道勋今年大二，申晶㬊是他同系的大四学长。两个人在金道勋刚入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个人还一起承担了系里不少的文艺活动，逢年过节需要系里出节目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做代表。虽然平时没少参加各种活动，但骨子里不论是申晶㬊还是金道勋都不是很外向的人，即使关系已经是非常亲密无话不谈，对于感情的事还是不会主动提起，始终都隔着一层窗户纸。
金道勋总以为那是很薄的一张纸，只要他努力一点，捅破了就能再向前进一步，虽然他一直没敢迈出那一步。
今天他能能下定决心来表白，也是因为没几个月申晶㬊就要毕业了，这是哥在大学校园里的最后一个情人节，再不开口的话，可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意了。
——万万没想到，他与申晶㬊之间，隔的不是纸，竟然是道人墙。
“能帮晶㬊哥获得幸福的话，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停下脚步，站在宿舍楼楼下，金道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犹豫了许久，小声安慰着自己。
我和我喜欢的人，有一个人可以达成所愿， 也行吧。
这样想着，他还掏出了手机，点开和申晶㬊的对话框，十分悲壮地打了几个字出去。
“晶㬊哥，明天中午一起制定计划顺便吃午饭吧！ヾ(◍°∇°◍)ﾉﾞ”
看了看自己对话末尾处的那个卖萌表情包，金道勋勾勾嘴角，对着宿舍楼的大门摆出一个假笑。
现在别说是韩志薰了，他自己都觉得，他马上就要去挖野菜了。
2.
翌日中午，金道勋和申晶㬊相约食堂，点餐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说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真捧着一大盘子菜找好位置坐了下来，想起来申晶㬊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这人这件事，金道勋又忍不住蔫了下去。
哥还给我夹菜呢，将来就是给他crush夹菜了吧，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我算哪块小饼干……
金道勋叉起一大块炸猪排，咬了一口就觉得心里酸得不行，越想越难受，后来干脆低下了头，看着那块被自己咬出一个月牙缺口的炸猪排，嘴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申晶㬊虽然看不清金道勋的表情，却也瞧见了那人向下耷拉着的眉眼。
“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吃了？”
申晶㬊歪着头往金道勋那边凑了凑，语调温温柔柔的，眼睛也是亮闪闪地透着柔和的光亮，金道勋一抬眼就和那双很难不被吸引的眸子对上，本就没在规律跳动的小心脏又哆嗦着跑快了几步。
“啊？啊，没什么……”
“道勋今天心情不好吗？”
怕心里那点小九九露馅，金道勋不敢再抬头和申晶㬊对视，听见那人问自己的话自然也是不能直接应地，只得抿抿嘴又低下了头，小声嘟囔着：“也没有……就是……这个猪排不太好吃……”
“是吗？那这个给我吧，你吃这个鸡腿。”
“诶，那个我咬过了……”
金道勋话还没说完，申晶㬊已经大手一挥直接用筷子夹走了他手里的炸猪排，顺着金道勋咬出的月牙又咬了一口，一点没有嫌弃的样子。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头一回分着吃了。你尝尝鸡腿怎么样？”
“唔，好吃……”
“是吧，那就多吃！别愣着啦~”
将自己碗里的几只鸡腿都放到了金道勋的盘子里，申晶㬊还朝他笑了笑。
“这炸猪排不好吃吗？我觉得还行啊~”
“晶㬊哥，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你们班的吗？还是别的系的啊？”
“……啊？咳，咳咳！”
蓦地被噎了一口，申晶㬊咳了两声又拿手边的可乐顺了顺，这一口气才总算是顺了下来。
金道勋递给他一张纸巾：“哥就这么喜欢他吗……提一下就激动成这样……”
“啊，那个……嗯，嗯。”申晶㬊擦了擦嘴，嗯嗯啊啊地应着。
“所以是你们班的咯？”
“也不……不是……”
“隔壁班的？舞蹈系的？”
“……额……”
“什么啊，这都不肯告诉我吗？那我不要帮哥谈恋爱了，搞得好像我上赶着一样。”
金道勋嘴上嘟囔着，心里想得却是，这可不就是我上赶着么，我都快贴申晶㬊脸上求求他再给我一点戏份了。
不过听见金道勋的“埋怨”，申晶㬊还是很快就直起了身子，挠了挠头又摸了摸鼻子，磕巴了两下，点了点头：“没有……啊就是，嗯，就是你说的那样。”
“还真是舞蹈系的啊？我靠，谁啊？”金道勋眼睛瞪得溜圆。
“啊？”
“……啊算了算了具体的不要说了！别说了哥！STOP！”
金道勋捂住眼睛朝申晶㬊疯狂摆手。
申晶㬊这会儿倒是答应的很痛快：“嗯，好。”
吃完饭，两人并肩从食堂往外走的时候，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进了金道勋的耳朵里。这样的话他也听过许多了，大多就是议论他们的长相，探讨他们的取向，以及猜测他们俩是不是彼此的对象。
哼，我是不介意啦，可惜旁边这位英年早瞎。
——啊呸呸呸，哥眼睛这么好看，还是不能瞎的。
——干，不会被韩志薰说中了吧？我好像真的有点恋爱脑。
“道勋，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走神？想什么呢？”
金道勋突然被申晶㬊搂住了肩膀，惊讶地一哆嗦，转头盯着申晶㬊看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似乎对于这毫无征兆地“亲密接触”还有些承受不来，小狗似的抖了抖身子，还往申晶㬊的反方向缩了缩。
“晶㬊哥，你吓我一跳……万一让你喜欢的人看见不好……要是误会了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我……”申晶㬊的嘴巴张了又合，憋了几秒，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事的，他看不见。”
“他不吃食堂啊？”
“……嗯。”
“哎，舞蹈系的身材管理也太变态了，食堂都不让吃。哥你以后追到他了要对他好一点哦，他得少吃了多少好吃的……嘶，掐我干嘛。”
申晶㬊稍一转头，看见的便是金道勋瞧着自己的样子，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清亮的光点，小嘴总是跟在哪里租借过来的一样念叨个不停——却着实可爱。
非常可爱。
可爱地让申晶㬊直接伸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
“你管他吃多吃少了呢，看路，摔屁股蹲我可不拉你。”
金道勋脸颊泛红，蹦跶着反驳了两下，最终还是被申晶㬊捏着后脖颈子往前面走去了。
几个小时后，某阶梯教室门口，A大声乐系的申晶㬊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教室门口，手上还提着两杯奶茶。
路过的同班同学崔英宰十分诧异，没听说申晶㬊最近手头紧到要送外卖了啊？
“哎哎，你这是？”崔英宰带着审视的眼光，从上到下把申晶㬊给扫了一个遍。
申晶㬊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开口：“等我crush放学。”
“？你有新的crush啦？还是说金道勋才大二，就需要上毕业答辩指导课了？”崔英宰指了指教室门上的电子屏。
“嘘——小点声，道勋就在这附近呢！别让他听见了！”
“咋的，申晶㬊，你一个都还没追着，还想搞3p？”
“……什么3……你快闭嘴吧！本来就够乱套的了！”
“而且你那天不是都表白……我靠，你不是吧，不是吧申晶㬊！”
毫不夸张地说，申晶㬊那天晚上睡觉做梦的bgm都是崔英宰的笑声。
……也没办法反驳，谁让他确实有点招笑呢。
妈的，下次表白的时候我一定把主语说清楚了！
3.
“我感觉，志薰，我说真的，我真的感觉，申晶㬊这次要完蛋了。”
“他那个crush，对他好像根本就没感觉。”
“奶茶，蛋糕，鲷鱼烧，还有南食堂很好吃的那个，要排队排好久的酸奶麻花，还有新出的网红巧克力，他全都拒绝了！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不喜欢申晶㬊，也不要拒绝好吃的嘛，还是说舞蹈系的都没有味觉？”
午后，金道勋左手拿着申晶㬊没送出去的草莓酸奶，右手抓着申晶㬊没送出的还热乎着的红豆车轮饼，一边吃一边跟韩志薰念叨着。
“我看是你的计谋不靠谱吧，知道人家舞蹈生体重管理很严格你还一个劲儿的让申晶㬊给他送吃的。”
韩志薰说着，伸手要掏袋子里还剩的最后一个车轮饼，被金道勋立刻发觉，如临大敌地将袋子抽走，塞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晶㬊哥给我的，我还要吃的。”
“金道勋，你讲点理吧，那是申晶㬊卖给他crush，他crush不才给你的，当个垃圾处理器还给你当美了。”
“什么垃圾……这个是很好吃的东西！是那个人没眼光！”
“谁说东西了，说你呢！而且，这么好那申晶㬊自己怎么不吃？”
“那是因为……是因为……”
憋了半天，憋得金道勋脸都红了，被韩志薰噎得好一会都没想出来下半句要怎么回怼，手里的车轮饼都让他捏变形了。
最后还是韩志薰看不下去，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因为你帮他出主意了好吃的归你就当是劳务费了，是不？”
不过，听到这话的金道勋并没有觉得心情变好了多少，轻叹了一声，原本就有点蔫吧的模样，又缩起来了几分。
“哎，其实也是，跟我有啥关系呢。”
“别那么悲观，往好处想，你还吃了这么多好吃的呢。”
话音刚落，韩志薰的手里就被塞了一块车轮饼，就是刚刚金道勋护在怀里不肯让出来的那块，甚至还把另外那杯还没拆封的奶茶也递了过来。
金道勋撅着嘴，越说越可怜了：“……我宁愿一口都不吃，但凡他能多喜欢我一点……”
“放宽心，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申晶㬊就没看上我这颗草……
正想着，金道勋的手机震了震，申晶㬊发来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韩志薰就那样看着这家伙带着一脸的悲壮回了个“好的哥”，还有三个“😋😋😋”的表情包。
不儿，这哥们儿精神分裂吧？
“什么啊，总不能让晶㬊哥察觉出来我不是诚心帮他忙！”对此，金道勋同学振振有词。
“不是，可是……”
韩志薰还想多说两句，但眼看着金道勋已经做了俩深呼吸，拉上了衣服拉链，还整理了一下发型，俨然一副准备英勇就义，啊不是，慷慨赴约的样子，一时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把申晶㬊骂了好几遍。
什么人啊，什么眼神啊，什么反射弧啊，长得帅了不起啊！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晶㬊哥应该也很难过吧，我多陪陪他，说不定他心情会好一点。”
……申晶㬊你睁眼看看吧。
“那你呢，你也难过呢，吃俩车轮饼就好了？”
金道勋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才开口回应。
“晶㬊哥开心我就开心。”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丈母娘都看女婿不顺眼了——韩志薰压着火气，忍住了在金道勋面前骂人的冲动，默默在心里把申晶㬊戳成了筛子。
金道勋赶到食堂的时候，申晶㬊已经点好吃的等了他一会了。金道勋看着他面前着实丰盛的五六个菜，下意识地就以为是申晶㬊要点给自己crush吃的，然后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对方丝毫不领申晶㬊的情，甚至连面都不肯见一下，就那样冷漠地把申晶㬊一个人扔在那儿。
“道勋，这里！”看见金道勋的身影，申晶㬊立刻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哥看起来心情倒是还可以……也可能是在强颜欢笑吧，哎。
他的嘴角看起来明明就是向下的，却还要硬撑着跟我笑……
“道勋啊快来，我都要饿死……唔……”
申晶㬊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金道勋抱住了，不过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男孩就松开了手，有点脸红地看着申晶㬊，还一副老大哥样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晶㬊哥，你别太难过了，不就谈恋爱嘛，多大个事儿~”
“啊？”申晶㬊疑惑。
“这么多好吃的他都不赏脸都没吃上，是那个人错过了！错过了这么多美味佳肴，和美丽善良的我们晶㬊哥！”
“啊……你说那个……”申晶㬊总算听明白了。
一时间申晶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金道勋的怜悯，只得尴尬地愣在那愣了几秒钟，随后便扯着金道勋的衣袖示意他赶紧坐下来，不要再关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金道勋只当他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小手一挥还想再念叨两句，说着说着又觉得“我以什么身份说这些呢？”最后竟是把自己给说难过了，闷闷地接过申晶㬊放在他碗里的吃食，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心里是不想让申晶㬊看出他的难过，实际上低下头的脸上，简直比哭还难看。
金道勋如果抬起头的话就会发现，坐在他对面申晶㬊，脸上表情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申晶㬊已经被崔英宰教育了好几天，已经基本到了看见金道勋的脸他脑中就会响起崔英宰恨铁不成钢的嚷嚷声。
“没嘴吗，直说能咋的？金道勋我喜欢你，是哪个字烫嘴？”
“告白还非得卡点过了这个时间就不告了，你搁这抢票呢？”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这道理还用我说吗？”
……申晶㬊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只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万一道勋只是人好，出于好心愿意帮助我，那我还跟他告白个什么劲儿呢……在知道了我有喜欢的人之后他还能这么活力满满地帮我“追crush”，在他心里我顶多就是个关系不错的学长吧……
申晶㬊哪敢把窗户纸捅破，他生怕这层纸破了，他以后再想约金道勋吃个饭，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哎。”
“怎么了晶㬊哥？”
“没什么，道勋。快吃饭吧。”
金道勋抿抿嘴，手里的饭碗默默放了下来。
“哥你是不是……又难过啦？”他看向申晶㬊的眼睛里闪着关切的光亮，又好像还有一些水光，看的申晶㬊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很想立刻就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笑说着“如果道勋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的话，哥一点也不难过”这样的话。
——如果金道勋接下来没有说……
“晶㬊哥……你，你喜欢你crush什么呀？非得是他吗？我也可……我，我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帮你看看别人？……哥？你，你盯着我干嘛……”
金道勋眼看着申晶㬊的神情立刻变了变，倒也不是要跟他发脾气的意思，只是脸色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好看，他赶紧住了嘴，又把碗捧了起来，但有些尴尬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道勋，你很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吗？”
“唔，我……”
“回答我，道勋。”
对上申晶㬊带了几分坚定的眸子，金道勋的心不自觉地高速跳动了起来。
我当然不想了，你跟别人谈恋爱了那我跟谁谈去……
可是哥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呢……
喜欢别人的又不是我……
“你，你跟谁在一起干嘛征求我同意~”
说罢，金道勋端起碗猛吃了几口，根本不敢去看申晶㬊的脸，怕一眼对视，他心里的小秘密就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申晶㬊能说什么呢，一声长叹心里苦，果然……只有我心里一直想着那档子事啊……
更不必说午饭后，深扒了舞蹈系课表并牢记于心的金道勋看看时间，发现这会正好快到舞蹈系某节课下课的时候，那间教室还离食堂很近，二话不说拉着申晶㬊的手就跑去了人家教室门口。
对于莫名其妙在门口站桩还被一堆人围观这件事申晶㬊已经ptsd了，好说歹说地最后还是拉紧了金道勋的手才躲到了不远处的长椅后边。虽然两个大男人我窝在这里也不能说好到哪里去吧，还是一样会被很多人看见，但相比指向性非常明确的为了“舞蹈系的某某丢大人”还是好太多了。
也托这位不知名的仁兄的福，申晶㬊握金道勋的小手握了好久，握得他心都热了。
虽然某个傻子只知道紧张兮兮地盯着教室门口，紧张地等待着下课铃声响起。
我们道勋专注的侧脸也很好看呢，他的脸好小啊，感觉我一只手就可以遮住他整张脸。
脸颊肉看起来也很好捏的样子……要是能亲一口，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感觉……
“下课了下课了！晶㬊哥你别看我啊，看门口！你crush一出来你就冲！”
“啊，啊……”
心态是正确的，套路也是正确的，只是谁的crush在舞蹈系呢？
申晶㬊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教室门口走出来的一个又一个人。
“出来了吗？看到了吗？是哪个呀，晶㬊哥？”
金道勋脖子都快伸长了，见身旁的人半天都没有动作，他也有点着急了，转头朝申晶㬊望去，却发现学长竟也在望着自己，他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心事被拆穿了一样，蓦地就漏跳了好几拍。
“哥，哥你老看着我干啥……”
申晶㬊被这家伙小狗一样亮晶晶还带了几分可怜的深情闹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能正常呼吸，只得拍片金道勋的肩膀，强壮镇定：“走吧，他没在。”
“啊？他怎么又逃课啊……晶㬊哥，你crush这几个星期都没来上课诶……他不会出什么事……啊！……”
一只大手覆在了金道勋的嘴上，纤长的手指还轻轻在他的脸上捏了两下。
“我们走吧。”
“可是，你crush……”
“听话，道勋。”
“……哦……好吧……”
是你追不到crush啊，我听不听话有什么关系……
4.
说起来甚至有点搞笑，这一场帮我喜欢的人谈恋爱的狗血故事，持续到第三个星期的时候，不管是金道勋还是申晶㬊，都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申晶㬊更夸张一点，他甚至还染上了流感，重感冒加发烧烧得他话都说不太清楚了，却还是颤颤悠悠地伸着手喊崔英宰去帮他跟金道勋说一声。
“别说我病了……就说我有别的事，不想和他一起吃饭……最近几天都不要见面了……咳咳……”
颤抖着将手机交到崔英宰手上的时候，颇有一种交待后事的诡异感觉。
而这家伙，即使到了这样的时刻，满脑子想着的都还是“不能让金道勋担心我”。
“哎，申晶㬊，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明天就嘎了，你不会后悔吗？”
申晶㬊撑着病体狠狠地翻了崔英宰一个白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崔英宰也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还给”申晶㬊：“是你先作死的，我劝你多少回了。上下嘴唇一碰的事儿，你非得拖到现在，现在拖病了吧？”
“哪跟哪儿啊……我生病和道勋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非去给他买那什么芋泥包，寒风中站桩站了两个多点儿，今天也不会发烧感冒。”
“……那也不怪道勋……”
“没说怪他啊，我只是在问你，如果你明天就要死了，瘫了，残了，哑巴了，再也不能开口跟金道勋说我爱你了，而你之前有这么多机会可以跟他表明心迹，申晶㬊，你都不会觉得遗憾吗？”
崔英宰这张嘴啊，怎么说呢，蜜里淬了毒一样的。
申晶㬊自然说不过他，只是咳嗽的更厉害了些，摆摆手示意崔英宰“等会再发功，先帮我跟道勋说……我们约的午饭，我怕他先过去了，天太冷了，再给他冻坏了……”
“服了你们俩了也是。”
崔英宰骂骂咧咧地又嘟囔了几句，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金道勋的电话。
“嗯，对，他让我跟你讲一声，他有别的事情，这几天都有事，等他空了会再联系你的。嗯，嗯嗯……嗯？啊……这个嘛，你回头自己问他吧。”
电话刚毅挂断，申晶㬊就赶忙凑了上来。
“他说什么了？”
崔英宰耸耸肩：“金道勋问我你不是嫌他烦。”
“怎么可能！”申晶㬊嚷得很大声：“你怎么不直接帮我说 ‘没有’呢？我怎么可能嫌道勋烦！”
“关我什么事，这种话你留着自己跟他说不是更好吗？”
“那他要是误会我……”
“还有什么误会能比他觉得你喜欢别人更大？”
“崔英宰你……”
申晶㬊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把自己咳个半死。
“肇事者”倒是一副“说实话你又不爱听”的样子，直接从申晶㬊床头离开，坐到了自己的床铺那边，毫不客气地撕开了一包薯片，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最后还是病号自己下床给自己接了杯水顺气。
“你不懂，万一道勋对我没有那种心思，我跟他把话说明白了肯定要把他吓跑，到时候你赔我一个男朋友啊？这么可爱的小男朋友可找不到第二个。”
“让我赔你男朋友的前提是金道勋他得是你男朋友哈，亲亲这边建议您不要预支梦想哈。”
“我还是跟道勋发个微信吧，希望他没多想才好……”
“噗——”
听见什么东西喷出来的声音，崔英宰转过身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面前的男人，这个一米八几，穿着睡衣棉拖鞋也挡不住帅气的男人，虽然他此刻抓着手机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像一口气倒不上来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咋了你又……”
“道勋，金，金道勋……”
“慢慢说，慢慢说。”
“金道勋，金道勋他把我拉黑了！！！”
5.
“别哭了兄弟。”
“谁哭了，我没哭。”
“那你偷我纸巾干什么，在被窝里创作吗？”
“……别说我了……”
韩志薰本来半小时前就打算出门和隔壁寝室的兄弟们去吃大盘鸡的，穿大衣的时候听见金道勋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一声不吭地跑床上把自己攒成一个团，没一会，就听见了呜嘤的抽泣声。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跟申晶㬊有关，但具体申晶㬊还能做什么新鲜事伤到他的笨蛋兄弟，韩志薰就不确定了——他都能帮申晶㬊谈恋爱了，还有什么事承受不来？
虽然怒其不争，韩志薰仍是很果断地推掉了大盘鸡局，坐在自己床铺边等着金道勋开闸放水结束。
“到底咋回事？”
过了一会，见金道勋吸吸鼻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韩志薰递给他一瓶水，赶忙问道。
金道勋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泪花，虽没起到什么作用但身体上仍是很努力地想要做出一副“我没事”的样子，有点拧巴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可怜了。
挂个牌子说是流浪狗求收养会被秒拍的那种，韩志薰想。
“晶㬊哥让他室友打给我，说，说他不想和我一起吃饭了……以后也不要见面了……”
韩志薰挑眉：“啥意思，他追到他crush了？”
金道勋只是摇头：“我不知道……”
“而且这种事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跟你说，还借别人的嘴说，也太没担当了吧？”
“……你别这么说晶㬊哥……”
“靠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这不妥妥一渣男吗？骗你出人出力出感情，现在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我兄弟被人坑了还帮他数钱呢！”
“志薰……”
“真看不出啊申晶㬊看着挺正经的怎么比小说里写的还渣啊！！”
越想越生气，气得韩志薰在宿舍里来回踱步，转了好几圈之后还是不解气，干脆直接抢过金道勋的手机，点开他和申晶㬊的对话框就打了一个视频过去。
“气死我了，看我不把他骂到七窍生烟……诶？道勋你把他拉黑了？”
金道勋再次吸了吸鼻子，一开口还是满满的委屈：“不然等着他来单删我吗。”
“好样的，就该这样！听我的道勋，天涯何处无芳草，咱挖野菜也不用非给申晶㬊挖！明天我就给你介绍更好的，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不用吧，我也没那么想谈恋爱……”
那句“我只是想和申晶㬊谈恋爱”差点就脱口而出了，金道勋怕说出来韩志薰就又暴走，憋住了。
“不去看看世界怎么知道世界辽阔呢？一个申晶㬊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道勋值得更好的！”
“不用啦志薰……”
“编曲系的那个x学长，你记得吧就是那个很高的，他一直对你有意思的，还有……”
轰隆——嘭！
“不用！！他不用！！……咳，咳咳……”
“晶㬊，晶㬊哥？！”
“……申学长，这门，你得赔啊。”
6.
如果忽略申晶㬊脚下不堪重负倒下的宿舍大门，和他外套里的那套小狗图案的睡衣，还有这人苍白的脸色，这真是一个很偶像剧的告白场景。
你还别说，金道勋的睡衣也是小狗图案的呢，俩人还挺搭，啊呸呸呸。
这门至少得赔500吧，韩志薰默默算着账。
“一切都是误会……我的crush是，是道勋啊……没有别的人……”
“我喜欢你，金道勋，我是真的喜欢你！就是你！”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道勋，我喜欢你！”
申晶㬊恨不得把憋了这么多天的“我喜欢你”一股脑全说出来，完全没有了平时和和气气的样子，语速快得仿佛有人在他身上装了快进键一样，噼里啪啦地输出着一句又一句在金道勋听起来简直是梦里才会听到的话。
见申晶㬊还作势要往他这边靠近，金道勋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半步——倒也不是别的，只是信息量实在太大，他还需要消化一下。
小狗咬了咬嘴唇，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可是，哥刚才还说以后都不要见面……”
“我的意思是只是这两天不见面，因为我这两天重感冒，我怕传染给你……”
“哥喜欢，喜欢我的话……那之前还让我帮忙追什么crush？骗人的吧，晶㬊哥，连你都要骗我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
眼看着金道勋本就红通通的眼眶里再次贮满了泪水，申晶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快步走上前就将人搂进了怀里。
“怪我，怪我太胆小了……我本来想在情人节那天跟你表白的，结果话赶话让你以为我喜欢了别人……我怕你对我没有那种心思，也不敢跟你说真话，哥错了……我不该顾虑那么多的，喜欢就是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什么意思……你，晶㬊哥你情人节那天是要跟我表白吗？跟我，我，我啊？”
金道勋大声嚷嚷着，甚至从申晶㬊的怀里挣了出来，惊讶地指着自己，眼睛瞪着申晶㬊，瞪得溜圆。
把申晶㬊也给逗乐了，咳了两下轻声回道：“对啊，咱学校还有几个金道勋。”
“所以我这几个礼拜帮你追crush都是误会……你的crush其实是……我……我在帮你追……我自己？”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可是我本来就喜欢你啊，你不用追我就喜欢啊？”
“……啊？”
“情人节那天我也准备跟你表白来着的，结果听到你说有喜欢的人了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就没敢往下讲了……我靠，你怎么不直说啊晶㬊哥！”
“我靠，怎么……我靠！”
韩志薰在旁边看戏看得都有些疲惫了。
早就跟你们说打直球了吧，没人听我这个配角的话啊？
浪费时间浪费感情还浪费了金钱，哦还浪费了我们宿舍的门。
“申学长，哪怕身份变成金道勋家属，修门的钱还是得照给哈。”
7.
申晶㬊的感冒好得极快，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已经完全是个没事儿人了。
崔英宰抬头看了看缩在申晶㬊床边挤着睡的金道勋，默默感叹说这就是爱的力量。
对的人就是拿错剧本最终也还是要在一起的。
虽然过程九曲十八弯，结果总归还是美好的。
金道勋蜷着身子赖在申晶㬊的怀里，看着申晶㬊转给崔英宰一个大红包将他“请”出了宿舍，听见大门被稳妥地关上之后，才转过头看向怀里的人，蓦地四目相对，金道勋脸上一热，赶忙将头低了下去，人也跟着往床铺里边缩了缩。
可爱的样子惹得申晶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拽了拽金道勋的胳膊。
“道勋，别闷坏了。”
男孩听话地抬起了头，两人对视了片刻后，便相拥在一起，激烈的拥吻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欠下的都给补回来一样。
即使被亲得都快缺氧了，金道勋还是扯着申晶㬊的衣领颤颤悠悠地又问了他一遍：“晶㬊哥，你的crush，真的，真的是我吗？”
申晶㬊笑着叹了一口气，手指穿过金道勋的发缝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是你，一直都是你。”
“下次别帮我谈恋爱了，道勋人这么好，自己直接上就是了。”
“晶㬊哥，我也喜欢你，嘿嘿。”
-END-
【雕勋】流浪小狗收容所
兽医雕 x 无业游民勋（不是
1.5w 一发完
1
自从开了诊所，申惟经常会捡到被丢在诊所门口的“流浪者”，猫猫狗狗小仓鼠的，但是捡到大活人还是头一次。
——他开的毕竟是个宠物诊所。
只是去旁边的餐厅打包了一份宵夜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诊所门口趴着一个黑色巨物，起先申惟还担心是遇到了来打劫的之类的，观察了一会发现那家伙似乎没有在动，才带着探究的心情凑了上去。
果然是个还在喘气的活人没错，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身上带着酒气，似乎是因为在诊所门口摔了一跤摔晕过去了，所以才是趴在门口的姿势。
申惟盯着那人额头上的红肿瞧了片刻，轻轻伸手拍了男人的脸：“......
兽医雕 x 无业游民勋（不是
1.5w 一发完
1
自从开了诊所，申惟经常会捡到被丢在诊所门口的“流浪者”，猫猫狗狗小仓鼠的，但是捡到大活人还是头一次。
——他开的毕竟是个宠物诊所。
只是去旁边的餐厅打包了一份宵夜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诊所门口趴着一个黑色巨物，起先申惟还担心是遇到了来打劫的之类的，观察了一会发现那家伙似乎没有在动，才带着探究的心情凑了上去。
果然是个还在喘气的活人没错，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身上带着酒气，似乎是因为在诊所门口摔了一跤摔晕过去了，所以才是趴在门口的姿势。
申惟盯着那人额头上的红肿瞧了片刻，轻轻伸手拍了男人的脸：“喂，醒醒。”
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哎，这大晚上的，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晕在这里，谁让我是个医生呢，就当是捡了只巨型大黑狗吧。
双手从男人的腋下穿过将人架起来，申惟半拖半抱地总算是把人弄进了诊所。诊所里有几只留院观察的猫猫狗狗和一直他自己养的小黑柴咚咚，见到有生人进来都此起彼伏地叫嚷了起来。
“好了好了，孩子们安静点，这位也是病人啊病人，别吵到人家了。”朝宠物们的笼子摆了摆手，申惟的喝止并没有什么卵用，他也只是那样说一下并没有什么功夫理会。他想将怀里的人安置在自己平时午休时躺的折叠床上，但因为位置比较紧凑两个大男人有点挪不开，再加上还有一个人并不能有意识地安排自己的四肢如何行动，申惟一个没兜住，那人便摔在了折叠床上，哐叽一声。
“啊抱歉抱歉……”
“唔……疼……”
以为人是醒了，申惟一边从下往上在那人身上摸了一遍看是否因为刚才那一下增添了什么新伤，一边嘴上不住地说着“不好意思”这样的话。也是借着诊所里的灯光，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是一个有着健康小麦肤色的家伙，和一张虽然挂满了泪痕但也不影响夸奖帅气的脸。
怎么哭成这样，看着还怪可怜的……
“哥……疼……”
正念叨着，就哼哼唧唧地哭起来了。男人并没有清醒，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睡着的原因，无意识地发出一些不成句子的音节。申惟瞧着他的样子也没指望他能立刻坐起来说句话什么的，伸手抽了张纸巾帮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想要去接杯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人抓在了手里。
“额，那个……麻烦放开一下， 我去倒点水给你喝。hello？你好？”
申惟的温柔和客气在此时毫无用处，一直到黑柴咚咚一嗓子大声叫了出来，才惊得那人哆嗦了一下，顺势松开了手。
“好样的咚咚，明天给你加鸡腿~”申惟走过去撸了撸小黑茶的头，勾起的嘴角刚扬上去半分，就又勾回去了：“你又把屎拉在饭碗里了你这臭小子！！”
申惟怎么也没想到，开一家自己的诊所就是为了清闲的自己，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二晚上如此的忙碌。
清理好了咚咚的食盆又给他笼子里换上了新的尿垫，顺势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笼子里的几位小患者的情况，都弄完了这一切，申惟才去洗手，烧水，冲了杯姜茶。
整理狗笼的时候申惟将咚咚放了出去，再回到诊室的折叠床那里时，就看见小黑柴竟异常乖巧地窝在昏睡的男人手边，一下一下地舔着他垂下来的左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居然不认生，平时不是看见个陌生人都怕得要死吗？”
小狗自然不会回答什么，见申惟过来哼哼唧唧地在他脚边转圈——倒是和床上的人刚才那几声带哭腔的哼唧有异曲同工之妙。
“感情你是碰见同类了是吧。”
将昏睡着的人扶着坐了起来，申惟扶着他的肩膀，拿着勺子半灌半喂地将一杯姜茶送进了那人的肚子。男人皱着眉头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尚未清醒的意识让他无力抵抗，只是像个小动物一样撒娇般地往申惟怀里躲了躲，脸颊在申惟的锁骨处来回蹭了几下，过于暧昧的动作搞得申惟心里也跟着有几分燥热。
就好像自己养的小狗似的，还是养了很久的那种。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申惟自己都笑了。
“哎，今晚你就睡这儿吧，我得回家睡，明天我会早点来的。”
2
想着昨晚捡到的人，申惟心里装着事儿，也没有睡多久，早上六点多开车来了诊所。
一大一小两只柴犬安稳地睡在折叠床上的样子倒是很和谐。
……诶不是。
“咚咚你真的是我的狗吗，我进门都不动一下的！”小声在柴犬的头上抓了一下，咚咚还在睡梦中，四肢意思意思地扑腾了两下就又钻进黑衣男人的怀里继续睡了。
“你倒是会找地方。”申惟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之后，便也不再床边停留，轻手轻脚地换上白大褂开始了忙起了自己诊所的事情。
申惟的诊所之前因为一些事情停业了好几个月，最近半年才又恢复营业，平时接诊量还不是很大，主要是以服务周边居民区里的住户。也是因为工作量不大的原因，诊所他一个人就能操持，偶尔在大学教书的姐姐也会来帮把手。
“恢复的不错嘛，大白~”检查了一下这只刚做完绝育手术留院观察的英国短毛猫，申惟柔声对小猫说着，又轻轻但利落地把笼子里的水碗拿出来换了一碗新的，食盆里的猫粮也又添了点新的。
“要多吃哦~”
把三只住院小猫的床查完，申惟摘下手套，打算进诊室里看看那位“大朋友”。
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直起身子坐在折叠床上，咚咚在他的怀里站着，一人一狗都直勾勾地盯着申惟来的方向看着，倒是把申惟看得有些发懵。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带着几分小动物的灵动——只是此刻这双眼睛一直定定地盯着申惟看，让人有些些许的不自在……
“昨天你晕倒在我诊所门口，我才把你放到这里安置……”
……
“我不是坏人，呃，应该很明显吧？”
见男人一直不说话，申惟自顾自地开始解释了起来。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申惟的局促，对面的男人才回神一样地猛地抬起头，还坐在床上呢就给申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对不起！”
……申惟觉得自己更加尴尬了：“哎你别……倒什么歉啊，多大点事儿。”
说着，申惟走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抬头，对方缓慢地又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不由得的就让申惟觉出好多可怜来，开口问询的声音都像是平日里和来看诊的猫猫狗狗那样温柔：“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昨晚摔倒应该是磕到额头了，痛吗？”
回应他的是那人拼命地摇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样摇要成脑震荡了……”
对方应声停止了动作，戛然而止的样子好像机器人似的，让申惟忍不住有点想笑。
“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但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大晚上一个人醉倒，昨晚你也一直在哭呢。”
男人小麦色的皮肤下透出几分尴尬的红，瘪瘪嘴开口倒是终于说了话：“我没事。”
“没有就最好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我的诊所一直都开在这里，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的。”说罢，申惟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哦对，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申惟。你怀里那只是我养的黑柴，他叫咚咚。你呢，怎么称呼？”
这样说也许有点奇幻的味道，但是申惟很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的眼底好像突然没有了光彩。
“……道勋，我叫金道勋。”
“那……很高兴认识你，道勋。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话，你可以随时来……”
“没有。我不会来打扰哥的。”
“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又给申惟哥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走……”
名叫金道勋的男人说着，就快速起身想要离开，却忘了腿上还站着咚咚这只小狗，狗吓了一跳踹了他一脚，他又被狗吓了一跳，左脚绊右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哎呦，道勋啊，没事吧？就是说也不用那么着急……”
伸手将咚咚抱了起来，申惟很想伸手拉金道勋一把，但是感受到对方刚刚展现出的距离感，他没有这样做。
金道勋很快起身，瞟了申惟一眼就又很快移开，只是盯着咚咚不转眼。小狗倒是没什么心事，也瞧着金道勋，咧着嘴吐着舌头。
“对不起……”
“干嘛一直道歉？道勋你不用这样，你真的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
申惟这样说着，但金道勋仍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两个人都不再讲话后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才听见金道勋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心试探着抬头瞟了一眼申惟，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申惟哥……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偶尔来看看咚咚吗？最多两星期一次，我保证！哦不，一个月一次！”
不知怎么，金道勋的紧张和语无伦次总让申惟也跟着心慌起来，见对方慌张又局促地跟自己“申请”着来见咚咚的次数，他赶忙拍了拍金道勋的肩示意他放松一点。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喜欢的话每天来都可以。咚咚这家伙，平时胆子小得很，倒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一点不认生~”
金道勋脸上又是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朝申惟鞠了一躬又说了声“谢谢哥”就跑了出去。
留下申惟一个人抱着狗在自己的诊所里犯着嘀咕。
“这人怎么……怪怪的，但又挺可爱的……”
3
天气逐渐变冷，听说很快就要下雪了。
诊所最近生意比较少，申惟也乐得清闲，刚刚抓着咚咚给它洗了个澡。这小黑狗一直都不喜欢洗澡，闹腾得厉害，给它洗完澡申惟自己身上也都湿了，还好诊所里有备用的换洗衣物。
“臭狗，伺候你洗澡还甩我一身水~跟要害你似的~”
换好衣服之后用毛巾擦着同样被弄湿了的头发，申惟看了看在烘干箱里正在拼命挠门的柴犬咚咚，笑着跟它念叨着：“你要是不去招猫逗鸟踩泥坑，也不用非拉着你今天洗澡，说到底还是你淘气。”
烘干的差不多了，申惟将咚咚从烘干箱里抱了出来，宠爱地搂在怀里亲了亲。
“淘气小黑狗~没办法喽~”
“小惟，谁在那里？你在跟谁说话？”
突然闯进来的中年女人令申惟和咚咚都吓了一跳，小狗嗷呜一嗓子在申惟怀里扑腾了起来，申惟一手按着狗一手按着头上的毛巾，看清了来人之后有些无奈，拖长了声线闷闷地说道：“妈……干嘛突然跑进来……咚咚都被你吓着了。”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严肃地径直走进了卫生间，又出来去诊室那边瞧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又回到了申惟跟前。
这样的行为多少事欠缺了一些边界感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妈妈，申惟心里虽然有些别扭，嘴上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没有别人就好，小惟，妈妈也是担心你……”
申惟努努嘴有点想翻白眼，但忍住了：“会来这诊所里的除了你和姐姐们，剩下的都是不会说人话的，妈你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
“我就说不要那么着急回来上班，你是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的人，身体还没恢复好……”妈妈叹了口气，拉着申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帮他擦了擦头发。
“医生都说没事了，而且妈，我都回来工作了小半年了，这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身体倍儿棒！”
“棒什么棒，头疼的毛病一直都没好，最近还有难受吗？下个月月初要去复诊的，你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
妈妈在诊所里溜达了一圈，手上也没闲着，帮着收拾了一下散落的杂物，整个诊所很快就看起来更加整洁明亮了。
妇人嘴上一直念叨着嘱咐申惟的话：“小惟，你身体不好，不要乱跑也不要乱交朋友，知道吗？”
申惟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刚上小学的一年级生，拖长了声线不情不愿地应着：“好的妈妈——”
心里则是一直在腹诽：什么啊，我都这么大人了，能跑哪里去，能认识什么坏人。
不过他头疼的毛病确实是一直都没有好，偶尔睡得晚了或是情绪波动大一点了就会头疼耳鸣，医生说是车祸的后遗症，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好，但眼下他也出院近半年了，仍是没有什么缓解的迹象。
申惟在半年前遭遇了车祸，头部受伤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出院，原本是不必住那么久的院，但几日的昏迷苏醒后，他的大脑好像罢工了似的，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忘记了，把家里人特别是妈妈吓得魂都少了三分。所幸后来在医生的调理下，逐渐都恢复了正常，第四周的时候，申惟被医生下达了“赦免”令，开开心心地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除了不按时突然到访的头痛，申惟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车祸”“受伤”等词汇而受到什么影响。
人嘛，总是会在不确定的时间遇到一些额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今天的天气预报倒是格外的准，说半夜会有暴雨，傍晚时分就开始刮起了大风，吹得诊所门口传来一阵阵呼啸声。
申惟收拾了一下，本来想着没什么事情就早点开车回家，不想自己养的柴犬咚咚却不肯走，倔劲儿上来了，咬着自己的狗绳趴在怎么都不肯动地方。
平时这个点确实是申惟是会带咚咚出去遛的时间段，这小狗记忆力倒是好得很。
“但是今天要下大雨了啊。”
“咚咚不是不懂事的小狗吧？”
柴犬的倔强本性暴露，申惟和它僵持了一会之后，黑柴连咬着狗绳的嘴都没有松。
“……怕了你了真是。走走走~就遛十五分钟啊，你要是在外面给我犯驴劲儿，我就把你丢在大街上不管你了！”
主人软乎乎的威胁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当然更大原因还是根本没听懂吧，反正咚咚是立刻“活”了过来，快乐地摇着尾巴示意申惟快点带他出去玩。
因为要下暴雨了的关系，还不到七点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阴阴的山雨欲来的感觉令人觉得十分压抑。申惟诊所所在的这条路上沿街的店铺都是服务周围小区住户的一些生活类店铺，小餐馆，水果店，干洗房之类的。眼见着今天天气不好，好多店家也正操办着准备早点关门。
牵着咚咚路过一些店面门口时，遇到认识的人申惟也会客客气气地跟人家打着招呼。
“申医生遛完狗赶快回家吧，今晚要下大暴雨呢！”
申惟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内心却是好几只草泥马飞奔过去：谁不知道呢，这小黑狗倔起来真就一句人话也听不进去啊！
绕着沿街的商铺走了一大圈，总算是走回了诊所，天空中传来一阵闷雷声，看来大雨很快就要来了。
不知道是被雷声惊吓到了还是怎么的，申惟伸手去裤兜里掏车钥匙的功夫，咚咚突然一个箭步朝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力量过大让申惟连狗绳都没抓住。
“诶咚咚！”
追在小黑狗身后跑了几步，申惟就停下了脚步——咚咚跑到了诊所门口的一颗后边，扑进了站在树后的人怀里，男人被他这样猛地一扑也坐在了地上，被小狗过于热情的疯狂舔脸闹得也是招架不住。
“咚咚，别……哎呀……”
天色昏暗，那人又穿着黑色的上衣，申惟辨别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勋？”
对方应声愣了一下，缓了几秒之后立刻起身，朝申惟鞠了一躬：“对不起。”
直接把申惟给整无语了：“不是，你每次看见我都要先道歉吗？你到底做错啥了？”
金道勋自然是说不出来的，只是又像上一次那样局促又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手里的动作从抓着衣角变成了攥着备着的书包带子。
“你怎么在这儿？来看咚咚？”申惟指了指正绕着金道勋脚边欢快转圈的自家小狗，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谁的狗啊，怎么比跟我一起的时候还亲。
“嗯……嗯。”金道勋仍没抬头，明明在申惟看来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总是一副惹了大祸怕申惟责罚的小狗样。
“那进去看啊，躲树后面是几个意思。”
“我怕你不想看见我……”
又一声闷雷在两人头顶炸开，这一次，雨点很快就落了下来。
申惟转头就要往诊所跑，发现金道勋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真是被这家伙气笑了。
抓起男人的胳膊申惟就把金道勋往诊所里拽：“你已经这么高，淋雨也不会长个了，进去避下雨吧。”
金道勋居然还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可是，申惟哥……”
“还知道叫哥的话就乖乖听话！”
啧，非要我凶两下才老实。
咚咚都比你听话！
……诶不是？
4
前脚刚迈进诊所，后脚就听见了大雨哗啦啦落下来的声音。
申惟盯着快要练成一条线的雨水瞧了几秒钟，转头看了看愣愣站在那的金道勋。
“等雨小一点再走吧，在我这里避一避先。”
金道勋这次倒是听话，点了点头：“嗯。”但却并没有走进诊所，只是把手里的书包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似乎就打算在门口等着雨停。
虽然至今不知道这人的极度别扭是从何而来，但申惟已经逐渐习惯了这就是个超级别扭又不善言谈的家伙。明明自己也不是什么外向的人，在和金道勋的相处模式里反倒让他成了无所畏惧的那一位。
申惟直接上手拦着金道勋的肩膀把这拖进了诊室里边，又丢给他一条毛巾：“在哪等不是等。先擦擦吧，别感冒了。”
说罢，怕自己站在那又让金道勋伸不开胳膊迈不开腿的尴尬，申惟便转头去另外一边擦头发整理衣服了。
接了两杯水回到诊室的时候，金道勋脱下了黑色的外衣，穿着一件便利店的工服短袖，咚咚站在他的腿上，和金道勋你一下我一下的玩儿的正开心。
申惟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一边也伸手兜着咚咚，一边看了金道勋一眼，轻声问他：“你在便利店上班？”
“嗯，在打工。”
“我以为你还是学生呢，成年了吗？”
“我都十九了！”
“那不正好是上大学的年纪。”
金道勋顿了顿，头渐渐又低了下去：“我初中毕业就没有再读了……”
申惟也跟着愣了一下，随即赶忙找补：“啊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在努力攒钱了！等我打工攒够了钱就可以去读一个专科。”金道勋大声又坚定地说着。
“怎么还要你自己攒钱，你才多大……你家里人呢？”
“我……我没有家人，在福利院长大的……”
虽然自己是无心但感觉自己仍是对人家二连击破了的申惟扶住自己的额头，感觉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对金道勋泛起了无限的怜爱——难怪看起来可怜，原来是真的可怜！
“很辛苦吧，道勋呐……哎，不过你这么努力，一定会达成自己的愿望的。”
说着，申惟伸出手安抚似的摸了摸金道勋的头，对方先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随即便定在那不动了任申惟“处置”，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试探性地朝申惟看了几下，虽然是“偷偷摸摸”，但仍旧被申惟精准捕捉。
他觉得有些搞笑，干脆直接在金道勋的脸蛋上捏了一下。
“啊！”对方吃痛地叫出了声。
“想看就看，想说就说，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人吗？你老是一副又想凑上来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金道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着急地解释着：“我没有！哥很好……我没有不喜欢哥……”
？我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风雨逐渐大了起来，敲打着大门和窗户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在听到门口处传来疑似巨大的关门声之后，金道勋腾一下跳了起来就要往诊室里边躲，可是那个方向只有宠物笼——要不是他打不开门，申惟丝毫不怀疑他会钻进去并假装自己是一只狗。
“是有人来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的，雨太大了……我只是想远远看看就好了，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来了……”
“道勋你……”
金道勋颤抖得厉害，缩在墙角闭着眼睛不敢看来人，嘴和身体却很卑微地做着道歉的动作，这让申惟觉得无法理解，满脑子充斥着问号。可是比起问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更牵动申惟心弦的是这个人无助却强撑着的样子——他想要抱抱金道勋。
他也的确那样做了。
申惟的手在金道勋的后背上下摩挲，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别怕，道勋呐，别怕。”
怀里的人过了好一会才敢睁眼，并确定诊室里并没有出现第三个人。
申惟还在柔声安慰着：“是雨太大了吹得门响，这种天气怎么会有人来。不怕啊，道勋。”
还好下了雨，还好身上本来就是湿的，还好外面的雨声嘈杂……
还好申惟并没有发现，金道勋哆嗦着回抱住了自己，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滴落在申惟的白色T恤上，很快就溶进了棉质面料里看不出来了。
“就五秒，我不会贪心的……”
金道勋说话算话，五秒一到，甚至没有跟申惟好好说上一句道别的话，也不管外面是否还在下雨，他就逃也似的从诊所跑出去了。留下申惟一个人还维持着抱人的姿势，傻乎乎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这叫什么事儿……”
不解地看了看站在门口目送金道勋离开的咚咚，申惟更纳闷了。
瞥见门口衣架上还挂着金道勋的书包，他快步走过去抓起书包想喊人，但发现金道勋早就跑没影了。
黑色的书包上挂着一个可爱的小白狗挂件，狗狗的脑门上被贴了一个字母“S”，贴的歪歪扭扭的，有点影响挂件的原始美感。
“这玩意看着有点眼熟啊。”
将书包又挂回了架子上，诊所里没人了，申惟便打算拿上雨伞带着咚咚也开车回家，转身的一瞬，熟悉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他瞬间跌坐在衣架旁的椅子上，为了保持平衡手胡乱抓了一把，竟直接把金道勋书包上的挂件给扯了下来。
“哎呦我……”一下一下的胀痛感让他想要爆粗口，申惟无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玩偶，却没想到听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他自己的声音。
“道勋呐，在想我吗？”
5
金道勋好像总是在奔跑。
之前他也把自己跑得快当做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仰着头带着点小骄傲地去跟别人说。虽然旁人并不知道，会跑得这样快的原因，是因为要躲避福利院院长的毒打，又或是从高年级的霸凌者那里抢了本属于自己的面包怕他追过来，又或是碰上黑心老板不肯按说好的额度给自己结账，倒打一耙说是自己偷了他的东西，叫了两三个人赶了他三条街。
以及事实就是，其实没有人真的有闲心去关心他因为什么奔跑，又为什么跑得快。
只有那一个人，他好像听出了金道勋仰头炫耀背后的心酸，抓着他的手心疼地帮他清理好手上因为搬运物品留下细小伤口，嘴上温柔地念叨着：“我们道勋呐，过得真是太辛苦了。”
“对自己好一点吧，总是这样我会心疼啊。”
“觉得累得时候就来哥这里偷会懒吧。”
以及后来的……
“道勋呐，要不要……和哥住在一起试试看？”
那是最近的一次，他差点就有一个家了。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在大雨倾盆的夜里，金道勋跑回了自己700块租下的地下室，他浑身都湿透了，下楼的时候身上的水滴答下来渗进了吱呀的地板里，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此刻一定非常的狼狈。
大雨也带来了一些好处，因为周身都湿得不能再湿，脸上是否还有泪水也看不出了。
——就能假装度过一个没有因为思念而觉得心痛的夜晚了，金道勋想。
洗完澡准备将湿衣服收起来待明天天气好一些的时候再洗一洗的时候，金道勋才发现自己将书包落在了申惟的诊所。
“啊，怎么会忘记……”咬着嘴唇，金道勋有些懊恼，原本想着要么就算了，不要回去拿了，偏又想起书包上那个白色小狗的挂件：“那是哥留给我的……”
他们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人，当时逛街见到可以定制挂件的店就贸贸然走了进去，一眼相中了这两只可以录音的小狗挂件，一只黑一只白。金道勋在小黑狗的屁股上贴了一个字母D，另一位则是一点不讲究地在白狗的脑门上贴了个S。
“什么啊，哥这也太丑了！你自己带吧，我可不用。”
“这就不用了？我打算录很好听的一句话呢，道勋也不要吗？”
当时也没想过，那句温柔的“道勋呐，在想我吗？”会成为金道勋无数个失眠无助的夜里的救命稻草。
金道勋也曾问过，为什么只能录一句话的时候，只说了想念却不提爱他。
那人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说：“因为爱你是呼吸一样的事实啊。不论我多爱你，都还是会想你，更想你，所以我也想要时常问问道勋，在想我吗？嗯？现在在想我吗？”
“在！一直在！”明明不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但每次只要那人提起，金道勋都很认真地眨巴着眼睛这样回应着。
金道勋在小黑狗挂件身上也录了一句的，现在想想的话还挺幼稚的。
……怕是早不知道已经躺在哪个垃圾站了吧。
辗转反侧的失眠夜，金道勋一闭上眼睛，从前的和现在的画面就跟打碎了的镜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散落在他的眼前。
无论怎样还是要控制一下自己的心才行……只偷偷地看看他就好了，再不要凑上去了，是觉得能得着什么好处吗？听他问“你好，怎么称呼”的时候，心不会像被插了一刀还搅两下那样地痛吗？
“不要靠近了，金道勋，就这样吧，你们俩就这样了，听到了吗……”
一边给自己念咒，金道勋死命地闭着眼睛，一边却分明在自己的心底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哥呢，你现在还会想到我吗？嗯？现在在想我吗？”
“啪！”
金道勋给了自己一巴掌，下手有点重了疼得他腾一下坐了起来，捂着脸整个人都扭成了一团。
“不可以再瞎想了！你配吗？”
即便是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不会是你的，金道勋，你是不配的。
6
崔英宰看着面前可以称得上一句“丰盛”的寿司外卖和坐在他对面一副满怀心事模样的申惟，心下了然：要是没有什么重要剧情，他断断是不会出现在这里还吃这么好的。
从高中到大学都和申惟在一个班，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申惟动动手指崔英宰都知道他是想勾哪根弦。
但当申惟拿出那只小白狗挂件又让他听了一下那句语音时，崔英宰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你见过他了？？”
“你也认得金道勋？”
好友的沉默让申惟更加笃定这里边大有文章。
“我以前跟他……发生过什么吗？不然我怎么会……这是我的声音，对吧？我怎么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你觉得呢，你觉得是什么关系能让你录这样的语音还让他随身带着？”
申惟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地一直死盯着手里的挂件。
“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和道勋才刚认识，他喝多了醉倒在诊所门口……”
崔英宰看着这人努力和这个他并不能很快理解的世界努力消化彼此的样子，心情复杂，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叹了口气。
“英宰，你说句话啊。”
说话间，小黑柴咚咚也凑了过来，讨好似的蹭了蹭崔英宰的裤脚，想让他给自己一口吃的。
“他……我是说金道勋，见过咚咚了吗？”
申惟点了点头：“嗯，咚咚很喜欢他，明明是只认生又胆小的家伙，看见道勋就扑上去往他怀里钻……”
“咚咚原本是金道勋的狗。”
“诶？”
“准确的说，是金道勋捡到的流浪狗。咚咚因为生病，原主人怕花钱便把它遗弃了，后来被道勋捡着了。也是为了给小狗治病，他才来到了你诊所，认识了你。”
申惟对于这段记忆毫无印象，崔英宰心知肚明，也没有打算就这个事情多说，自顾自地又继续讲着。
“后来咚咚就在你的诊所里住下了，再后来咚咚就变成了你的小狗。”
“那道勋呢？”
“道勋也跟着去你家住了几天的，不过很快就又搬了出来。”
“为什么？”
崔英宰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斟酌着要怎么讲话说出来。他低头看着一桌子分毫未动的吃食，稍一抬头就瞥见申惟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睛。
——让他来说的话，可真是个大难题。
“兄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确实只能说这么多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学医的，在你伤口还没愈合的时候强行帮你缝合患处并不是治疗的上策，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况且，我也不是道勋，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也没有立场帮他说话，或者说帮你说话。”
申惟紧紧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英宰，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甚至知道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脑袋好像是缺了一块……这样说来的话我和道勋原本就是认识的，甚至是很亲密的关系，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崔英宰起身拍了拍申惟的肩膀宽慰他：“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回头又要头痛。慢慢来吧。”
“英宰，我是不是做了让道勋难过的事？”
“……啊？”
“那天晚上见到他，还有昨天晚上，他都哭了，哭得很伤心……可是他又总是跟我说对不起……”
“哦靠你们俩还见挺多次……”崔英宰小声嘟囔了一句，看了看还沉浸在复杂情愫中可能很快也要哭出来了的申惟，一时间那些客观的，不带有太多个人情感的话都卡在了他的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末了，崔英宰在自己的包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有些变形的挂件。
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屁股上贴了一个字母D，和申惟手里拿着的那个应该是一对。
“英宰，这是……”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还给你罢了。你出车祸那天身上所有的衣物连同背包都一起扔掉了，我想着这个挂件应该不是可以被随意丢掉的东西，就捡回来帮你收着了。”
申惟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挂件，在黑色小狗的肚子上按了一下。
印象中他从未听过的充满活力与元气的金道勋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哥，是道勋哦，我爱你哦！”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的脑袋像装了一大坨浆糊一样……
申惟尝试努力想了好半天，仍旧对于录制这段语音时的场景毫无印象，指腹在小黑狗挂件的录音按钮上来回抚摸着，不知怎么，金道勋的脸就跳进了他的心里。
是他没有见过的，快乐的，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弯月亮的金道勋，会撒娇，会缠着他，会把遇见的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跟他说一遍的金道勋，是会跳到他身上要他抱，嘴上拖长了声线一直叫着“哥”的金道勋。
申惟无法判断这些事自己想象出来的，还是缺失的记忆在某种程度上的call back，他越想深究，脑海中的画面就越模糊，前一秒还笑着跟自己挥手的人渐渐就不再勾起嘴角。
是他缩在墙角颤抖着跟自己说对不起的样子，是像个小偷似的躲在树后被撞破后跳起来又再次说对不起的样子。
为什么总是要跟我说对不起呢？
如果是我让你一直掉眼泪的话，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铃~”
诊所门口的风铃响一下，伴随着几下敲门声，过了几秒，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探了进来。
“那个……不好意思，申惟哥，我的书包昨天落在你这里了……”
金道勋有点局促地往里走着，看到正往门口走过来的申惟旁边还站着一个崔英宰之后，他脸色大变，立刻转身就要跑走，还好崔英宰跑的快，拦在他身前直接按住了诊所的门。
“我只是，在这里避雨把书包忘在哥的诊所里了，我拿了就马上走！不会再出现了，英宰求求你，别跟他们说行吗？我什么都没有做……”
被崔英宰抓着手腕的金道勋不住地解释着，像极了被抓包偷了糖果的小孩，看的申惟心里也跟着搅作一团地难受。
崔英宰有些无奈，却又怜爱地拍了拍金道勋的肩膀：“我又不姓申，没事嚼这舌根作甚。道勋你没做错什么，真的，你别总是这样自责，不是你的错。”
听到崔英宰的话，金道勋低头抓着自己的衣角，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声和崔英宰嘟囔着：“如果没有遇见我，哥也不会遇上那种事……阿姨说的对的，是我想攀附，才害得申惟哥……”
“胡说！不要这么想，谁遇上谁是你能决定的吗？那当初还是申惟舔着个脸先追你的呢要骂也是骂他……”
说得激动起来，崔英宰的声音也大起来了，等他反应过来这屋里还有一位当事人的时候，申惟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尴尬。
金道勋也没想到会撞上今天这种场面，眼前一黑，长叹了一口气，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再次想要往外跑——毫无意外地，这一次他又被按住了。
“英宰，你就别……”
“道勋，是我。”
申惟一只手抓着金道勋的手腕，一只手递过来一黑一白两只小狗挂件。
“S是我，D是你对吗？”
一边说着，申惟还按了一下黑色挂件，那句浸泡在快乐爱意里的“我爱你哦”在他们之间响起。
“居然还在！”
金道勋伸手去抓，却被申惟躲开了，现下另一只手也被他箍住，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不得不直视申惟的尴尬站位。
“这只黑色的，你不要了吗？”
“这本来就是哥的……”
“那我呢？如果这样的话，是对着我说的，我们曾经有过那样的关系的话……道勋现在，是不要我了吗？”
“你……”
“所以道勋才一直对我说对不起吗？那为什么又要哭呢，不是道勋先放手的吗？”
金道勋愣在那里，申惟说得话让他招架不住，明明每个字都让他委屈地想要大声哭诉，一字一句交叠在一起反倒让他没了想要流眼泪的冲动。
申惟说完这些，也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他没能很好地控制好内心的空缺带给他的不适感，任由着内心疯涨的个人情绪甩包袱一样地就甩到了金道勋的脸上。
他也不是真的想要质问些什么，他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想看到金道勋这么难过……
这样想着，申惟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他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适，还想要开口跟面前的人再多解释两句，金道勋已经挣开了他的手。
“那哥唯独把我忘了，又怎么说呢。”
“……算了。”
等申惟从头痛中逐渐回过神来时，金道勋已经离开了诊所，他面前只剩下一位白眼就快翻到天上了的崔英宰。
“是的，就是这么个狗血的故事，你追人家跟人家谈恋爱然后你出车祸把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你还要质问人家是不是不要你了。”
“大哥，你讲点理吧！”
7
月初的时候，申惟在妈妈和姐姐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医院复查。
他最近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原先只是痛一阵子便会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受到最近的事情的冲击，现在每次头痛的时候申惟都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会短暂地失去意识。
原本他没想让家里人知道，偏不想有天回家吃饭的时候，申惟头痛发作，人直接晕在了饭桌上，妈妈吓得够呛，算算日子也马上就要复诊了，一到时间便抓着儿子就赶紧去看医生。
“从片子上看的话，脑部的血块有变小，恢复得还不错呢。如果最近头痛得比较频繁，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外部刺激导致情绪波动？”
感受到妈妈高度紧张射线一样地目光朝他这边看过来，申惟咬了咬嘴唇，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没有。”
“平时还是要放松心情，不要忧思，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医生，我失去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申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妈妈的反应最为激烈，冲上来就要和申惟说些什么，被姐姐死死按住了，示意她先听医生说，妈妈挣了几下，最终只得作罢。
医生从未和申惟本人说过他记忆缺失的问题，自然也是有些讶异，不过仍是很平静地回复道：“理论上来说，血块散开就不会再出现记忆错乱或缺失的情况，但是每个人情况不同，目前很难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也可能一直想不起来……”
“又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忘记了便忘记了！你老想着那些做什么？小惟，妈妈辛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这么争气有了好的工作好的前程，怎么就非要想着……忘了不是很好吗，小惟啊……”
申惟和医生之间的对话因为妈妈的哭闹声而停止，他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戳中了母亲的哪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但也知道当着妈妈的面，他想要问些什么出来，怕是想都不要想了。
以及比起自己“如何能够恢复记忆”，他更担心的，是如何面对金道勋。
如果一直没有办法想起来那些与他的过往，他该怎么办呢？
从医院一出来，刚到停车场，妈妈就按住了申惟的手腕，严厉又紧张地审问一般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小惟，你告诉我！……他来找你了对不对？他又缠上你了是不是！”
“妈，难道你也知道……”
姐姐见妈妈情绪激动，赶忙上前将母子俩拉开，自己则是扯着妈妈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妈，医生都说了不要刺激他，你就别说了……”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阴魂不散，他就是那么一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啊！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吗？小惟因为他都死过一次了！！”
“不是我追的他吗……”申惟小声说道。
“你就是见过他了！！”
“妈，哎呀妈！！你吓到弟弟了！有什么我们回家再说，别在这里吵架好不好？”
姐姐费力地拉扯着妈妈，一边给申惟使着颜色，凑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自己打车去，快点走！不然一会没完。”
“姐，我……”
“你什么你啊，感情是自己的事儿，你只是忘了又不是傻了！不用听别人怎么讲！”
快步走出了停车场，申惟打了一辆车回自己的诊所。
这几天诊所附近的道路因为暴雨有部分在整修，出租车没法直接开到诊所门口，绕一下路的话其实也是可以到的，但申惟不想麻烦司机，便在路口就下了车。
从这里走到诊所虽然还有挺长的一段路，但左右申惟现下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当时梳理一下烦乱了的思绪了。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申惟放慢了脚步，想着应该也不会那么巧，然后很快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说着“欢迎光临”这样的话。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他甚至没有犹豫地就冲了进去。
“欢迎光……”
见到来人是申惟，金道勋呆滞了两秒，欢迎词卡在嗓子眼，随后很快就转过身去假装开始忙碌柜台后面的那些物品。
“……不欢迎你光临。”
“道勋，我想跟你道个歉。我那天不是要指责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话也有点没逻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想你难过……真的，道勋，我更不希望是我让你难过……”
“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我会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的！！”
意料之外地，金道勋缓缓摇了摇头。
“别难为自己了，申惟哥。”
“我们本来就不相配。”
一句简单又平缓的话语像是一记惊雷一般在申惟的脑海中炸开。
这话他似乎听过许多次，有妈妈的哭吼，有家里人乱作一团的混乱。
他脑海中浮现出他拉着金道勋跑到车站的场景，是他紧紧握住对方颤抖的手，说着宽慰对方紧绷神经的话，他说道勋呐有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后来，家里人冲上来，像押送犯人一般地把他们绑起来塞进了车里，母亲一边哭一边骂，将金道勋苦涩不堪的过往全部揭开摊平在众人面前，“不相配”是她说过最多的词。
申惟听不下去，他很想紧紧抱住缩成一团不知道意识是否还清醒的金道勋，可是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他无能为力。
“道勋别听，别信，配不配的有什么关系！喜欢就是喜欢！哥会保护你的！”
“答应我好吗，道勋，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只听我的就够了，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赤裸的情话让母亲的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申惟和母亲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再后来，申惟也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踹开车门，从告诉行驶的车子上跳了下去，头部受到重击，被惯性带得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便如同死去了一样不动了。
那时候其实他还是有几分意识的，不断滴下来的血虽然糊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仍旧看见金道勋疯了一样地想朝他跑过来。
但是并没有成功，申家人甩了他两个巴掌，直接把金道勋打到在地，嘴上还喝止着，让他“离申惟远点”。
“都是你把小惟害成这样的！你配吗！”
“你配吗！！”
8
申惟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便利店员工休息室的折椅上，金道勋惊慌失措地蹲坐在他身旁，手上颤颤悠悠地抓着手机，似乎是刚结束了通话。见申惟醒了，他放下手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醒了！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
随即便很快又发现自己这动作未免过于亲昵，红着脸又想要从申惟的怀里抽身。
——那哪还走得了呢。
申惟将人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金道勋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样的事他从前一定做过许多次。
“我没事，道勋别怕。”
趴在申惟胸口的人又尝试挣了一下，没有成功之后便不再挣扎，闷闷地应了一句：“我怕你死在店里，我就没有工作了。”
“哪那么容易就死了。说起来，我也是跳过车的人了，也只是把脑袋摔坏了而已。”
“而已？！你都进ICU了！……哥你想起来了？？？”
金道勋猛地抬起头，惊讶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着实像一只小狗。
申惟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全想起来，记起了跳车那段。”
面前的人的眼神很快黯淡了下去：“记得那些做什么……”
“痛不痛啊，道勋。”
“嗯？”
“他们打你了，我记得，我看到了……当时是不是很痛？”
虽然此时金道勋的脸上早已没有伤口，申惟还是心疼地伸手在他的脸蛋上摸了摸。
“不痛。”金道勋很快回应道，坚决地摇了摇头：“……哥当时……没有比看见哥死在我面前更痛的了。”
申惟住院后，金道勋曾经五次三番地哀求申家人让他见一见申惟，只看一眼就好。
毫无意外地全被拒绝了。
申惟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金道勋就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多月。
他知道这段感情闹到如今这副田地应该也是不太容易走得下去了，可是他还是想要见一见他，看看对方的伤是否恢复了，是否要痊愈了。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哪怕不在一起，他总归是希望对方好的。
但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申惟出院的那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怕金道勋看见，甚至是在凌晨的时候办理的出院手续。是申惟的姐姐不忍看见金道勋日复一日地在那苦等，临走前过来同他说了一声。
金道勋才知道，申惟不仅出了院，还失了忆。
天亮了，他们曾经或甜蜜或疯狂的过往也被一笔勾销了。
如果申惟知道刚刚在他晕倒的那几分钟里，惊吓又不知所措地金道勋拿着他的手机打给了他妈妈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贪恋这短暂地与金道勋相拥的温存，而是立刻马上带着金道勋跑。
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被撞破围堵的两个人，和愤怒又失控的母亲。
妈妈指着金道勋的鼻子就是一通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申惟将金道勋护在怀里，想了一下，又捂住了他的耳朵。
申惟附在金道勋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地说着：“只听我说的，道勋，可以吗？上一次没有听话我就不追究了，这一次，旁的什么都不要听，做得到吗？”
金道勋有些诧异，似乎没太明白申惟说的“上一次”是什么意思，不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一个吻就落在了他的额头。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喜欢就是喜欢。再问我一百次也是这样说。”
这好像这么多天过去，申惟第一次在金道勋的眼底里看到了希望的火光。
“哥，你记起来……”
“没有。”申惟说着，又在金道勋的脸上亲了两下：“不影响，我无论如何都爱你。”
对金道勋来说，历史好像重新上演了一次，又好像是有了新的剧情。
依然是如狂风暴雨般争吵，咒骂和满天飞的负面情绪，依然是对他这个人从头到脚的贬低和侮辱。可是这一次，申惟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捂着他的耳朵，他不让他听见。
没有了上一次的激烈对峙，申惟只是反复重复着他不论怎样都要和金道勋在一起这样的话，他已经学会不再冲动，只是不断地，不厌其烦地告诉着妈妈，和怀里的人，自己对这份感情的真挚。
于是金道勋也学着申惟的样子逐渐抬起了头，甚至在申惟妈妈疯了一样地抓起一旁的酒瓶子要往他们身上扔的时候，起身挡在了申惟的前面，任由酒瓶在自己头上爆开。
原来伤到头的时候，这么痛啊……
“勋儿！”
意识已经在游离的边缘，听到这一声呼唤，金道勋还是勾勾嘴角笑了出来。
“哥，你总算记得我啦……”
9
“我要去找道勋。”
从昏迷中苏醒后，申惟躺在病床上，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都想起来了，我要去找道勋，他受伤了，我要见他。”
母亲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姐姐按住，最终也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你就那么喜欢他？不是明明都忘记了吗，怎么还是非他不可呢？那孩子根本配不上你……”
申惟没有立刻回答，撑着身子下了床，一直走到了病房门口，才又回头看了看憔悴的母亲。
“在忘记爱过他的时候我都还是选择了爱上他，妈妈，还要怎样才叫相配呢？”
“只有道勋，我认定他了。”
“道勋的头部受伤，造成饿了轻微的脑震荡，一直没醒，不过都是轻伤，醒了就没什么事儿了，你陪着他吧。”
另外一间病房里，申惟坐在金道勋的床边，心疼地抓着他的手，又在他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处轻轻摸了摸。
崔英宰是主治医师，也站在一旁，简单地描述着病情。
不一会申惟又转头问崔英宰：“他醒了的话，不会……也把我忘了吧？”
崔英宰翻了个白眼：“你当写小说呢？说失忆就失忆。”
“那就好。”
“……受不了你。以后对人家好点吧，我之前没好意思说，道勋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人家从小就吃糠咽菜长大的，遇上你这个大尾巴狼一通追以为要过上好日子了，结果你妈先是去他打工的地方又闹又投诉，害他没了工作；在诊所撞见你们俩温存也是上手就打，你把人家叫去租的房子同居，住了一个礼拜就让你家里人给赶出来了……哎，说得我都难过了……”
申惟心里也一抽一抽地疼，亲了亲金道勋的手，懊恼地说着：“该说不起是我才对。”
“看见你差点死在他面前，道勋多少是有点应激了，一直把不配不配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是嘴上说着不配，却跑去死命地打工，说想要去读个专科，这样至少也是个有学位的人……说白了，还是想离你近一点……结果你把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我们道勋啊~~哎~~一片深情喂了狗啊，有些人还舔着个大脸问呢，道勋是不是不要我了，不要你个大头鬼！我要是道勋我就不要你！要你干什么，不如要块叉烧，晚上还能就饭吃！”
“也没有……那么严重啦，英宰……”
许是崔英宰的嗓门过大，把躺在床上的金道勋都给“喊醒”了，一睁眼就听见崔老师把自己的底裤都扒出来了，金道勋脸上挂不住，哑着嗓子赶忙示意“你可别再说了”。
崔英宰哪管那个，一边十分利索地上前检查了一下金道勋的身体状况，一边瞪了一眼申惟没好气地说道：“就让他愧疚，然后好好疼你！”
申惟也有点无奈：“别把我说得跟个渣男似的……”
金道勋也跟着附和：“就是……申惟哥对我挺好的……”
崔·合着我说了这么多算是白说了·英宰：“得，在这多呆一秒都是我的晦气，出场费麻烦申医生结一下哈。”
“这家伙……”
笑着送走了崔英宰，申惟转过头看了看金道勋头上的伤，柔声问他：“痛不痛？”
金道勋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以后不要犯傻了……你的头又不是铁做的，打傻了我和咚咚怎么办啊？”
“这种事还有下一次吗？哥，我们不会这么惨了吧……”金道勋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申惟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话说，哥你这几天没回诊所，咚咚是谁在照顾呀？”
……好问题。
几日不见，申医生的宠物诊所已经是叙利亚风。
作为“罪魁祸首”的黑柴咚咚甚至还很热情地给申惟和金道勋指引了一下，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的杰作！
申惟念叨着金道勋还有伤，说什么都不让他收拾，将人安排在折叠椅上躺下，自己折腾了小半天，总算是让诊所恢复了他本来的样貌。
看着金道勋和咚咚一人一狗窝在折叠椅上的温馨样子，申惟笑了笑，说他这不应该叫“xx诊所”。
“应该叫流浪小狗收容所。”
金道勋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满意。
“咚咚才不是流浪狗呢，我也不是！”
“那要什么名字好啊？”
“叫申惟和金道勋的家。”
“汪汪！”
=END=
申惟｜天蝎男为何这样
/文章内容皆与实际无关 切勿上升真人
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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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那天，天意外的寒冷。但挡不住圣诞节来临的欢快脚步，街头商店门前都摆上了各式圣诞树，店员们也戴上了可爱的圣诞帽。圣诞彩灯明亮地照映着人们的笑颜，玻璃橱柜里陈列的圣诞蛋糕满怀被人接回家的期待。
伴着入耳的铃铛声，你与申惟提着手里包装精致的蛋糕漫步在充满节日气息的街头。忽地掀起一阵寒风，吹得你发丝轻扬，指尖攥紧手心，同时牵动了被他拉进大衣口袋的手，双脚冷得跺了跺地板，下意识把身子缩向他的臂弯，看到你这幅样子，他便把一边大衣围过来，用取暖的理由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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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穿得这么少。”申惟假装皱起眉头，低头凝视怀里的人，但看到你被冻的发红的鼻头又觉得实在可爱，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偷笑起来，最终表情管理失败。你踮起脚尖，昂着脑袋嘴硬地反驳，“我觉得挺暖的啊。”
“分明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在抖。”申惟一手解开自己的围巾，而你悄悄将放在口袋里的手伸出，在谁也没注意下迅速地贴上他的脸，被他脸上的凉意惊到后，嘴边不自觉冒出一句，“好冰。”申惟也因你的动作微微缩起脖子，只是温柔地盯着你看，接着把解下来的围巾好好地围在你的脖子上。
你掏掏口袋，把暖宝宝塞进他手里，“欧巴傻子，自己穿这么少还想照顾别人。”话还没说完，申惟又用自己骨骼分明的手掌将你小小的手牵住，握紧后揣进口袋，身子微微弯曲，与你的视线相平，揉揉你的脑袋，“你又不是别人。”
回到了温暖的小窝，果然这种日子就是要窝在家里最舒服，脱下外套置挂在玄关的木质衣架上，暖色调的灯光衬得室内像是不同于外面的温暖。
换上毛绒绒的家居服，满心欢喜地在电视前等着节目直播，一旁的申惟小心翼翼地切开蛋糕，第一块当然要先给你，戳了一小块入口，脚上小羊印花的地毯袜也因为美味而上下动动，他忍不住捏捏你柔软的脸颊肉。你接着戳一块递到他的嘴边，又想到什么鬼点子，用手指轻轻沾着奶油点在他的鼻子上，雪人诞生了。
晚间剧已经开始一会了，到了最紧张的部分，你环住申惟的手臂，甚至微微拽起他的衣袖，“果然，男主真是太帅了。”看着男主最终成功捉拿逃犯的一系列严谨侦查，精彩到你不断拍打着申惟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的人发出一连串的感叹，与旁边冷静的他形成鲜明对比，只是敷衍地应和你几句。
节目结束后你还沉浸在刚才激动人心的场面里，突然申惟表情不好地起身走到你面前，拉紧你衣服上悬挂着的卫衣绳，绑上蝴蝶结，把你整个头裹在卫衣帽子里，在你还没反应过来时，转身走向房间内。
他又怎么了。
年末接踵而来的就是各种聚会，接到电话一个陌生的男声说申惟喝大了拜托你来接他，想到申惟说今天是他和老朋友见面的日子。
零星的雨点打在鞋面上，沾湿了裤脚，被朋友拍拍肩膀告知你的到来，申惟垂下的头突然抬起，脸颊淡淡红晕上面迷离的视线飘动，张开手臂圈住你，坐着的他正好把头靠在你的肚子上，像小狗一样蹭蹭，安抚似摸了摸他的头，“到底是什么事要喝成这样…”
“因为高兴。”申惟闷闷地发出一点声音。
“高兴什么？”
“高兴你来接我了嘿嘿…他们都没人来接，好可怜。”他缩了缩手臂把你抱得更紧了，“什么跟什么啊。”你也不打算再和一个醉鬼周旋，准备拉着他回家。
雨声愈来愈大，好似在强烈宣示它的存在，“要不你们直接坐我的车一起走吧，现在也不好打车。”瞄到一旁的朋友的打车页面，「请耐心等候您前面排队的人还有42个。」
你附身耐心地给副驾驶的申惟系好安全带，“为什么…”申惟突然警觉地看看你，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坐好。”却被你关车门的巨响盖住。
盛情难却，最后朋友还是坐上了你的车，“你们可以先睡会。”你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其中一位也是醉得不成样子，又轻拍了下申惟的手背，“你也睡会吧，到家还要一会呢。”
“我不睡，我要陪你。”申惟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你，手里一边很自然地拆开了你放在车里的软糖吃，说着喂向你的嘴边，“哎呦乖宝宝。”你哄孩子般看着他点点头，上手捏了下他被微醺染红的脸。
真和他说的一样，为了不让你孤单强忍着睡意。偶尔瞥一眼安静坐在副驾驶的申惟，努力保持清醒但身体里的酒精催得他时不时闭下眼睛，头也像雨刷器似的左右摇摆，有够可爱的。
敲打向车窗的雨滴滑落，迅速地连成条条雨线，这场夜雨丝毫没有在客气，看来一时半伙是不会停下。
将申惟的朋友送到小区门口便道了别，对面还邀请说下次一定来他家里吃饭，急切地掏光口袋和包包，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当做报答礼物送出，你忙不迭招招手，“快回去吧，下次我们会一起来蹭饭的。”赶紧指使旁边的申惟把东西收回朋友的包里，还乖巧地给人背上。
看车窗慢慢关上，申惟一下贴在上面和朋友挥手，“终于走了…”你转头看向像只小狗一样趴着的申惟，忍不住顺顺他的毛，“我们也要回家了。”
被旁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申惟不知道又从哪里摸来一盒巧克力棒，真是小学生口味，“我也要吃。”出于在开车的原因你的视线无法离开前方，只好微微张开嘴朝向他，等待着投喂，可这次过了很久都没任何动静，小气鬼。正好遇到一个红绿灯将车子停住，你实在忍不了准备自己上手拿，转过身子，却发现申惟嘴里叼着一根巧克力棒向你靠近，“这是最后一根了。”
车内的温度突然直升热的仿佛差点就可以把水烧开，而申惟倒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你也没有露怯，正面应对他的招式，没想到这小子的嘴像装了吸铁石般迅速地前进，你恶狠狠地一下咬断，转回去看，前方已经亮起了绿灯。
“你分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这样…”申惟瞬间变脸，赌气地环起手臂。
“什么意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其实你的嘴角已经挂满藏不住的笑意。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熄火后车内全都暗了下来，“头好晕。”申惟踉踉跄跄地推开车门，“能自己走吗，还是我扶你？”你下意识伸手去拉他。听到这话，下一秒申惟马上把你圈在臂弯里，因为身高差距，轻易地将下巴抵在你的头上，仿佛整个人都要黏在你身上了。没有得到回应，看来是睡着了。
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体重对于小身板的你来说实在是有点勉强，费了好大劲才不容易地把申惟扶到家，或者可以用摔到沙发上来形容现在的场面。
你抱着抱枕坐下，眼睛好像已经失去焦点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好巧不巧申惟现在是睁了眼，又黏到你身边，顺着沙发坐过来，“现在可以了吗？亲亲。”不时还眨眨清澈的大眼，你用手里的抱枕和他隔开距离，“你喝醉了。”说着就要起身。
看申惟这幅样子，决定去厨房给他调个解酒的柠檬蜂蜜水，突然申惟的手臂环上你的腰间，把你完全包裹在怀中，用头蹭蹭你的后颈，缓缓开口，声音越来越薄弱，“你讨厌我了吗，如果你讨厌我在外面喝酒的话，我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再和他们喝了。”你把人转过去，昂起头看他，“不是的…”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那为什么不可以亲亲？”逗申惟真是一件太好玩的事了，不知道到底该露出什么表情，你轻轻推开他，“你真的醉了，等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我们再说这个好吗？”
“我没醉，啊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身上的酒味，很难闻吗？那我现在就去洗澡，等我一会。”冷不丁只留下一句话和你在原地呆住。
浴室的水声滴滴答答，申惟换好睡衣从迷雾中走出，像水怪出没一样湿漉漉的头发悬在空中，见他从浴室回来，你伸手把调好的蜂蜜水递给他，“喝了。”申惟接过来爽快地一饮而尽，接着一把移开餐桌上的杯子，把你整个人抱上桌，两个手臂撑着桌子不让你逃跑，“现在总可以了吧。”你坐在桌角，危险的距离使你感受到他的鼻息打在你的脸颊上，整个空间里仿佛只能听见你们俩的心跳声。
“阿啾！”不合时宜的喷嚏打破了这个氛围，他瞬间变成了一只泄气的皮球，扁着嘴看你，你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一下跳下桌子，拉住他的手，“走了，去吹头。”
站在洗漱台前为他吹干头发，手里的电吹风轰隆作响，手轻轻地抚上发丝，时不时看向镜子中的他，因为热风吹拂惹得闭上眼睛，在这个时候偷袭，朝他的嘴角落下。
“再来一次。”
「27」小狗乖乖
ooc致歉
一篇非常仓促完成的产物
——
这或许就是富家少爷的通病。
学习成绩和社会人际关系毋庸置疑的好，却在生活自理方面很差劲。
毕竟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金昇玟的父母显然预判到这一点，在给小儿子寻找“玩伴”的路上被司机注意到了。
于是受到金昇玟夫妇帮助的年轻司机献出了自己的儿子。他是这样举荐的——
“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我陪在身边的时间也很少。原本以为孩子会在没有陪伴的生活里变得阴郁急躁，却是难得的懂事，在生活方面不用操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和少爷和平共处的。”
于是八岁的金昇玟认识了年长他两岁的李旻浩。
如李旻浩父亲所言，确实在接下来的日子......
ooc致歉
一篇非常仓促完成的产物
——
这或许就是富家少爷的通病。
学习成绩和社会人际关系毋庸置疑的好，却在生活自理方面很差劲。
毕竟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金昇玟的父母显然预判到这一点，在给小儿子寻找“玩伴”的路上被司机注意到了。
于是受到金昇玟夫妇帮助的年轻司机献出了自己的儿子。他是这样举荐的——
“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我陪在身边的时间也很少。原本以为孩子会在没有陪伴的生活里变得阴郁急躁，却是难得的懂事，在生活方面不用操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和少爷和平共处的。”
于是八岁的金昇玟认识了年长他两岁的李旻浩。
如李旻浩父亲所言，确实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旻浩以年长者的姿态照顾着金昇玟。
但很不幸的是，对于两个人的关系好这一点，却始终要打上一个问号。
毕业后成为律师的金昇玟搬出了金家，在就任的律师附近找了一套房子住下。
而始终贯彻着要照顾好金昇玟的命令的李旻浩自然而然地和金昇玟住到了一起，因为出色的能力成为了金氏集团董事长的秘书。
李旻浩比金昇玟早半个小时上班，而金昇玟是一个对时间没有概念的家伙，于是早上的时候通常是李旻浩用各种手段把金昇玟喊醒。
将金昇玟拽出房间吃早饭之后，李旻浩才拎着公文包出门，还没开门又被金昇玟喊了回来。
“旻浩哥，你还没帮我系领带！”
“二十六岁的人了也该会系领带了，你比小狗还不会自理。”李旻浩虽这样挖苦金昇玟，但还是折返回去给金昇玟系领带。
“一大早火气这么大，果然要到三十岁的男人就会有更年期……啊！太紧了！”金昇玟的表情因为李旻浩报复性的行为而扭曲。
“更年期不是三十岁就会得的，你这个笨蛋。”
领带最终还是好好地系好了。李旻浩离开的间隙里还不忘嘱咐：“你那些带回家的资料我放在客厅桌子上了，不要忘记拿了。”
“知道了。”金昇玟把吃完的盘子扔进洗碗池后，窝在客厅沙发和桌子上之间的空隙里看李旻浩整理好的资料。
到点上班后，金昇玟拿着资料在狭小的办公室里寻找突破点。
手头上的案子不算棘手，对方律师的资料他也看过，是擅长以各种社会舆情和以往特殊案件为切入点来展开工作的人。
即使失败了，也靠那种能言善辩的嘴博得听众的同情心，致使不少和他对立的律师受到社会负面舆情的攻击。
被言语攻击，金昇玟倒是不怕，他工作以来虽做出了不少实绩，但头上顶着金家小少爷的头衔给他招来了不少的质疑声，甚至有人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地骂他。
而金昇玟毫不在意，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做出实绩才是击破流言的唯一途径。
这是家里人长久以来对他灌输的思想。
一工作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还是李旻浩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后他才肯在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金昇玟有些疲惫地说。
“该吃午饭了。”李旻浩手上拿着一个便当盒走到金昇玟身边。
“等一会不行么。”
“不行。”李旻浩很干脆地拒绝了。
先前在李旻浩出差的日子里，金昇玟忙于工作几乎没怎么吃饭，也没怎么睡觉。李旻浩发觉金昇玟太久没回他信息之后，匆匆赶了回来，便看见了倒在卧室地板上的金昇玟。
是饥饿加上过劳导致的晕厥。
从那以后，李旻浩就开始要求金昇玟按时吃饭，严格控制金昇玟的饮食和作息。
李旻浩把便当推到金昇玟面前：“路边的小狗都比你乖，看见食物都会乖乖地吃。”
“哥喜欢小狗就去养啊。”
“照顾你都耗神，没时间养小动物。”李旻浩看了眼腕表，说，“半个小时后我还要开会，你最好在半个小时内解决。”
“好吧。”
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金昇玟xi，那个……哦！旻浩xi也在这里吗？今天来这么早。”助理韩姝没想到李旻浩在这个时间点会在这里。
李旻浩笑着解释：“因为等下要开会，就来早点了。”
又来了，只会对着别人笑的家伙。金昇玟在心底默默吐槽。
韩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李旻浩问：“你要说什么吧？需要我回避吗？”
“啊，不用。”韩姝把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对正在吃饭的金昇玟说，“东西我帮你找来了。”
“好，谢谢。”
“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拜拜。”
“慢走。”
室内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金昇玟。”
突然被李旻浩喊了名字，金昇玟吓了一跳，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旻浩。
“嗯？怎么了？”
李旻浩摇摇头：“……没什么。”
“不要突然叫我全名，很吓人的。”
“要好好照顾自己。”李旻浩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
“知道啦。”
送走李旻浩这尊大佛后，金昇玟休息半个小时后，按照约定时间和委托人见面。
和委托人聊完之后，他重新整理好资料，再次注意到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肚子有些饿。金昇玟摸了摸有些隐隐作痛的胃。拿起手机准备给李旻浩发信息，却发现半个小时之前李旻浩发来的信息。
「晚饭我就不过去了，晚上有事情，你自己注意吃。」
「好。」
金昇玟回复的信息发过去的一瞬间，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好友发来的。
是一张图片。
金昇玟漫不经心地点进去，看见照片上的两个人时，心跳停止了一拍。
照片很模糊，角度看上去像是偷拍，但金昇玟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并肩同行的两个人，是韩姝和李旻浩。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两下。
好友新发来了信息：「什么情况？」
金昇玟也很想问什么情况，几乎是一瞬间他很想打电话给李旻浩质问他为什么会和韩姝在一起，但划到通讯界面的时候他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每次见到韩姝时李旻浩的笑容。
原来是喜欢所以才会对她微笑的吗？
金昇玟熄灭手机屏幕，在黑乎乎的屏幕反光上，他看见了自己难看的脸色。
因为讨厌我，所以不会对我笑脸以对吗？
李旻浩回家的时候，发现金昇玟坐在沙发上看资料。
他问：“晚饭有好好吃吗？”
“嗯。”金昇玟头也不抬地说，他说谎了，他看见那张照片后根本没胃口吃任何东西。
“那我先去洗澡了。”
“请便。”金昇玟语气生硬。
李旻浩注意到金昇玟有些不对劲，走到金昇玟身边：“怎么了？”
“没事。”
凑近的距离，金昇玟闻到李旻浩身上的香水味，脸色更差了。他说完这句话后，肚子突然间响起来了。
“嗯？”李旻浩发现了什么，于是问，“你不是说过你吃过晚饭了吗？”
金昇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吃过了，又饿了。”
“要不要我再煮点吃的。”
“不用。”
“真的不用吗？”李旻浩看金昇玟的脸色很差，抬手想去探金昇玟的额头，看看那人是不是生病了。
啪。金昇玟打开了李旻浩的手。
李旻浩愣住了。
金昇玟也愣住了。
李旻浩收回手，愈发觉得金昇玟反常：“怎么了？”
一想到李旻浩和韩姝并肩行走说着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手背还有可能会碰在一起。金昇玟更烦了，加上李旻浩不停地追问，积攒一晚上的怨气在此刻爆发：“你烦不烦啊！能不能别管我了！”
“……”
金昇玟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原本想开口道歉，还没开口便被李旻浩的一句“我知道了”堵了回去。
看着李旻浩关上的房门，金昇玟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烦死了。李旻浩讨厌死了。金昇玟抬手擦掉眼泪，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吵架……姑且算吵架吧。
吵架之后，金昇玟和李旻浩都不怎么讲话了，即使碰面，两个人也是不约而同地避开。
尽管如此，李旻浩还是一如既往地负责金昇玟的三餐。只是不再亲自送，而是转交到韩姝的手里。
久而久之，连韩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和李旻浩先生怎么了么？”韩姝送完文件，担心地问。
“……没什么。”看见韩姝，金昇玟就能想起朋友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其实没什么好生气，只是走路走在一起，说不定是偶然碰到的。
可金昇玟还是生气，仔细想想更多的是危机感。像是有人要把李旻浩从他身边抢走一样。
说实话，和李旻浩认识并相伴了十八年，金昇玟就没想过和李旻浩的分离。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生活上他总是依赖着李旻浩，但要是李旻浩真的哪一天离开他，他想他真的会完蛋。
是李旻浩把他变成这样的，李旻浩总要负责吧。金昇玟有些自私地想。
看着韩姝离开的背影，金昇玟鬼使神差地说：“你觉得李旻浩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问我吗？”韩姝回头，见金昇玟盯着自己，思考了一会说，“一个非常帅气的男人。”
那家伙确实长得挺好看的。金昇玟不可否认。
上高中的时候他就见过不少的女孩子甚至还有同性和李旻浩塞情书和告白，下场往往是李旻浩拒绝了对方。
只是偶尔的几个片刻，他也会被李旻浩的脸吸引。于是他那时决定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比李旻浩好看的人。
哪想到选来选去，最终符合他心意的还是李旻浩。
韩姝补充了一句：“还有温柔吧。”
“只对别人温柔吧。”金昇玟说。
“诶？”韩姝发出疑问，“昇玟xi不知道吗？李旻浩xi看你的眼神很温柔呢。”
骗人的吧。金昇玟想，但是韩姝也不至于骗他吧。
这样想着，他脸颊有些热。
“两个人要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要解开的比较好。”韩姝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误会……会是误会吗？
金昇玟拿出手机想给李旻浩发信息，却收到了来自哥哥的讯息。
：「旻浩提交辞呈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目前他的能力是最符合我的标准的。」
：「希望你能劝一下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
金昇玟很想现在立刻就去当面质问李旻浩，但是时间上不允许。
手上案子的开庭日期就在今天，甚至距离开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
等事情都结束了就去找他算账。金昇玟想。
“小玟，这位是李旻浩，是比你大两岁的哥哥，以后你们要一起相处啦。”
一天，八岁的金昇玟独自玩玩具的时候，妈妈突然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到他面前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相处？金昇玟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男孩，比他高一点点，长得像一只小猫。
直觉来讲，他挺喜欢面前的人的。
“好。”金昇玟牵住李旻浩的手，笑得纯真，“要好好相处哦。”
金昇玟母亲看到这一幕很是欣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关上房门离开了。
金昇玟拉着李旻浩的手将那人带到自己的玩具面前，将玩具一股脑地倒在李旻浩面前。
“我的玩具都给你玩！都给你。”
“为什么？”李旻浩终于说话了。
金昇玟终于听见了李旻浩的声音，开心地把一只布偶小狗推到李旻浩面前。
“因为喜欢你啊。”
李旻浩打算趁金昇玟下班之前将自己的东西搬出去。
这几天，金昇玟的话语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你烦不烦啊！能不能别管我了！”
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一些。李旻浩想。但那段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早该明白的，人的思想跟随着年龄的变化是会不一样的。小时候需要的东西长大未必需要，人也一样。
说好听点，李旻浩是金昇玟的朋友。
说难听点，李旻浩就是金昇玟的贴身仆人。
说到底，沉迷于这场“游戏”的只有李旻浩一个人，借着照顾名义满足自己私心的也是他。
因为喜欢你啊。
他始终记得这一句话。
从小缺少家人陪伴的李旻浩突然被父亲通知要跟一个小两岁的少爷相处。
听唠叨的父亲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李旻浩对素未谋面的小少爷的印象是一个很麻烦的家伙。
小少爷的母亲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
不会是有钱人的伪装吧。李旻浩有些糟糕地想。
跟在妇人的身边，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门并没有关。李旻浩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到房间的一角，金色的阳光洒在正在落地窗前地毯上玩布偶玩具的小孩身上。
就连头发也照成金色，看上去很柔软的样子。
“小玟。”李旻浩听见身旁的妇人这样喊。
落地窗前的小男孩才转头，露出白净的脸庞。然后站起来跑到妇人面前，好奇地注视李旻浩。
李旻浩发现对方是头发是栗色的，李旻浩一下子想起了学校门卫养的大狗生的小狗，也是这样柔软的颜色。
“小玟，这位是李旻浩，是比你大两岁的哥哥，以后你们要一起相处啦。”
李旻浩有些忐忑，他不明白面前的小孩对自己的态度是怎样的。
接纳？还是讨厌？
下一秒，他发现有人牵住了他的手。
是金昇玟。
他愣愣地看着金昇玟对自己露出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听见那人说：“要好好相处哦。”
嗯。李旻浩在心底回答。
他有些害羞。
于是他默默地被金昇玟拉着走没有反抗，看着金昇玟将玩具通通推到自己的面前。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分明是第一次见到他就将自己所有的玩具给他玩。
没有人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玩具。
每次去亲戚小孩家的时候，大人让小孩子推出玩具给他一起玩，只会惹来小孩的嚎啕大哭。
没有人愿意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李旻浩早早明白的一点。
于是他问：“为什么？”
他看见金昇玟将一只布偶小狗推到他的怀里，听见了答案：“因为喜欢你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像喜欢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李旻浩难得地脸红了，他看了看怀中的小狗玩偶，又看着面前洋溢着笑脸的金昇玟，在心底说。
我也喜欢你。
现在是时候要脱离了。
将纸箱抱到玄关，李旻浩把当初金昇玟送给他的小狗布偶放进一个干净的袋子里，打算等会提着走。
他拿出手机打算联系搬家师傅的时候，韩姝的电话先一步到达。
他直觉不好，接通的一瞬间，他问：“怎么了？”
“失败了。”韩姝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心，“那件案子失败了。你好好安慰一下昇玟吧。”
“……昇玟现在在哪？”
“估计要到家了吧。”
韩姝话音未落，玄关处的大门“滴”地一声打开了。
一脸疲惫的金昇玟看清屋子内的样子，眼睛一瞬间瞪大。他指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纸箱子，不敢置信地问：“这是干什么。”
韩姝注意到李旻浩那边的动静，于是很有眼力见地挂断了电话，留下一串忙音。
李旻浩愣愣地看着金昇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他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悄悄搬走，被金昇玟记恨也没关系。
因为在金昇玟面前提出离开，他很难开口。
但总要开口的。李旻浩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恢复先前的面无表情，正打算开口，却被金昇玟的眼泪打了回去。
一瞬间，他组织好的语言化为乌有。
金昇玟是一个内里坚强的人，十几年的相处下来，他很少见金昇玟哭过，一只手也数得过来的程度。
以至于面对金昇玟的眼泪时，他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是因为案子失败哭泣吗？李旻浩猜想，这些日子他见证着金昇玟为了这个案子有多么努力，失败的感受是不好的。
他笨拙地安慰：“多大人了还哭，是因为案子失败了吗？没关系的，因为……”
“不是的！”金昇玟的声音打断李旻浩的话。
失败是在金昇玟意料之中的事，一开始接到手上就预想过结局。但他还是不甘心，努力过后发现事情依旧落向朝既定的结局。
好挫败。但是没关系，只要李旻浩还在他身边就好。这是金昇玟打开家门之前的想法。
但是打开家门后，摆在他面前是李旻浩要离开的事实。
为什么……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走啊！”
金昇玟想抹掉眼泪，但是眼泪怎么抹还是抹不干净。
李旻浩想上去帮金昇玟擦去泪水，但硬生生地让自己留在原地。
那样不合适。
他说：“总不能我一直在你身边吧。”
“为什么不能呢？即使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理由有很多。”李旻浩叹了一口气，“就是怕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不告诉你的啊。”
“因为厌烦我了，所以才离开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金昇玟关上门，朝李旻浩的方向走了几步，“因为你觉得和我相处很讨厌才离开的不是吗？你一直觉得天天要照顾一个二十六还不懂得系领带的人很烦的吧。所以只会对别人笑，对我一副棺材脸的吧！”
李旻浩没想到金昇玟会这么想他，也不明白金昇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他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金昇玟问完这句话的时候，李旻浩陷入了沉默。
见李旻浩一直不说话，金昇玟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不说啊，到底是哪样？别让我一个人想七想八啊。”
“因为喜欢你啊。”
“因为喜欢我就能……诶？”金昇玟后知后觉李旻浩说了什么，惊讶得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反应过来后，脸顿时红了。
李旻浩说：“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决定离开。”
“这……这是什么道理啊。”
“不是你说的吗？被我管着很烦。”
“那是气话！傻子！”
“你不害怕吗？”
金昇玟有些懵：“害怕什么？”
“同住屋檐下的一个男人居然喜欢你，你不害怕吗？”
“所以才说哥是傻子啊。”金昇玟说，“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样的啊。”
“……”
“还有，是你把我变成现在什么都需要你的样子，你总得负责吧。这几天的领带歪歪扭扭的，被韩姝笑话了好久了。”
李旻浩终于笑了：“笨蛋。”
“干什么。”
李旻浩走到金昇玟面前，将金昇玟的领带重新系好：“系领带这种事情，和我说不就好了么？”
“哦……”金昇玟想起什么，“还有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你哥哥和你长得很像啊。”
“啊？”
“看到他的时候总是想起你，工作差点就要出大事了。而且我有了更想做的事情，就干脆辞职了。”
金昇玟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咳嗽了一声强装镇定地说：“那也要和我说一声吧。”
“抱歉啦。”
“说抱歉这种东西太没用了。”
“那你要怎么样。”
“刚刚你那个算告白吧，正好我也喜欢你。现在我们算情侣吧？你亲我一下，这件事……”
金昇玟话还没说完，李旻浩的吻就落了下来。
惊得金昇玟连呼吸都忘记了。
嘴巴原来是软的。这是金昇玟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想法。
李旻浩移开自己的嘴唇：“好了。”
金昇玟原本想说什么，余光中瞥到纸箱上的袋子。他走过去把里面的东西拿起来。
“这不是我送你的吗？怎么还在？”
“难道你希望我把他丢了？”
“不是……”
“因为很像你啊。”李旻浩把小狗布偶拿到自己的手上，“不觉得很像吗？”
“你该不会对它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吧。”
李旻浩笑眯眯地看着金昇玟：“你是希望我对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吗？”
“……”金昇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肚子先发出声音。
“好了。”李旻浩将小狗布偶塞到金昇玟手里，“我先给你做晚饭。”
“那这些箱子怎么办，你还要搬走吗？”
“你看着办吧。”
“啊？”
“扔掉还是留下来，随你，小少爷。”
离危 | 第727次说想你
*破镜重圆 主72
*内含时光倒流 和一点点罕见直球2
*全文7.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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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浩和金昇玟分手了，在一个月前的圣诞节。
得知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朋友们无一不难掩惊讶，尽管李旻浩用再冷静不过的语气略带不让人察觉的颤抖宣布“我们分开了”。说实话，他们对这两个人小打小闹小分小合已经习惯到视若无睹，但从没想过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啊哈哈，”黄铉辰发现氛围意外的不对劲，眼睛...
*破镜重圆 主72
*内含时光倒流 和一点点罕见直球2
*全文7.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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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浩和金昇玟分手了，在一个月前的圣诞节。
得知这个爆炸性消息的朋友们无一不难掩惊讶，尽管李旻浩用再冷静不过的语气略带不让人察觉的颤抖宣布“我们分开了”。说实话，他们对这两个人小打小闹小分小合已经习惯到视若无睹，但从没想过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啊哈哈，”黄铉辰发现氛围意外的不对劲，眼睛慌乱地往两边瞟了瞟之后，犹豫着打圆场道：“反正……你们过两天就和好了，对吧？”
看到李旻浩黑的跟炭一样的脸，以及在话音刚落时向他飞过来的那一记眼刀，黄铉辰知趣地闭上嘴，缩了缩脖子，被旁边的李龙馥安慰般地握住了手。
黄铉辰松了口气，正想偏头回给李龙馥感激的眼神，却被他脸上罕见的严肃吓了一跳，紧接着传到耳朵里的就是他低沉却又微弱的声音：
“好像……是真的。”
01
分手后的生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更平淡了些，毕竟缺少了能够和自己斗嘴吵架的人。
除了金昇玟偶尔还会不打招呼地闯入李旻浩的脑子里以外。
今天的李旻浩一共经历了922次走神——当然他没那个闲心去一个一个数，或许没有这么多，又或许这个数字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
李旻浩不知道他怎么了，明明分手时吵得那么凶，明明离开时还叫嚣着等老了一定不会去对方的葬礼，明明一个月前他还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哥？”韩知城的手在李旻浩的眼前晃了晃，而李旻浩仍盯着手里那杯冰美式发呆，“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李旻浩回过神来，抬头就对上韩知城关切的眼神，摸了摸突然烧起来的耳朵，尴尬地想要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脱口而出道，“呃……韩呐你还没付钱是吧？那哥来请客吧，顺便给昇玟尼带一杯回去，那家伙非说要喝这家。”
“昇玟尼？？？”韩知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喊出口之后又夸张地捂住了嘴。
求问，平时严令禁止自己提金昇玟的哥哥突然主动说要给他买咖啡是什么意思？
“哥你……”
“你听错了，我说的伊恩尼。”
看着韩知城既费解又八卦的眼神，李旻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金昇玟，金昇玟，今天全世界都是金昇玟。
做饭的时候不自觉地做了金昇玟爱吃的泡菜汤，逛超市的时候无意识地买了很多金昇玟喜欢的品客薯片和绿茶，现在还在韩知城的面前说出了金昇玟的名字……真是疯了吧。
李旻浩晕晕乎乎地去付了钱，随便扯了个蹩脚的理由和韩知城分别，临走前又被他叫住，对面的人支支吾吾的半天憋出来一句什么“哥要是想他的话就去找他吧”后匆匆逃跑，搞得李旻浩有火没处发。
放屁，他李旻浩会是那种对前男友念念不忘的人吗？
02
下午回公司的员工宿舍走了一趟，里面只有一个累了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忙内梁精寅，李旻浩装作不经意地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梁精寅身边，把孩子盯得浑身发毛。
“哥，你……有事吗？”梁精寅咽了口唾沫，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什么事，”李旻浩眼神有些飘忽，把被迫多买了一杯的咖啡塞到梁精寅手里，说道，“不小心买多了，送你好了，老板最近夸你有进步，好好干。”
梁精寅点头如捣蒜，抱着咖啡感叹哥哥对自己真好，而下一秒就被李旻浩没来由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要是韩知城回来问，你就说是你让我买的咖啡，听到了没有？”
“为……呃，听到了。”梁精寅看了看李旻浩奇怪的表情，捏紧了手里的咖啡，硬生生地把为什么吞到肚子里，在李旻浩满意的微笑下逃回了房间。
什么啊？！这哥分手之后怎么变得不正常了！梁精寅喝着咖啡，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听到屋里没动静了后，李旻浩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怎么待怎么不舒服，最后还是选择回家去，陪陪家里三只猫全当放松心情。
“多利呀，来这里。”
李旻浩拿起手机，对着在地上打滚的多利拍了几张照片，心满意足地翻着手机相册。
果然，还是跟猫呆着舒服，起码比人好相处多了。特别是金昇玟，金那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难缠得很，总是喜欢和自己对着干，天天吵架生气，有这闲工夫不如喂喂猫。
……怎么又想起金昇玟来了？
李旻浩划了两下手机，相册照片停留在一张金昇玟的单人照上，好像是刚在一起那时候拍的。当时李旻浩送金昇玟回学校，一路上他吵着要拍照，最后还是拿起了李旻浩的手机拍。
“你拿我的手机做什么？”看着金昇玟在路灯下呆呆地拍了两张自拍，李旻浩觉得好笑，问道，“你的手机丢了？”
“没有，”金昇玟把手机还给李旻浩，锁屏时的页面停留在那张自拍，“如果以后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常见面，想我的时候哥就看看照片吧。”
李旻浩笑了，嘴上说着什么“才不会想你”，实际上这张照片已经在好多好多个没有金昇玟的夜晚被他拖出来反复看了。
以至于分手了，李旻浩还舍不得删。
发觉自己在一张照片上愣了很久的神后，李旻浩揉了一把头发，对着已经跑远了的多利自言自语了两句，收起手机坐回沙发上，过了一秒钟鬼使神差地又找出那张自拍。
既然分手了，那就断的干净些吧。
李旻浩用大拇指去按相册的删除键，手指放上去后又迟迟不想进行下一步动作，直到很浓的困意袭来。他闭上眼睛，右手顺手按了手机的锁屏，笑自己嘴上说着释怀了，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金昇玟，心里明明暗示着删掉那张照片，手却偏偏不听使唤了。
如果这件事被金昇玟知道了，他一定会趁机挖苦自己一番吧。
03
李旻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醒过来的。
拽了拽柔软的被子，李旻浩正想着周末不用工作可以睡个懒觉，睁开眼却被熟悉得可怕的环境吓得清醒了过来。
是做梦了吧？明明闭上眼睛的时候，自己还在自家沙发上坐着。
“顺儿，东儿，多利？”李旻浩下了床往外走，在确认这是梦还是现实之前，先尝试性地叫了最让他牵挂的三只猫的名字。
“哥，这里没有你的顺东多，这是我家啊。”
李旻浩来不及看清眼前笨拙地打鸡蛋的人，就先被这个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吓了一激灵。
金昇玟不解地盯着一脸吃惊的李旻浩，走过去碰了碰他的额头，说道：“哥睡懵了？还是做噩梦了？……没发烧呀。”
“呀，你……”李旻浩还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到金昇玟家里来的，也不明白已经分手了的金昇玟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还亲昵地一口一个哥，“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看来哥是做噩梦了，”金昇玟扔下锅铲，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李旻浩，像拍小孩子一样安抚着他，“我怎么可能跟哥分手呢，哥平时少想这种有的没的，都做噩梦了……不过哥这样也很可爱。”
做早饭的油锅里传来一阵响声，金昇玟赶紧松开李旻浩跑回去。李旻浩看着他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旁边金昇玟的手机，按亮屏幕。
在屏保两人的合照顶上，明晃晃地写着日期和时间——距离三天到圣诞节。
“对了，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哥会和我一起过吧？”
金昇玟的声音伴随着油烟声传到李旻浩耳朵里，李旻浩愣了一下，放下金昇玟的手机，装作没听到。
李旻浩清楚地记得，还在一起的那天他答应了和金昇玟一起过圣诞节，结果因为毫无人性的老板无情压榨，硬生生地在公司留到了半夜才回家。
从电话里，金昇玟的语气就不算太好，期待的约会落空，家里桌子上用心准备的大餐全部都无人享受，自己爱的人还在公司加班而不在身边，任谁看都会不高兴。
“哥天天加班，我都没有说什么，现在连节日都不能一起过吗？”金昇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显得比平常吵架更加冷冰冰的。
李旻浩原本想要好好哄金昇玟，可是看着桌面上杂乱的文件和电脑上未完成的工作，想到唯一能慰藉自己的爱人也不能够理解他，心里委屈和烦闷夹杂在一起，像一张织好的网，轻而易举地把他嘴里哄人的话打包带走，取而代之的只有吵架。
“呀，这是我能选择的吗？这次圣诞节过不了，以后又不是没有别的节日了，现在较真又有什么用？”
“我没有跟哥较真，也没有非要过这一个圣诞节，只是太想哥了，想和哥多待一会，”金昇玟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哥从来都不懂，也根本不在乎我。”
“金昇玟，你说我不在乎你，那我为你做的那些事，都当喂狗了吗？”
“哥只会做做样子吧，毕竟这么多次加班晚归，都没有说过想我。”金昇玟淡淡地抛下一句话，接着挂断了电话。
李旻浩强忍着火，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想要抓紧时间完成工作再回家和金昇玟理论，还没等从公司走开，就先收到了金昇玟发来的分手消息。
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甚至连主语和标点符号都没有，只是发过来了一句“分手吧”。
呀，金昇玟，这样干净利落地提分手，是不是早就想甩掉我了？
04
“哥，这个噩梦后劲这么大吗？都站在这里半天不动了。”金昇玟把做好的早饭放在桌子上，拍了拍对着自己手机发呆的李旻浩，想了想又说，“哥可以随便看我手机的，密码是哥的生日。”
李旻浩跟着金昇玟坐到餐桌旁边，试图接受这个自己好像时光倒流了的事实，对面的金昇玟在和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可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对了，刚才做饭的时候问了哥有没有时间陪我过圣诞节，哥好像没有听到。”
李旻浩抬头看着嘴里塞满了煎鸡蛋的金昇玟，不知道应该和之前一样答应下来，还是说圣诞节那天或许会加班。当时一口答应的李旻浩不知道圣诞节那天会被老板叫走，但是现在时光倒流的李旻浩清楚得很。
“如果……我是说假设，圣诞节那天我要加班，你会生气吗？”李旻浩犹豫了半天，问道。
“也许会吧。”金昇玟嘴里的煎鸡蛋还没有完全咽下去，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什么叫也许？”
“还不知道圣诞节那天会发生什么，如果哥答应我会陪我一起过，我照着菜谱学着烧了一桌子菜，等着哥的时候突然被告知哥要加班……”金昇玟喝了口汤，接着说道，“这样我都不会生气，顶多闹个脾气，哥哄哄我就好了，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哥的意思。但是哥还要跟我吵架的话，大概率会生气吧。”
李旻浩尴尬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问道，“为什么呢？”
“嗯……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哥在加班的时候，会觉得我的依赖是无理取闹，还是一想到我在家里等着哥就充满动力，只想抓紧时间工作完回家见我，”金昇玟放下筷子，抬头对上李旻浩的眼睛，“毕竟哥从来不会主动说想我。”
李旻浩愣了很久，感觉脸由于羞愧而发烫，情急之下似乎忘记了自己时光倒流的事实，编了一个要去上班的谎，在金昇玟委屈的目光下跑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李旻浩细细琢磨着金昇玟的话，暂且把自己为什么会时光倒流的事情扔到一边，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改变圣诞节那天和金昇玟分手的事实。
这两天李旻浩过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他去工作，金昇玟去学校上学，回到家之后像普通情侣那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李旻浩的身份。
他不是那个和金昇玟谈着恋爱的李旻浩，是从一个月后回来的李旻浩，是和金昇玟分手后的李旻浩，是读懂了金昇玟内心的李旻浩。
李旻浩还在奋力感受和金昇玟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时，圣诞节如期而至。
在安排好庆祝活动后被老板打电话要求加班，明明发过了消息，可是加班的时候被金昇玟一通电话打过来质问……这些场景和分手那天别无两样。
“哥天天加班，我都没有说什么，现在连节日都不能一起过吗？”
熟悉的话从听筒里传来，李旻浩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张了张嘴，想说一句“不是的”却发不出声音，机械地像念台词一般说出了之前他说过的话。
“呀，这是我能选择的吗？这次圣诞节过不了，以后又不是没有别的节日了，现在较真又有什么用？”
直到金昇玟撂下电话，李旻浩才发觉自己并不是什么跨越时空的爱情挽救者，或许只能按照原来的剧本，一遍又一遍的承受被金昇玟分手的痛苦。
05
李旻浩睁开眼发现，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沙发上，窝在他旁边舔他的手。
说起来可能有点好笑，他做了个噩梦，梦见时光倒流了，自己回到了和金昇玟分手的三天前，想要改变这个事实却失败了。
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天天想起金昇玟就算了，连做梦都要梦到他。
李旻浩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揉了揉在沙发上躺了一宿后酸痛的胳膊，李旻浩在加班工作和睡懒觉之间选择了后者，躺到床上的时候顺便和徐彰彬约了下午一起去健身房。
大概就是压力的原因，做完这个噩梦后的李旻浩破天荒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快要过了和徐彰彬约定的时间才匆匆爬起来赶往目的地。
“哥，帮我拍张照片吧。”
徐彰彬撩起衣服袖子，露出锻炼得十分结实的肌肉，在外套兜里找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我好像忘带手机了……”
“用我的吧，拍完发给你。”
李旻浩拿出手机，按照徐彰彬的要求拍了几张照片，想着调出相册给他看看成品，点开时发现相册照片还停留在金昇玟的那张自拍。
看到李旻浩突然愣住了，徐彰彬有点懵，不明所以地凑过去，看到了他的相册里还有金昇玟的自拍后，识趣地闭嘴——这个时候要是惹这哥，后果会很严重吧。
察觉到徐彰彬的目光，李旻浩有些尴尬，一边快速按着删除键一边说道：“咳、别误会，没删干净的……”
“呀！哥你怎么晕倒了？！”
06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李旻浩摸了摸还疼着的头，坐起来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家，也不是在宿舍，而是在酒店。
打开手机熟练地确认时间，李旻浩认定自己回到了圣诞节的七天前，那个时候自己还在外地出差。
还没来得及想下一步怎么办，李旻浩先发现手机上的购票信息，是两个小时后起飞的回程飞机。他顾不上这么多了，赶紧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带着行李箱赶飞机，在登机前收到了金昇玟的消息。
【小狗】：哥上飞机了吗？
【小狗】：我已经到家了，在家等着哥哦。
李旻浩带着混乱的大脑下了飞机，又打车回到了金昇玟的住处，一开门金昇玟就像一只迎接主人回家的大金毛一样扑了过来。
久违的拥抱让李旻浩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分手以后他连金昇玟的人都再没见到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把他忘了。
“哥想我了吗？”金昇玟的头靠在李旻浩的肩膀上，像平常一样问道。
李旻浩不知道多少次在金昇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似乎他们在每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会说。仔细回忆起来，自己对于“想你”的回应好像少之又少。
性格的缘故导致李旻浩不太喜欢把这种表达爱的东西直白的说出口，他以为金昇玟明白，以为至少金昇玟对“哥很爱我”这件事是自信的。
可能是自己太不擅于表达，才会让金昇玟陷入不确定的吧。
李旻浩的手抚上金昇玟的后背，用力抱了抱他，那句“我想你了”已经到了嘴边，却意外地说不出口。
“呀，我才没有想你呢。”
“哥又撒谎，耳朵都红了。”
对……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不能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的，当时的李旻浩，不知道“我想你了”这种话，是要亲口对着他爱的人说。
李旻浩突然很沮丧，看着金昇玟拉着自己的手把他带到餐桌前面，展示他做的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泡菜汤，鼻子有点发酸。
他不是爱哭的人，但他明明知道了分手的理由却不能改变这个事实，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李旻浩很难受。
而他不知道还要经历几次这样的时光倒流，但是不论经历几次，都无疑对他是一种折磨。
李旻浩看着金昇玟，又想尝试说出那句“我想你了”，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07
“刚才和哥在健身，我让他给我拍了几张照片，他打开相册，上面正好是金昇玟的照片，他说要把那张照片删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
李旻浩醒来发现自己在员工宿舍，门外徐彰彬的大嗓门正在重复他晕倒的过程，隐约还听到了方灿的声音。
一次又一次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的时光倒流让李旻浩头痛得更厉害了，他忍不住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而方灿大概是最好的人选。
推开门，李旻浩走到客厅，看了看一脸担心的徐彰彬，感觉他不太靠谱，选择把方灿叫到了一边，简单地复述了一下他这两天遇到的事情。
“这孩子，”方灿摸了摸李旻浩的额头，“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可能是吧……但是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把那张照片给我看看。”
方灿接过手机，盯着那张金昇玟的自拍看了一会，犹豫了一下点了删除键。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秒、两秒……周围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唯一变化的可能就是金昇玟的照片真的被删除了。
方灿看着李旻浩一点一点冷下来的脸，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赶紧从回收站里把那张照片找回来。
08
被突然叫到咖啡店的李龙馥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方灿和他说过他的旻浩哥这两天压力好像有点大，再加上李旻浩禁止pabo黄铉辰跟着一起来，让他不免有些害怕。
“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龙馥被李旻浩盯得有点紧张，抠着手指头消化他口中那个时光倒流的故事，犹豫着没说话。
“哎，算了，你也不信。”李旻浩看着李龙馥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没有，哥，我信的，”李龙馥咬了咬嘴唇，纠结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说……”
“其实哥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猜如果想要停止时光倒流，就在现实世界里找到昇玟尼，对他说出‘我想你了‘就好了。”
09
晚上八点整，李旻浩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
李龙馥说的方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李旻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已经分手了一个月的前男友说出这样的话。
李旻浩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爱金昇玟，不想就这样失去他，但不管是面子上还是其他方面，他都不想就这样先低头服软。
他也有点不喜欢自己死要面子的性格，特别是在金昇玟面前，而金昇玟偏偏和他又那么相似，就这样谁都比着不想认输，最终走到了这样的局面。
李旻浩打开手机，又调出金昇玟的那张照片，盯着看了一会，就发现头越来越痛。
大概是……在提醒自己去找他吗？
这也太奇怪了吧。
李旻浩猛地把手机锁屏，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咬了咬牙把手机放到兜里，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出门。
明明自己家和金昇玟家有一定的距离，但李旻浩开着车，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还没等他意识过来，自己已经站在金昇玟家门口，手指不受控制地输入了密码锁的密码。
金昇玟也真是有点好笑，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换家里的密码，甚至用的还是前男友设置的那个。
李旻浩这样想着，推开门就看见金昇玟穿着睡衣，手里拿着杯水站在沙发旁边惊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身后的电视还开着，里面电视剧的台词滔滔不绝地播放。
算了，就算金昇玟不会同意复合，只要自己能把那句话说出来就好。
还没等金昇玟开口问分手一个月的前男友为什么来自己家，李旻浩就先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小声地说了一句：
“昇mo，我想你了。”
10
李旻浩发现自己是在金昇玟家睡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愣了愣，接着翻了个身，就看见旁边的金昇玟还在睡着。
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还没等李旻浩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金昇玟就醒了。
“我……又时光倒流了吗？”看着悠悠转醒的金昇玟，李旻浩的头还是有些发疼。
“哥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做噩梦了？”金昇玟揉了揉眼睛，伸手把李旻浩揽了回去，“再睡会吧。”
“金昇玟，你先回答我，我们分手了没有？”
李旻浩从金昇玟的怀里挣脱出来，用手指着金昇玟的胸口，一脸严肃的样子，把金昇玟吓了一跳。
金昇玟看着李旻浩认真的神色，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变为委屈，说话的声音越发变小：“昨晚上明明是哥先闯进来说想我了，要和我复合的，我还没等答应哥就先晕倒了，怎么一觉醒来就不承认了……”
听到金昇玟的话，李旻浩松了口气，接着倒回床上，顺便拉着金昇玟一起回到了被子里。
“哥到底怎么了？”
“没事，好像是做噩梦了。”
—END.
装蒜
-酸酸甜甜的现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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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好像又搞砸了。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首尔的夜里，前排传来朋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他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籍籍无名中走来，鲜花和掌声背后是连轴转的行程与身上数不清的伤痕，还有一颗被热爱与疲惫拉扯的心脏。
金昇玟低着头摩挲自己的手指，刘海又有点长了，遮蔽了部分视线，也隔绝了他试图投向旁边那人的目光。车窗外闪过理发店显眼的灯带，让他忽然回忆起上一次剪刘海的场景。
好像是一起去熟悉前辈的店面捧场，很多细节早已记不清了，不过泡菜汤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他记得他的猫咪哥品尝第一口时骤然瞪大的眼睛，因为太可爱所以没忍住笑出声，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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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好像又搞砸了。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首尔的夜里，前排传来朋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他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籍籍无名中走来，鲜花和掌声背后是连轴转的行程与身上数不清的伤痕，还有一颗被热爱与疲惫拉扯的心脏。
金昇玟低着头摩挲自己的手指，刘海又有点长了，遮蔽了部分视线，也隔绝了他试图投向旁边那人的目光。车窗外闪过理发店显眼的灯带，让他忽然回忆起上一次剪刘海的场景。
好像是一起去熟悉前辈的店面捧场，很多细节早已记不清了，不过泡菜汤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他记得他的猫咪哥品尝第一口时骤然瞪大的眼睛，因为太可爱所以没忍住笑出声，然后收获一记眼刀。
记不清是谁提起，或许没有人提起，饱餐之后理所应当的散起了步，不需要对白，两个人肩并着肩慢悠悠地走，本身就足够温暖，足够浪漫。
“刘海是不是太长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旻浩总是这样，说出口的话好像只占内心的一角，无论自己伸出温热的手还是捧着炽热的心，好像永远只能触到冰冷的壳。
“那哥陪我去剪吧？”
但金昇玟知道，他的猫咪哥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于是一次次放下自尊心去靠近，像安抚一只真正的小猫一样顺着毛抚摸，言语和行为通通按他心意，只希望被当做值得依赖的对象，不敢奢求喜欢。
李旻浩没有回答，双手仍然插在口袋里，自顾自地放慢脚步，脚尖踢弄着路边的石子，发出细微的响声。
这是同意了，让他赶快带路的意思。
不是金昇玟夸大，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李旻浩的每一个微表情和小动作的含义。他的心里藏着一面名为喜欢的镜子，对方的一举一动映在眼里，反射的却是他无处可逃的真心。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最喜欢的哥哥，猜测他的心情，思考怎么做能让他开心、令他满意。
这就是小狗爱人的方式，听起来似乎有点笨，可哥哥的快乐真的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幸福。
车停了，身体因为惯性前倾，和身后的座椅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一下子把魂游天外的人拽回了现实。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每个人都身心俱疲，悠悠转醒后朝着宿舍走去。
旁边的人已经离开了，夜晚的风带走了座椅上对方的余温，属于对方的令人安心的味道也越来越淡，几乎要消散在微冷的空气里。
车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金昇玟忽然有些累了，不知怎么，连抬腿下车的力气都拿不出来，流浪的小船失去了唯一的锚点，只能在望不见头的海面上无依无靠地漂泊。
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下午的节目录制以后哥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晚上给哥递咖啡也不接，好像被当成了空气。
提到可观z的时候还是看过来了，从善如流地说几句符合设定的话，无论是表情神态还是动作都无懈可击，综艺效果满满，实际上完全没有看进我的眼睛。
真的是pro idol呢，私人感情和工作泾渭分明。
被忽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虽然已经在学着习惯，酸胀酥麻的心脏还是后知后觉的泛出苦涩，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变成细密的疼痛，让人喘不过气。
也许不是针对自己，只是心情不好，这样想是不是太过乐观？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原因，那应该是因为下午节目里做大风车失败了吧，毕竟哥很想看我做这个，但最近舞蹈练习强度大，腰伤复发实在疼痛，已经很努力去做了，还是没能做好哥交代的事情。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先等等看哥哥的态度，如果第二天态度恢复正常，那就装作一切没有发生。如果还是生气的很，就找个合适的时机去和哥道歉吧。
终于下了车，摇头晃脑地舒展身体，夜色已深，再不回去洗漱就要打扰大家休息了。
远远的看到公寓的门留了一丝缝隙，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洒出来，在漆黑的夜色里格外温暖明亮。
是谁忘记关门了？
会是他心里期待的那个人吗，口是心非的、明明总照顾着别人嘴里却说着不着边的话的，别扭的猫咪哥，会不会给迟来的自己留门呢。
02
本以为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怎么就发展成如今的模样？已经快一周没有讲过话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连最迟钝的队友都有所察觉，队长几次旁敲侧击地打听情况，也单独暗示过二人注意尺度。
不记得之前在哪本书上看过，如果一段关系中产生的问题在一周之内无法解决，它就会横亘在两个人中间一辈子。
不想要那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那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道歉却一直没能说出口。害怕主动低头得到冰冷的回答，如果真是那样，会狼狈的流着眼泪逃跑吧。
害怕只有自己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方其实毫不在意，一切都是自己擅自主张，会尴尬的想离开地球吧。
更害怕猜错了原因，那样的话会惹的哥更加生气，再也不想和自己说话吧？
从来没有见过的李糯哥大发雷霆的模样，自己要成为第一个见证的人了，好像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破例。
每一种结果好像都很难承受，无数次鼓起勇气又在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睛时泄了气，只好拿出杀手锏——装蒜。
特意早起准备了咖啡，说每个人都有，果然没有被拒绝。
激烈的舞蹈练习之后，即使腰真的很痛，还是微笑着给大汗淋漓的哥哥递擦汗的纸巾，绝对算得上懂事的弟弟。
晚上出门散步，去便利店买哥哥最喜欢的布丁悄悄放到冰箱里，欲盖弥彰地给宿舍里每个人都带了点零食，得到一句不咸不淡的谢谢。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他们是不是就能回到从前？
掰着手指数一数，已经是第六天，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是不是再不张口，想说的话就会随着误会沉入心湖，永不见天日。
今天是没有通告的休息日，龙馥和忙内一早便结伴出游，宿舍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好像是天赐的机会。
躺在床上思索措辞，太简洁了怕表意不清，太真挚了又过于肉麻。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房门传来敲击声，很轻，但金昇玟确认自己听到了。
“怎么了，哥？”
“出来吃饭。”
第一反应是受宠若惊，接踵而来的是极致的紧张情绪，是要和哥单独吃饭吗？想想呼吸都有点不顺畅。
怎么办。
心里明白对方不会叫自己第二次，更不会出声催促，但不想让哥哥等待，于是快速收拾好了自己推门而出。
怎么做了好几个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在床上好像隐约闻到了泡菜汤的香气，原来是真的做了泡菜汤，当时还以为是饿出了幻觉。
哥穿了宽松的家居服，没有做造型的时候看起来云朵似的柔软，好想摸摸蓬松的发顶，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等哥哥动筷后自己也开始进食，刚开机的脑袋好像还尚未清醒，回过神来发现已经给哥夹了菜。
他会吃吗？如果用筷子挑出去，真的会很难过，可是哥如果还在生气的话这样做也很正常。
对面的人面不改色地吃下，抬头望过来——这一次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把他看穿。
“专门做的你喜欢吃的菜。”
慢条斯理地把口中的食物嚼碎、咽下，李旻浩开了口。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你呢，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再也忍不住了，这只可恶的小狗，最会装蒜的弟弟，明明自己受了委屈，怎么能真的装作无事发生，每天还是悄摸摸地观察，哼哧哼哧地讨好，好像身后真的有尾巴在摇。
太笨了。
之前是真的生气了，因为笨狗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写大风车只是为了节目效果的玩笑话，如果知道他的腰伤那么严重，是绝对不会这样写的。
可是为什么不拒绝呢，嘴巴上隐瞒，苍白的面容和额头的冷汗是藏不住的。主动关心却得到一句“我没事的哥”，强颜欢笑的面孔一点也不好看，他想听的才不是这样的话。
想听的是什么呢？
好像是有点羞赧的撒娇，难得褪去人前沉稳的外壳，摇摇晃晃地抱怨，那种时候终于有了点弟弟的样子，很可爱。
明明是进公司之后最开始亲近的两个人，从前有了练习或者生活上的烦恼都会第一个和自己倾诉。
刚开始戴牙套难受的时候会皱着一张脸撒娇，求自己晚上做点流食，舞蹈动作总做不到最满意，会发消息说“能不能麻烦哥晚上指导我一下，给哥买了最新口味的布丁”。
即使在摄像机面前也能毫不掩饰对彼此的信赖与偏爱，无论去哪里都下意识寻找对方的身影。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好像被“可观z”的设定圈住挣脱不得，在镜头前总要表现出很不对付的样子，一个往东另一个就要往西，在无尽的推拉和博弈中，似乎真的渐行渐远。
其实早就消气了，看到金昇玟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怎么还能生气的起来。可以忍住不说话，可无意识的关心怎么能控制的住，总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像一只从柜子缝隙里偷窥人类的狡猾猫咪。
一直在等待，想看看对方什么时候受不了冷遇主动开口，只要小狗主动问起，自己一定把心掏出来他看。
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周，前两天眼神还有躲闪，被队长捉过去谈心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回到之前那种微妙的令他烦闷的状态，似乎打算直接翻篇，还真的是沉得住气。
李旻浩实在不喜欢事情悬而未决的感受，这会持续不断地分走他的注意力，让情绪跟行为都找不到合适的支点。
作为哥哥，主动递一个台阶也无可厚非，更多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于是等待一个回答。
希望小狗不要让他失望。
03
金昇玟有点头晕目眩，被过度直白的话语打的措手不及，脑袋空空一片迷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张了张嘴想问哥哥生气的原因，可那句“为什么生气”如鲠在喉，飘忽的视线对上了对面人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直勾勾地盯着人的时候三魂七魄都要被勾走了。
可是真的有立场询问吗，自己不过是七个队友中普通的、六个弟弟里不怎么讨他喜欢的那一个。
老老实实交代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的话会不会被看穿？看穿他心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荒唐情愫，然后可观设定成真，会被讨厌，被远离。
比起这样的结局，能默默地注视着哥就很幸福了，不应该奢求更多。
扯出一个微笑，金昇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会好看。
“没有什么特别的，哥做的菜很好吃。”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是李旻浩撂筷子的声音，沉默几秒，他起身离开餐桌回到房间。
关门的声音并不大，作为宿舍里最大的哥哥，李旻浩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这声响却重重的敲击在金昇玟心上。
说错话了。哥哥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里面盛满的是愤怒和失望，他看的清晰。
真的是胆小鬼。
联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不好的结果就畏畏缩缩，逃避问题，结果让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乖乖收拾好餐桌和厨房，金昇玟心里很在意哥哥的情绪，几次想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对方房间，但他知道哥这时候肯定不想看到自己，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找了一部电影看，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总浮现出那张在他梦里无数次出现的面容。
天黑了，出去玩的两人归来，四个人一起吃了中午几乎没怎么动过的丰盛午餐，味道还是很好，龙馥叽叽喳喳地分享今日的趣闻，忙内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打开相册一张一张的给他们看。
默契地演起了对手戏，完全不见下午剑拔弩张的架势，凑在一起看照片的时候李旻浩甚至搭了金昇玟的肩膀，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身体后手掌微动，不知怎么的最后也没有拿开。
在很多事情的处理方式上真的很相似，不希望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波及到无辜的他人，让队友平白无故担惊受怕，于是心照不宣地粉饰太平。
晚饭后各自回房，金昇玟没有开灯，卸了力倒在床上。他感觉自己漂浮在黑暗中，像宇宙中脱离轨道的小行星，失去了来处，也不存在目的地，只是孤独地在虚无的星际里横冲直撞，随波逐流。
完全生不出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小行星已经在陨石雨中粉身碎骨，金昇玟听到枕边传来手机微弱的震动声。
“嗡嗡”
他不敢看，心里期待是哥哥的信息，又害怕空欢喜一场，更害怕看到的是对方平日里常常会说的那种刻薄的话，此刻脆弱的心脏好像没办法承受。
“嗡嗡”
屏幕又亮了起来，金昇玟心里的小人对打了好几个回合，终于认命地解锁手机接受最后的审判，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被屏幕的光线刺激到，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信息很简短：
“明天晚上我去练舞”
“对方已撤回一条信息”
一眼便读懂消息背后的含义，金昇玟松了一口气，李旻浩还是那个善良的哥哥，即使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他也用独特的方式包容着。
那是属于他的专属温柔。
忽然很想念他的猫咪哥，所以毫不犹豫地翻身下了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这样赤着脚出了房间。
房门果然没有关严，这是小狗偶然发现的哥哥的小习惯。视线向房间内探去，床头的台灯没有关，暖黄的灯光洒在床铺上，他心爱的哥哥背对着门口，不知是睡是醒。
希望哥能睡个好觉。
只看了一眼就满足的不得了，金昇玟轻手轻脚地离开，心里的喜欢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床上的人装睡却装的辛苦，紧张的浑身紧绷，生怕露出破绽。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以后睡觉一定记得关好房门。
04
次日。
一整个白天都安稳的度过，二人不约而同地各退半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暗藏的关心和在意根本无所遁形。
第七夜很快降临，金昇玟戴着兜帽双手插兜走在去舞蹈室的路上，哥哥陪他散步的时候总是这样。
今夜的月亮很圆，挂在天幕上皎洁的一轮，他不知为什么想到李旻浩灯光下的侧脸。
一起散步的时候，哥哥会在想什么呢？反正一定不像自己这样，路灯下影子重叠在一块儿都会暗自窃喜，肩膀或手臂无意中碰到一起便欢心雀跃，心如擂鼓。
真是奇怪，怎么还没到达呢，明明之前陪哥去练舞的时候没感觉这条路这样的长。
金昇玟推开舞室的门，“吱呀”的一声，只有最里面的一盏灯开着。灯下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还沉浸在音乐和舞蹈里，那力道好像要揉碎全身的骨头，撕裂一整个灵魂。
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以一个观众的身份注视着对方，纯粹地欣赏他舞动的每一个细节。
队友的身份让他能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站在李旻浩的身侧，也意味着错过他舞台上一切的魅力瞬间，只能偶尔不着痕迹地偷看，对视了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金昇玟有许多关于李旻浩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比如偷偷刷哥哥的舞台直拍合集会悄悄脸红，心里嘀咕着，什么嘛，好像哥的狂热粉丝。
哥是天生舞者啊，就应该永远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音乐停了，李旻浩俯身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补充水分，方才跳舞时毫无保留，现在完全能说是汗如雨下，心里却畅快无比。
多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跳过舞了？
他没有转身，身后的人也没有询问，只是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斜后方多了一个身影。
其实舞室的镜子能把身后的人照的很清晰，但李旻浩没有看，他只是把自己完全交给舞蹈，一曲又一曲，都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一同吃过的苦，从前没人喊累，现在依旧热爱，不知疲倦。
余光不可避免的瞥见镜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舞跳得这么好了，自己之前指出的不足都努力改正，在很多动作的细节上也开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和处理。
真的做的很好，我们康阿几。
不知道跳了多久，金昇玟本是不爱出汗的体质，身上的T恤衫也已经湿透。体力快要见底，后腰隐隐作痛，再这样下去夜里又要痛的睡不着了。
这时李旻浩突然停下了动作，径直走向控制室把播放器关闭。
从控制室中出来的时候，他撩起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头发，露出精致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下巴微微仰起，唇间吐出的气息还有些紊乱。
金昇玟又一次被哥哥锋利的美貌击中，stay们说的没错，这个角度是哥的统治区啊。
他有点呆愣地看着心上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周围一切都晦暗不清，只有对方明亮而清晰。
幸运的小行星不用再流浪，因为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恒星。
“还痛吗？”
李旻浩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金昇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双温热的手便覆上他的腰际，热量源源不断的从对方的手掌传到他的皮肤表面，接着向更深处渗透，很温暖，难捱的酸痛瞬间减轻了不少。
这时候看到了镜子里二人重叠的身影，哥哥的双臂自前向后环上自己的侧腰，像在拥抱。
一切都融化了，他故作沉稳的外壳，他挤压已久的委屈，他不为人知、深埋心底的爱意，金昇玟忽然想就这么任性一次，贪心一次，勇敢一次。
于是他抬手拥住了他最喜欢的哥哥，低头埋在对方的颈窝，撒娇似的蹭了又蹭，像只委屈巴巴的大型犬。
“哥抱抱我就不痛了。”
原本是心疼小狗的腰伤，猝不及防迎来一个紧紧的拥抱，李旻浩浑身发烫，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脸又红透了，简直丢人。
弟弟真的和心里期待的那样撒了娇，他却完全招架不住，先前想好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口。
明明想数落两句的，腰伤复发了也不知道拒绝，总是糟蹋自己的身体，还有一次又一次的隐瞒。
金昇玟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永远是一副乖顺的、予取予求的模样，好像无论做了多过分的事也会原谅，平日总被大家夸奖，李旻浩却不喜欢他这样。
看着小狗毛茸茸的发顶，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李旻浩后知后觉地看清了自己的心。
生气的原因其实是对方对自我的轻视，明明不清楚做错了什么就先道歉，平白无故受了委屈，本可以询问也可以争论，却把自己的位置放的低。
每次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李旻浩自以为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早已看淡，不管是不公平的对待还是其他，环境无法改变的话就改变自己，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不知什么时候金昇玟在自己心里占了这么重要的位置，轻而易举地牵动情绪，连本人都后知后觉，或者说，他也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们都被所谓的动物塑裹挟了。
金昇玟才不是真的小狗，李旻浩也不是什么小猫，他们都是人，是平等的、在意着对方的个体。对方没有义务永远保持热情，永远讨自己欢心，他也不应该总口是心非，忽冷忽热，伤害对方的感情。
该说抱歉的应该是自己。
他们从没有这样正式的拥抱过对方。时间好像变成粘稠的液体，眼前的画面也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闪过。
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填满心脏，是心动还是心痛，又或者二者兼有，过分的在意和高度的防御心理让他们踌躇、迷茫，也把二人的命运紧紧缠绕，爱的本质是相互折磨，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谁也舍不得先松开手。
“对不起。”
“哥还在生气吗？”
二人同时开口搅碎一室沉默，金昇玟的声音闷闷的，像夏天雨后潮湿的空气。
再舍不得也要松开手了，他和李旻浩的温存时刻只能持续一个拥抱的时间，今夜之后，他们又会以“可观z”的身份出现，继续扮演大家爱看的欢喜冤家，上演着不属于他们的爱恨情仇。
金昇玟没有问道歉的原因，他们太相似了，一望进哥哥的眼睛，他便明白了那句对不起的含义。
可是亲爱的哥哥，你不必愧疚，无条件的偏爱和示弱是因为喜欢，患得患失、胡思乱想也是因为喜欢，我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幸福。
之前在网上看到一段话：你要喜欢小猫，就不能只喜欢小猫可爱，还要喜欢小猫的脾气、小猫的敏感、小猫拆家抓沙发、小猫半夜睡不着。
爱是恒久忍耐，他就是这般爱着他的猫咪哥，于是那些虚张声势、口是心非，通通都只觉得可爱，怎样都看不够。
从舞蹈室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来时孤身一人，归去两人相伴。
还是肩并肩散着步，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他们没有牵手，胳膊却紧紧相贴，更重要的是两颗心的同频共振。
“明天陪你去剪头发吧。”
金昇玟借着月光望向哥哥的侧脸，笑着说，好。
后记
“哥那天撤回的是什么消息？”
“不告诉你。”
笨蛋小狗，是“来见我”啊。
【离危】明火与旧情复燃
*he
*破镜重圆文学
*阅读愉快
金昇玟，男，25岁，幸运地出生在很宽裕的家庭，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接手了父亲众多产业中一家不大不小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不怎么多但在圈内口碑都很不错，总之，在同龄人中是很耀眼的存在。最近他有一个重要的合作要谈，是和圈内知名的幕后团队，对方的老大是难得的很有才华而且据说还很好相处的大前辈，为了表示尊重金昇玟准备亲自去接洽。
倒是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好相处。...
*he
*破镜重圆文学
*阅读愉快
金昇玟，男，25岁，幸运地出生在很宽裕的家庭，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接手了父亲众多产业中一家不大不小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不怎么多但在圈内口碑都很不错，总之，在同龄人中是很耀眼的存在。最近他有一个重要的合作要谈，是和圈内知名的幕后团队，对方的老大是难得的很有才华而且据说还很好相处的大前辈，为了表示尊重金昇玟准备亲自去接洽。
倒是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好相处。
金昇玟穿着一身西装提前了半个小时到约定的地点，现在这个天气不披件厚外套还真的有点冷，金昇玟跺跺脚哈出几口热气，临到门口才发现好像就是对方团队平时工作的地方。犹豫两秒敲了敲门，十几秒后门才被拉开，暖气迫不及待地涌出，来的是个膀子比金昇玟头大的男人，看见他一身正装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着他点点头说金总是吗，你先进来吧，灿哥昨天熬夜写歌了这会煮咖啡呢。领着他坐下后这人进了茶水间喊出个一头卷毛戴着护腕的人，手里还端着两杯咖啡。这个想必就是领头羊方灿了，金昇玟忙不迭站起来，方灿摆摆手让他别那么拘束，顺手把一杯咖啡放到金昇玟面前。
说是谈正事，其实也只是随便聊聊，本来氛围也没多正式，更何况两方对彼此都很满意各方面也早就达成一致，金昇玟稀里糊涂地就谈下了入职以来最顺利的一次合作。方灿边签金昇玟带过来的合同边和他打趣，彼时两人已经进入了像是朋友的相处状态——可能是方灿的超能力，让人没法拒绝的绝对亲和力？方灿说他对金昇玟挺放心的，他们团队里有人以前好像是认识金昇玟，那人信誓旦旦地对方灿说金昇玟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合作方。金昇玟好奇地问这位朋友的名字，话音未落有人撞开门闯进来大喊灿哥看我把谁带过来了，刚站定就和厅里沙发上端坐着的金昇玟面面相觑，对方第一反应居然是退出去把门关上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方灿哎哎哎地叫住那人，知城你进来，你不是认识昇玟的吗你跑什么，我们刚谈好合作。门边韩知城干笑着小幅度地试图阻止他身后的人进屋，敷衍地应了方灿就一叠声对门外的人说哥哥哥哥哥今天有客人要不你明天再来吧我请你吃饭当道歉了哥。那人倒是不客气地直接拨开韩知城走进来，说什么客人啊这么大排面，那我不得好好打个招呼。
是吧，金昇玟。
李旻浩笑着，以一种绝对戒备的姿态盯住了金昇玟。
金昇玟直到下班回家、躺到床上准备休息的时候，脑袋后面超负荷运转了一天的发条才终于咔哒一声停下。
快七年了吧，他有点模糊的意识里蹦出没头没脑的一句。
直到脑子里某段有点久远却没落灰的记忆被拣起，金昇玟才猛然惊觉距离他和李旻浩最后一次见面已经七年了。
七年的时间，足够让金昇玟完美度过成长期成为可靠的成年人，现在的小金总面上永远波澜不惊，就连今早，他在那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见到李旻浩，居然都没有任何人看出他的情绪起伏。
——虽然也可能是因为，唯一能看出他情绪起伏的人，或许一辈子不会再愿意耗费精力去在意他的感受，也一辈子不会主动和他联系了。
陷在软软的被子里，整个人放空胡思乱想，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在这时连着响了好几声。金昇玟慢吞吞地伸手去拿，好友列表里新加入的一个自拍头像蹦到了消息列表最上方。
方灿：昇玟下班了吗？
方灿：嗯是这样的，知城让我帮忙转达一下，他说非常非常抱歉关于今早的事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今天你来所以才带了旻浩过来
方灿：不过昇玟你之前和旻浩认识吗？我看今天旻浩的反应有点奇怪，你走了之后他情绪也不太好
方灿：当然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的
金昇玟扫了一眼消息，很轻地叹了口气，敷衍地敲字回复了一句认识但是关系不太好，没等对面再发来消息就熄了屏，随手把手机丢回原处，起身熄灯强迫自己入眠。
然后他做梦了。
他梦到了他的十八岁。和所有普通高中生的十八岁一样，忙着学习、忙着打球，忙着在二十分钟的大课间跑去小卖部买一支甜筒，忙着为了晚自习前的突击小测焦头烂额咬笔帽，忙着在数学课的最后五分钟盯紧黑板上方时钟的每一个动作。他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忙着参加属于青春的最后狂欢。
他见到了很多他想见的人，做了很多他喜欢的事——
他梦到了一个漂亮没有遗憾的夏天。这才是他应该有的夏天。
陷在美梦里的人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不对，不对，少了些什么，这不是他的夏天。
哪里不对？他觉得好像应该有一个人，是他在买到最常断货的甜筒时想要让他咬第一口的人，是他在遇到不会的小测题选择放空胡思乱想时脑子里一定会出现的人，是他数着下课的时间想要第一时间冲出课室去和他见面的人。是他见到了就想要牵手和拥抱的人。是他希望每一秒都待在一起的人。
是谁？是谁？
眼前飞过一只白色蝴蝶。
金昇玟伸出手去抓，蝴蝶碎在他的手心，飘散成一地的落花。
李旻浩罕见地睡过头了。
昨晚睡得实在是很差——本来就有点失眠，家里的暖气还半夜罢工，被迫爬起来加了一床棉被后好不容易睡着，却又被乱七八糟的梦搅浑了一整个夜晚。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坐起来缓了好一会才翻身下床。
边刷牙边扫了一眼手机里的消息，百分之四十是黄铉辰的“哥怎么还没来舞室哥你要旷工吗啊啊啊哥你快来啊我一个人真的对付不了这些小孩”，百分之四十是韩知城的“哥我真的错了你别不回我消息我让灿哥和那谁解释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哥你别拉黑我”，剩下的杂七杂八，他暂时懒得看。
随手回了黄铉辰一句“马上来”，没管对方立即噼里啪啦发来的消息，李旻浩把手机反扣到了洗手台边。
头痛。
赶到舞室时刚好是休息时间，黄铉辰瘫在一边放任那群年龄最大十二最小五岁的小孩闹腾，看见李旻浩进来立即弹了起来，抓着李旻浩的手抱怨这些小朋友有多难管，想让他们乖乖听话没有李旻浩的威压真的不行。李旻浩把手抽出来，刚好李龙馥拎着瓶水走进房间，看见李旻浩第一反应就扑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几天没见到哥了，李龙馥松开李旻浩把手里的水递给黄铉辰，随后又凑近了李旻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听韩尼说哥昨天撞见昇玟尼了......哥你还好吧？
听到姓金的的名字就烦。李旻浩冷哼一声，我挺好的，他就不一定了，估计觉得晦气吧。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了吧，金昇玟。李旻浩在心里自嘲般地想。
如果你也会念旧——哪怕只是很少的一点点呢？念一些无所谓无结果的旧；如果你在期待着某天某处的重逢，又怎么可能在感受到我在看你时，连简单的对视都不愿意。
撒谎。完全是在撒谎。
李旻浩短短一周内的第72次走神——这还只是他在舞室的时候，黄铉辰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通过认真统计得到了这样的数据。虽然那哥本来就容易进入没有灵魂的状态，但这几天未免有点太频繁了，连近段时间天天熬夜精神状态没好到哪去的黄铉辰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李龙馥听完黄铉辰的话诡异地保持了沉默。他倒是有心替李旻浩瞒住他惨淡收尾的青春过往，只可惜自己本来就是不会撒谎的类型，只能眼神躲闪打着哈哈用换个人就绝对瞒不过去的拙劣办法糊弄黄铉辰，转头就掏出手机哒哒哒打字和韩知城说旻浩哥绝对还没放下吧、他看起来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松啊，哥要是还不能调整好自己的话，绝对会出大事的吧。
韩知城发来一串以头抢地的表情包，那怎么办，他已经警告我不要再在他面前提昇玟了，我觉得他上次放过我就已经耗完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万一哪个环节出问题真的会被这哥丢进空气炸锅的啊......！
李龙馥咬咬大拇指，如果让一个根本没有参与过李旻浩和金昇玟的过往、站在完完全全的第三方视角的人来开导李旻浩，会不会能收获意外的效果呢？
听起来是有点欠考虑的点子，韩知城叹了口气，不过试试吧，好像是难得的比较安全的办法了——就算没效果也无所谓，总归还是要哥自己想开的。
直到站进录音棚里李旻浩都没想通方灿为什么要找他一个跳舞的来录音，更诡异的是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就答应了。
“我们旻浩呢，声音条件本来就是很不错的。”方灿隔着一层玻璃笑眯眯地看着戴上耳机的李旻浩，“按你自己的习惯来就可以了，这部分很适合旻浩xi，随意发挥也是没问题的。”
是很青涩的关于校园恋爱的歌，两颗纯粹的跳动着靠近的心、好像一辈子也组织不出恰当语言的告白和苦涩却现实的不圆满结局。李旻浩看着歌词又差点灵魂出走，没忍住吐槽说徐彰彬那家伙终于要转型做pink rapper了吗？是不是有点太疼痛了，李旻浩藏着没说的话是他的心脏好像也被狠狠揪了一把。
李旻浩很聪明，不需要方灿直说这会也看出叫他过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心不在焉地完成录音，李旻浩摘下耳机走出房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方灿递给他一杯美式，李旻浩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是韩知城告诉哥的吧，那小子真是......
方灿坐在皮质椅子里转了一圈，摇摇食指，其实不完全是，我自己也猜到了一点。那天昇玟走了之后你的脸色真的差得很明显，我有问过昇玟，他看起来也不想提，只告诉了我你们认识而且关系不好。
就算知城不告诉我我也要找你来谈谈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很一般啊。不想和哥聊聊吗我们旻浩？
关系不好吗？李旻浩扯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其实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一段被李旻浩一晃神间记到了现在的恋爱，和一场没那么和平的分手。早就无所谓了吧，要做一个体面的前任啊，李旻浩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就这样继续下去，其实也没关系的。
恋爱原本并不在李旻浩的人生计划里，或者换一种更准确的说法，在喜欢上金昇玟之前他对于自己是否会陷入一段恋爱关系里根本就持怀疑态度。心中的排位里猫比恋人要高不知多少的李旻浩在被韩知城缠着提问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起码等大学毕业再想恋爱的事吧，等他养得起他的猫再酌情分点精力来养他的爱情。
然后他食言了。他在好像掌握着很多机会、但其实什么也决定不了的高中时代，就像疯了一样爱上了金昇玟。
很难想象旻浩谈恋爱的样子啊，方灿说。
不奇怪，李旻浩苦笑一声说，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他陷入爱情时会是什么样的。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段关系里两个恋爱新手居然都表现不错——很新奇吧？虽然听着会让人觉得很意外，但确实完全是恋爱模板的程度——他们真的很要好，要好到韩知城逮着机会就要在李旻浩边上念叨说他都多久没和自己一起吃午饭了完全就是见色忘友的程度吧，要好到梁精寅在看到金昇玟在他哥面前凭空长出小狗耳朵和尾巴的样子时的反应从震惊得合不上下巴变成无语且习以为常，要好到连当时远在澳洲、根本没见过金昇玟本人的李龙馥都会在和李旻浩聊天的时候随口提一句最近和昇玟尼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吵架、我可是很看好哥和昇玟尼这对couple的。
他们的故事是很老套的一见钟情。已经高三的文娱部学长被临时拉来帮忙指挥迎新晚会的彩排，高一师弟的麦克风在独唱表演中出了小故障，李旻浩站在台下示意金昇玟把坏掉的设备递给他，追光灯实在是太亮太亮，面前的人被镀上一层细细的金边，他们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对视，扑通扑通的心跳差点就要瞒不住、被突然恢复正常的麦克风传达给整个礼堂的人——快看，有两个傻瓜居然就这么荒谬地、迫不及待地要跳进爱河了。
然后是恋爱。他们开始恋爱，像一切的高中生情侣一样。李旻浩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分给金昇玟，他高三了，很快就要面临未成年人世界里最重要的一场考验，在这个时间点沉溺于恋爱并不明智。所以金昇玟会分大把大把的时间给李旻浩，他会在晚自习结束后再待上二十分钟，等高三的下课铃敲响再哒哒跑到李旻浩的课室去，偷偷牵住哥哥的手一起回寝室；他会在饭堂早早打好两份饭，然后看着姗姗来迟的李旻浩一口口吃完，趁哥哥不注意伸手抹掉他嘴边沾上的酱汁。等李旻浩结束高考进入大学两人正式开始异地恋，金昇玟会在约定的时间守在宿舍的座机旁边等李旻浩的电话，李旻浩也会在某些有机会回家的日子里把金昇玟喊到校门口递上他亲手做的热乎乎的便当。
听起来是很理想的恋爱啊。方灿感叹道，完全想不到为什么会分手。
是啊，为什么会分手？
李旻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分手。
高三的下半学期，金昇玟主动提出暂时和李旻浩切断联系。高中阶段最后一次开学的前一天，金昇玟跑出来和李旻浩约会，临分别前睁着一双亮亮的眼睛对李旻浩说，虽然会很想哥，但是如果每天脑子里都是哥的话真的有点影响学习啊，这样下去会没办法和哥考到一个学校的吧，所以就暂时先不要联系了。
李旻浩啧了一声，勉强答应了金昇玟，过了两秒又没忍住锤了一下金昇玟的肩膀，呀，如果真的没考好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吧？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必须要拿出看得过眼的成绩听到了吗！
金昇玟笑得牙套都露了出来，真的像小狗一样拍拍胸脯很郑重地保证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韩知城知道他们真的有三个月没联系过的时候简直惊呆了，昇玟居然真的忍得住啊？你居然也真的忍得住啊？偶尔联系一下也没什么的吧，居然真的这么久没说过话没见过面连短信都不发吗？你们两个真的，韩知城啧啧半天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扔出一句，也太狠心了吧。
其实李旻浩也没想到金昇玟居然真的说失联就失联。他都已经想好了如果金昇玟忍不住来找他他要做什么反应，他在心里偷偷给小狗留了好大一片作弊的余地。但金昇玟真的一次都没有联系他。就算再怎么嘴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李旻浩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想念某个人。但是、但是，作为哥哥，已经答应过的事情怎么可以食言？所以他生生忍住了，只是手机屏幕上多了个显眼的小组件，上面显示距离【高考结束】还有27天。
在金昇玟高考的最后一天，李旻浩到辅导员那里请了假坐了三个小时的客运车跑到金昇玟学校门口，和所有的家长一起等着最后一科考试结束。他抱着早早预定的好大一捧蓝玫瑰，等他的小狗凯旋。
他什么都没等到。
李旻浩发誓他绝对不可能漏掉金昇玟——那是他的小狗，他等了快半年的小狗，他心心念念的最喜欢的他的小男朋友。但直到校门口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他都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可能真的混在人群中早早离开了，难道他真的错过了？说不遗憾的话绝对是在骗人，不过李旻浩倒也没太在意，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反正金昇玟跑不了，他们早晚会见到的。但他还是掏出手机点开了置顶那个半年没有消息记录的对话框，敲下几个字点击发送——
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绝对是李旻浩二十年人生中最无助最迷茫的一瞬间。他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大脑刹那间停止运作，手指却不受控，机械般地又发去几条消息。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李旻浩真的不知道，他颤抖着手去翻通讯录，拨打金昇玟的电话，冷冰冰的机械音昭告着无法接通；拨打梁精寅的电话，对面的人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李旻浩哑着声音提的问题。李旻浩问梁精寅是不是和金昇玟在一起，他听到对面一片嘈杂，可能是在聚会吧，他说没关系的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两句话，没说完梁精寅就打断，用很小的声音说，旻浩哥，他让我代他和你说句对不起。
可能人生就是不能操之过急的，李旻浩稀里糊涂提前开始的恋爱，也稀里糊涂地早早结束了。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自然规律，大家都要遵守。
一时间录音棚里再没任何声音。
李旻浩没告诉方灿，他最后还是去找了梁精寅，ktv里兴奋的年轻的脸有的他很眼熟有的从没见过，却唯独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如果他在，会像一只真的小狗一样扑过来，用藏着星星的眼睛看着他，很高兴地问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吧？不，不；如果他在，李旻浩绝对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因为那个人会在校门口就一眼看到他，然后抱住他黏黏糊糊地开口让他陪自己一起来，理由是好久没见特别想哥、一秒钟都不想和哥分开。李旻浩有点恍惚，好在昏暗灯光下没人看得出来，梁精寅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但他只是用一副骗过所有人的平静表情，在一片喧闹中把手里的花束拆开，一支一支送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接过花的时候梁精寅才发现李旻浩手都是抖的。他张张嘴，看起来像是想说些安慰的话——无论怎么说都会很苍白吧，但是或许聊胜于无？李旻浩却抢先一步开了口，轻声说了句毕业快乐，转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步离开了包厢。
李旻浩总是这样的。好像早早就习惯了所有从未发生过的事，无论在谁面前都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壳，从来都不会哭、不会失态、不会成为坏情绪的传染源。
李旻浩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让我去接啊......”直到把车开到目的地旁边金昇玟都还在小声抱怨，明明是难得的休息日却一大早就被吵醒、还被托付了去接上舞蹈班的小外甥女回家这种任务，金昇玟随便套了件厚卫衣就出了门，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说实话还有点没睡醒。
姐姐在电话那头听着金昇玟的碎碎念乐得不行，打趣说我们全世界第一只会接小朋友放学的康阿几辛苦了，顿了两秒语气又突然转变成很严肃的样子，说整天待在办公室和家里可不行，我可问过精寅了，你这几天和他去吃麦当劳都无精打采的，不多出来走走怎么行。
状态不好是真的，但倒也并不是因为长时间待在室内——这个金昇玟可不敢说，他含含糊糊地埋怨了一声说梁精寅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告诉你，话语间就走到了姐姐说的那个舞室的门口。看一眼表，还有大概十分钟才下课，金昇玟随意地倚在墙边无聊地刷了几分钟手机，却莫名感觉有道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身上。他皱了皱眉，抬起头朝周围看了一圈，还真让他发现一两米距离开外站着的一个长得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金发男人正盯着自己看，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金昇玟有点不爽却也一头雾水地和那人对视，对方看起来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朝他走近，轻声询问：“打扰了，我想问问您是叫金昇玟吗？”
金昇玟迟疑地点点头，他确定他没见过这个人——这么漂亮的脸和意外低沉的声音如果他见过不可能没印象。对方却好像认识他一样，表情一下子更复杂了，看起来还相当不知所措。沉默了两秒对方又开口，这次带了点小心翼翼：“......你是来找旻浩哥的吗？”
这回不知所措的变成了金昇玟。
李龙馥真的没想到他第一次见金昇玟会是这种情况。
谁能懂啊，上一秒还在高高兴兴地边打游戏边等李旻浩和黄铉辰下课、大脑还能分心想想一会午饭准备要吃的热乎乎的烤肉和泡菜汤，下一秒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长得和很多年前的某些照片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距离不到五米的地方，连身上穿着的灰色卫衣都和记忆重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还是上前去问了，居然真的是那个不能在李旻浩面前提的人。这可是大事，李龙馥怎么也不敢自己胡乱揣测，试探性地问了句是不是来找旻浩哥的，对面的人却完全愣住了。
完蛋了，这回彻底闯祸了，看来金昇玟完全不知道李旻浩在这里工作，这下只能祈祷金昇玟自己不想见旻浩哥立刻溜走了。李龙馥在心里碎碎念，金昇玟看起来倒是反应过来了，出奇冷静地向他确认了李旻浩是在这里当舞蹈老师、又礼貌地询问他是谁，李龙馥只能如实告知。知道他是李旻浩的弟弟之后金昇玟倒不意外了，只是收起了手机沉默着，不时看一眼表。
实在是忍不住，要知道金昇玟和李旻浩的恋爱故事即使是他这个旁观者都会一不小心就共情，李龙馥是很温吞的性格，这会却也太想张嘴质问金昇玟，到底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为什么要让李旻浩难过那么久、为什么要在李旻浩好像好不容易终于完全放下了之后又突然出现，现在又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等，你是想见到李旻浩的吗，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头都不回地就消失在了李旻浩的世界里，那么狠心，连带着后来他在看见李旻浩强撑的笑容时心脏都像是被扎了几枚银针。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舞室的门几乎是下一秒就打开了。一群外套穿得歪歪扭扭的小孩满头大汗地涌出房间，金昇玟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小外甥女，小姑娘看到是舅舅很乖地停住，李龙馥在心里祈祷他接到人了就赶紧走吧说不定还有机会不正面撞上李旻浩，金昇玟却没挪脚步，直直撞上刚走出来毫无防备的李旻浩的视线。
简直不敢相信......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李旻浩的黑眼圈已经重到了没办法忽略的地步了。金昇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拧着疼，不合时宜的自私想法却还是冒了头。
所以是我让哥睡不好的吗？因为我的原因让哥难受到了这个地步吗？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哥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我是不是还有竞争机会，能够成为哥最特殊的人？
李旻浩好像没反应过来，他太久没睡好了，连带着整个人都迟钝。方灿建议他找个时间和他们一起出门旅游几天泡个温泉什么的，放松一下说不定会好很多，李旻浩扯出个笑，哪有时间啊哥，我还要工作的，难道我的人生到现在了还要绕着那家伙转吗。
好像真的逃不掉。李旻浩恨自己一语成谶。
黄铉辰挂在李旻浩身上，疑惑地看看金昇玟又看看李旻浩，他不认识这个盯着他旻浩哥看的男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直觉事情不对劲，这种不怎么妙的感觉在对面这个男人的目光移到他挂在李旻浩肩上的手臂上时达到了巅峰。黄铉辰警觉地拿开手，偷偷凑到李龙馥旁边问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啊，李龙馥小小声说这不好说之后再和你解释吧我现在也看不太懂。李旻浩终于迟钝地搞清楚局面，他捏捏眉心，再抬头的时候又回到了金昇玟熟悉的带着强烈攻击性与戒备心的状态。
金昇玟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主动开口，语气几乎说得上是恳求。
聊聊吧哥，我想和你聊聊。
李旻浩假笑都懒得施舍，他冷哼一声，凭什么？
是你自己没给自己留解释的机会，现在来说要聊聊是不是太晚了，世界上是没有不会过期的东西的，这都不明白吗金昇玟。
小姑娘好像有点被吓到了。平时上课的时候李旻浩虽然严格但总体上还是很温柔的，现在这副一身刺的样子别说小孩了，连黄铉辰都没见过。她扯扯金昇玟的衣角怯生生地说舅舅还不回家吗我肚子饿了，金昇玟揉揉小姑娘的头又看了李旻浩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牵着小朋友的手离开了。
就是金昇玟一贯的作风。根本看不懂的态度，好像留下只小狗黏在李旻浩的裤脚边摇尾巴，又好像在明晃晃地告诉李旻浩他们没可能了，反正无论如何最终都是在折磨李旻浩。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恶性循环，李旻浩没办法揣摩也几乎崩溃一样不想再揣摩了，他催眠一样告诉自己他早就失去了直接面对金昇玟的能力，不要再活在过去了李旻浩。他不喜欢任何让他患得患失的东西。而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就离开吧，就离开吧。金昇玟，不要再见面了。
怎么藏得住啊。李旻浩罕见地暴露情绪了，他对李龙馥和黄铉辰说突然没胃口了先回家了你们自己去吃饭吧，李龙馥很担心地问哥真的没关系吗，李旻浩笑笑说没事的都过去了。可是明明眼眶都红了，回去要自己闷在屋里大哭一场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撑过不知道多久吗？李龙馥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他孤零零地上了车离开，几乎带着逃跑的意味。
旻浩哥这，到底是，怎么了啊？黄铉辰小心翼翼地问李龙馥，就这样放他走真的没关系吗，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啊，也太可怕了......
李龙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是一场当事人都搞不明白的闹剧，局外人没资格自诩看得清。他踌躇到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拨打韩知城的号码，我多叫两个人来一起吃饭吧，这个故事好像有点不可控了，铉辰啊，要拜托你保密呢。
又被方灿抓到了他的工作室，李旻浩压根没有挣扎的打算。他精神差得几乎可以直接在沙发上睡过去，拖着声音问方灿这次又想干嘛，先说好我不想再聊那只狗了。方灿塞给他一副耳机，这次不聊天，你这样子也不适合聊天。随便给你听点东西吧，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当是放松了，不要有负担，睡着了也没关系。
李旻浩笑着说才不要当着你的面说梦话，方灿长叹一声扔了个抱枕过去，李旻浩伸手搂住，戴上耳机彻底陷进了软软的懒人沙发里。
方灿的电脑里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音频，各式各样的人声有李旻浩每天都在听的也有完全陌生的，上一秒是李龙馥的重低音下一秒就是韩知城的青涩小情歌，李旻浩闷闷地笑了一声，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歌了，韩知城要是知道这个又被你翻出来还放给我听了绝对会大叫的。方灿带着笑意嘘了一声，转头看到李旻浩几乎灵魂出走，悄悄把一段未命名音频拖进了播放列表。
我们旻浩啊。方灿很轻地叹了口气，不要总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也试着在某些时候依赖谁吧。
室内的温度太舒适，李旻浩在睡着的边缘挣扎，迷迷糊糊间却听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这是谁，这是谁？他努力去辨认，那个声音却只是在喃喃着说对不起。
是睡着了吗，是在做梦吧？金昇玟的嗓音回响在他的耳侧，李旻浩听到他说好像真的没办法和哥面对面说这些了，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哥，就算真的不想听，哥可以不要怪其他人吗？把所有的坏情绪都发泄到我身上就好了，哥也听听我想说的吧。
当年金昇玟的离开事发突然，梁精寅都是在他走的前一天才收到消息。晚上十点家门被人嘭嘭嘭用力敲响，金昇玟一开门就看到从学校翻墙跑出来的梁精寅，气喘吁吁额头上还蒙着一层薄汗，一看到金昇玟就急了，一连串的质问飙出来像是在唱rap，“我要走了”是什么意思，这几天到底为什么没来学校，怎么突然就要走又要走到哪里去，都高三下学期了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说到最后才发现金昇玟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像是哭过很多次连鼻尖都还红着，梁精寅愣在门口，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又补了一句，你告诉旻浩哥了吗？
怎么可能告诉李旻浩啊。开学前一天和李旻浩约会完回到家，意外地看到父亲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脸怒气，姐姐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金昇玟见状连推门的声音都小了，心里还嘀咕着怎么回事难道是和妈妈吵架了吗，一个烟灰缸却毫无征兆地被扔到他面前碎了一地。
金昇玟呆住了，连姐姐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跑都看不懂。父亲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金昇玟你了不起啊，居然在和男的谈恋爱。
大脑轰的一声完全混乱了，他到最后都没想通父亲是怎么发现的、也没想过父亲的排斥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平日里一直很温和的男人这会不近人情得像是换了个人，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把他送出国，连他即将高中毕业都不在乎。金昇玟其实不太记得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他的记忆好像自动模糊，只知道自己和父亲吵了几句，对方一时气急直接强硬地抢过他手机当着他的面把通讯软件里唯一的置顶删除，又拔出电话卡啪一声掰断扔到他脚边。
三天的禁闭。以一张机票和崭新的电话卡为最后通牒。
金昇玟抓着手机，其实几乎看不出变化，真的，只是好友列表里少了一个人，跳动的心脏也跟着缺了一块。
他猜到梁精寅会来找他，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句“我要走了”事实上对于当下的他来说比什么都沉重。但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没了意义，所以他只是在最后，梁精寅必须要离开了的时候说，精寅啊，替我和旻浩哥说句对不起。
喉间堵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哭腔。
方灿递过来两张纸巾，李旻浩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了眼泪。胡乱擦了几下，耳机里金昇玟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做错还要莫名其妙地因为我难过......哥听到这里肯定又会不承认吧，但是真的抱歉，很没有礼貌地突然又出现在哥的生活里。
但是，但是，金昇玟的声音少见地有点犹豫，他放软了语气说，如果......哥听了不要生气，如果哥愿意的话，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和哥成为......朋友吗？会不会听起来很自大......但我果然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啊，哥真的是......特别好的人。如果哥觉得冒犯，我也可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哥面前了。
李旻浩眼睛里还闪着泪，他单手捂住半张脸，方灿却隐隐约约看见他在笑。李旻浩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金昇玟，讨厌的家伙，笨蛋狗崽子，胆小鬼。
亲口对我说吧，想说的话要当面说啊。金昇玟。金昇玟。
好像上帝都看不过眼了，好像这两个人的故事连神明都希望能开二倍速快进到结局。
黄铉辰发誓这次绝对不是他们安排好的，本来只是说大家聚一聚出来玩玩所以一行人才拉着李旻浩来了酒吧，占了个卡座喝酒聊天玩点游戏，玩到一半黄铉辰站起来去了个厕所，回来的途中却意外地看见了被一群人围着的金昇玟。黄铉辰眯起眼睛看向那边，金昇玟居然还穿着西装，看着像是刚下班就被逮过来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诡异地很有缘分啊，黄铉辰心里感叹着，两步并作一步以最快速度回到卡座，在韩知城旁边的空位上一屁股坐下，悄声告诉了他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切。韩知城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已经有点醉意、正撑着手臂发呆的李旻浩。他不太敢确定金昇玟那段录音是不是让李旻浩动摇了，也不知道让醉酒后的李旻浩见到金昇玟是不是个好主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着李旻浩撤了。喝了酒之后的李旻浩很好说话，韩知城随口胡诌了个借口就把李旻浩哄着跟他走了，大伙也没太在意，只挥挥手让他们注意安全。刚出门口韩知城接到个工作电话，正巧有点头晕，李旻浩让他先去找个清静地方接电话顺便叫个代驾，他自己随意地倚到墙上按了按太阳穴。
......醉到出现幻觉了吗？李旻浩一睁眼看到金昇玟的脸出现在面前，下意识又闭了闭眼，再睁开，原来真的是金昇玟啊。
李旻浩有点懒得做反应了，事实上他也没想好要怎么做反应，所以他选择只是嗤笑一声，呀，这不会又是韩知城他们出的主意吧，制造偶遇吗？好烂。
金昇玟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边惦记着那段录音边工作了一天，整个人身心俱疲已经有点超负荷运转了，刚下班又被胆子大得很的下属拉过来说是团建，终于找到机会出来喘口气吹吹冷风，就意外撞见心心念念了一天的人。明明没喝酒大脑还是不争气地宕了机，金昇玟带着像是赴死的决心深吸一口气，也不管李旻浩想不想听，趁着头脑发热一股脑地把七年来快要腐烂在自己身体里的全部思念和愧意和盘托出。
说真的，酒吧不是什么适合交心的地方，嘈杂的人声能盖过绝大部分的交谈。李旻浩揉揉眉心，他今晚喝得确实有点多了，漂亮的眼尾都泛着一点红，根本听不清也暂时没耐心听金昇玟在说什么。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听觉的使用权，只是专心到有点偏执地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金昇玟的脸。
额头，眼睛，鼻尖，嘴唇。
嘴唇。
李旻浩不受控地想起了一些不太合时宜的事，他想起他和金昇玟从没接过吻。不是没尝试过，李旻浩混乱的思绪里跳出意外清晰的画面，不太记得是在学校的哪个角落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情，可能只是一时的情绪上头吧——无所谓了，总之当时的情况就是头脑发热的李旻浩抓着金昇玟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凑上去想亲他，却意料之外地受到了激烈的推拒。僵持了十几秒，他没好气地放开对方，点点金昇玟老老实实别在胸口的校牌，怎么了我们好学生金同学，都已经违反校规早恋了，亲一下都不行啊？
金昇玟却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不行的哥，我戴着牙套，如果要接吻哥很容易刮伤的。
李旻浩的耳根瞬间爆红，呀金昇玟我只是亲一口什么时候说要伸舌头了，你小子想这么多果然根本就不是第一次恋爱吧！
遗憾。遗憾。源头不可说的奇怪的遗憾。有些回忆一旦开了头就覆水难收，李旻浩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喉结上下滑了滑，他破罐子破摔地决定把一切都推给酒精上头。毫无预警地伸手勾住金昇玟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在手上随意绕了几圈又猛地拽紧，金昇玟没防备被扯得一个踉跄，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到不足十厘米。
金昇玟感受到了对方温热的吐息，像被伸出爪子的猫试探性地挠了挠，没造成任何伤害却勾得人心痒。相当久违的体验，久违到他罕见地有点局促，闭了嘴沉默着垂眼去看身前的人，李旻浩却只是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盯着他的唇，梦呓般吐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摘牙套了吗？”
人群在舞池中央喧闹，出口旁的角落里没有回答的声音。
酒精。香水。
透明酒杯碰撞后破碎。
有人被自己虔诚信仰着的爱神赠予一个吻。
室外不知何时下起雪。
这是他们成年后一起经历的第一场雪。
在匆匆赶回来的韩知城复杂的目光中李旻浩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朝他挥挥手，转头跟着金昇玟走到停车场上了他的车。两人相顾无言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李旻浩家楼下，外面实在是有点冷，刚开车门李旻浩就没忍住缩了缩脖子。金昇玟瞥了他一眼，三两步走到后备箱处翻翻找找，掏出一条暖粉色的围巾，不由分说给李旻浩围上了。
是金昇玟高中就在戴的围巾。这家伙真是，近乎偏执地念旧。
李旻浩罕见地乖顺，没推拒也没挣扎，由着金昇玟给他戴围巾，只是在金昇玟停下手里的动作退开两步之后，很突兀地主动开了口。
“所以你是想和我做朋友，还是想和我谈恋爱？”
李旻浩小半张脸都埋在软软的围巾里，整个人身上的攻击性都削弱了大半，细碎的雪花落到他长长的睫毛上，像是无意坠入人间的脆弱蝴蝶。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眼睛里溢满金昇玟似懂非懂的情绪。
金昇玟沉默着，沉默着，像从前的很多次一样。
只是这次，在李旻浩冻得真的受不了了、快要再次开口之前，金昇玟终于上前一步紧紧地搂住了他。
这次谁都没有躲。
「离危」戒断反应 下
72 双科长 商业联姻 双向暗恋 he 非常不典型的破镜重圆. 全文1.1w
“我们不要再靠近，也不要再疏远。因为退后是违心，前进则是奢望。”
“不一起看海，错峰说着爱。”
方便前后连贯 所以把完整的一篇都发在一起啦
-00-
天气出奇的好，是秋天的样子，不太热也不过分冷，拂过耳畔的风都夹着恰到好处的轻柔。
周天的午后，照例是清闲的，没有非做不可的工作，也没有特别想干的事。
外头那些员工应该在盘算着怎么过周末吧。金昇玟一边无意识地摩着桌角的盘栽叶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脑...
72 双科长 商业联姻 双向暗恋 he 非常不典型的破镜重圆. 全文1.1w
“我们不要再靠近，也不要再疏远。因为退后是违心，前进则是奢望。”
“不一起看海，错峰说着爱。”
方便前后连贯 所以把完整的一篇都发在一起啦
-00-
天气出奇的好，是秋天的样子，不太热也不过分冷，拂过耳畔的风都夹着恰到好处的轻柔。
周天的午后，照例是清闲的，没有非做不可的工作，也没有特别想干的事。
外头那些员工应该在盘算着怎么过周末吧。金昇玟一边无意识地摩着桌角的盘栽叶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脑子过了一遍可能的周末计划，忽又惊觉自己没什么好计划的，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或是神游，一下子就变得没意思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才发觉那片兰草叶子早已被他揉得不成样子，他心虚地抚平了几下，又欲益弥章地给它换了个方向，也把方才那点莫名的难受藏得无迹可循。
去茶水间的路上，一路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机械地点头微笑，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直到迈进无人的茶水间，才微微松了口，泛出些人气来。
或许说无人也并不确切-无声无息地占据了休息室一角的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望着水池的某一点出神，偶尔拔弄几下手机-大概是在纠结吧。不想自己做咖啡，外卖又凑不够起送费。
金昇玟在门边看了一会，还是没出声打扰，自顾自开始做咖啡。做完一杯，看那人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金昇玟掐了指手心，抽出了第二只纸杯。
“哥，给你做的。”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音。那人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光滑的台面。金昇玟的喉头紧缩，投降似的换了开场白，“李科长？”
李旻浩这才抬起眼睛，不紧不慢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他被创口贴裹满的指尖上，他笑得极浅，“怎么了？金科长。”语气不热情也并不冷漠，仿佛刚才不理人的压根不是他似的。
金昇玟和那双笑意不及眼底的眸子对视了几秒就败下阵来，把咖啡往前一推，“顺便帮你做了一杯。”
“那就谢谢了，麻烦金科长。”李旻浩冲他礼貌地点点头，端起咖啡起身出去了，佑大的茶水间里再次回归寂静。
金昇玟攥紧了自己受伤的指尖，在挤压的疼痛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捞过那杯冰美，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没品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苦涩的浓郁在他四肢百骸间弥漫，挤压着肺部的空气，让他有些窒息。
他宁愿李旻浩拒绝那杯咖啡，或者干脆扔进垃圾桶，或者别的什么都好，厌恶也好，憎恨也罢。至少不是像现在这样，像对任何一个普通同事那样，礼貌而疏离地道谢。
阳光温温润润地洒进窗棂，裹着初秋清新的风。
喝空的咖啡杯在空中划过，直直坠入垃圾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01
创口在他的挤压下又渗出血迹，他扯下创口贴，换了个新的。明明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划伤，被他反反复复折腾，就是好不了。
金昇玟用力咬了咬嘴唇，从桌兜里翻出一盒图钉，随手拿了一颗，整整齐齐地钉在了桌面上。
和从前的凑在一起，刚好构成一个丑丑的哭脸。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金昇玟照倒开始写日记。每写几笔都会被图钉阻碍，在纸上划出难堪的曲线，作为有强迫症的人，无疑是一种酷刑。
他写着写着，注视着自己歪扭的字迹，周身都浮躁起来，却还是逼自己往下写。
他是在惩罚自己。
办公室外喧哗起来，大概是到了下班时间。
金昇玟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下意识地想摸摸盆栽，却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多了张便利贴，
“不许再欺负Mary了！也别折腾你那高贵的手指了！”附上一个生气的表情。
是梁精寅的字迹，他们俩从小学那会就是死党了，对彼此了解，也算是无话不说。这段时间自己的反常显然没逃过他的眼睛，只是他没说，他也就默契地没问。
原本俩人都在一个公司实习，后来梁精寅受不了按部就班的无聊生活，干脆利落地交了辞呈，在公司楼下开了咖啡店。
金昇玟很羡慕这样的洒脱，即使梁精寅说这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自由，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各有甜处与苦处。
但金昇玟羡慕的不是自由，是那种放手一搏的勇气。
他随手给Mary浇了点水，对着这盆惨遭他蹂躏顽强活着的，还被安上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洋名字的小兰草，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真切的笑。
这是刚结婚那会儿李旻浩送给他的，说是办公室太沉闷了，养个绿油油的玩意挺好。那个时候他们俩还没有现在的剑拔弩张，李旻浩也还是活泼爱开玩笑的样子。
他指了指兰草，大手一挥就钦定了它的闺名，“呀，I＇m mary， can you marry me？”然后自顾自笑个不停。
想到这，金昇玟也忍不住笑起来，隔着三年的光阴，再次感受到了鲜活。他俯下身拍了拍mary的叶子，自言自话似的，“下班喏，周末快乐啊...哥...”.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趣，得不到的回应，只能对着盆栽讲。
等电梯的时候他低头给梁精寅发消息，应下了他晚上一块喝酒的邀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电梯里格外空旷，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电梯要合上的刹那，又挤进来一个人，他歉意地笑了笑，站在了角落里。
金昇玟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进来的是谁。
李旻浩压根没往他这边看，自顾自玩手机。楼层还是太高了，金昇玟的心随着电梯门每一次开合而上下浮动，第一次觉得这几分钟格外漫长，他很想听听李旻浩的声音，哪怕是冷漠疏离的“金科长”也好，但他明白，李旻浩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交集，连他们的婚姻关系，也因为那一纸合约，显得尤为脆弱可笑。
期待他的回应，大概是期待慧星撞月球吧。
寻常到找不出一点不同的周六傍晚，奇迹还是发生了。
电梯到达终点，擦肩而过的刹那，金昇玟的怀里被丢了盒东西，伴随着一句轻飘飘的“别影响工作”，李旻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是一盒创口贴。全新的，未折封的。小狗图案的创口贴。
梁精寅看着对面那位盯着盒创口贴猛灌自己，大有睹物思人，不醉不休的架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俩不是合约婚姻吗？”
像他们那样的家族，大多都逃不开联姻的命运，十之八九都是三四年的时间到了也就离了，产生感情走到一块的也不是没有，比如金昇玟的爸妈就是这样。眼下看来，这傻小子怕是动了真心了。
金昇玟闻言睁大了眼睛，常着醉意冲他嚷嚷，“才不是！我...我..”
见他“我”了个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梁精寅叹了口气，拿走了他面前那杯子，“你看看你那手指，哪个是完好无损的？非得往桌上钉图钉，搞什么行为艺术！”
金昇玟一把夺回酒杯，慢慢笑起来，眼角却带上了血丝，梁精寅看得心里一阵难受，刚想换个话题，就听见他说，“是啊...我们是合约的夫妻...所以是我越界了呀...每次忍不住想哥的时候，我就往桌上钉图钉...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啊...”他笑得越来越灿烂，眼睛却越来越红，他无意识地攥紧那盒创口贴，又松开，连盒子被抓破了，也无知无觉。
梁精寅沉默良久，看不出什么情绪，没再拦着他喝酒，只是叫人换成了度数低些的。
接到电话的时候，金昇玟已经喝了个七七八八，连自己在哪都不太清楚，他恍惚听见对面问他回不回家，他头晕得厉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不...不回...我老婆不喜欢看见我...”依旧是开朗的语气。
电话那端的李旻浩顿住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听着电话那边压抑的抽泣，像是终于知道他是谁，又像是只是凭着惯性，翻来覆去地叫他哥。
“哥..为什么.哥为什么...不能爱我一点啊...哥”.
李旻浩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熟悉的抽痛感再次席卷，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轻轻地笑出了声，几乎是温柔地说，
“昇玟呐，我那么爱你的时候...你去哪里了啊...”，
电话被挂断，留下一串忙音，独自絮说。
-02-
电话被挂断后，金昇玟晃了晃头，眼底一片清明。他其实酒量不算差，早些年也算酒场里混出来的，现在也清醒了不少。
“我以为...他对你没感情来着..”梁精寅斟酌着开口，会打电话向对方回不回家，关系似乎也没这么僵..金昇玟闻言认认真真地说，“哥不一样，哥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那？那你们不是双向吗？”梁精寅更迷惑了，实在不懂他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所以明天我们要离婚了。”金昇玟颇为冷静地说道。他其实明白，李旻浩打电话给他不过是为了提醒他，但他实在不想听李旻浩亲口说那两个字，干脆装醉混了过去。
到了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合约到期了，李旻浩这么做本就无可厚非。
只是结婚纪念日去离婚，蛮讽刺的。
这样的桥段，放小说里大概就是狗血又俗套的“他不爱你的时候你最爱他”式互相错过戏码，而现实往往缺乏一个会永远被挚爱的男主角。
结婚三年，他们相敬如宾，从未疏远，也从未靠近。金昇玟不明白，他对李旻浩的在意和照顾，远远不是他所谓的责任与义务那么简单，可当他终于反应过来时，那个从头至尾都在爱他的人，早被他伤到心灰意冷，只想离开了。
那也挺好的。他承不起李旻浩那样珍贵的爱。
金昇玟这么想着，忽然又松口气，攥紧的指尖慢慢松开。戒掉一份爱实在是太痛苦，但李旻浩曾忍受的，他没有资格不去经历。
“也好。这样你们就扯平了。”听梁精寅见这么说，金昇玟苦笑着拨弄着酒杯里的冰块。扯平吗。要他像李旻浩一样痛苦一回就算扯平吗。扯平之后呢？
就是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吧。这样的话，他宁愿一辈子欠着李旻浩。
“有什么大不了的。离婚以后你认认真真把他追回来呗。”梁精寅没好气地点了点他，把因着这句话在原地愣神的人一把扯了起来，冲他扬了扬手机，“行了。走吧小少爷，你老婆让我送你回家。”
金昇玟直到被塞上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哥让他回家吗？
“所以你是一口没喝？”
梁精寅本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听见这个关注点无语了半天，宽宏大量地不与他计较，把人送到，扬长而去。
密码还是“1023”。分不清是结婚纪念日还是离婚纪念日的日子。
金昇玟尽量轻地推开玄关的门，一缕昏黄随着扩大的门缝一点一点倾泄出来，他愣了会神，许久没见家里给他留灯了。金昇玟闪进门内，又轻手轻脚地把关带上，这个点，李旻浩应该睡了。
玄关的小灯静静亮看，厨房里也留了一盏小灯，漆黑的夜色中，倒也平添几分强加的温暖。
多利听见动静，冲他奔过来，亲昵地蹭他的裤脚，等他俯身想摸摸多利的头，它颇为嫌弃地躲开了。大概是因为残余的酒气吧。想到李旻浩也很讨厌酒气，金昇玟先去换了身衣服，哪怕对方并不会闻见。
影影绰悼的厨房里，一碗醒酒汤直直杵在流理台上，下面压着一张小猫形状的便利贴，金昇玟把它举起来，借着微弱的光仔细辨认，字迹小小的很可爱，和哥的手一样。
“呀！别把自己喝死了！明天还得去离婚！”附上一个丑丑的小皱人。
金昇玟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又盯着“离婚”看了片刻，珍而重之地把便利贴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李旻浩倚在卧室门口，大半都隐在黑暗里，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金昇玟喝汤，直到对方喝得差不多了才回身把自己仰面砸进床里。
为什么要问他回不回家？为什么要发消息让人把他送回来？为什么给他留灯？为什么要给他做醒酒汤？明明再过一个月，他们除了工作关系，再不会有交集。
看着他一口口把汤喝完，一点动静都没有，乖得不行，李旻浩却莫名心里堵得难受，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有次他轮休，那天天气也很好，他兴致勃勃地和金母打听了金昇玟的口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准备了便当，甚至在饭团上用酱汁精心地了一个丑丑的小狗图案。
本来是想准备惊喜的，掐着点去了公司，在他工位上等了许久。金昇玟也是这样，一口一口全吃完了，乖得不行。
“哥做饭真厉害！很好吃！实在太麻烦哥了，下次我还是自己随便吃点就行啦！”明明是明媚开朗的语气，明明是夸奖的话，李旻浩却听得发堵。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好吃”，他也能高兴半天，但偏偏是客气疏离的“麻烦你了”。
从那时起，他忽然明白，责任和爱情，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如果生日的时候收到的不是蛋糕而是布丁，他都能说服自己再爱一次。
可是没有。
金昇玟顾家，体贴，有责任心，温柔脾气好，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是没有回应的爱，他实在有些累了。
至于今晚自己反常的种种行为，李旻浩都归结于惯性。他还停留在爱的轨道里，凭着惯性仍然爱着。只是习惯了而已。李旻浩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总以为自己只是需要点时间，才能彻底放下。
殊不知，在被惯性推着往前时，哪怕最终停止，也会永远留在那个深爱的位置。生活不是可以倒带的电影，爱了就是爱了。
-www.哇-
房间门滑开一条缝，透进几缕微光，金昇玟闪身进来，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静静地注视了很久--久到李旻浩忍不住想睁眼问他究竟想干嘛，他却只是俯下身，轻柔地帮他把凌乱的被角掖好，甚至没有碰到他，动作娴熟地像做了上百遍。
李旻浩闭着双眼，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过去的那些年里，这样的场景是否出现过，是今天的一时兴起，还是每晚都在悄悄发生。
一抹极甜的气息凑近他的鼻尖，吐出的热气呼在他的眼睑。李旻浩的心脏狂跳，不知道在紧张还是期待。近到不能再近的时候，那抹气息猝然停止，又迅速抽离。金昇玟垂着眼，慢慢地走到门口，关上门的刹那，轻轻呢喃了一句，
“晚安。”
李旻浩猛得睁开双眼，平复着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心跳。
空气中残留着金昇玟带来的，若有似无的酒味，甜甜的，大概是果酒。
一算了一.
李旻浩自暴自弃地想着。
我大概---也是醉了吧。
-03-
离婚流程远比想象中快得多。原以为这个时刻会难以面对，但在极高效的公式化流程下，稀里糊涂也就这么过去了，除了工作人员为那要巧不巧的结婚日期稍惊异了一下，倒也没多问什么。
根据流程，三十天后他们得再一起来一次，才能领到离婚证书。其实也没多大意义，说是冷静期，还有什么比白纸黑字的合同更冷静的。
刚好他们俩都轮休，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事做，干脆一块回了家。两个人路上都很沉默。财产分割什么的是结婚的时候就做好了的，公司方面也没有问题，周全到连个话题都找不到。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中午了，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又心照不宣地挪开，都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对方。最终还是金昇玟先败下阵来，率先开了口，“哥……”，李旻浩没有任何反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盯着金昇玟放在身侧的手。
金昇玟触电般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斟酌了一下，“那个...房子我找好了……过几天我就搬过去住。”
李旻浩还是没抬头，金昇玟张了张嘴，没了下文。“午饭…….”李旻浩打断他，“锅里有热粥，你不是喝酒了吗，又没吃早饭。”不冷不热的语气，说不上什么情绪，像是单纯地在陈述事实。
气氛一下子沉寂，东儿不明所以地嗷鸣几声，爬上了金昇玟的膝头。金昇玟想摸却被它躲开了。
他愣愣地盯着自己落空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概不是因为不喜欢酒气，是缠了创口贴不舒服吧。
愣神间，李旻浩不知何时从身后绕到了身前，手里握着瓶碘伏，就近坐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伸出来。”
金昇玟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会才伸过去。“你还挺别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弹古筝的。”李旻浩刺了他一句，他却莫名其妙高兴了一点，很久没听李旻浩带着情绪和他讲话了。他傻笑了几声，任由李旻浩把他难看的皱巴巴创口贴一个一个揭掉。
伤口很细，新的旧的纵横，一看就是没有处理创口，一缠就了事，金昇玟把手往回缩了缩，实在是有点难看了。李旻浩看了他一眼，阻止他把手缩回去。李旻浩满脸写着嫌弃与不耐烦，手下动作却很轻，上药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几乎觉不出一点疼痛。看着他小心地用胶布把每个指尖又重新包好，金昇玟的眼眶里慢慢泛起了温热。
“..哥”金昇玟看着眼前那个温柔的发旋，声音低哑而暗沉，被叫住的人手下顿了顿，抬头对上一双通红的狗狗眼，一下子有点无措，他其实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
“我可以...正式追你一次吗？”很小心的口吻，连期待都堪堪压在了最低限度。
李旻浩心里一动，复杂地盯了他半晌，没有言语，只是又继续给他把手包扎好，收拾好东西起身。金昇玟原以为大概是等不到回答了，就听见李旻浩轻轻地说，“这是你的自由。”
说完就留金昇玟一个人在原地愣神。
金昇玟张开双手，新包好的指尖齐齐整整，全是小猫的图案，挤挤挨挨地排在一起。他幼稚地把手指曲起并拢又张开，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过了会又觉着好笑，从前人家把一颗心全掏给他的时候他没发现，现在人离他万丈远，偶然一两句情绪化的言语，都能他高兴半天，大概人就是这样，总是后知后觉，覆水难收。
不过没有直接拒绝，或许哥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定吧。金昇玟用指腹挠了挠多利的下巴，小心地避开了创口贴的位置。
-04-
像是角色调转，金昇玟完全变了副模样，从前的沉稳冷静全不见了，和毛头小子一样，成天咋咋呼呼的没有个定性，也就工作的时候才有几分“金科长”的模样。他活脱脱就是只大型犬--只对李旻浩摇尾巴的那种。
金昇玟问了很多朋友，学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追人技巧，代价是被一众损友狠狠嘲笑了一番，谁能想到他们狗少也有今天。说是技巧，其实也就是那一套。
李旻浩拒绝人真的滴水不漏，像是经验十足的样子。送花给他，他就原封不动地插进茶水间的花瓶里，还要告诉别人这是金科长为了改善大家的工作环境特意置办的；做咖啡给他，他就随手送给路上碰见的任何一个同事；给他点外卖，他就查清楚多少钱，直接打钱到金昇玟工资卡里，一分一厘都不会少。
敲门进去的时候，李旻浩正在看文件，鼻梁上架了幅无框眼镜，衬得他五官更加英挺，他抬眼望了一下，手下动作没停，屈尊纡贵地吐出几个字，“什么事。”
金昇玟把文件放在他手边，“次长让你签个字”“下次让助理给我就行了。”李旻浩淡淡道。打开文件签了，看金昇玟没有要走的意思，曲起手指在台面上敲了几下，示意他有事快说。
金昇玟踌躇了一会儿，慢慢把藏在桌面下的手抬起，放了一个便当袋在他面前。李旻浩习惯性地想去翻外卖的贴纸，就听面前那人垂着头小小声道，“我我自己做的、我...我不太会...对不起...哥..”李旻浩的手顿在半空，眨了眨眼，好一会没说出话来，他心情复杂地打开便当，还是热的，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肯定也花了不少时间。
本以为可以保持冷静的，可看见最后一个格子里，圆滚滚的饭团上，用酱汁淋成的，丑丑的小猫图案，依旧没忍住红了眼眶。
昇玟啊。金昇玟。小狗。懵懵。你要我怎么才能，不爱你。
金昇玟见他红了眼，着急起来，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怎么了？不喜欢吗？我.我...对不起哥..我...”李旻浩看他这样子，心里泛起了酸，哑着声音打断了他，“没有...到点了...一块吃吧。”
金昇玟直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咸淡不太对劲的炒鸡蛋，才后知后觉地不可置信起来，他居然在和哥一起吃饭？李旻浩吃饭很安静，基本没有任何声音，金昇玟是个闲不住的，吃几口就开始左顾右盼起来，瞟见日历上那个显眼的“离婚日”，被大大地框起来，触电似地收回了眼神。
回头的瞬间，他第一次发现，办公桌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盒碎瓷片，锋利的边缘沾着点点褐色，让他想起图钉上的铁锈。
他猛地联想到了什么，把筷子一丢，就不由分说地扯过李旻浩的手，挽起他常年的衬衫袖子，等李旻浩反应过来抽回手，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漂亮的虎口上，新的旧的，丑陋的疤痕爬得张扬，细细密密，层叠骇人。他徒劳地攥紧手指又松开，想开口解释，又觉得无从启齿。
金昇玟的眼前一阵阵眩晕，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尖锐地刺痛起来，四肢百骸都开始窒息，熟悉的应激反应，就像是他每一次强迫自己冷静时那样。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和李旻浩告别，得体地出了办公室。
公司里静得出奇，大家都在午休。他走进茶水间，愣愣地靠在角落里，无声地盯着那朵被塞在这的玫瑰。
李旻浩应该不喜欢玫瑰吧。太张扬，太脆弱。
眼泪无意识地坠落，顷刻间模糊了视线。哥.疼不疼啊...那么那么疼的时候，我在哪里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那么温柔的人...受伤的时候又有谁会给他包扎伤口呢...他那么怕疼.那么...
轻轻的叹息从头顶传来，一双手强硬地掰开他无意识中攥紧的指尖轻声道，“金昇玟？昇玟？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金昇玟恍恍惚惚地抬眼，李旻浩垂眸站在自己面前，抓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带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等他终于平复下来，李旻浩才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金昇玟没反应过来，“什么？”“应激反应。”李旻浩一针见血道。金昇玟嗫嚅了一下，才说，“你说要离婚的时候。”从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爱你。
李旻浩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把他桌上那片图钉一个一个抠出来，在手边堆成了山。等拔完了，他泄气般地开了口，“我那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才……”他没说完，手指摩等着自己的虎口，但也已经足够。
临出门前，李旻浩回头，浅浅地笑了下，看起来很疲惫，“喂，金那个，我会好好考虑下的-我是说-如果你还想追我的话。”
金昇玟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终于笑了起来。桌上留了很多丑丑的窟窿看上去空荡荡的，东一个西一个。
而他沉没已久的心脏，却在此刻，一点点满溢起来。
-05-
生日的时候收到了布丁，满满一盒子，什么牌子口味的都有，保质期短的那几个上贴了小便签，“哥先吃这几个哦(ෆ ͒•∘̬• ͒)◞”李旻浩愣愣地盯了一会终究是不舍得送给别人，颇为嫌弃地把那个香菜味扔回给了金昇玟，干巴巴地挤出了句“谢谢。”
李旻浩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每回都忙得不行，等时针迈过了零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生日已经过了。公式化的祝福倒是不少，损友的消息也一大摞，不过他真的不太意这些仪式，笑着感谢几句也就过去了。
上次收到礼物，已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不得不承认，金昇玟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真挚又明白彼此该有的界限，让他开心又不至于难以招架。
他拆了一个布丁，甜意在四周弥漫开来，钻进他的胸脏，填得满满当当。那一瞬间，他就像冻僵许久的旅人，独行的迷途里，忽然坠进了一个温暖的拥抱，至此四季冬春，他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李旻浩用力眨了眨眼，突然有点想哭。
原来被爱着，是这样的感觉。
他一个人慢慢笑起来，点进KKt里那个置顶的聊天框，那几乎被当成金昇玟单方面的备忘录了。心情颇好地发过去一句，
“还有18天离婚～金先生要加油哦🐶”
-06-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李旻浩皱着眉头，看人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惨白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眉目紧缩，很不好受的样子。
床边的梁精寅闻声抬头，惊讶地看着李旻浩，回头看了一眼刚勉强入睡的人。冲李旻浩摆了摆手，示意他和自己出去说。
昏暗的走廊灯光里，他声音暗哑，“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精寅叹了口气，“胃炎。老毛病了，以前三天两头就得住院。今天估计是应酬的时候喝得太杂了。”李旻浩沉默半晌，想起金昇玟给自己发的语焉不详的“今天有事不回来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还好自己多问了同事一嘴，才知道他住院了。
见他不说话，梁精寅又说，“昇玟他..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他…”
李是浩垂下眸子，半天才说，“谢谢你。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梁精寅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小心道，“旻浩哥，昇玟他其实...”
“我知道。”李旻浩打断了他，冲他笑了笑，转身进了病房。
梁精寅堪堪把那句“很爱你”压回了心里，给金昇玟留了个言，叮嘱他好好地和人相处，就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金昇玟仰躺着，睁着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头也不回地开口道，“伊恩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我真没什么事。你说我不回家哥会不会担心啊？...应该也不会吧……可是...”
他一股脑念叨了半天，发现没人理他，奇怪地回过头去，正对上李旻浩的双眼。他大脑一下子宕机了，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手忙脚乱想翻手机质问消失的梁精寅什么时候出卖的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手机。
李旻浩皱眉按住他乱动的手，仔细确认留置针没掉，压下声音轻轻问他“还难受吗？”金昇玟的手心颤了颤，摇摇头，“哥..我没事。”李旻浩的眉头拧得更紧，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金昇玟。”，金昇玟偏过头去，倔强地不肯看李旻浩，片刻后终是忍不住，轻轻战粟起来，声音里压着委屈，却仍是不肯回头，“难受...哥，我好难受啊.”
像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背对着他，泪珠一下一下砸在枕边，晕湿了一片。作为金家的继承人，他瞒下身份，一点一点从基层做起，他理所当然该是强大的坚韧的，该关心的永远是合同有没有签下，而从来没有人回头问问他难不难受。
像是过快长大的人，突然得到了年少时的一块糖。
李旻浩叹了气，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拍着他轻薄的肩膀，轻声问他“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带了粥来，先起来吃点好不好？”温柔的语气，一字不落地跳进他的胸腔，金昇玟闻言哭得更凶，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李旻浩没办法地拍了拍他，又好笑又心疼，“我们小狗怎么和水龙头似的，一拧开就哗啦哗停不下来的。”
“要不要抱一下？我们小狗狗？”
被子里的人不可置信地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声音闷闷的“哥刚才说什么？”“呀！没听见就算了！”李旻浩红了脸，没好气地大声嚷嚷。
没等人说完，金昇玟猛地起身往前一扑，把人结结实实地揽进了怀里。李旻浩手忙脚乱地反拥住他，靠在他暖乎乎的肩颈上。温热的气息洒在后背，顺着皮肤一路蔓延到了心脏。
谁也没开口，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属于彼此的第一个拥抱。
良久，金昇玟轻轻松开了他，垂下脑袋，小声道，“哥..这样我会上瘾的。”
李旻浩心里炸响，他几乎是强忍着才没伸手再一次把眼前的人用力抱住。他没回答这句，只是起身把带来的粥摆好，在金昇玟腰后塞了个枕头，小心地扶他起来，搞得金昇玟哭笑不得，“哥...我没受伤。”
李旻浩强势地瞪他一眼，叉腰指着他，“你还有脸说？自己能喝多点酒心里没数吗？我们家缺这么一个破合同吗？你哪天把自己喝死了，我才不给你收尸！！”
金昇玟忍不住笑起来，实在是太喜欢“我们家”这样的称呼。李旻浩原本还佯装生气，见他这样，也破了功，和他一块笑起来。
笑得莫名其妙的凌晨里，月朗星稀，温润的月光洒进两个人的笑意，柔柔地和在了一起。
收拾完已经很晚了。李旻浩执意留下来陪他，趴在他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实在是太困，加之太安心，金昇玟的眼睛很快撑不住了，半梦来醒间，他原以为不会有回应的那句，忽然被人再次提起，
“上瘾也没办法咯，那你可不能让我跑啦。”
金昇玟轻笑了一下，无声道了晚安，沉沉睡去。李旻浩支着脑袋，看着他柔和的眉目，看着心里也一点一点软下来。
像是被什么驱使着，李旻浩悄悄凑近，在他唇角烙下了一个轻吻。
-07-
小狗的痊愈速度惊人，没几天又活蹦乱跳了。自从医院里那个拥抱后，金昇玟天天眦着个大牙，一有空就到李旻浩跟前现眼，十句话里九句是“哥”，剩下一句是“我们家猫咪”，很是让一众曾一度以为他们夫妻两不和的下属目瞪口呆。
于是关于两位科长的爱恨情仇，在茶水间和厕所衍生出了八百个版本。
当事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是乐衷于每天端着饭盒去找李旻浩吃饭。李旻浩哭笑不得，但也由着他去了，毕竟他们犬科都是这副德性。
“呀，金昇玟！幼不动稚？”
金昇玟急急忙忙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李旻好把桌上的日历转向他，日历里那个被大大圈起的日子，原本写了“离婚日”，被某人极其张扬地划掉，然后极其不要脸地写了“和最爱的昇玟尼的三年零一个月纪念日”附上一个贱兮兮的小表情。
被指控的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理不直气也壮，“不是我干的！”李旻浩冷笑一声，“那是谁干的？”“Mary！”金昇玟脸不红心不跳地栽脏嫁祸，颇有一副义气凛然大义灭亲的模样。
“行。祝你俩百年好和，明天别忘了和我去领离婚证。”李旻浩存心逗他，接着住下说，“刚好，你等下回去问问Mary，＂can you marry me？”
金昇玟一下泄了气，趴在桌子上，一双狗狗眼湿漉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李旻浩的袖角，委屈巴巴地，“是我干的啦...那又怎么样！这是事实！”
李旻浩也没接着逗他，随口安抚了几句，就让人回去工作了。
一忙起来就脚不沾地，直到下班两个人才又碰头。今天难得有兴致，李旻浩去了趟菜场，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至于金昇玟，只有殷勤赞叹，和眼含热泪地表示自己怎么会这么幸运娶到这么好的老婆的份。
金昇玟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好，等到做完，李旻浩已经睡了。他习惯性地走进李旻浩房间，帮人把被角仔仔细细地掖好，转身刚要走，手腕却被人握住了，身后闷闷的声音传来，“呀进都进来了...别走嘛。”
金昇玟猛一回头，对上哥的眼睛，“哥？你？”
“在等你啊，愣着干什么？上来啊！”
直到浑身僵硬地把李旻浩揽进怀里，他才后知后觉地高兴起来。“这么紧张啊？”李旻浩笑着挂了捏他紧绷的肌肉。
金昇玟凑过去，在他耳尖上轻轻吻了下，“没有，是太高兴了。”李旻浩被他弄得害羞起来，直往他怀里钻。
“哥，明天...能不能不去领啊……我们去撤销申请吧，好不好？”
怀里的人闻言笑得停不下来，捶了他一下，“我老早去撤销了，这个一个人就可以操作，笨狗。”
金昇玟刚开始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又猛得意识到什么，“什么？哥你什么时候去的？你..？”
李旻浩沉默了一下，好半天才闭上眼，破罐子破摔道，
“你说要追我的第二天。”
金昇玟一下子愣住了，复又心脏狂跳，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抱住他。被小猫爱上，真的得有多幸运，一旦爱了，它就会把一切都给你，偏偏又藏得太好，不让你知道。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被爱了很久很久。
“哥，我...”
“呀！我知道的啦！感紧睡吧你！”
金昇玟把话咽下去，无声地笑起来，轻声道，
“晚安。”
没说出口的爱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明晰，在漆黑的浓夜里，寂然欢喜。
-08-
“我们的相遇是偶然吗？”
“不，我相信是命中注定。”
-END-
【离危】好像有在被爱
现背 72
ooc算我的
通俗的 生病｜吵架｜和好
短打
“迷迷糊糊被金昇玟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爱着的”
——————分割线————————
人类都很恋痛，具体表现在喜欢舔口腔溃疡，摁淤青，和一遍遍回味某些瞬间。
金昇玟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并没有很慌张，反而......
现背 72
ooc算我的
通俗的 生病｜吵架｜和好
短打
“迷迷糊糊被金昇玟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爱着的”
——————分割线————————
人类都很恋痛，具体表现在喜欢舔口腔溃疡，摁淤青，和一遍遍回味某些瞬间。
金昇玟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并没有很慌张，反而是坦然接受了这个没有办法坦白的事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节目上用测谎仪，电流划过手臂但还笑着的时候
从带上牙套，但还是用力咬合上下牙，痛到大脑神经都在发抖的时候
从打完耳钉，就不停的在未结痂的伤口里转着耳钉的时候
从喜欢李旻浩，但只能默默藏在心里，笑着演着设定但心在滴血的时候
……
痛，是爱最好的代餐
金昇玟也说不清楚，现在和李旻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关系
从那一天跑完行程，和李旻浩分在宾馆同一个房间，偷亲李旻浩被发现后，自己一直在躲着李旻浩
我真的是胆小鬼吧
年上也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动作和回应，好像是在装作不知道，只是和往常一样相处
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没有人再提起过
但也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金昇玟的心里
哥哥明明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可为什么还是现在这样呢？他对我究竟是什么心意？
首尔的雨季总是来的突然，5月底便开始频繁下起了小雨，6月份即将迎来今年的回归，每个人都从休假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生活也重新回到了正轨
金昇玟每天和梁精寅上完声乐课之后，自己又加练舞蹈
金昇玟的舞蹈绝对不至于用不好来形容，但是为了保护嗓子，所以没有增肌，一直到现在也还是薄薄的一片，跳舞和其他哥哥们比也总显得力度不够
所以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加练到凌晨才回到宿舍里
好巧不巧，今天出门前没有看天气预报，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下起了雨
来不及埋怨什么，只能脱下外套盖在头上，加快步伐回宿舍，口袋里的手机亮起，可惜并没有被手机主人看到
到了宿舍门口，抖了抖身上的水掏出手机才看到十分钟前猫咪哥发的信息
“呀，还没回来吗？带个布丁吧”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赶快回来吧，布丁不用买的”
“带伞了吗？”
“为什么不回信息？在哪？”
“呀！金昇玟！”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了，门外的人手指划过信息李旻浩那里才显示了一串已读
掏出钥匙打开宿舍的门，宿舍里面暖和和的，可能因为没有开窗的原因，还飘着饼干的香气
“回来了？”在厨房忙碌的哥哥扭头看向玄关处
“嗯，外面下雨了哥”
“我看出来了，快去洗澡换衣服，马上回归了别再生病了，洗完澡来吃饼干”
应了李旻浩之后，就回到房间拿着毛巾和居家服进了浴室，浴室里还残留着好闻的沐浴液的香味，是李旻浩平时常用的。
本就带着水汽的浴室还飘散着好闻的雪松香气
金昇玟打开了冷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想李旻浩了，可是四周都是爱的哥哥的气味
怎么办，真的好喜欢李旻浩，要怎么做才能放下这份喜欢？
胡乱的用冷水冲了个澡，走出浴室的时候寒意才慢慢爬上身体，小幅度的发着抖的穿上衣服回了房间，头发也来不及吹干就钻进了被子里
可是被子里也是冰冷的，金昇玟只能把被子裹得更紧一点，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被窝
李旻浩做完饼干后，收拾好了厨房，视线飘向浴室，才发现浴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不是已经告诉小狗来吃饼干嘛，干什么去了呢
李旻浩夹起几块饼干放在了金昇玟专用的帕恰狗的碗里，端着去了他房间
敲了几声门没有人答应，轻轻推开了门，发现被子里有一个鼓包的形状，才知道金昇玟睡着了
像小猫一样轻手轻脚的把饼干放在了桌子上，又把门关上了
等到最后一束光也被门阻挡，金昇玟才从被子里探出了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饼干
哥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听到了昨天自己和精寅在讨论想吃饼干吗，应该是巧合吧？哥才不会专门给我做饼干，应该是做给忙内吃的吧
反正在哥的心里，我比不上任何一个人吧，大概连顺东多都比我的地位高，因为哥哥是猫猫派，而我只是小狗
越想越难过，最后居然看着那碗饼干鼻酸到掉眼泪
有点狼狈的擦掉了眼泪，赌气一般的重新钻回被窝里，没有吃那碗饼干
因为冲了冷水澡又淋了雨的缘故，只感觉头昏昏沉沉，饼干的香气也渐渐被鼻塞堵住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宿舍其他两个孩子看到金昇玟还睡着也没有打扰他，防止吵到他去了隔壁宿舍通宵打游戏，李旻浩也被他们拽了过去，三个人一直到早上五点才回宿舍补觉
金昇玟因为发了低烧刚退烧的缘故，所以身上出了一身汗，理智和洁癖还有下午的练习逼着他起床洗澡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余光瞟向还放在桌子上但是已经凉透了的饼干，走向浴室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拿起了一块饼干，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一下子遍布口腔，因为很久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一下子有点犯恶心，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胃里也在翻涌，饼干没有拿稳就掉进了垃圾桶里
低头有点可惜的看了一眼饼干，但是胃里实在是不太舒服，所以也就没有把剩下的饼干吃掉，转身去了浴室洗漱
“咚咚咚”
“昇玟，充电线借我用一下，我的断了”
李旻浩站在门口敲了几声门，依旧和昨天一样没有回复，有点担心的推开门，发现床上只有掀开了的被子
和放在桌上没有动的饼干
“怎么没吃，今天做的不好吃吗？不可能啊，彰彬和龙馥全吃完了啊…”李旻浩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
虽然已经凉了，但是味道还是很好的。吃完了最后一口，低下头准备在柜子里面找充电器，余光却看到了咬了一口扔在垃圾桶里的饼干
……
不至于吧，这么难吃吗
金昇玟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回房间，还没进门就看见李旻浩神情复杂的站在自己房间
刚退烧的晕乎乎的大脑突然开始运转，定位到了李旻浩站着的位置和垃圾桶的位置，再看看李旻浩的表情，哥肯定是误会了
心慌的感觉一瞬间涌上心头，顾不上擦头发，快步走进房间，刚想开口解释，但是寂静的房间压抑的氛围和李旻浩眼中一瞬间的失落压的金昇玟没办法开口
“哥，我……”
“没事，我就是来拿充电线的，走了”
……
他看到了
原来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吃
这个饼干确实压根不是做给我吃的
也不是因为我想吃哥才做的
好累啊，喜欢李旻浩真的好累啊
连窗外的天空都是灰色的，云层被裹挟着拉得很低，压在头顶像是快要崩溃的天花板
空气像是窒息了一般，一丝风也没有，鼻尖嗅到的只有晦涩的泥土腥气
像是要把所有生灵都闷死在里面，所有的挣扎在此刻都毫无意义
结束吧，这样的暗恋，这样的喜欢，就在今天结束吧
“哥其实根本不在乎我吃了饼干没有吧，就像哥根本不在乎我一样，明明知道了我的心意，还是依旧这样模棱两可的对待我们的关系”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讲开好了，全部说出来，无论是什么样子的结果，都砸向我吧
对面站着的人愣愣的看向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也没有想到来拿个数据线就要和弟弟吵架吧
李旻浩攥紧了手里的数据线，看着他小声说道
“我只是…担心你”
像是心头窜起的火苗被突然浇熄
已经准备好要和李旻浩大吵一架了，已经准备以后都只维持表面上的队友关系就好了，怎么会…？
“啊…？”金昇玟张了张口，准备好的那些争吵的，伤人的话语，一下子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短暂的发出这样一个音节
“是饼干不和胃口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还是…你不喜欢我做的饼干了？”
这一刻，金昇玟却没有听懂李旻浩的言外之意
不想再讨论这件无关轻重的事情，身体的不适也让金昇玟感到一丝烦躁
“最近要回归了，要减肥”
“……所以不喜欢了”
狠心的话还是找了理由，经过一番修饰之后才说出口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房间里面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发烧还会剥夺人的五感吗，怎么连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都听不太清了？
“哥，我要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昨天到凌晨才回宿舍”
找了个借口想终止这一次的聊天，从李旻浩的身边走过想回到床上
可衣角却被人轻轻拽住
“那…也不喜欢我了吗”
什么？？！
金昇玟突然感觉自己听不懂韩语了，哥在说什么？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有点僵硬的转过身，看到的却是李旻浩已经泛红的眼角
“不是…我…”
“因为你昨天和精寅说你想吃饼干我才做的…”
像是挽留一般，李旻浩眼睛红红的又立马补了一句
所以，饼干是做给我的吗？是哥专门做给我吃的吗？！
看了一眼扔在垃圾桶的饼干，又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哭的李旻浩，金昇玟现在只想说
你真该死啊…
把李旻浩抱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怀里的人才开始小幅度的抖动，没过一会就感觉到胸口一片湿润
哥哭了？因为我？
更该死了…
“哥我错了，我是胃实在不舒服才没吃，不是不喜欢饼干，也没有不喜欢哥……哥别哭了”
手忙脚乱的一边安慰着怀里的人，一边拿起桌上的饼干就想放进嘴里证明自己没有不喜欢
“别…别吃了，冷掉了，不好吃了…”李旻浩哭的连话一抽一抽的，但还是怕金昇玟吃了隔夜饼干胃更加不舒服
“哥做的就是结冰了都好吃”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一点
“说什么呢…”
过了一会，怀里的抽泣的声音渐渐变弱，金昇玟才敢松开李旻浩，那些不敢问的话才敢在现在问出口
“所以…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金昇玟酝酿了一下，有点迟疑的问出了口
“下一次做咖啡味的饼干…”
怀里的人安静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一句
嗯？怎么又扯回到饼干了？
“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声音闷闷的轻轻的，还带着鼻音，但却打在了金昇玟的心口
这一次，金昇玟听懂了傲娇猫咪的词不达意
“喜欢，最喜欢了”
“我也是，最喜欢了”
最喜欢李旻浩了
好喜欢金昇玟
就这样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两人跌进柔软的床垫里
像是没有安全感被抛弃过一次的小猫一样，李旻浩紧紧的环住金昇玟的腰，被金昇玟搂在怀里温柔的亲吻着，喘气的时候还小声的叫着金昇玟的名字
世界上最能表达拧巴小猫的爱意和喜欢的方式就是：一直不停叫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小猫不知道怎么表达爱的时候给爱意胡乱加上的砝码
“昇玟，再等等我好吗？”
“什么？”
“我知道和你相比，我对于感情实在是太胆小，所以一直到现在，我才敢回应你，我会学着更爱你，所以……不要对我失望好吗？”
李旻浩从金昇玟怀里探出头，眼睛还含着刚刚被亲吻过后的泪花
“好，只要知道哥的心意就够了，我有很多的爱，就算哥接不到这份，我的爱意也会立马涌现并且再次抛向哥的”
“昇玟，我爱…”
李旻浩话还没讲完，就被金昇玟再次堵住了唇
亲吻的时候，偷偷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金昇玟含着笑的眼眸
这一刻，李旻浩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被爱着，是被这样好的人爱着的
爱是什么感觉呢，是地震，是海啸。
我深处于此，但却幸存
【27】可爱狗妹，在线哄睡
·突然意识到这是难得的可以在lof上肆无忌惮地全文放出的文
·单性转狗妹文学，雷的慎入
·口嗨（但是怎么也干到了快5k字……）
·不改名字了，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
感觉性转之后，小狗妹的声音肯定是特别甜的那种甜妹音吧。
上大学的时候，在还对大学生活懵懵懂懂的情况下作为大一新生在晚上和刚认识不久的舍友一起出门逛逛校园的时候，被老鸨一样热情的学长学姐簇拥起来，说“学妹们学妹们看看我们呀！我们是学校的校广......
·突然意识到这是难得的可以在lof上肆无忌惮地全文放出的文
·单性转狗妹文学，雷的慎入
·口嗨（但是怎么也干到了快5k字……）
·不改名字了，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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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性转之后，小狗妹的声音肯定是特别甜的那种甜妹音吧。
上大学的时候，在还对大学生活懵懵懂懂的情况下作为大一新生在晚上和刚认识不久的舍友一起出门逛逛校园的时候，被老鸨一样热情的学长学姐簇拥起来，说“学妹们学妹们看看我们呀！我们是学校的校广播站/校记者团/校社联/校学生会/校青协！正在纳新哦！加入就可以加德育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和推优机会，还可以认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get新技能哦！”
四个懵懵的小姑娘就被哄着写了一大堆校级组织的报名表，隔天就收到了一大堆的面试通知，大家凑一起聊了聊就准备各自按各自的爱好参加不同的面试。米和同宿舍萌妹脸御姐音的菲都对校广播电台感兴趣，两个人就一起去了面试会场。
面试都是一个一个截断进去的，米一进去就微鞠躬拿甜甜的嗓子开口说了句学长学姐好，主座上的学姐一听到她说话眼睛都亮了。特别可爱的声音，一听到就让人想扭曲着姨母笑，但是面试毕竟是面试，学姐努力抑制疯狂上扬的嘴角，冷着脸问了米好几个问题，米都冷静得体地一一对答。
等人后脚出去，学姐就在屋里爆发尖锐的鸣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可爱的声音！！我要她！！我要她！！情商也高，文笔也好，长得也懵懵的好可爱啊啊啊啊！我就要她就要她！！没有萌妹我要死了！我要萌妹！！”
坐在另一边的另一个学姐很无语，说人确实很可爱，但是说话好像有点含糊，不适合播音啊。
“那个！！”爱萌妹的学姐激动地晃冷静的学姐，“我们不是和心理协会的那群家伙一起新开了深夜哄睡的栏目吗！让她去吧！那个柔柔软软还听不太清的声音刚刚好！非常适合哄睡！！”
于是最后米和菲就被学姐打包送进和心协一起的深夜哄睡栏目了。
米其实一开始对于学校里真的会有人听哄睡电台吗这个问题是抱有质疑的，但是才刚刚进去嘛，怀疑多不好，于是就乖乖和菲一起录音去了。
哄睡栏目是和广播站的其他人一起排的，每个人固定在一星期里的一天播，米是周日，菲是周六。
结果周六菲的哄睡录音播了之后，墙上就一堆人求捞捞昨天那个御姐音是谁，米才知道他们学校校广播一直很会策划，所以校内有好多人爱听，而且他们也有在经营自己的社交平台，粉丝也不少。
第二天米的哄睡录音播了之后也有不少人在墙上求捞捞的。同宿舍消息灵通的城给她们看了消息之后，米也选了和昨天菲一样的选择，不准备搭理。
不过校广播电台一直有公示播音员和播音节目单（毕竟不能让他们的努力埋没了），所以米和菲的名字还是很好找的，顺着扒扒的话年级长相也都不难找，加上声音都很有特色，所以有时候一群人走在路上总有人过来表达喜欢和感激（“听了你的哄睡录音之后睡得很香！真是太感谢了”这种）或者搭讪，前者笑着说谢谢喜欢，也还要多感谢准备稿子和协助录音的同伴，后者果断拒绝说抱歉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高校里学生素质还算有点，看生米清清冷冷的样子就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洒脱地说是吗？还会接着支持的！加油哦！期待你们今后的节目。
一方面米拒绝得很直接，一方面大概是她不怎么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有点懵懵的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加上因为人瘦比例好虽然实际身高才166但视觉效果有一米七，看起来就比较清冷不太好追。所以骚扰的人不太多。反而是一米五多性格又比较温和的菲一直有人烦，不过宿舍里几个人一直有意护着她，从来不让菲独走，大家一起努力防范着，替菲赶走了不少烂桃花。
虽然生米冷冰冰一个矗在那里对垃圾男说“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的视频被人挂到告白墙上去骂，但是前因后果一出来大家全在替生米和菲痛骂垃圾男，还闹到辅导员那里去。辅导员是个公子哥，认识米，就顺着卖米人情把那个一直纠缠菲的垃圾男干退学了。后面有闲人揪着事情不放爆出来米是个富家大小姐。
这下就少了很多明里来骚扰的家伙了，生米因为这个倒也没介意被爆出来。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暗地里还有一群人对这种冷冰冰带点s感的有礼貌护崽甜嗓大小姐直呼卡哇伊！
傻逼的数量没那么多，大部分还是可可爱爱的社牛粉丝过来夸夸，所以米和菲一直都挺喜欢这份工作的。
糯是个天天熬夜肝图纸的工科狗，因为常年不健康的作息，到后面整个睡眠都乱七八糟的了。
好友选推荐了哄睡电台给他，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兼校级组织互帮互助给对方加业务的想法开始听了。作用也就还行吧，和免疫人士听ASMR一样聊胜于无。等周日习惯性打开作为背景音陪伴自己肝图纸的时候，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把耳机摘下来揉了揉耳朵。
又轻又柔又甜又黏糊糊的，好像掐一把能扑簌簌往下掉砂糖一样。
哄睡效果完全没有，甚至变本加厉让人连图纸都画不下去，数位笔悬在空中半天都没有动静，他屏息凝神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早八，坐在通识课的大教室里翻校广播公示的节目单，知道了昨天那个声音的主人叫金昇玟，周日是她的固定哄睡时间。
他当然没有主动去寻对方的想法，因为在学生会工作所以有关注但也不怎么看表白墙，对那些风里雨里的纠纷也知道得寥寥。只是闲暇时候听到选在那里义愤填膺地骂垃圾男。
只是暗戳戳跑到广播电台的社交平台账号把金昇玟的哄睡录音全点了收藏，分门别类专门放进了一个新建文件夹里。
原来事情可能就那么过去了，李旻浩平时藏着掖着，大家也不知道他这么在意金昇玟。直到校学生会协助举办校内十佳歌手，他在入围决赛名单里看到了金昇玟的名字，轻咳了一声之后主动接过了作为主席团去看着场子的任务。
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小狗妹举着话筒唱着歌，心脏怦怦乱跳。
不试着追她的话，我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最后脑海里就留下了一句话。
大三追大一还是跨专业追，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而且因为整个圈子都不太一样，李旻浩绞尽脑汁也琢磨不出什么良好的不动声色接近然后慢慢培养感情的方法。
打探消息也不敢大张旗鼓，虽然认识校广播的人但是也不敢问，毕竟谁家愿意随随便便把自己带的可爱学妹推给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学长，但好消息是校广播和校学生会还有业务上的纠葛，李旻浩积极负责，努力在其中寻找学妹的身影，可惜主席团一般对接主席团，他也就在偶尔跑到校广播总部的时候看到一点学妹的衣角，到头来干了一堆活却连学妹的kkt都没加上，TT。
异常太明显，同学生会干部玩得好的的方灿徐彰彬和黄铉辰把他围起来问当时被学长赶鸭子上架当了主席团的能不干的活就劲量不干的摸鱼王李旻浩怎么了。（直接派任务下来要他干的都会好好做好的，只是不主动揽活而已）
三个人八卦地问他喜欢上广播电台的谁了，李旻浩不想以后活在被他们打趣的水深火热里，就没说。
后面校学生会和其他几个校级组织联合协办校运动会，李旻浩想着会不会见到昇玟广播加油稿打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去现场巡逻了。
因为说话天生含含糊糊，昇玟平时除了录哄睡频道以外，主要负责写稿的工作，校运动会广播这种她当然没上，不过为了凑志愿时长时长报了现场的志愿者，体恤运动短裤运动鞋扎着马尾带着棒球帽穿着红马甲，在人群里穿梭着给人发水。
瘦高一个，远远看上去还算显眼，李旻浩晃悠着凑到跟前，把小狗举累了于是放在一边的矿泉水箱子抱起来，装模作样地说要帮忙吗？
写着学生会副主席李旻浩的牌子顺着矮下身子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不过不用看金昇玟就知道他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大三机械设计与制造的李旻浩。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自被韩知城介绍了表白墙这种东西之后，金昇玟没事就喜欢上去看两眼吃个瓜，虽然大部分时间表白墙承接的东西都和表白没什么关系，不是在诅咒偷外卖的就是骂在图书馆or自习室大吵大闹的，兼任失物招领，但偶尔还是有人上来捞人的，昇玟自己也被其他人拍过背影求捞，而这位李旻浩学长就是常年霸榜捞捞的人选之一——没办法实在是长得太帅了，虽然是个死宅i人，平时宿舍教室学生会总部三点一线的，但是只要走在街上被人看到脸了就总是被人拍下来求捞捞。
昇玟看到过好几次，也在评论区看到他的全套配套信息包括有没有女朋友，不过也有周围人评论区现身说法说李旻浩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除了名字年级专业倒也没有社交账号流出来。
昇玟现在看到的时候就觉得确实是非常帅，有值得被人隔三差五捞捞的本钱，另外人也很有礼貌，让人挺有好感的。
她微微鞠躬谢了学长的帮忙，两个人一起散着步聊着天把一箱矿泉水给发完了。
在金昇玟想着再道谢后就不麻烦人家了，李旻浩想着再捞一箱矿泉水再一起散步聊天一段时间后看看能不能加上学妹的kkt的时候，徐彰彬看到两个人了，笑呵呵地跑过来打招呼。
李旻浩本来悄悄啧了一声有点被兄弟打扰了二人空间的微妙心情，结果下一秒徐彰彬就热络地和金昇玟聊了起来。金昇玟还是喊的“彰彬哥”这种一听就很熟的称呼。
明明刚刚还一口一个学长地叫他……
李旻浩在金昇玟背后拿目光暗杀徐彰彬，传达包括但不限于“你认识她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天天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和学妹混熟。”的意思。
徐彰彬一头雾水，还被李旻浩盯得有点背后发凉，不过猜到了大概金昇玟就是李旻浩在校广播暗恋的那个姑娘了。
热心猪兔拽过两人分开介绍，说这是他的好朋友李旻浩，然后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小区的妹妹金昇玟。
托徐彰彬的福这下终于从学长进阶变成旻浩哥了，还终于如愿加上了kkt。
等招呼打完大家分开之后，李旻浩就郁闷地拍拍猪兔说你认识怎么不早和我说啊！徐彰彬很无语，说不是你自己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对方是谁的吗？
到了晚上，徐彰彬就把大家喊一起讨论怎么助攻李旻浩，然后几个人一对信息发现方灿的澳洲老乡李龙馥、黄铉辰的表妹梁精寅都和金昇玟是一个宿舍的。
李旻浩：“……”
人有时候还是要积极求助周边的人。
总之事情一下简单了起来。
几个人各自请吃饭喊自己认识的孩子带朋友出来玩一轮下来都能凑三回见面的，还用愁什么熟不熟的。
不过聚得次数太多了总归会被怀疑，徐彰彬新建了个群喊方灿邀请李龙馥，然后李龙馥又把梁精寅和韩知城拉了进来，几个人在名为（军师联盟）的群里热火朝天地背着两个当事人沟通情报，得知郎有情妾也觉得郎长得很帅人也不错的，于是决定一起帮忙，明面上让徐彰彬对着过分机灵的金昇玟说他想追韩知城，于是金昇玟自己成了那个最积极的家伙，聪明反被聪明误地喊着徐彰彬把朋友都拉过来一起给社恐韩知城布置一个不太突兀、有各自朋友这个安全区但是又能让两个人自然而然慢慢了解的社交场景。
最后两个人在大家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混得更熟了。
糯在闲聊里和米说到了自己参与的校园流浪猫狗救助计划，还有未来的打算，米一边认真听他描述一边根据自己的认知对其中一些方面的事情提了自己的意见，两个人叨叨叨说了好多，然后米问他自己也想加入帮忙可以吗？
糯本来以为米是和其他大家一样有空过来帮他或者像彬这种过敏人士在他困难时候提供些资金帮助的那种加入帮忙。
答应之后没想到米连夜给他发了个企划书，根据糯和他交流里提到的一些遇到的问题和现状提了一些可行的计划——她甚至还写了些拉赞助的办法和怎么和对应社会组织对接交流做企划的可能性。
一直靠自己打工和大家募捐帮忙救助猫猫狗狗的大学生糯be like：😯，她好厉害好优秀，还好认真地听了我说的话。
于是野生的救助猫猫狗狗的组织群里多了个群主暗恋的女孩做群管理，两个人还一起主持着拉了几个企划，金昇玟找关系和校外社会组织和校内领导沟通干成了几件事情，最后还跑去和上面掰扯让他们成功成立了个在学校正式挂名的小组织，又招纳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帮忙。
最后关系的突破还是在企划大成功之后金昇玟笑着主动说要请李旻浩喝奶茶两个人自己小小的庆祝一下。
李旻浩一大清早就紧张兮兮地把昨天熬夜玩手机的黄铉辰从床上撅起来给他看穿搭，黄铉辰眯着眼睛看着手机上（军师联盟）里的韩知城通风报信发的金昇玟今天要穿白裙子，从李旻浩的衣柜里给他捞衣服配穿搭，还把香水借给了他。
李旻浩就那么穿着时尚达人黄铉辰搭的衣服顶着昨天刻意去剪的发型喷好了香水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好久站在地铁站门口东张西望怀着雀跃的心等待着金昇玟出现。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漂亮白裙子踩着厚底凉鞋背着小包带着耳环化着淡妆喷着香水的金昇玟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两个不约而同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约定地点的家伙看着对方明显刻意打扮过和平时干活时候随随便便一穿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模样，愣了一下之后默契地一起笑了出来。
两个人特意喷的香水在空气里相撞、纠缠，混合成全新的香味。
end
【离危】唇齿
•灵感来源于狗签售时说的“I'm not a good boyfriend.”
•很想写的暧昧期 ooc有注意
/.
对金昇玟的那点心思，李旻浩本就没想让他成为一个秘密。
成员们彼此心照不宣，很有默契的当起了哑巴人，谁都未曾主动提及，甚至鲜少在李旻浩面前提起金昇玟这个名字，但乐得在镜头前将李旻浩推向金昇玟，饶有兴致于观察李旻浩在灵魂浓度降得极低的外壳下难以掩藏的慌乱。离婚危机和可观s的名号太过于实用，起哄被隐藏在半真半假的真相里，看队内的第一对恋爱预备役实在是有意思的事。
所以即使李旻浩总是要用千百句弯弯绕绕的话来说出...
•灵感来源于狗签售时说的“I'm not a good boyfriend.”
•很想写的暧昧期 ooc有注意
/.
对金昇玟的那点心思，李旻浩本就没想让他成为一个秘密。
成员们彼此心照不宣，很有默契的当起了哑巴人，谁都未曾主动提及，甚至鲜少在李旻浩面前提起金昇玟这个名字，但乐得在镜头前将李旻浩推向金昇玟，饶有兴致于观察李旻浩在灵魂浓度降得极低的外壳下难以掩藏的慌乱。离婚危机和可观s的名号太过于实用，起哄被隐藏在半真半假的真相里，看队内的第一对恋爱预备役实在是有意思的事。
所以即使李旻浩总是要用千百句弯弯绕绕的话来说出别扭的真心，总是说些生硬的话做些生硬的事掩盖温度急剧上升的毛细血管皮肤，总是习惯性针锋相对好似这样就不会听见心跳。也从来都是肯定的答案，李旻浩和金昇玟。
直到李旻浩后知后觉发现，金昇玟好像和他冷战了。
/.
第二次差点把刀片划到手的时候，方灿夺过了李旻浩手里切肉的刀。
“啊，对不起哥，”李旻浩闭了闭眼睛，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把肉码好，“差点就要喝到带血的泡菜汤了——可能是昨晚熬的有点晚了，会注意的。”
方灿罕见的没理会他，而是叫来了李龙馥和黄铉辰，叮嘱着他们看着厨房十分钟，自己则拉着李旻浩的右手把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一片昏暗里头，李旻浩沉默了约五秒，后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你们不是都清楚吗，我对昇玟。”
“我当然知道不可以，哥，喜欢上的，弟弟，队友。”
“没办法做到不在意他，越是隐瞒似乎就越是明显，金昇玟简直就是存在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下一秒就会爆发。”
但你对昇玟来说，也是不一样的，当然不一样的。方灿用拇指轻轻按压李旻浩的肩头让他放松，轻声说着。
“当然啦，我能明白，”李旻浩忽而笑了，“所以才想要更加隐瞒自己，灿哥，因为其实我才是那个胆小鬼，和金昇玟有关的事，想到就会去做，但我和金昇玟有关的事，却总是想把它推远点。金昇玟靠近我的时候，真的很难不高兴，特别特别开心，但是又会很害怕，所以才总是忽远忽近。”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摆脱离婚危机和可观s。”
“一直以为金昇玟能理解我的，能包容我经常说的那些，一点都不好听让人难过的话，习惯我被束缚在离婚危机和可观s里才会做出的突然出格的事却突然远离的举措。”
“可是金昇玟也是个小孩来着。”
“哥，我不习惯，哪怕只是两百多个小时，和金昇玟隔开的距离。”
李旻浩很少一次性讲和金昇玟有关的那么多话。
天知道李旻浩有多害怕，就好像那次从黄铉辰口中听见金昇玟在签售的时候选择了永远不见自己一样，但他起码还能从金昇玟愿意的靠近，和从来不问为什么的给他的拥抱里听见最明晰的回应。
“因为是答应哥的，”金昇玟在他肩头笑着。“哥需要我的时候，就会无条件给哥拥抱的。”
可是李旻浩不是总有那份勇气，也不是总能坦然张开怀抱迎接金昇玟的靠近。因为害怕而把金昇玟推开的多了后，再反应过来就是金昇玟最后好似要彻底斩清理不清楚的暧昧复杂关系，忽而将李旻浩拉进了未曾涉及的混沌领域。
扑面而来的太多了，李旻浩从未如此慌张过，进一步退一步都是困难境地，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方灿轻轻地将李旻浩往怀里揽了揽。
“旻浩呀。”方灿很轻地喊他，“要知道昇玟如果真的爱你，当然会理解你，也许他只是难过了需要你去哄一哄呢？很简单呀，旻浩为了昇玟再勇敢一点吧，如果足够勇敢的话，我相信昇玟会看到的，会看到他的爱得到回应的。”
手垂落在半空，李旻浩攥紧了指尖，呼吸起伏，嗓子眼干燥的让他有些不适。
“哥就这么相信，昇玟也对我怀揣着同样的感情吗。”
李旻浩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流连在他无数梦境，每一步后退所难过着的，压抑在心里的不确定。
“万一，昇玟只是觉得作为哥哥的李旻浩，为什么好像讨厌他。”
他对我也许有喜欢，也许想靠近，但那和他对我的心意，完全不一样啊，我很贪心的，哥。”
“不想让他被动接受我的感情，也不敢确定他的心意，我好像离他很近，但又从来不敢真正靠近，让两颗心挨在一起。”
“如果他的心意不是那样的，那勇敢好像也失去了意义。”
“已经没办法把金昇玟只当成弟弟了。”
李旻浩在安静里，听见方灿笑起来的气音，偏过头去，看不太清比自己年长的哥哥的反应。方灿拉着他起身，推开房门前，很小声地对他耳语：
“相信昇玟吧，也相信你所看到的。”
“想彰彬说的一样，有主见地去喜欢吧。”
/.
餐桌上第六次和金昇玟对视时，李旻浩觉得自己马上要爆炸了。
他想，金昇玟真的是一只坏小狗。李旻浩连忙低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意面，因为吞咽太急而毫不意外地被呛到——“哦莫，还是不太好吃吗，”李龙馥有些受伤地瘪了瘪嘴巴，“可是之前好像已经有进步了来着…”
李旻浩赶不及回答李龙馥的话，连忙去找纸巾。视线里一小包抽纸压在好看的指尖下推向他。金昇玟的声音响起，很平静，却用力敲响了李旻浩内心的警铃，叮叮叮，李旻浩暗骂了句，不要响得那么大声啊。
“哥，得慢点。”
好像在笑。
李旻浩抬起头，和金昇玟的视线对上第七次。
实在是太过分。李旻浩被烫的一瑟缩，可是又尝到一丝莫名的欣喜，金昇玟的确是在笑着的，眉眼弯起，除了笑意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因为着急赶回来吃饭而没来得及卸下的妆造衬得他眉眼格外好看，只是眼神相接，便让李旻浩心动不已，心头因为堆积得过分的不安与惶恐便被这七次对视撩拨得又疼又痒。
队友们常夸李旻浩眼睛亮晶晶很漂亮，此刻他却觉得金昇玟的眼睛，才是看一眼，似乎就像在挖心。
李旻浩闭了闭眼，感受到耳后不断升腾着的温度。
他想，金昇玟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快溺毙。
于是在金昇玟抬手将纸巾递到跟前时，李旻浩勾住了他的指尖。
砰。咚。
震着鼓膜。
食指挠过金昇玟掌心时，在他指尖下是金昇玟交错的生命线。金昇玟难抑地颤抖了下，随后反手扣住他作乱的手，握在手心里。
如同那张还没来得及行使使命就被揉皱的纸巾，李旻浩感受到心脏仿佛也被金昇玟攥在手里，随着他们相贴的脉搏加速跳动。
溺死他的海洋是金昇玟，唯一的浮木也是金昇玟。
李旻浩在这一刻，张开手指塞进了金昇玟的指缝里。
众目睽睽。
餐桌上寂静了三秒钟，起哄的话语都被困在后头，转变成难以置信的惊异眼神，落在李旻浩主动相牵的手掌。
尽管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最后是金昇玟先松的手，慢慢地卸力，挣脱李旻浩固执的手指，好脾气般轻揉李旻浩的指骨，若无其事地说哥的面条要凉了。
李旻浩没有说话，盯着自己的手指，灵魂浓度降到几乎为零。
后来方灿打了圆场，笑嘻嘻地搂过李旻浩的肩，说喝酒的明明是昇玟为什么看上去醉的是我们旻浩啊。附和声随即打成一片，离婚危机和可观s在这个场合再次被提起，复婚等话语频率奇高，李旻浩看着一言不发往嘴里灌酒的金昇玟，忽而有些难过。
金昇玟为了保护嗓子很少喝酒，这是李旻浩第一次看他喝这么多。
李旻浩挑了几句离婚的话应和，趴在方灿肩头轻轻苦笑。
他说，哥，我是不是猜错了。
/.
李旻浩主动担下了洗碗的活，成了负责熄灯和最后一个进房间的人。
他无法忽视的那份痛感不断叨扰，让他没法专注，细细密密爬上的酸涩扼住他喉口，几乎无法呼吸。
金昇玟没等到大家吃完就回了房间说要休息。李旻浩能感受到队友流连在他身上判断他情绪的目光，挤出一个不属于完美爱豆的难看笑容，把金昇玟的汤碗揽过来，抱怨他是只坏小狗。
就是坏小狗。
李旻浩想着。
招惹自己却又抢着离开的坏小狗。
怕打扰到大家睡觉，李旻浩熄了客厅的灯后没有再开走廊灯，摸黑凭着肌肉记忆去找自己的房间，脚步和呼吸都小心翼翼。
却被人用力拉着手腕拽进房间，反手关门后，李旻浩后背撞上墙板。
他没有拉窗帘，月色倾泻，莹润而皎洁。
金昇玟将手指强硬塞进李旻浩指缝，按压着他的指骨，头抵在李旻浩耳边的墙板上，呼吸很重。
李旻浩的防线不堪一击，刹那间崩溃，分崩离析。
金昇玟的身架比李旻浩宽出太多，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困在体温里。铺天盖地的金昇玟的气息混杂着清淡的酒味，涌向李旻浩的所有感官。
李旻浩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金昇玟的呼吸，灼热的，就在他耳畔，把那块敏感的肌肤烫得更红，激起浑身酥麻的痒。条件反射般的，不安升腾起来，金昇玟掌心到指尖温度都很高，熨在他手上，他理智出走，情难自抑。
最这么最后一次。
李旻浩用仍被牢牢箍着的手，搂向金昇玟的腰，将他身体按向自己，胸腔几乎相贴，感受着彼此因这一秒而同时加速的心跳。
两百零四十二个小时。
李旻浩迎着金昇玟忽而抬起的脸，视线交缠，体温再次升高，呼吸动人。这几步像是耗尽了李旻浩的所有气力，他盯着金昇玟黑亮的眸，轻轻喘息。
那双眼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用视线灼烫着他，令他不禁又开始怀疑，痛痒藤蔓般，想逃离的心绪再次滋生，可他退无可退。
“金昇玟。”
李旻浩很慢很慢地叫他名字，眼尾染上的脆弱却妖冶的红烙在金昇玟眼底，“你真的是，特别特别坏的小狗。”
我就这一颗心，彻底栽在你。
他们沉默地对峙了几秒钟，末了，金昇玟终于低下头，李旻浩听见他闷在胸腔里几声轻笑，带着颤抖和微不可查的，属于小狗的难过。
“哥。”
李旻浩终于听见他的话音，嗓音却是哑的，似乎是酒精滚烫，又或是交缠的气息，上升的体温，月光太亮，让金昇玟也难以克制。
“忍得很辛苦。”
“因为太喜欢哥。”
金昇玟抬起他们相握的手，轻巧地换了个方向，将李旻浩的手腕对向自己。
嘴唇触上脉搏血管的时候，李旻浩将头埋在了金昇玟颈间。
他呼吸着金昇玟身上的清冽味道，感受着金昇玟从他的手腕吻上指尖，吻到他挠他掌心的那根食指，还坏心眼地用牙咬了一口。
“刚刚在餐桌上，就想这么做了。”
“哥，好像确实是特别坏。”
李旻浩艰难呼吸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金昇玟的吻落在他发顶。
李旻浩的手被他松开，又被他捏着手腕搂上腰。金昇玟按上他后颈，细细密密地向下吻到额头。
“哥，可是坏小狗也会难过。”
“每次以为哥会向我靠近的时候，哥就推开我。”
“本来已经打算就遂哥的愿，把对哥的喜欢慢慢忘掉。”
“但是哥又让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可以得偿所愿一样。”
金昇玟又继续向下，吻到眼皮，李旻浩的睫羽在他喷出的气息下轻轻颤抖着，几乎落泪。然后是鼻尖，脸颊，嘴角，金昇玟的鼻息勾得李旻浩又红了脸，然后停在嘴唇。
一秒，两秒，三秒。
心脏因为跳动而胀痛，李旻浩也在等。
金昇玟却停了动作，抬起李旻浩的下巴，四目相对。
黑亮的眸里，是李旻浩能看见的情愫，不再加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烧伤。
“哥，”金昇玟的声音哑得过分，左手拇指擦过李旻浩下唇，赤裸裸的挑逗，嘴里说出的却是像缺乏安全感的小孩才会说出的话。
“你喜欢我吗？”
小心翼翼地，好像又变回了顺毛的落水小狗，李旻浩歪头，突然笑了。
他们站在悬崖两端，捧着难耐的，为对方而跳动的心，一直在前进与后退中反复徘徊，李旻浩看着金昇玟勾人的眉眼，原来这份心绪早就不止他一个人。
不安的，悸动的，难过的，幸福的，酸涩的，滚烫的，若即若离。
其实金昇玟身上也有一部分，因李旻浩才是鲜活的。
李旻浩斟酌着词句，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只是此刻他记不起别人，只能看见金昇玟。每一句看似牙尖嘴利的话语，铭记于心的call back，擦过他腰间的手指黏糊的声音，晒过的月亮点单的咖啡，藏在离婚危机和可观s下的心动话语，无意间发现的拍立得相册，做泡菜汤匙挽上的手臂，对他佯装无心唱的情歌，叫他起床时勾上的指尖，永远答应他的拥抱，上万次对视，跨越过时差经纬线的长长消息，和刚刚虔诚吻上他的，柔软却微凉的嘴唇。
原来金昇玟的回应一直浮在表面，一直希冀他能看见。
李旻浩想，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当然了。”
“喜欢，喜欢昇玟。”
下一秒，金昇玟吻上他的唇。
那比李旻浩大出一圈的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李旻浩几乎被裹进金昇玟宽大的西装外套里，他脑袋断了线，全身的感官都只能集中到被金昇玟轻轻吮吻的嘴唇。干燥的，温凉的，他无意识搂紧了金昇玟的腰，在金昇玟掌心下因温柔的摩擦而不可控地战栗着。
“哥，张嘴，”金昇玟声音依旧黏糊，只是像诱哄般放低了嗓音，“我是谁？”
李旻浩脑子没转过弯，觉得他这样好笑，往他腰旁轻轻捶了一下，避开他陈年累月的腰伤，“又不是我喝醉了啊，金昇玟。”
嘴唇又压过来，把他压在墙上的人应和着，却趁人之危用舌尖顶开他齿间堵住他接下来说的所有话，李旻浩这才反应过来进了这人设的圈套。他有些炸毛，可是金昇玟的动作不由分说又太温柔，扫过他的兔牙时他软了腿，只能低低呜咽着，被迫跟着金昇玟的动作把头仰得更高，脖颈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金昇玟搂着他的手臂箍紧了些。
接着是上颚，打着圈细细舔舐着，李旻浩的手指收紧，西服料子陷进他指尖，他有些受不了痒，手向后摸着，去找金昇玟的手，再次十指交扣，金昇玟探到了喉口，按着他后脑勺的手用了点力，断绝所有氧气，将他所有声音都吞吃下去，李旻浩被逼的落下生理泪水，蓄满眼眶，沿着他们相贴的脸颊滑落下来。金昇玟将他的手抬高，压迫在头顶，唇齿的动作却慢下来，开始轻吮他的舌尖，一下下，安抚般，哄骗般。
李旻浩尝到淡淡的酒味，还有压迫着他舌尖的薄荷味，湿热的，涣散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晕晕乎乎的，突然想到，金昇玟酒量好像不错来着。
金昇玟松开他时，他嘴唇发麻，眼神有些迷糊，又对上金昇玟黑亮的眸。金昇玟笑着，又亲了下他突出的漂亮唇珠。
“嗯，我也喜欢哥。”
/.
其实完全没有喝醉，只是想亲到哥。
想听哥亲口说喜欢我，嗯。
Fin.
分手说多了就会变成现实
72 纯爱向破零重圆 校园背景 一发完2w字
01
都说毕业季等于分手季，金昇玟终于意识到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临近毕业，李旻浩越来越频繁地说出那两个字。
分手。
“好啊。”金昇玟撂了筷子，“分呗。”
他实在受够了。
李旻浩像是在做脱敏训练一样，从上个学期开始就不断试探他的底线。一开始他还哭着闹着跑到李旻浩宿舍楼下哀求，现在却可以置若罔闻地冷眼旁观，仿佛曾经伤心过的不是他。
金昇玟不懂，李旻浩到底想赌什么，赌他是个受虐狂，还是赌他铁石心肠，被...
72 纯爱向破零重圆 校园背景 一发完2w字
01
都说毕业季等于分手季，金昇玟终于意识到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临近毕业，李旻浩越来越频繁地说出那两个字。
分手。
“好啊。”金昇玟撂了筷子，“分呗。”
他实在受够了。
李旻浩像是在做脱敏训练一样，从上个学期开始就不断试探他的底线。一开始他还哭着闹着跑到李旻浩宿舍楼下哀求，现在却可以置若罔闻地冷眼旁观，仿佛曾经伤心过的不是他。
金昇玟不懂，李旻浩到底想赌什么，赌他是个受虐狂，还是赌他铁石心肠，被踹来踹去仍然不感到心痛。
李旻浩有片刻震惊，似乎在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反应，等待金昇玟和往常一样垂下耳朵，耷拉着嘴角，轻声摇头说“我不要”。
但金昇玟只是捡起筷子，继续一口一口夹着面前的肉块，面无表情地放进嘴里咀嚼。
饭店正值饭点，人群嘈杂热闹，模糊的背景音里时不时蹦出几个大学生老生常谈的话题，夹杂着玻璃杯撞在一起的声音。
只有他们这桌，安静如鸡，格格不入。
李旻浩没想到金昇玟会突然答应。
毕竟他上一次得到的答案是，再说吧。
“再说吧”，更像是无奈的缓兵之计。而“好啊”，则是完完全全的一锤定音。
“怎么不吃了。”明明是问句，却被金昇玟说出了陈述句的味道。
见李旻浩没有说话，金昇玟抬头，扬起唇角，嘲讽地笑笑：“你不会在等我求你吧。”
“没有，那我们就算分手了？”
“嗯，不然呢。”
李旻浩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盘子里的菜很快见底。他叹了口气，岔开话题：
“毕设做的怎么样了。”
“还行，快中期答辩了。”
“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
之后的话题，竟然又回到正事上。李旻浩研三，金昇玟大四，两个人都要写毕业论文，互相倒苦水时，共同话题只多不少。
付钱的时候，李旻浩问：“AA吗？”
金昇玟举起手机扫码：“不用，你也没吃多少。”
“那一会儿我请。”
不管多忙，每周出来吃饭，然后找个地方睡觉，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则。
大学门口有很多价格便宜的宾馆，大多狭窄拥挤，夹在各种花花绿绿的灯牌中间，原本正儿八经的生意也平添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暧昧。
第一次来这里，他们像偷情一样在门口徘徊好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去，刚掏出身份证就不约而同羞红了脸。
现在，他们像惯犯一样轻车熟路地登记信息，拿房卡，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板，熟稔地刷卡开门。然后各自洗澡，躺在床上，毫无新意且程序化。
刚刚李旻浩还在教金昇玟怎样调包开源的代码块跑数据，现在他们zuo//ai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套公式，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直接输出结果。
“我们第一次好像就是在这里。”黑暗中的金昇玟突然开口。李旻浩背对着他，昏沉的脑子从半梦半醒间拉回现实。
“是吗？我不记得了。”
过了一会儿，李旻浩出声问道：“这算分手炮吗？”
“你说是，那就是吧。”
02
人总是会低估习惯的力量。“正式分手”后没几天，金昇玟醒来后第一件事，仍然是摸手机，打开置顶聊天窗，给李旻浩发消息。
舔狗行为背后的逻辑其实是改不掉的肌肉记忆。金昇玟看着屏幕上已经发出去的那句“去哪吃饭”，暗骂一句脏话，刚想撤回，对面就秒回了一句：
“老地方。”
金昇玟恼怒地揉了一把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他就像个风筝一样，每次都以为自己能好风凭借力，扶摇上青云，但他忘了线轴还握在李旻浩手里。不管人和风筝怎么拉扯，只要人想收线，风筝还是得乖乖地返回地面。
金昇玟看着镜子里一脸怨气的自己，俯身掬了一捧水，狠狠地扑在脸上。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每次吵架后都发誓绝不服软，结果每次都主动递台阶给李旻浩下。
简单洗漱一番 ，他背着书包走到食堂，一眼就看到了李旻浩。那人实在是容貌出众气质不凡，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焦点。
金昇玟把书包甩到李旻浩对面的椅子上，连招呼都不想打。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李旻浩也没有说话，而是把面前放着的冰美式推了过去。
“给你买的。”
“哦，谢谢。”金昇玟插进吸管，喝了一大口，顿时感觉早起的困意消除了七八分。
原本想聊分手的事，但看到李旻浩眼眶下的乌青，金昇玟还是心软了。马上要开始论文盲审，这段时间李旻浩应该过的很辛苦。
但他又觉得委屈，他一直掂量自己在李旻浩心中的位置。或许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饭搭子，一个有温度且器大活好的按摩棒，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一块骂也骂不走、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饭后，他们去公教自习。金昇玟一点也不喜欢教室的桌椅，又窄又挤，放个电脑都费劲，奈何李旻浩喜欢，他也愿意迁就。
然而就是这么小的桌子，李旻浩改着改着论文，突然悄无声息地伏在桌面上，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金昇玟看着他只有枕着胳膊才能勉强挤出一点的脸颊肉，叹了口气，默默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李旻浩又瘦了，原本合身的衣服被两片凸起的肩胛骨撑出形状，空荡荡的垂在腰间。
谈感情最忌讳患得患失和优柔寡断，金昇玟只觉得自己是明知故犯，活该他自讨苦吃。
他们的相遇并不美好，也不浪漫。
梁子是早就结下的。大二时金昇玟选了门课，李旻浩担任助教。助教布置任务那天他正好没去，因此忽视了作业里最重要的要求——用规定方法完成课设。
于是他便喜提大学生涯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挂科。气不过的金昇玟直接加李旻浩联系方式理论，对方只是轻飘飘回了一句：
“你应该用指定的方法，这是老师的规定。”
言下之意，找老师理论去，别来烦我。
然后，李旻浩果真不再和金昇玟说一句话，任由金昇玟气急败坏的用文字和越来越愤怒的语音填满聊天框。
舍友黄铉辰听了金昇玟的悲惨遭遇，也是连连摇头：“亏我当时还和你夸咱们那个助教长得漂亮，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狠角色啊。”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金昇玟愤怒锤桌，“最好别他妈让我碰到他。”
然而那之后不久，他就见到了传说中那位帅的人神共愤的学长。
那天金昇玟的朋友组酒局，打电话叫自己的学长过来凑数。金昇玟看到来者的第一眼就脸红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人遇到心仪对象，本能反应是照镜子，金昇玟也不例外。他扭头对着窗户拨弄一下头发，又整了整自己并不存在的衣领，然而好感仅仅维持到那人开口。
“你好，我叫李旻浩。”
哈，原来就是你。
金昇玟恨不得当场把李旻浩撕碎，感受到对方的不善，李旻浩抽回自己被捏红的手，疑惑地歪头眨眼。
金昇玟更生气了，看来对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没关系，一会儿肯定让你想起来。
之后他一直有意和李旻浩较劲。两个人都是玩游戏的高手，几轮游戏下来，他们面前都摆满喝空的酒杯。
其他人感受到火药味，连忙劝他们少喝点，玩游戏而已，没必要那么较真。金昇玟揉了揉太阳穴，紧盯着对面仰头瘫坐在卡座上、脖子和脸都涨成猪肝色的李旻浩，挑衅了一句：
“学长，不能喝了就直说，可别硬撑。”
李旻浩果然上钩了，他猛地站起来。
“你说谁不能喝？来，继续。”
或许是起的太急，李旻浩的脑子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赶紧捂住嘴，急匆匆地撞开人群冲进厕所，刚跑到洗手池就吐的天昏地暗，恨不得把胃酸和胆汁也一起呕出来。
吐完了，他捧起水漱口，正打算洗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的金昇玟。那人正抱臂倚靠在墙上，戏谑地看自己笑话。
“学长，还记得我是谁吗？”
李旻浩关掉水管，扭头就走。
金昇玟堵住了他的去路，李旻浩凶巴巴地回瞪，殊不知此刻自己眼里泛着水光，摆出这副表情，除了狐假虎威的委屈外，根本看不出一点威胁的震慑。
真可爱。
金昇玟也喝醉了，他看着李旻浩的嘴唇，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颗车厘子，很红润，饱满多汁，还亮晶晶的。
一定很好吃吧……
他突然步伐不稳地靠近。李旻浩来不及躲开，一个吻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落在他脸上。
李旻浩气急败坏地推开他，金昇玟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酒吧包厢，李旻浩拿起一杯鸡尾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金昇玟，别欺人太甚。”
人已经走了，只有金昇玟还在晕乎乎地回忆那个吻。
白桃乌龙味的，很甜，很软。
03
自从四月以后，李旻浩再也没有提过分手，他们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了从前，既不过分粘腻，也不过分冷淡。
他们仍然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去教室，然后各自抱着电脑写论文，时不时交流一下进度。
金昇玟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李旻浩，他会度过怎样的一天。不仅电车需要轨道，人也是，一旦形成路径依赖，谁都无法想象舒适区外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他一直以为李旻浩那段时间只是压力大心情不好，分手的事情早已翻篇。直到五月的最后一天，他去学院楼接答辩结束的李旻浩，对方再次完完整整地重复道：
“我们毕业以后就分手吧。”
金昇玟上一秒还高高兴兴地从李旻浩手里接过书包，商量着去哪里吃饭放松一下，下一秒就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
他第一次这么愤怒，连声音都在颤抖：
“李旻浩，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耍我呢？”
“没有，我是认真的。”
走在人来人往的路上，金昇玟强忍着扑上去抓住李旻浩衣领的冲动。他愤怒地捏紧拳头，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理由呢？”
李旻浩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没有抬头，声音细如蚊呐，微不可闻：
“因为我不爱你了。”
不爱了。
多么直白又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提了这么多次分手，李旻浩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金昇玟更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令人窒息绝望的话语。
他抓着背包的手突然松开，装着重物的包掉在地上，“啪”的扬起一阵灰尘。金昇玟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或许眼泪可以在此刻勉强忍住，内心却不能阻止那场飘飘洒洒又痛彻心扉的大雨，淅淅沥沥地把自己浇透。
光是不爱这个事实，就已经残酷到不需要任何理由了。
李旻浩仍然低着头，隔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撇过脸问：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都这样了，”金昇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我还能说什么。”
李旻浩弯腰捡起书包，拍拍灰尘，重新背到自己身上。金昇玟看着他那身已经穿到发旧的白T，两年了，明明哪里都没变，感情却回不到当初，被单方面宣告死刑。
“还有一个星期，”金昇玟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被彻底踩在脚下，他用尽全力抓住李旻浩的手腕，语气近乎央求，“至少你走之前，别推开我。”
“好，我答应你。”
毕业典礼前的校园里到处是拍照的人，黄铉辰为此专门斥巨资买了个单反，他一边鼓捣新相机，一边问金昇玟：
“你不拍照？”
“之后不是要拍合照吗？”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怪叫一声：“哇，你也太没情趣了吧！”
说着他便一把扯过旁边心不在焉玩手机的李旻浩，把他和金昇玟拉到一起。
“来来来，我给你们拍照。站近一点，对。学长，你把头往金昇玟那边靠，好，别动。”
照片拍的很好，背景是郁郁葱葱的樱花树，头顶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他们都穿着学士服，金昇玟揽着李旻浩的肩膀，两个人都在笑，眼里盛满温和的笑意。
金昇玟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预览，突然说了声：“可惜不是春天。”
黄铉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机会嘛，等明年春天再回来不就行了。”
“是啊，还有机会吧。”
金昇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李旻浩只是抬头发呆，看着那棵见证了他们爱情的樱花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之后便是毕业典礼了，金昇玟陪着李旻浩顶着烈日跑来跑去，晒得着急上火。李旻浩情况更是糟糕，他的额头一个劲的往外冒冷汗，已经隐隐有了中暑的前兆。
金昇玟赶紧放下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跑过去扶住快要晕过去的李旻浩。有了支撑物后，李旻浩任由地心引力拉着自己下坠，像树懒一样软绵绵地搭在对方身上。
金昇玟只能揽着他的腰把他带到附近的便利店，跑前跑后地买水买药，涂清凉油。所幸中暑的迹象不深，李旻浩很快就缓过来了。他打量一下便利店，笑着说：
“还记得吗？我在这里打过工。”
金昇玟也会心一笑：“怎么可能忘，当时我天天来这里买咖啡。”
说罢，他又摸摸鼻尖，小声补充一句：“其实便利店的咖啡真挺难喝的。”
然而金昇玟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了李旻浩，每天多绕二十分钟远路，跑到学院楼买难喝的便利店咖啡，再匆匆赶回教室上课
起初不过是偶然路过学院楼交作业，顺手去楼下的便利店买水。结账时正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那人戴着瘪塌的鸭舌帽和白色口罩，浑身上下被工作服遮的严严实实，但金昇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呦，学长，好巧，课题组没活干吗？”
李旻浩操作屏幕的手一滞，仪器发出“滴”的延长音。他当然听得出对方语气不善，但还是礼貌地回复道：
“五块。”
李旻浩的手很粗糙，一看就经常干活。金昇玟看着他那双和秀气漂亮的脸相去甚远的手，有些嫌弃地一言不发接过咖啡。
出门后，他坏心眼地捡了只虫子丢进咖啡里，又倒掉一大半，伪装出自己喝到一半突然喝出虫子的样子。
金昇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睚眦必报，但他就是想看到那人吃瘪，想看到万年冰山出现裂缝后的慌乱和手足无措。
但冰山的裂缝却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在金昇玟面前，他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栽了进去。
中午客人不多，等金昇玟折回去，李旻浩已经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坐在地上睡着了。他的头倒在一侧肩膀上，眉头紧锁，看起来既不舒服，也没有安全感。
他的右手袖子卷到小臂，金昇玟顺着他那不自然垂下的手看去，只见手腕上有一片拳头大小的烫痕，被原本白皙皮肤的衬着，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看起来不像是新伤口，但并没有处理，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暴露在空气里，又红又肿，随时有感染化脓的风险。
金昇玟当然可以趁现在举报收银员玩忽职守，工作时间睡觉划水，任何一条理由都比咖啡里有虫子更致命。
但他只是扔掉了手里的咖啡，转身离开。
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自然不能理解世间疾苦，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甚至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连处理伤口的意识都没有。
手都弄成这样了，还在硬撑，装给谁看。
他才没有心疼。
切。
下午，李旻浩看着收银台上放着的烫伤软膏，有些疑惑地转了转手腕。到底是谁放的？是被店长看见了吗？
他不着痕迹地拉拉袖子，戴上手套。李旻浩讨厌示弱，更讨厌别人看见自己的伤口。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既不要糖，更不会哭。
黄铉辰曾经不止一次地嘲笑过金昇玟绕远路买咖啡的行为，对此金昇玟给出的回应是：
“别心疼男人，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毕业典礼隔日，金昇玟到李旻浩宿舍，帮他搬走剩下的行李。李旻浩在当地签了工作，大件行李已经寄走，空荡荡的宿舍里只剩下两个行李箱。
“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这点东西我自己也搬得动。”
金昇玟径直走过去，从李旻浩手里接过箱子，一手推一个，扭头和他说：“走吧，我送你。”
见李旻浩没有动，金昇玟疑惑地驻足。
“不走吗？”
“没有。”他快步走到金昇玟身边，手搭在门把上，门缝间的光影逐渐聚集成细线，最后突然消失不见。
这次关门，就再也不会打开了。过几个月，又会有人在这里满怀期待地重启崭新的生活，或许他们也会遇到像金昇玟一样好的人。
研一那年冬天他突发肠胃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又锤又掏，光是忍着不吐出来就已经费尽全力，更别提下床走到医院开药输液。
舍友陆陆续续地离开宿舍，李旻浩紧拉着床帘，不让外面透进一丝亮光。他像虾米一样蜷在床上，实在疼得难以忍受，又开始闭眼数秒，试图催眠大脑，麻痹痛觉神经。
浑浑噩噩地数到不知道多少秒，一束白光突然照了进来，面前出现一张他意想不到的熟悉脸庞。那张帅气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像一只小狗一样用湿润的鼻尖拱一拱主人的手，时不时发出几声焦急的呜咽。
金昇玟二话不说地把他从床上捞起来，扶着李旻浩的手下楼梯。走到倒数第二格时，他弯腰背过去，朝李旻浩说：
“来，学长，上来，我背你。”
李旻浩攀着床架，有些犹豫地看着金昇玟宽阔紧实的肩膀。那肩膀看起来很有安全感，无形地诱惑他答应，然后跳上去，紧紧搂住不放松。
“快呀！”
李旻浩在心里告诫自己，只是为了看病，不要想太多，一定不要想太多，可是那热源太温暖了，比自己想象的更甚。
他把头靠在上面，听着金昇玟的心跳自胸腔处有力地传来，逐渐和自己的心跳融为一体，然后同频共振。
怎么可能不心动？
如果没有心动，他又怎么解释每天为金昇玟预留的那杯咖啡，还有手指无意间轻触后自己泛红的耳尖，和每次对视后欲盖弥彰急忙躲闪的视线。
金昇玟背的很稳，虽然脚下健步如飞，但李旻浩一点都感受不到颠簸。害怕自己着凉，金昇玟还贴心地用帽子把他的头裹紧，又拿围巾在外面绕了好几圈。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金昇玟断断续续回答着，可惜他一句也没听到。胃仍然一抽一抽的疼着，但他脸上仍然挂着满足的微笑。
不管是梦，还是幻觉，李旻浩只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醒来。
梦该醒了。
“我走了。”李旻浩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朝金昇玟挥手。
校门口停了一长串车，其中不乏有互相告别的情侣，大家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在这样离别的氛围里，没有人会觉得尴尬和不妥。
金昇玟双手插兜，看着李旻浩，最终还是忍住了走过去拥抱的冲动。
“到了给我打电话。”
“不了，”李旻浩苍白地笑笑，关上车门，“都结束了。”
金昇玟伸手，险些抓住李旻浩的衣角，但车子已经开走了，扬长而去，再也不会回头。司机递过一盒纸巾，示意李旻浩擦泪。他轻声道谢，转头用手胡乱擦掉眼角的湿痕。
后视镜里的金昇玟逐渐变小，模模糊糊，看不见表情。李旻浩在心里默念：
忘了我吧，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04
离别的痛苦逐渐被忙碌冲散，人一旦投身于现实生活的零零总总，就会产生一种极不真实的漂浮感。但金昇玟很感谢自己的思绪能被各种琐事挤满，让他来不及、更没有精力去想李旻浩。
临走的前一天，朋友们热热闹闹地吃着散伙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喝酒边聊天。夏天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敏感，杂七杂八的情感都被倒进酒里，又随着呢喃的晚风消散在夜空中。
“你和你那位怎么样了？”一位朋友碰了碰金昇玟手里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金昇玟扶着额头，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只有在这一刻，分手才有了实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对方开始尴尬地打圆场，翻来覆去说着那些无用的客套话，无非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云云。
金昇玟还是无声地喝闷酒，没有回答。
不会了，他不会再遇到比李旻浩更好的人了。
散场后，组局的人又提出要去KTV通宵，大家闹闹嚷嚷地说不醉不归，金昇玟笑了笑，说：
“你们去吧，我已经醉了。”
他转身打车回学校，确实是喝醉了，跌跌撞撞地走到教学楼中间，实在头晕到走不动路，只能席地而坐，等酒劲过去了再说。
教学楼空无一人。昏暗的路灯下，樱花树的枝丫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他抬头，看着叶子被风吹的漱漱作响，细碎的灯光摇曳其中，明灭可现。
这棵树站在这里这么久，看着面前的人相聚又离开，见证了那么多悲欢离合，最后又留下了什么？
金昇玟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光晃的他睁不开眼。手指又一次下意识地滑开置顶聊天框，那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最后一次的内容是：
——记得检查行李，别忘带东西
——好
再日常不过的对话，普通到甚至不配作为三年感情的句号，但人生又有多少离别，来得及好好铺垫一声“再见”？
他们至少还经历了一个星期的分手缓冲期，已经胜过这世间大部分的不辞而别。
凉风乍起，金昇玟瞬间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他站起来，用手摸过樱花树干裂的树皮，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后悔开始了这段感情。
李旻浩病好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便利店打工，金昇玟的心也好像缺了一块似的，被辞职的李旻浩一同带走。他们都在躲，谁也没有勇气率先推开阻隔在面前的那堵高墙。
那时候金昇玟也是这样把聊天窗置顶，每天都要点进去，反反复复写上一堆话，又全部删掉，最后在纠结中关掉手机，然后安慰自己明天一定。
暗恋中的人总是格外胆小纠结，简直卑微到尘埃里。既害怕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又害怕这份心意彻底击碎所有的可能性。
三月，教学楼前的樱花开的灿烂，很多人在上面挂风铃许愿。金昇玟从来不信这些，但还是一反常态地买了一个猫咪风铃。又因为不好意思在上面写愿望，所以就这么光秃秃地把它挂在最隐蔽的角落。
他在树下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要是我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我就好了。”
回去后，他决定赌一把，宛如壮士割剜般视死如归地鼓起勇气给李旻浩发了消息。
——学长，明天下午四点，樱花树下见
后来，学校的保安把樱花树上挂的风铃全部没收，只有金昇玟的猫咪风铃，因为挂的地方太偏僻，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风铃从树上摘下来，虔诚地收进盒子里。金昇玟看着那张没有绑上去的纸条，忍不住和风铃上的猫咪对着傻笑。
纸条上写着，“表白成功”。
那天下午，李旻浩看见远远走过来的金昇玟，诧异地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背后。
因为自己的怀里，抱了一束和金昇玟一模一样的粉色玫瑰，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包装——都是在校门口的花店买的，九元一枝，九十九一束。
金昇玟看到李旻浩一闪而过的花束，猛地愣在原地。樱花花瓣落了一地，路的尽头，李旻浩站在四月的风里，和暖阳春光融为一体。
金昇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许李旻浩会扭头就走，也许他会气地给自己一拳，也许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
但这一刻，所有的忧思和焦虑全部应声而碎。
原来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你喜欢的人不仅刚好喜欢你，还在同一天怀着同样的心思，买了同一束玫瑰，只为了和你在此刻相遇。
心理学家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
李旻浩解开衬衫扣子，把工牌扯下来。天已经黑了，他仰头看着办公室的天花板，只觉得由身到心的疲惫。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还没有从学生的身份中转变过来。虽然读研的本质也是打工，但远远不像上班那样无聊，把所有人都异化成一颗社会的螺丝钉。
领导奋发激昂的话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资本家还不都是这样？满嘴的努力奉献，落到实处又不肯谈加班工资。李旻浩觉得好笑，但又不得不佯装认同，听完后只觉得脑子都快缺氧了。
他打开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于是慌张地抓起手机，重新检查消息。
——感觉都不用吃晚饭了，光吃领导画的大饼就够了
消息接收人，金昇玟。
看来二十一天，还不足以戒掉一个旧习惯。
他无奈地把手机扔了出去，这算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分手了，还在一个月后给前男友发消息，莫不是疯了吧？
幸好金昇玟迟迟没有回复，想必他也懵了吧，或许还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冒失和唐突。李旻浩头晕脑胀地捏了捏鼻梁，真丢脸，闹这一出，搞得自己还没忘记他似的。
不过似乎真的没有释怀，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还在隐约期待着那人的特殊消息提示音。
呀，这是在干什么！
他恼羞成怒地捶头，果断拉开抽屉，把手机丢进去，转动钥匙上锁，强迫自己不去想也不去看。
他用力翻开笔记本电脑，把闷气都撒在可怜的键盘上，笔记本的薄膜键盘硬生生被他敲出机械轴的效果。
一个小时后，手机突然开始振动，连带着桌子都在嗡嗡作响。李旻浩拉开抽屉查看，未接来电显示外卖电话。
明明没点过外卖啊？不会是领导给的加班补助吧？
他走到公司楼下，光凭包装就找到了自己那份。是猪脚饭，准确来说，是他最喜欢吃的那家店做的猪脚饭，从大学城送到这里，配送费都比饭贵。
想也不用想，是金昇玟点的，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最常去的那家店在哪里。
笨蛋，明明只是开玩笑说不吃晚饭，你怎么还当真了。
05
加班结束已经快九点了，李旻浩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肩膀，和同事一起坐电梯下楼，大家一边吐槽工作辛苦，一边骂领导压榨员工。走到楼下，同事客气地问李旻浩：
“你家住在哪里？和我们一起打车吧，说不定顺路呢。”
李旻浩摆摆手，礼貌地微笑：“不了，我还要去吃夜宵，先走一步啦。”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是嫌打车费太贵，但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又不得不撒谎。
一上地铁，李旻浩就疲惫地把自己丢在靠近门的第一个位置上。幸好晚上人不多，不像早高峰，从来抢不到位置的他只能任由自己像沙丁鱼一样，被车厢里的人群挤成一摊烂泥。
如果金昇玟还在，一定会嘲笑自己这种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的白痴行为吧。
读研的时候，车站离学校也很远，李旻浩每次都舍不得打车，宁可拖着行李箱转两三次地铁，也不想多花钱让自己少受罪。
金昇玟起初还很不理解，后来也不问了。他的家就住在当地，每次放假返校，金昇玟都会提前到车站，直接开车把李旻浩送到学校。他的付出总是润物细无声，甚至会顺带着照顾自己那点可怜无用的自尊心。
回到家，李旻浩看着客厅茶几上没有收拾的泡面桶，和满到快溢出来的垃圾，有些嫌弃地皱眉。
沙发下不知道是哪个舍友的拖鞋，脚跟的位置被踩的黢黑，油腻腻的泛着亮光。李旻浩看着恶心，忍不住一脚踢开。合租就是这样，总是免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奇葩，便宜和舒服，在租房这件事上好像总是难以两全。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公共区域回到卧室，隔壁不知道哪个舍友又把女朋友带回来了，李旻浩耳边充斥着令人心焦气燥的声音。他忍不住用手敲了敲墙，然后戴上耳机开始看动漫，似乎又觉得不够，他伸手把音量调到最大。
字幕飞速地从眼前闪过，脑子却没有读进去一个字。从那条意外发错的消息开始，他平静的一天就已经彻底偏离原本的航行轨迹。
可他和金昇玟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都不应该产生交集。
他绝对不会点一份配送费超过饭钱的外卖，更舍不得租一套安静舒适且离公司近的单间，哪怕工作后薪水可观，他也依然省钱成癖、攒钱成瘾。
人一旦经历过贫穷，就很难对账户上的数字免疫。但金昇玟不一样，他乐于为了方便、省心和开心，支付那些李旻浩看来根本不值得花出去的钱。
比如眼都不眨地买学校里溢价过高的水果，比如花好几千买一个手摇磨豆机，比如买好几双自己完全看不出区别的鞋子，哪怕最便宜的一双都顶的上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李旻浩做了半个学期家教，给金昇玟买了一双昂贵的球鞋做生日礼物。但金昇玟只是见怪不怪地接过，并没有特别惊喜，也没有特别激动。
李旻浩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金昇玟塞得满当当的鞋柜里，根本不缺自己这平平无奇的一双。可这已经是他的能力范围里，能为金昇玟提供的最好的东西。
后来他才知道，金昇玟早就收藏过这双鞋子了，但他还是把李旻浩送的这双鞋小心翼翼地穿了两年，有一点剐蹭都心疼地大呼小叫。
成长环境和家庭条件天差地别，注定他们像沙漠里的仙人掌和池塘里的荷花一样，一个光是储藏水分活下去就已经心力交瘁，一个就算长在泥里也依然暗香扑鼻亭亭玉立。
自己努力攒钱买的球鞋，可能还不如随口说的一句情话。而那些名牌珠宝首饰，也许还不如自己亲手做的戒指。
有一次他路过一家手工作坊，顺手给金昇玟做了一个丑丑的莫比乌斯环戒指，没想到金昇玟喜欢的不得了，戴在手上左看右看，直到半夜还傻里傻气地给自己发消息：
“怎么办哥，我现在太激动了，根本睡不着。”
果然少爷的价值观和他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后来他们一起去上自习，金昇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教室的桌子那么挤，李旻浩还是喜欢待在那里。李旻浩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用了六年的老电脑，解释道：
“我倒是去哪里都没问题啊，可是它不行，图书馆充电口太少了，我实在抢不上。”
金昇玟看着那台满是划痕的笔记本，沉默不语。李旻浩说的没错，老电脑续航确实太差，不插电估计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来。
于是金昇玟买了一台小巧轻薄的Macbook，上自习的时候献宝似的从背后掏出来，放在李旻浩面前。
“锵锵！这次总能陪我去图书馆了吧。”
没想到李旻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差，他头也不回地收拾东西离开教室。金昇玟被这意料之外的局势搞蒙了，他快步追上去，问道：
“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我不需要！”李旻浩看起来很不耐烦，眉宇间带着愤怒，“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金昇玟也不高兴了，他一大早跑到校外买电脑，满怀期待地带到李旻浩面前，没想到还被对方劈头盖脸地甩了一通脸色。他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反驳：
“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什么叫施舍？你是我男朋友，我送你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听不懂人话吗？”
“能不能别这么倔啊，”金昇玟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尖锐，“面子能值几个钱，别人对你好，你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啊，为什么非得搞得别人下不来台？还有你每次不高兴的时候都偷偷躲起来不让我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李旻浩气的脖子都红了，“我换不换电脑，心情好不好，都用不着你管，这些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昇玟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样，被李旻浩这副模样激起了脾气：“什么叫和我没关系？我难道不希望你过得舒服一点？你好我也好，这个道理很难理解是吗，到底是谁听不懂人话？”
“我不需要你和我捆绑在一起！”李旻浩几乎是嘶吼，“如果是这样，我们还不如分手！”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说分手，也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气头上的金昇玟同样冲动地朝他的背影怒吼：“分就分啊！你自己慢慢受罪去吧。”
但还没两个小时，他就跑到李旻浩宿舍楼下，连发几十条消息，外加十几个电话，但李旻浩一个都没接。
金昇玟道歉无望，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窝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第二天肿着眼睛打算去教学楼老地方给李旻浩占座，却突然收到那人的消息：
——来图书馆，我找了个有插座的位置
后来，李旻浩每天都要提前两个小时起床去图书馆抢插座。金昇玟心疼他睡不够，提出要轮流占座，奈何自己根本起不来。
于是李旻浩提议分开自习，但金昇玟一听就连连摇头，扑过来把李旻浩搂个满怀：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分开。”
李旻浩看着胸前圆滚滚的脑袋，也心软了。
爱情到底是迁就，还是付出，谁也说不明白。
06
动漫放着放着，李旻浩突然发现自己睡着了。为了不半途而废，他还是强忍着困意向前拉进度条，准备看完再睡。
李旻浩有时候觉得学校不仅是象牙塔，更是乌托邦。它抹去每个人背后复杂的阶级和社会差异，让人成为人，让爱情回归爱情。
所以他才有机会和金昇玟走到一起吧。
有一次金昇玟不知道回家参加了什么晚宴，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回了学校。李旻浩站在校门口，看着眼前成熟精致，和平时打扮完全不同的金昇玟，有些惊讶地多看了几眼。
金昇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察觉到李旻浩的视线，他不好意思地摸摸打了发胶的头发，左右环视一眼，然后长舒口气：
“幸好这个点大家都睡了，不然又得被看笑话了。”
“哪有，”李旻浩发自内心地夸奖，“明明就很帅啊，真的。”
小狗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他连声追问：“真的吗真的吗？不觉得特别假正经吗？”
“不会啊，”李旻浩摇摇头，朝背后的黑色商务车努努嘴，“大家只会在表白墙上问昨天穿西装的帅哥是谁吧。”
“那，”金昇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那帅哥邀请你今晚和他出去住，可以吗？帅哥请客。”
李旻浩翻了个白眼，拉起金昇玟的手：“走呗帅哥，不嫖白不嫖。”
金昇玟带着李旻浩去了一家价格不菲的酒店。李旻浩知道金昇玟向来不喜欢校门口那些小宾馆，因为第一次在那里，金昇玟眼里全是无法掩盖的嫌弃。
“哥，我们要不……换个地方？这里看起来不太干净。”
李旻浩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他蓦地脸红了。自尊心又一次在风里飘摇，摇摇欲坠地掩盖内心的窘迫。
“就在这里吧，我懒得换了。”
在这段关系里，他一直秉持年长者应该多付出的原则，但金昇玟更是远超好几倍地为自己考虑，他们从来没去过什么高档酒店，李旻浩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照顾自己的经济水平。
甚至有时候出去约会，李旻浩主动提出AA，金昇玟都会刻意报低价格，他以为李旻浩不知道，其实李旻浩早就看到了账单下面那个数字。
那天穿着全套西装的金昇玟熟练地和酒店前台交谈，一看就经常来。李旻浩看着大厅的水晶吊灯，有些局促地拽了拽自己的卫衣。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是学长，谁是学弟。
他们太久没做，一进门，金昇玟就急切地扒掉李旻浩的衣服，同时开始利索地解西装扣子。李旻浩按住他的手，低头扭捏道：“别脱了，就穿着这个吧。”
金昇玟停下手里的动作，笑了笑：“哥喜欢我穿这个？”
“嗯。”
“那我以后多穿！”
李旻浩看着金昇玟露出和穿搭大相径庭的羞涩表情，熟悉的掌控感又回到了心头。那天他有意挑逗金昇玟，一个劲地喊他“哥哥”，只不过那之后好几天，自己连走路姿势都变了，声音也哑的不成样子。
金昇玟表面上可怜兮兮地道歉，心里却一直在反复回味那晚的放纵。果然只要李旻浩占据主导权，随便勾勾手指就能把自己撩的不成样子。
看完动漫已经过零点了。李旻浩退出窗口，习惯性地打开推送，置顶的那几个留学中介还在不停地发有关申请的最新消息，李旻浩苦笑一声，默默地点了“取消订阅”。
他当然没条件出国，但金昇玟有。
金昇玟的家人原本就想让他本科就出国，奈何金昇玟不肯，还背道而驰地读了工科。但他的家人还是希望金昇玟毕业后能出国开阔眼界，读个商科拓展人脉。
李旻浩没有出国的经历，但他一直帮金昇玟留心各个论坛的留学信息，顺便督促金昇玟考语言，写文书。
那段时间他也在忙毕业论文的开题，忙的脚不沾地。但每天不管熬到多晚，他都会抽时间给金昇玟改简历和个人陈述，找学院的老师签推荐信，顺便帮他留意各个院校的申请信息。
在金昇玟错过第三个学校的申请期限后，李旻浩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别老让我管？出国难道不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有什么义务一直帮你？”
金昇玟低着头，轻声呢喃道：“哥，对不起。”
“但我不出国了。”
“什么？”
李旻浩把自己手里的推荐信一股脑地全甩到金昇玟脸上，白纸洋洋洒洒落了一地。金昇玟垂着手，绷着脸一言不发，表情倔强顽固。
李旻浩指着金昇玟的鼻尖，说道： “你别告诉我，你不出国是因为我。”
金昇玟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已经回答了一切。
是，我就是舍不得你。
李旻浩喘不过气，他忍不住数落道：“金昇玟！你是出国了，不是失联了，更不是死了！不就出去一年吗？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啊！”
“可是，”金昇玟捏紧拳头，突然大叫起来，“可是我怕你不要我了！”
李旻浩像是被子弹击中一样，突然间哑口无声。金昇玟猜的没错，他确实想毕业之后就分道扬镳，因为梦终究会醒，人不可能一直活在虚构的童话中。
两个世界的人会拥有未来吗？他既没有自信，更不敢赌。
李旻浩不想他们的爱情走向社会后，被现实的惊涛骇浪冲的七零八碎。与其这样，他宁可美好死在今天，至少在回忆里，它还能鲜活明亮。
金昇玟越是坚定地牵起他的手，他就越痛苦。金昇玟的好让自己无数次舍不得放手，但又不得不放。
于是他开始频繁地提分手，金昇玟每次都伤心地质问：“是不是因为出国的事？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因为你，就算没有你，我也不想去。”
李旻浩只是冷笑地反讽：“你觉得我会信吗？”
傻瓜，是不是只有说不爱你，你才能彻底死心。
李旻浩关掉手机，闭上眼睛。小时候他和爸爸去公园里放风筝，风筝线突然断了，他跑到爸爸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爸爸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没关系啊，反正风筝本来就属于天空呀。”
07
第二天起床，李旻浩看着自己肿到快看不见的双眼皮，有些无奈地搓了搓疲惫的脸。
昨晚就睡了四个小时，最重要的是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忘了调出风口，空调对着床吹了一晚上。他擤了擤鼻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起的太迟，匆匆忙忙赶到公司以后才发现没带外套。中午只给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李旻浩只能趴在桌子上补觉，凉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但因为没有遮盖物，又只能掩耳盗铃地缩紧肩膀，仿佛这样就不会被冷空气侵蚀。
但这一个小时的紧急补眠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下午，李旻浩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太阳穴里好像有根筋在一抽一抽地跳动，他连着吞了两粒止疼药都不管用。
努力撑过白天，上司看他实在难受，意外地允许他提前回家。李旻浩头重脚轻地坐地铁，一进门就栽在床上，连衣服都没脱就钻进被子里。
手很疼，胳膊也疼，身上哪里都疼。李旻浩这么多年一直大病不犯小病不断，果然久病成医，他很快就判断出这是发烧的前兆。
他用手掌试了试额头的温度，但手也烧的滚烫，根本试不出来，反而摸了一手汗。夏天感冒可真是煎熬，既要和炎热的天气对抗，又要承受来自身体内部的燥热。
李旻浩实在被蒸的受不了，摆烂似的打开空调。他在心里想，算了，发烧就发烧吧，病死总比热死强。
他裹紧被子，感觉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连带着梦境都水深火热。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能在梦里隐约听到舍友的说话声、开门声和脚步声。
李旻浩不安地翻身，面前似乎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额头上传来陌生的触感，有点凉，但味道又很熟悉，像是金昇玟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无意识地呢喃着，那冰凉的触感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拧湿的毛巾。他正热的受不了，那点微弱的凉意简直像救命稻草一样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努力睁开眼睛，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很快，门口出现一个人，手里正端着杯子和药。
“正好醒了，先把药喝了吧。”
李旻浩看着一脸关切的金昇玟，震惊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给你点了外卖，没人拿，估计你不在公司，我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李旻浩看着低头摸脑袋的金昇玟，内心吐槽你说谎也该打个草稿，我手机上都没收到外卖电话，哪来的外卖没人拿？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跟踪狂吗？
“你就不能说实话吗？”李旻浩拿掉额头的毛巾，坐起来接过水杯，一口吞掉退烧药。
金昇玟难得脸红了，要不是今天下班没有蹲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哥现在病了都没人知道。他搓搓李旻浩的手，有些无奈地叹气：
“哥，你身体也太差了，怎么老生病啊。”
“放屁，就病过两次，两次都给你撞上了，明明是你的问题。”
金昇玟不想戳穿，事实上哪次换季李旻浩都要咳嗽上半个月，流感更是箭无虚发，大家都生病的时候他生病，大家病都好了他还在生病。
“一会儿跟我去医院。”
“不要，”李旻浩喝完药，重新躺下，额头轻轻蹭了蹭金昇玟撑在床上的手，撒娇似的嘟囔，“我不去，你陪我就行。”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太过暧昧，又赶紧含糊地呓语两句，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装出一副烧糊涂的样子。
金昇玟没忍住轻笑一声。
刚刚怼我的时候逻辑不是很清楚吗？现在怎么反而装起来了？他替李旻浩压好被角，然后转身关了空调。
“热，不准关。”
人虽然病了，态度倒是硬气的很，命令起自己来还是那么说一不二，不讲道理。
“好好好，”金昇玟又打开空调，生病的李旻浩简直像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给你调高一点总行了吧，发烧还开这么低，你感冒还想不想好？”
不想，想让你永远陪我。
李旻浩当然没有说出这句话。灯已经关了，黑暗里，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浅一深，一轻一重。沉默很久，李旻浩略带着鼻音的声音率先划破寂静：
“你会走吗？”
“不会。”
良久，金昇玟又补充道：“除非你让我走。”
再醒来，身边已经空了，李旻浩看着那里陷下去的褶皱，呆愣地用手抚平。
骗子，金昇玟，大骗子。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得益于金昇玟昨天不停地用湿毛巾降温，现在已经完全不烫了。他嫌弃自己发烧出了一身汗，又趿拉着拖鞋去冲澡。
洗完后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他草草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叼着吐司急匆匆下楼。一抬头正好撞上金昇玟，他手里提了两三个塑料盒，看样子是去买早餐了。
“怎么连头发都不吹？”金昇玟不满地皱眉，揉了揉李旻浩湿漉漉的头发，“你感冒还没好呢。”
李旻浩看了眼时间，撞开金昇玟的肩膀，说道：“来不及了，我得赶紧走。”
金昇玟抓住李旻浩的胳膊：“那你先把早饭吃了。”
“吃过了。”
金昇玟扫了眼他抓在手里，只吃了一口的吐司，有些生气地说：“你就只吃这个？不行，吃点正经的，我买了粥。”
“真来不及了，”李旻浩欲哭无泪，“我上班快迟到了。”
“那就请假，实在不行我帮你请。”
李旻浩无语，他用尽最后一点耐心解释道：“不去的话我全勤奖就没了，五百块呢。”
金昇玟仍然不依不饶，他们像两只互相顶角的山羊，气氛渐渐变得箭张弩拔。放在平时，他一定会主动退步避免争吵，但是有关李旻浩健康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让步。
“不许去，”他拉住李旻浩的手，“不就五百块吗？我给你，你给我好好休息。”
李旻浩的手瞬间变得僵硬，金昇玟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突然悄无声息地垮下，尽管看不见表情，但那股沉重到化不开的悲伤仍然透过空气直击金昇玟的心脏。
可那是李旻浩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卑不亢，甚至从来没有低过头的李旻浩啊。
他宁可李旻浩现在大喊大叫地和自己吵一架，也不想看到他这副由内而外垮掉的样子，像是没了吊绳的提线木偶，轰然崩塌成一摊碎片。
金昇玟试图把他拼凑起来，他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对不起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
李旻浩的声音有点哑：“你之前是不是拿到offer了？应该也快开学了吧。”
“我不去了。”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颗粒，在早晨的阳光下旋转飞舞，把光折合成无数条光柱。李旻浩颤抖的声音穿过层层光缝，一字一句的传进金昇玟的耳朵里。
“能不能，别总让我愧疚。”
“哥，别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也是成年人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旻浩带着不加掩饰的哭腔：“可我们已经分手了啊！你过好自己的人生不行吗？”
“李旻浩，我再说最后一次，出不出国是我自己的事，别老把你的意志加在我身上。你在自我感动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那我也再说最后一次，金昇玟，别再缠着我了。”
金昇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李旻浩硬生生从胸腔里掏出来，用刀血淋淋地千刀万剐后又重新归置到原位，现在正细若游丝地配合着呼吸跳动。
“哥，”金昇玟闭眼，再一次把自己的心脏轻轻推了出去，“那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李旻浩突然无法遏制的耳鸣，他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那句“不爱”黏在嗓子里，卡在喉咙间，明明和嘴唇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内心的百般纠结和波涛汹涌最终像是幽幻抑郁的灰蓝色烟雾，无力的化成一声哀求。
“求你了，不要再问了。”
“好，我明白了。”
08
所以金昇玟到底明白了什么，李旻浩也不知道。下班回家的路上，他摘下耳机，地铁里的噪音瞬间涌进耳朵里。
不管怎么说，金昇玟总算不再找他了。反正生活总不可能一帆风顺，就当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吧。
李旻浩随着人流走出地铁，手机提示音响起，他看了一眼，是工资到账的短信。他留下基本吃穿用度的钱，然后立刻把剩下的工资全部汇到家里。
做完这一切，他扫码出站，把手机揣进兜里。“滴”的延长音连绵不断的响起，他终于成为流水线上的沙丁鱼罐头，和其他罐头一样得到社会的认可，然后被明码标价地放在货架上。
地铁口的站牌仿佛在对他说，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原来成熟的代价是麻木不仁地咽下所有苦难，并且终于对命运的不公无动于衷。
李旻浩再度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一个和昨天、和明天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
仍然是重复熟悉的轨迹，叼着面包片跑到车站，过安检刷卡，被人群挤下地铁，然后听领导画大饼，做着只能给资本家产生价值的工作。
有时候他看着街上的车流，忍不住想，如果下一秒自己被撞死了该怎么办？那他还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里，思考两个月以后的事情吗？明明他都没有明天。
可他的人生就是这样可悲，永远没法洒脱地活在当下，永远在为不存在的明天做打算。
突然，手机屏幕闪烁，上面是一个没头没尾的陌生电话。以往他看到这种号码都会直接无视，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按了接通。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挂掉。
因为电话那头的人说：
“喂，你认识金昇玟吗？他出车祸了。”
穿着黄色工装的陌生男人挂掉电话，看着手上裹着纱布的金昇玟，低头连声道歉：
“实在对不起，我今天实在是着急送单子，拐弯的时候没看见您，真的很抱歉。”
“没事，”金昇玟笑笑，“我也有责任。”
“那医药费……”
“不用了，就一点皮外伤，包扎也花不了几个钱，你帮我打电话就够了。”
那男人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赔钱赔到大出血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客气讲理。
金昇玟目送他离开。他并不关心手疼不疼，只想知道李旻浩到底会不会来。他蹲在医院大厅的一盆绿植后面，密切关注着门口的动向。
在进进出出十几个人以后，那个人来了。
他看起来很慌张，像是经历了八百米冲刺一样，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兔牙都露在外面。他手足无措地在大厅打转，直到看到导诊台，才找到锚点般用手比划着询问。
金昇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在李旻浩离开导诊台后，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落进熟悉的怀抱里，李旻浩出窍的灵魂才终于归位，短时间积累了大量乳酸的双腿很快就软成一摊烂泥。要不是金昇玟抱着他，他应该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李旻浩根本没听到那个电话后面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过来的。这段记忆像是一卷空白的磁带，在脑袋里发出滋滋的电音。
“哥，你来了。”
“你有意思吗？”
李旻浩推开金昇玟，他从来没说过脏话，第一次骂人，骂人的对象居然还是前男友。
“喂，”金昇玟一把拦住转身离开的李旻浩，“别生气啊，我这不没事吗？”
李旻浩只顾着埋头向前走，金昇玟识趣地噤声，怕他一冲动出什么事，金昇玟默默地跟在身后保驾护航。
他们走过两个红绿灯口，三条街道，和上百辆车擦肩而过。终于，金昇玟跟的口干舌燥，忍不住停在一座大桥上。
他撑着栏杆，气喘吁吁地说：“哥，歇歇吧，你不累吗？”
李旻浩也停下来了，大桥上的风把他的衣服吹成一道圆弧。他背对着金昇玟，突然说了句：“你赢了。”
“什么？”金昇玟没有听清。
李旻浩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吼道：“我说，你赢了！我就是还爱你，我从始至终就没有不爱你。你不就是想逼出这句话吗？现在呢？你满意了没有？！”
竭斯底里地喊出这句话，李旻浩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他想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直到泪水彻底决堤，击溃所有的心防和伪装。
“啊——”
因为不知道怎么发泄情绪，他只能泪流满面地扒着栏杆，对着空荡荡的河面咆哮。沙哑的嗓子很快就喊不出一句话，他把头埋进胳膊里，无声地嚎啕，哭的撕心裂肺。
不管是父亲出事，还是为钱四处奔波，亦或是被母亲拉着下跪求人，他都没有哭过，因为哭没有用。
生活的疼痛从来不会因为你主动示弱就自动转移，只会变本加厉地让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可他再怎么佯装坚强，内心还是柔软的。他忍了太久，压力终于在超过临界点后发出响亮的悲鸣。
金昇玟从来没见过李旻浩这样，他走上前轻轻抱住李旻浩，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乖，别哭了，别哭了……”
他不知道怎么哄人，只能一下一下地拍着李旻浩的背，抚摸他湿润的发尾，像小时候妈妈哄自己一样。但李旻浩却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他断断续续地啜泣着，偶尔轻轻打一个哭嗝。
“对不起，哥。”金昇玟眼眶也湿润了，看到李旻浩哭成这样，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李旻浩和他拉开距离，他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看起来更像一只兔子了。他别过脸，用手背揉揉干涩的眼眶，嘴硬道：
“别多想，我只是在哭我的全勤奖。”
金昇玟的心又酸又胀，他牵起李旻浩的手，紧紧攥住，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依依不舍地松开。
“我从来没想过逼你，也不会再逼你了。”
“但你什么时候回头都可以，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牵住我的手。”
线轴和剪刀都给你，你收线也行，剪断也行。
因为爱你，放手竟也成了自由。
金昇玟一等就是两个月。
他仿佛又回到了暗恋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抱着手机反复点进置顶聊天窗，只不过当时是犹豫，现在是煎熬。
等到夏末秋初，等到他几乎要绝望，李旻浩才给他发了条消息，更准确的说是三条。
——快来救我
——我不敢下山
——【位置信息】
金昇玟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机，明知道自己有恐高症，怎么还敢去爬山呢？他赶紧换鞋换衣服，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去，给李旻浩多带了一件外套。
那座山海拔并不高，但金昇玟选择直接坐缆车上去，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出现在李旻浩面前。那人可怜巴巴地坐在地上，像下雨天里湿漉漉的小猫一样，双手抱膝窝成一团。
金昇玟走过去，把衣服披在他身上，调侃道：“怎么想起我来了？害怕啦？”
李旻浩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披着外套快步走到台阶旁，还没往下看就止不住地颤抖。上山的时候眼前只有台阶，完全感受不到恐惧，一鼓作气上来后才看到深不见底的下山路，恐高症瞬间发作，喉咙像被扼住一样喘不过气。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金昇玟身边，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地扯扯金昇玟的衣角。
逗猫结束，金昇玟提议：“要么我扶着你走台阶下去，要么我陪你坐缆车，我都行，你看你。”
李旻浩一想到缆车就脊背发凉，但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更是腿脚发软。他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那就坐缆车吧，长痛不如短痛。”
金昇玟爽快地替他决定，然后牵起李旻浩的手，走到缆车站买票。他率先坐上去，然后用力一拉，把犹豫不决的李旻浩直接拽到座位上。
李旻浩显然很紧张，他坐在金昇玟身旁，几乎要忘了怎么呼吸。缆车缓缓下行，山下的风景一览无余，明明风光正好，他却无心欣赏。
山上的风有点大，吹得缆车东倒西歪。坐在里面的人自然感受不到，但看到前面那辆空车一直左右摇晃，李旻浩还是害怕地攥住金昇玟的手。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感受到对方的恐惧，金昇玟伸手绕过他的肩膀，把他揽进怀里，然后轻轻蒙住他的眼睛。
“试试深呼吸，有没有好一点？”
眼前陷入了黑暗，金昇玟的臂弯像一座小小的诺亚方舟，给予他久违的安全感。李旻浩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心跳，一切都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他不再摇晃，也不再心神不宁，按照物理学的概念，这是相对静止。 那他参照物是什么？是缆车？还是时间？
可时间静止了，风声也静止了……
“我爸去世了。”李旻浩突然开口。
话题起的太突然，金昇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李旻浩顿了顿，又继续说：
“他以前挺好的，自从沾上赌博，人就变了。”
“再后来，他出车祸，我刚读研一。我说我不想读了，我妈不同意，但我再也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
“现在他死了，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明明是痛苦到极致的经历，说出来只有短短几句话，背后却是道不尽的心酸。金昇玟心疼地搂紧李旻浩，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李旻浩主动说家里的事情。
“没事，都过去了。”
“是啊，我辞职了。”
“啊？什么？”李旻浩的思路太过跳脱，金昇玟有点跟不上。
李旻浩冷笑一声：“我和他们请假，他们不放。我说我爸死了，他们说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人都死了，不如把项目做完再请吧。”
“然后我就滚蛋了，狗公司，老子不干了。”
“好！”金昇玟忍不住拍手叫好，“你当时找工作的时候，我就说这家企业不行，结果你还是签了。”
“没办法啊，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税后30多呢。”
金昇玟用手指蹭蹭李旻浩的脸颊，说道： “拿命换钱也该有个度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而且我还换了房子，以后不会再合租了。”
说完，李旻浩轻松地笑了。
家庭变故让他一夜之间被迫长大，风雨里扎根的野草轻松杀死了温室里的娇花。在沉重烦闷的现实里，他早就丢掉了自己幻想的权利和存在的意义。
可是生命的泥不应该委弃在地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他自爱他的野草，但他厌恶这以野草装饰的地面[1]。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爬山吗？”金昇玟感受到李旻浩的睫毛轻轻抖动一下，像把小刷子一样轻轻扫过他的手心。
“为什么啊？”
“因为我恐高啊，所以只要爬过这座山，我就彻底开始新的生活。”
李旻浩拉下金昇玟搭在自己脸上的手，掰过他的肩膀，然后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金昇玟还没反应过来，李旻浩就狡黠地退后。
“哎呀，不过挑战失败了嘛，最后还是没敢下来。”
金昇玟完全懵了，他傻傻地回顾刚刚的话。爬山，挑战自己，新的生活……等等，那意思就是……
复合？！
“喂！”金昇玟回抓住李旻浩的肩膀，“你又没说不能请外援，两个人一起也是爬完了啊！”
说罢，他猛地回吻李旻浩的嘴唇，反复亲咬他的唇瓣，恨不得用体温把对方硬生生融化。
“李旻浩，你不准反悔。”金昇玟急切地追问。
“反悔什么？”李旻浩装傻，“我还没同意呢。”
缆车到站了，金昇玟先跳下去，小孩子气地走在前面，故意不理李旻浩。李旻浩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呀，有人不是说，他会一直等我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金昇玟不动了，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向后伸出自己棱角分明的宽大手掌，红霞一直从脸颊爬到耳根，谈了这么多年恋爱，他还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上别扭拧巴。
“那可说好了啊，这次抓住，这辈子都不许再松开了。”
李旻浩笑着回握，他们十指相扣，掌心相印，签下无声的契约，金昇玟手上的莫比乌斯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坦途，初秋凛冽的风钻进鼻腔，吹散天空的阴霾，吹走脚下的落叶。
或许命运还有很多难以逾越的高山，但幸好相爱的人最终没有走散。
————(全文完)————
[1] 出自《野草》题辞
吵架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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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医院茶水间的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金医生，新外套真好看。”
一杯暖和的咖啡下肚，同事大叔被病例搅和得晕头转向的大脑终于有了些回归清醒的趋势，福至心灵地与金昇玟交谈起来。
话才说了一半，捣鼓着咖啡机的小金医生就已经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笑得比窗外的春光更灿烂，只差用马克笔把：“我心情超级好”用三国语言写在脸上。
“谢谢，”他战术停顿了一秒，语气上贯彻着“随便聊聊”的闲散，脸上却洋溢起比刚刚更加热切的笑，“我老婆挑衣服的眼光比我好。”
“原来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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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宝系列合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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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医院茶水间的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金医生，新外套真好看。”
一杯暖和的咖啡下肚，同事大叔被病例搅和得晕头转向的大脑终于有了些回归清醒的趋势，福至心灵地与金昇玟交谈起来。
话才说了一半，捣鼓着咖啡机的小金医生就已经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笑得比窗外的春光更灿烂，只差用马克笔把：“我心情超级好”用三国语言写在脸上。
“谢谢，”他战术停顿了一秒，语气上贯彻着“随便聊聊”的闲散，脸上却洋溢起比刚刚更加热切的笑，“我老婆挑衣服的眼光比我好。”
“原来是弟妹买的衣服，很衬你呢。”同事大叔心下了然，笑着点点头，疲惫的眼睛被金昇玟的一口大牙晃得发晕，只好看向窗外的春色。
阳光带着金灿灿的温度，洒在化了雪的树枝上，世界像是刚刚睡醒一场好觉般恬静美好。
“但是春天都来了，这样穿真的不会热吗？”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会的，我里面只穿了短袖。”金昇玟依旧笑着，只接了半杯咖啡就关掉了机器，和大叔一起向茶水间外走去。
为了把这件外套穿出门真的很拼呢...这样想着，大叔又指指金昇玟手里的塑料杯：“戒咖啡？”
“老婆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说话时，说起她时，声音听起来总像是泡在阳光里酿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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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窗外比早晨更加暖和，同事大叔说是前几天应着节气做了新的泡菜，此刻正挨个在办公室里分发起来。
腌制得恰到好处的泡菜脆生生地渗着水，在太阳下是晶莹剔透的质感。
分到金昇玟这里，大叔一面疑惑地接过他粉红色的饭盒，一面瞄了一眼他的办公桌——早上那半杯少得可怜的咖啡，现在居然还没喝完。
“饭盒是女儿挑的，”金昇玟笑着解释道，“她们攒零用钱给我买的，当然要好好用。”
“真可爱...”像是被他的幸福感染了一样，前辈也跟着笑起来，“对了小金医生啊，我儿子这个夏天就考完试了，我想带他去做近视眼手术来着，你当时做下来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负作用不大，好好保养应该没问题...”金昇玟先是感激地点点头，这才接过大叔递回来的那只粉色饭盒，“…'不过前辈怎么知道我做过近视眼手术？”
大叔笑得更欢，扬起眉头指指金昇玟日日摆在桌上的照片：“那照片里你不是戴着眼镜吗？”
“噢噢，我都忘记了...”金昇玟挠挠头，微微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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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昇玟桌上一直摆着一个相框。
从外面看，相框里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和李旻浩的合影，一张是四个人的全家福，两张跨越时间的照片，被他用一张便利贴粘在了一起。
那张两个人的合影有些年头了，若是借着阳光细看就会发现，相纸边缘已经泛起微黄。镜头前的两个人肩并肩坐着，笑起来极其稚嫩的样子...稚嫩到现在重新看向那时的他们，竟会觉得有些陌生。
明明连手搭着手这样简单的肢体接触都不敢有，脸却又都红得一塌糊涂。
好像那时候，连共享的空气都会变成暧昧而焦灼的粉红色烟雾。以至于时至今日细细看起这张照片，金昇玟还是会觉得血气上涌。
那时候他还没有摘掉眼镜和牙套，老相机的闪光灯一打，整张红透的脸都在反光，厚厚的刘海罩在额头上，笑起来笨笨的模样。
不过李旻浩一直都那么漂亮，他想。
金昇玟每次看向这张照片，通常都只会重新端详一遍她的笑脸，姐姐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当时留的是多长的头发，说了什么话，笑得开不开心...只是看向那张脸，一切便都历历在目。
——次次都只看李旻浩的缘故，连照片里自己戴着眼镜的事情都忘记了。
这照片从被洗出来的那天起，就被金昇玟妥贴地放进了相框里，从学校的书桌到工作的办公桌，永远都占据着桌面左上角最显眼的位置。
算下来得有十年了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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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下这张照片的那天，是他们在一起半年的纪念日。
金昇玟在恋爱里是个极其有仪式感的人，坚持每个月都要纪念一下，所以从恋爱第一天到现在，李旻浩花瓶里的花总是换得很勤...至于半年和一年的纪念日，则比其他时候更隆重些。
李旻浩嘴里骂他没事找事，可每每到了金昇玟要“没事找事”的那一天，她又会很凑巧地打扮一下。
半年纪念日的那天，金昇玟在李旻浩的宿舍楼下等她，站在楼下的空地上，听见姐姐的宿舍传来她的室友们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宿舍楼不隔音，楼上兴奋的女孩们边嚎边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让李旻浩穿裙子...
——春天真好，金昇玟兴奋到想要跳起来，但臭美的小男孩终归顾及着形象，费了很大劲才忍住只是踮了踮脚。
隔了几分钟姐姐才红着脸从楼上下来，刻意嘟起来的嘴里依旧在念叨金昇玟没事找事。
白色的裙摆，带着属于李旻浩的气味，像是某种棉纱质地的捕梦网，只等春风一吹，暖阳一照，金昇玟整个人就昏沉得像坠是进了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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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春天，李旻浩在忙着写她的毕业论文和实习。金昇玟学医，又比她小一级，所以李旻浩走之后，他还得一个人在学校呆上两年。
考虑到学院的实验室离宿舍太远，他索性在外面租了房子。
“对了，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走进饭店的时候姐姐问道。
“差不多能住就行了，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我不会常待的...我都想好了，等你毕业了，你有空的时候我就去找你，你没空的时候，我就泡在实验室里...”金昇玟一面答话，一面脱了身上的卫衣外套递到李旻浩手里：“室内好像比外面冷，一会儿姐姐把它盖在腿上吧。”
“干嘛啊？毕个业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递过来的外套李旻浩没接，一双笑眼凑近金昇玟的脸，因为要哄人而难得的放软了语气：“呀，别垮着脸了，像不能出去玩的小狗一样。”
“昇玟呐，”她不接外套，大概是为了空出手，好像安抚小狗一样摸摸金昇玟的脑袋，轻轻巧巧地转移了话题：“你说你以后当了医生，每天遇到的都是被疾病和疼痛困扰的人，那么可怜，会因为这些而变成心情不好吗？”
“应该不会吧，无论当下的痛苦多么难熬，天天看见也还是会脱敏的。”金昇玟的思绪显然没有被带离，只是淡淡地答道。
——明明毕业是比不能出去玩更加严肃的事情呢，他收回递出外套的手，盯着李旻浩近在咫尺的背影出神地想。
毕业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去宿舍楼下等姐姐下楼，意味着彼此之间越来越不同的世界，意味着...意味着这条金昇玟想要一直走下去的路，往后会充满更多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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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面对面的位置，金昇玟偏要挤到李旻浩身边坐下，刚坐下就把折好的外套轻轻搭在姐姐腿上，很规矩地哪里都没乱碰，但又很没出息地红透了脸。
赶忙故作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往嘴里灌，算是给自己降降温。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来，无奈地放下单子替金昇玟加了好几次水，才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今天店里有活动，点情侣套餐的话能免费帮二位拍一张照噢...”
“立马就能洗出来了。”她晃晃手里的相机补充道。
——“不用了谢谢。”
——“那就麻烦你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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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立得渐渐成像，腼腆的笑容也慢慢在相纸上浮现出来。
“姐姐笑得真好看。”
“我看看？”李旻浩把脑袋凑过来，发尾扫在金昇玟的手腕上。
金昇玟微微收了收胳膊，把相纸攥在手里：“不要，我笑得太难看了。”
当然是无济于事的拒绝，下一秒照片就已经出现在李旻浩手里：“明明就...挺可爱的。”
她咬着下嘴唇细细端详起那张照片，耳朵上粉粉的颜色还没完全消退，又再度浮了上来。
“等放假的时候，我想把这张照片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她老是问我关于姐姐的事情呢...”金昇玟说。
“好...”李旻浩顿了顿，不太自然地咬起饮料的吸管。
“哦对了，如果阿姨问起我，要再拍一张带回去给她看吗？”
“我妈...我妈还不知道我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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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很少有人会跟比自己小的弟弟谈恋爱，年纪小总归是靠不住的；因为才在一起半年时间，还没有向家里告知的必要；因为姐姐自来都是有点害羞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向家人开口...
都用不着李旻浩亲自解释，她不公开的理由，金昇玟自己也能想到十多条。
可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针一样的，微微刺痛的情绪，从满腔欢喜的心脏里扎了出来。
金昇玟不自控地想起李旻浩答应自己在一起的那个雪天，他听着窗外落雪的声音一整夜都没能合眼，天刚亮没多久就忍不住打通了能想到的所有家人和朋友的电话，开心得恨不得再买个喇叭昭告天下...
心脏每跳动一次，胸口就泛起一点细细密密的疼，那感觉不至于叫人无法呼吸，却又实在是无法忽略。
像是突然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用叹气一样的腔调“噢”了一声，金昇玟把脸埋了下去，那一刻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坐在李旻浩对面。
否则这样沮丧的表情，就会被她发现了。
第一个半年的纪念日，他不想毁掉李旻浩特地穿着漂亮裙子赴约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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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懵呐...我只是...”放在桌上的手被李旻浩牵住，手背上传来姐姐微凉的体温。
“没关系的，我知道的，姐姐不用因为担心我有情绪就改变自己，我没生气，”金昇玟依旧埋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把外套穿上吧。”
为了这天金昇玟专门制定了计划：李旻浩喜欢的动漫线下展，她说了很多次又从来没空排队的布丁店，日落的时候整座城市最漂亮的江景，他全都早早地查了一遍...
他们的第一个半年纪念日，还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情值得做，何必因为一点坏情绪毁掉本该很开心的一天。
覆在手背上的那双手没有挪开，李旻浩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吸了一口气，还没出口的话就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去。
是实习公司的人打来的。
大概不是什么很轻松的事情，金昇玟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但能观察到李旻浩的眉头越皱越紧，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也缓缓松开。
“不是...我今天实在走不开...”姐姐大概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刻意压低了声音，“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回不来，我找个人帮我处理一下行吗？那个项目不是我一个人做...”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句话才说到一半，电话里便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对着被挂掉的电话界面，李旻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刚刚的表情：“不管了，大不了重新找个实习。”
她故作潇洒地把电话往桌上一甩，重新牵起金昇玟的手。
“回去工作吧，实习哪有那么好找。”金昇玟扭了扭手腕，可终究还是没舍得甩开姐姐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不行，今天可是...半年的纪念日呢。”
——第一次，“纪念日”这个词堂堂正正地出现在李旻浩嘴里，而且甚至没有跟着“没事找事”这样的前缀。
“纪念日嘛...以后还有很多呢，你知道的，我向来都喜欢没事找事。”调动了浑身的力气挤出一个笑来，金昇玟没再等李旻浩开口，便已经站起身来。
姐姐闻言愣了片刻，但终于还是穿上那件外套，也跟着金昇玟一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照片...”她指了指桌角那张被故意忘记的拍立得。
“噢。”金昇玟离开的步子重新折返，带走了那张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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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金昇玟坐在学校的人工湖边，盯着远处他们曾经绕过很多很多圈的操场发起呆。
日落和想象中一样漂亮，漂亮得无聊乏味，惹人心烦。
春天里，温度全由太阳决定，太阳一落山，江面上立即刮起带着寒意的风。
风掀起额头上厚重的刘海，金昇玟打了个寒颤，还好把外套给李旻浩了，他想。
心电感应一样，刚刚念起的人立即来了电话。
“昇懵啊，怎么不在家？”
“...我出来走走。”
明明知道不应该生气，却忍不住用上了比平时听起来要生硬些的语气回答道。
“日落就起风了，赶紧回家好不好？”电话那头，姐姐放柔了语气。
——金昇玟永远抵抗不了李旻浩问出的任何一个以“......好不好？”为句式的问题，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根本不可能给出除了“好呀”之外的回答。
而那次是个例外。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出租屋？”
他回避了李旻浩的问题。
“出租屋”，金昇玟总是这样称呼那里，他还没有习惯把那间屋子称之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旻浩说起“家”时会那么自然。
“我...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赶紧回家！”电话那头的李旻浩微微拔高声音，金昇玟便立马隔着听筒在脑海里想象出姐姐红着脸瞪圆眼睛虚张声势的表情。
忍不住轻笑起来，嘴里依旧只回复了简短的语气词，脚步却已经乖乖地走上了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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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心情有点低落的缘故，给姐姐定的花被不开心的小狗落在了实验室里，眼下猜到李旻浩有可能正在出租屋门口，金昇玟这才想起花来。
果然，刚走到实验室楼下，就又接到了李旻浩打来的电话。
“呀，门锁密码居然不是我的生日？”
“你在出租屋门口？”故作无知的语气，听起来很逼真。
“嗯，还买了菜，虽然吃了泡菜汤也可以不用立马原谅我，但不可以饿着肚子生气噢...”姐姐有点忸怩的声音带着电流传来，吐字像刚睡醒的时候一样可爱。
“我没有生气，你要工作也没有办法的…”
是呀，不应该生气的，可是为什么那么沮丧呢？
“小狗的情绪是藏不住的哦，快回来开门！”李旻浩在电话那头喊道。
“密码是在一起那天，我不想让房东知道你的生日，所以...”
“呀...”
——所以没有把你的生日设成密码，这后续的解释，全都被李旻浩轻轻的一嗓子打断。
正巧实验楼的电梯在此时打开，金昇玟索性没有继续刚刚的话，而是抬腿走进了电梯。
“姐姐一会儿再说，我要进电梯了。”
-
“密码是在一起那天，我不想让房东知道你的生日，所以...”
“呀...”
——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因为太难过了，觉得金昇玟怎么会这么好，怎么可以这么好...
都已经幸运到遇上了这么好的人，怎么还是让他伤心了呢？
李旻浩低下头，被陌生的白色裙摆晃得眼睛发酸。
电话那头的声音应声断掉，只剩下听筒里的白噪音…
好像很多话，需要白噪音的介入，需要隔着两只听筒的距离，她才能凑出开口的勇气：
“呀...”李旻浩壮胆似的吸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我们在一起了半年，我好像连‘我爱你’这样的话也没说过几次吧，我知道自己做得很差劲...尤其是和昇玟这么好的伴侣比起来...”
“可是昇玟呐...我能想象到，你这样好的人，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的样子，肯定都是很幸福的画面吧...”
“而我...我好像只会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出现，我从没想过要跟任何人并肩。”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谈过恋爱，所以我猜，贸然告诉妈妈，她应该会不习惯的。”电话那头依旧是忙音，而李旻浩兀自笑了笑。
——可我还是说了，总归要习惯的，从第一次拥抱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要一点点地，把你划进我的生命里。
“...这个假期跟我回家吧，我妈应该很想见你...”
意料之外地，没有等到金昇玟立刻传来的回答，电话那头依旧是忙音。
也好，只是把这些话对他说出来就很好，无论有没有回答都好...
“昇玟呐，我刚刚脑袋里有好多话，电话一拨通就说不出来了...只记得一句了。”李旻浩于是继续说道。
“...你要记得，我的人生，关于感情这道题目，‘金昇玟’是唯一的答案。”
“噢对了...又想起来一句，我在想，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甚至可以...可以结婚…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结婚的，但是我现在突然觉得，婚纱其实挺漂亮的...说远了，我是说，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很久很久，那么，像‘爱你’这样的话，哪怕我不说出口，时间也会让你相信的。”
“第一次纪念日就吵架，好像很可惜吧。不过其实我不这么想...如果我们能一起活到八十岁，就还能再一起过一百六十个纪念日呢，这样想的话，吵那么一两次架也没关系吧？”
耳畔依旧是忙音，比心跳还要嘈杂的忙音。
——“呀，说话啊。”
回答她的是电话突然挂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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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菜汤做了一半，门便响了。
傻乎乎笑着的人站在门口，捧着傻乎乎的花。
“那我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你什么都没听见吗？”李旻浩红着脸问。
“嗯。”
“那你...那你怎么还是回来了？”
我的道歉都没有传到你的耳朵里，你怎么还是来了。
“想见你了，就来了呗。”金昇玟显然没猜到自己在电梯里的那几分钟会错过多少内容，无所谓地耸肩笑笑。
姐姐依旧站在门口，忸怩地攥着手，忘记接过花，金昇玟只好把花放在鞋柜上，搂过对方的腰，把被风吹冷的脸颊贴在李旻浩发烫的耳朵上。
——吵架的事情可以放一放，阔别了半天，当然要先讨个吻。
厨房里隐约传来泡菜的香味，金昇玟恍然间第一次觉得，这间出租屋，好像真的是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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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老婆买的外套要好好炫耀以外，刻意打扮还有一个原因：今天也是半年纪念日。
金昇玟早早地就查完了病房，对着更衣室的镜子整理起头发，不成想送花的外卖还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加班的消息。
“4床的病人状况不太好，得留下看看！”
同事大叔很着急地隔着更衣室的门冲他喊道。
金昇玟闻言赶忙推开门冲了出来，刚想往病房跑，就被守在门口的大叔拉住了袖口：“人已经推到手术室了。”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怀疑是其他基础疾病引起的并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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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我主治的病人出了点状况，我得临时加个手术...”金昇玟边往手术室赶，边争分夺秒地给李旻浩发了条语音，“纪念日不能陪你了，对不起，我一做完手术就回来。”
话音刚落，手机就被小医生着急忙慌地甩在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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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是夜里八点，春季无云的天空已然升起星星。
被丢在医院门卫室等了一下午的玫瑰又被金昇玟抱着跑了一条街，一路上不知道掉了多少花瓣...
“回来了？”李旻浩盘腿坐在客厅里，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便扭头看过来，一如平常的语气，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站起身凑上前来，半推半就地讨一个拥抱。
看来是有点生气了。
“我回来了老婆！”金昇玟对老婆的脾气向来了如指掌，赶忙拔高了声调热切地回应道。
两个小姑娘冲上来拥抱住金昇玟，嘴里兴奋地念叨着汤圆今天第一次下楼晒了太阳...
——上个月接回家的小金毛，那天正好是元宵，便给小家伙取了这么个名字。
不过，汤圆今天倒是没有像以往一样摆动着小短腿朝金昇玟跑来，叼着他的裤脚不撒口——是了，出去玩了一趟累坏了，这会儿正盘在李旻浩腿上睡觉呢。
计划着要给女儿们养狗的时候金昇玟哪里会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跟家里的宠物争风吃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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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浩还没卸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被妆容凸显得更明亮，以至于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金昇玟都能看见面朝电视机的姐姐刚刚悄悄地扭头瞪了自己一眼。
——其实刚在一起的时候金昇玟是分不清李旻浩有没有化妆的，他只知道到纪念日这天，接过吻，嘴上就会残留下姐姐的口红味道...
不过眼下婚都已经结了好几年，金昇玟也升级了不少，已经进化到了李旻浩爱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都能如数家珍的水平。
“老婆呀...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回应了女儿们的拥抱之后，金昇玟赶忙跑到李旻浩身边，在她脸颊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被利落地白了一眼，李旻浩稍稍后仰，刚刚足以接吻的距离又被重新拉远：“电视里不要钱的电影都看完了吗？去外面看什么电影...”
“可是…”一面说话，一面熟练地垂下脑袋抵上了李旻浩的肩膀撒娇似的蹭了蹭，“可是今天我老婆这么漂亮，不出门一趟简直是整个春天的遗憾！”
油嘴滑舌的家伙！怎么结了婚脸皮变得比以前还厚！
“呀！”李旻浩还来不及开口骂人，先是推开了金昇玟这个小狗一样的家伙再度凑上来的脸：“别亲了，脸上有化妆品。”
“那就亲嘴巴好了，你没涂口红吧，宝贝？”
灼热的气息再度凑近，金昇玟支高身子，将鼻梁抵上李旻浩的额头。
说话的声音随着重新缩短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轻，语气里却又带着一种叫人无法反抗的力量。
干嘛啊...突然叫这种称呼。
赖在李旻浩腿上睡了一下午的汤圆终于不堪其扰地支起毛茸茸地身子，一面张开爪子伸懒腰，一面欢喜地摇起尾巴，看向一天没见的金昇玟。
很快又在发现对方根本没空摸摸自己之后，懂事地换了个地方接着睡觉...
下巴被轻轻地勾了起来，迎面撞上金昇玟过分直白的视线。
“我涂了！”
“骗人，一生气就说涂口红了，我现在可没有以前那么好骗咯。”勾着下巴的手换上了更不容避闪的力道。
腰被整个搂住的瞬间，李旻浩羞愧地听到女儿们懂事地抱起小狗关上了房门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害羞太久，便感知到那双很烫很烫的手，已经结结实实地锁上了自己腰间最脆弱的地方。
“松手...痒，唔...”不光没松手，还搂得更紧，李旻浩扭着腰喘了口气的功夫，后话就被吻堵回了嗓子里。
她气得想要一口咬上金昇玟猛然闯进来的舌头，却还是没舍得真的下嘴，只是堵着气闭紧了牙关，下一秒腰上敏感的皮肤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呜……”
金昇玟得了逞，舌头顺利地攻城略地，手于是也大发慈悲地从李旻浩腰间一路上滑，哄小猫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挠起姐姐烫得吓人的耳垂。
哄小猫的那一套，对李旻浩永远适用。
很快，刚刚还紧紧攥成拳头的手便松了力道，软软地搭上了金昇玟的脖子。
“对不起老婆，别生气太久好不好？”边问还边不过瘾一样重新吻上已经泛起红的嘴唇。
李旻浩忙着换气，连推开金昇玟的力气都没有，也就随他去了：“...才没…生气，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黏黏糊糊凑上来的吻打断了好几次。
不想承认自己在生气，所以胡诌了一个借口罢了，李旻浩本来也没指望金昇玟会相信。她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总会频繁地眨动眼睛，所以这么多年，能骗过金昇玟的次数屈指可数。
——甚至有时候她会怀疑，唯独骗到了金昇玟的那几次，可能也是对方为了配合自己而故意装傻...
却不曾想，平日里怎么都瞒不过的家伙，这次突然就信了她张口就来的谎话，金昇玟微闭的一双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刚刚还抵着自己的身子也立刻就从地上支了起来。
“怎么了？”
“啊...胃疼？”李旻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刚刚缺过氧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竟然就这样胡乱地继续圆起慌来。
“那吃药了吗？”问话的人已经跑到了放药箱的柜子边。
-
“干嘛这么紧张啊逗你的逗你的...”姐姐赶忙解释起来。
金昇玟提起的一口气这才呼了出来，站在柜子边气鼓鼓地扭头瞪人：“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对不起嘛...这不是闹脾气嘛，就乱说话了...”知道自己真的把人吓了一跳，李旻浩连忙站起身子，凑到金昇玟身边去，学着刚刚接吻的姿势，再度搂上金昇玟的脖子。
吻才刚刚成型，还没来得及闭上眼，就被金昇玟草草打断。
“真的没事吧？”神色认真地问。
“真的没事。”李旻浩笑起来，亮亮的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形状，又缓缓闭上。
心领神会的，姐姐闭上眼的下一秒，金昇玟就再度弯腰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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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完了就往家赶，金昇玟哄好了老婆，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老婆我想吃你做的炒年糕。”一边黏糊糊地念叨，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旻浩进了厨房。
“大晚上的吃什么炒年糕，不消化的，吃碗粥吧？”
“粥吗...可是...家里没有东西配欸！”心头还是惦记着李大厨的炒年糕，金昇玟弱弱地抗议道。
“那我给你配个亲亲？”姐姐扭过身来冲他挑挑眉。
“那就粥吧！粥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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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是下午就煮好的，安安静静地等在砂锅里。
金昇玟最近忙，李旻浩惦记着他好久都没放过一个足够休养身体的假，所以一面口头管理起他喝冰美式的频率，一面算着纪念日他会回家早，提前煮了海鲜粥。
春夜依旧寒冷，“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砂锅很快在厨房的玻璃上留下一层薄薄的水汽。
盖子被李旻浩掀开，用手里的木勺子绕着圈搅和起来。
“不过，我才说了一句胃疼，怎么会被吓成这样呢？不是你说的，什么‘无论当下的痛苦多么难熬，天天看见也还是会脱敏’吗？”眼前那块窗户已然淌下几行水，李旻浩借着迷蒙的反光，看向小狗一样守在身后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第一次过半年纪念日的时候。”
金昇玟闻言，立刻在她身后笑了出来：
“不是嫌我没事找事吗？”话被金昇玟停在这里，下一刻李旻浩不设防的腰身便再一次被人从后面搂住，金昇玟整个人靠上前来，嘴巴抵上李旻浩的耳朵，灼热的气息尽数喷在耳廓：“那怎么十年前的纪念日说过的话到现在还记得呢...姐姐？”
“我记性好！”李旻浩被烫得缩缩脖子，拿着勺子的手都差点没了力气，赶忙颤着手关上了火。
白天汤圆来厨房捡了一块苹果皮吃，晚上金昇玟又差点害得她把粥做糊锅...果然以后还是不能让小狗进厨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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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当下的痛苦多么难熬，天天看见也还是会脱敏。”确实像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呢，金昇玟想。
作为医生，他必须是理智的，清醒的...这对于金昇玟来说并不难，他向来都是懂得保持距离，懂得尊重现状的性格。
可是到了李旻浩身上，这些他固守的逻辑便会在顷刻间被全然推翻。
“我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想到你也会生病...”他松开环在李旻浩肩上的手，思考了很久，才从嘴里吐出这句话来。
刚刚盛好的粥于是又被放回桌子上。
李旻浩转过身，踮起脚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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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知道你工作起来赶时间，但是下次这么晚才回来的话，有空了要记得发个消息回家，外面这么黑，我会担心的知道吗？”
坐在餐桌对面守着金昇玟吃饭的时候，李旻浩难得坦诚地开了这样的口。
好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也能学着金昇玟的样子，偶尔说一说更为坦荡的爱。
金昇玟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来，甩掉勺子慌乱地打开手机，一口粥还闷在嘴里，一时间急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消息没发出去！
“手术室信号太差了老婆...”
“没事，不过这种事情好像很容易在纪念日发生呢...”李旻浩笑道。
“对了老婆，咱们过第一个纪念日的时候，你给我打的那通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啊？”热乎乎的粥下了肚，金昇玟整个人都热起来，于是一面问，一面脱掉身上的外套。
“呀！里面就穿短袖？明天感冒了看我不收拾你！”姐姐扫了他一眼，瞪圆了眼睛呵道。
金昇玟大概是累了，给她虚张声势地这么一吼，居然还真就忘了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他抬起眼，非但不把外套穿上，甚至懒散地靠上了身后的椅背：
“老婆你准备怎么收拾我啊？”
边问边挑挑眉，带点期待的语气。
餐桌对面的老婆突然面上一红，好在眼睛转了一圈，便很快想到一个房间里面的小朋友们也可以听的回答：
“我拔掉你的狗牙！！！”
-
金昇玟一直摆着一个相框。
从学校的书桌到工作的办公桌，永远都占据着桌面左上角最显眼的位置。
从外面看，相框里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他和李旻浩的合影，一张是四个人的全家福，两张跨越时间的照片被他用一张便利贴粘在了一起。
至于相框的背面，至于那张便利贴，除非打开相框，否则没有人会看见。
“我想跟一个能让我十年后听到门口钥匙的响声，依然为她心跳加速的人在一起。”
——十年前的金昇玟这样写道。
【离危】Rollercoaster
＊破镜重圆
再见到金昇玟是在晚上的公司聚会，莫名的巧合让李旻浩越想越觉得荒唐。公司团建聚会都没参加过几次，难得去一次怎么就碰上前男友了？
李旻浩看见不远处和其他科长举杯、落落大方游刃有余的金昇玟，想原地自杀的心都有。眼尖看到金昇玟旁边跟着的黄铉辰，马上明白个所以然。黄铉辰被他瞪了一眼后，立即扭头走开，心虚又贼溜溜的样子跟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雪貂没什么区别，还顺便带走了想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李龙馥。李龙馥天天和黄铉辰黏在一起，真挚又诚实的什么也藏不住，不用说都想得到只要黄铉辰稍微一哄骗，他就全都招了。他就知道，都是些爱通风报信的家伙，白疼了。
本来...
＊破镜重圆
再见到金昇玟是在晚上的公司聚会，莫名的巧合让李旻浩越想越觉得荒唐。公司团建聚会都没参加过几次，难得去一次怎么就碰上前男友了？
李旻浩看见不远处和其他科长举杯、落落大方游刃有余的金昇玟，想原地自杀的心都有。眼尖看到金昇玟旁边跟着的黄铉辰，马上明白个所以然。黄铉辰被他瞪了一眼后，立即扭头走开，心虚又贼溜溜的样子跟一只夹着尾巴逃跑的雪貂没什么区别，还顺便带走了想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李龙馥。李龙馥天天和黄铉辰黏在一起，真挚又诚实的什么也藏不住，不用说都想得到只要黄铉辰稍微一哄骗，他就全都招了。他就知道，都是些爱通风报信的家伙，白疼了。
本来还想着直接走掉好了，后面转念一想，凭什么？好不容易来玩一次，难道因为区区前任就这么走了？反正分手了，好聚好散，就当作空气吧。
不可能装作看不到的，该来的还是会来。等人走近，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冷静。金昇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声，李科长，好久不见，然后擦肩而过，连一点多余的目光都不愿意施舍。
李旻浩面无表情回了句，金总好，目光不自觉落在金昇玟拿着酒杯的那只手上。李旻浩一直都觉得他的手长得好看，这会儿却是被其他东西夺走了注意。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无名指多了一枚银质戒指，显眼又突兀，是从来没见过的。李旻浩愣了一会儿，冰块融化透过酒杯的凉意和湿度让他回过神来，手上沾上一层不适的湿润，几乎和此刻的头脑一样乱糟糟。
怎么可能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脑子里最理智的那根弦因为金昇玟的出现全然崩断了。那些无缘无故的情绪，不安的、疑惑的、不甘的、失落的，所有所有，像汹涌的海水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在意和想念如同洪水决堤，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到。是有新欢了吗，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所以说到底就没那么喜欢他吧，那之前和他的六年算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李旻浩和金昇玟收到黄铉辰和李龙馥的订婚宴邀请函时，还有些恍惚。时间过得这么快吗，连比他小的弟弟都要结婚了，李旻浩看着面色如常，在台下鼓掌的时候心跳得却异常快。
恋爱六年，他们之间从不说喜欢和爱。金昇玟没跟他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话，他也没有许过山盟海誓的诺言，更多的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如胶似漆，没有轰轰烈烈，这样平淡如水返璞归真的恋爱还被身边的好友玩笑称作为中年两口子凑合过日子。其实没什么不好，恋爱谈得不走心，走马观花的六年，好像一直就这么走过来了。李旻浩一直认为自己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但这时候却不得不承认了。黄铉辰跟李龙馥在一起一周年的时候就求了婚，都是很多年的朋友，所以看着他们从在一起走到现在，都是热烈的、如一而终的，能够随口表达爱意，肉眼可见的幸福。一定要这样光明正大的说爱吗，李旻浩不会，金昇玟也不会。不是一直都觉得平平淡淡就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又感觉酸酸的。
安全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越来越忙的工作，陪对方的时间像海绵里挤出来的水，没有珍惜反而变本加厉地吵架。工作上的一点分歧，莫名其妙的吃醋，源源不断的争执，看不顺眼就要拌嘴，连信任都有了危机。永远在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最后又转变成心照不宣的冷战。这些都会让幸福磨灭，不是吗。好像早就已经注意到彼此的距离不断在推远，却还是无动于衷。那堵透明的心墙越来越厚，快要看不清摸不透对方了。李旻浩突然很怀念前几年的小吵小闹，就算也是会你一言我一句的吵架，至少那时眼里还看得见爱意。那现在呢？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吧，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无话可说，家里的气氛冷漠得不想再呆下去。他感觉金昇玟离他越来越远了。不是一直都以那样的相处方式过来了吗，走到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李旻浩抱着酒瓶找来了李龙馥买醉，酒量不算差，但是这么个喝法还是会有些招架不住。李龙馥不知是多少次要抢走他的酒杯，别再喝了哥，这样对身体不好。李旻浩摇摇头，说龙馥啊哥没事。都喝了酒不能开车，李龙馥刚和黄铉辰发完信息，转头一看瘫在位置上喝得醉醺醺的李旻浩，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别帮我联系那个谁，他加班估计没时间吧，摆了摆手说我自己可以的。结果一出门就看见金昇玟停好车走过来，头发还有些乱，领带解开后领口也乱糟糟，显然是刚下班就赶过来。李旻浩看着他不顺眼，一点一点把人推开，后面还是被揽在怀里抱走了。
喝了酒闹得不行，脑子很晕，嘴里也没闲着在骂他，没一句好听的话，金昇玟照单全收了，看他胃不舒服还伸手过去揉肚子。回到家就煮醒酒汤，赌气说不喝，没办法只好哄着一勺一勺喂下去，这时候就听话了，像收爪的猫，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李旻浩酒醒了个大半，难受得想哭，可能是因为酒喝多了有点反胃，也可能是因为金昇玟。这时候金昇玟倒是个完美恋人了，照顾人的时候那样体贴，他好像什么时候都很温柔，又带着不着边际的距离感。醉意模糊了所有感官和知觉，连金昇玟的轮廓都似乎变得陌生。
醒酒汤喂到一半怀里的人突然来了句，分开吧。金昇玟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下，以为他还没酒醒，应了句嗯。哪怕他没有喝醉也会这么说，在一起这么久一直反反复复说了很多分开的话，但也好好地在一起了。所以这次也一样，知道不会真的分开的，不是吗？
分手的话在脑子里兜了一圈，绕回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也许还是不想真的分手，所以只是说了分开。始终固执地认为，和分手不同的原因可能是，说分开更像是闹了矛盾的伴侣，解决了误会后、别扭着分开了一段时间还是能够重新在一起的。
至少金昇玟是这么认为。直到在外地出差几天后回到家，看到家里几乎所有的物品都失去了另一半后，那些熟悉到刻在记忆里的痕迹蓦然消失，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两人无用的默契淋漓尽致地体现在沉默的离别，好像知道分开是迟早的事。
原来不是的。原来真的会分开。
于是六年结束了。
本该刻骨铭心的故事，被迫拥有了个潦草的收尾。
不舍得，不甘心。那些遗留在彼此生活里的痕迹像是好不了的伤口，结痂之后撕开痂皮，会重新长出新的皮肤。伤口不会再痛了，但留下的伤疤一直存在。明明不痛不痒，却永远在最醒目的地方刺痛自己，时时刻刻提醒他曾经甜蜜与痛苦交织的存在。眼泪风干后会留下扭曲斑驳的泪痕，心像揉成一团的废纸，展开熨帖后密密麻麻的折痕再也不会被压平。
好像只有分手后，往昔的回忆才会一股脑地全部涌现出来。像美丽且脆弱的肥皂泡沫，五彩斑斓却一吹即破，努力伸手也抓不住的梦，淹没在幻想里的童话故事，回归现实后就快窒息的无助感。后悔吗，后悔力不从心，后悔心有旁骛，后悔没有挽留，后悔没能认清被自己蒙蔽的真心。
那是最好的结局吗？
不知道是不是赌气的缘故，李旻浩今晚喝了好多酒。之前不论是应酬、聚餐、宴会，他都保持着能不喝就不喝能少喝就少喝的态度。今天却很反常，迎上来碰杯的一个都没拒绝，高浓度的酒精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火辣辣的，从胃一路烧到喉咙，越喝越尽兴。同个部门的员工们本来还大着胆子找他喝酒，后面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反而不敢再来了，开始劝他别喝太多。
金昇玟一直在注意李旻浩的动静，无故生出些无名火。看他喝酒来者不拒，眉头越皱越深。李旻浩还搂着梁精寅，笑嘻嘻地拿着酒杯凑到他跟前，醉醺醺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伊恩呐，来，陪哥喝一杯。梁精寅稳住李旻浩摇摇晃晃的身子，想拿走他的酒杯，不料被他紧紧藏进怀里，像什么宝贝一样。梁精寅无奈地扶额，哥啊，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家吧。一转头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金昇玟沉默地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看着亲昵地搂着他的李旻浩，亲密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了。跟了李旻浩也有一段时间，他也一直把自己当作要好的弟弟，所以有些事也多少听了点。知道他们曾经恋人的关系，也知道金昇玟在这就一定会把人带走，梁精寅识趣地把李旻浩推开自己走了。临走前还说了句，麻烦小金总了。
李旻浩被推开后在原地晕乎乎的，刚想说不是要送我回家吗人怎么没了，手里的酒杯就被抢走。回头一看，是金昇玟。金昇玟的眼睛牢牢锁在他身上，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把酒杯重重一放，顺势圈住他手腕。他试图挣了挣，挣不开。切，李旻浩刚到这的时候就知道，不可能把一切都视作空气的，完全不可能。
分手后自己就申请调到分公司，因为金昇玟在公司总部。从来没听过小金总会大驾光临员工聚会，而且分公司也不归他管，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在他正好来的一次，亲临现场。甚至看到他的那一眼，就觉得他不可能会不关注自己。全都是故意的，所以喝很多酒，也跟挑衅一样，因为知道他肯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于是他赌赢了。也许早在今晚遇见金昇玟之前，那场名为拉扯的博弈就已经开始。他深知自己是贪心的赌徒，且明确对方也不曾让步。一切都脱离正轨，看似无规律却有迹可循。或许更早更早，就连当局者也无法厘清的是，赌局根本不存在。
分手后倒是各退一步，但是说忘掉都是假的，不止六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只是找借口罢了，不想被戳穿其实忘不了。
还是会关注，下班回家后李旻浩会想，这个时候他还在加班吧，加班的话又会喝很多咖啡吧，说了好多次他还是不怎么改。回过神来脑子里已经全部装满金昇玟了，只能摇摇头假装清醒。每个月初工位上都会放着不同的花束和一大盒定制的布丁，就是不知道来源，匿名的信上写着天天开心，还会在末尾画上猫爪，有时是狗头。花带回家了，还买了个花瓶放着打理好，搁在玄关的柜子上一进门就能看到，布丁吃不完就放进冰箱里，信也好好的保存起来，一封接着一封。说不上什么，就是有种莫名的直觉。是他吗，是他吧。
金昇玟总是工作到深夜，一头扎进办公室就是一个通宵。每隔几天开了晚会回来，办公桌上都会放着个便当等他，找了助理问就说是黄铉辰送的。金昇玟觉得荒唐，见鬼了也不可能是他送的。饭菜都是他爱吃的，没什么胃口，但是一口一口下去便当里的饭菜就这么吃完了。金昇玟看着空荡荡的饭盒还是笑了，要是这都吃不出来是谁做的，那就白吃他做的六年饭了，他知道了的话估计又会不高兴了吧。想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才敛起嘴角。脑子里自动回放他说过的话，他不喜欢他加班到忘记时间吃饭，熬夜总喝太多咖啡。早点做完工作早点回家，咖啡就不喝了，这次就听他的吧。
是结束了，不过是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进行下去。没有再见过面，没有任何联系，没有打扰对方，那些彼此的印记却似有似无的，在从未停下的生活里生根发芽。
唯一不变的，还是不愿承认的那点别扭，和不相上下的胜负欲。都说在一起久了的人会很像，那点倔强和嘴硬倒也在相处的时间里与日俱增。恋爱的时候就是那样，好像先开口的人就输了，所以谁也不说。
明明还是喜欢，非要憋着一股劲，别扭着总想证明什么，证明他更爱我吗，真是好幼稚的胜负欲。如果爱我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
“哥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
“关你什么事，分手了就要乖乖的当一个合格的前任啊。”
要输了啊昇玟呐，根本忘不了我不是吗。莫名有种幼稚的胜负欲油然而生，他站在自己面前不觉得出奇，所以现在被他抱着到他的车上也觉得理所当然。
刚坐稳，就被一个吻俘获。半年了，触感和气息熟悉又陌生，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冲淡，反倒因为回忆的唤醒逐步加深。殷红的唇，泛着水光，眼睛里装满他，连眼尾都带着眷恋，暧昧因子在狭小的空间跑不掉，失控感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明明热烈得快要窒息却又想抓住更多。
李旻浩费了很大劲推开他，靠着椅背大口喘气，对上了他的眼睛。直白的，不带一丝遮掩的，占有和欲望呼之欲出，炽热得如同即将燎原的星火。他快藏不住了，明明什么都知道的。李旻浩最后放弃了挣扎，主动伸手勾上金昇玟脖子，凑上去吻住。
开车时吹了一路的风，李旻浩已经酒醒了很多。转头去看金昇玟的时候，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再见了，今晚是分手后见的第一面。现在的氛围刚刚好，能让他安静下来认真看他。刘海梳开了，露出一点额头，眉宇间多了些锋利又成熟的帅气。对他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前几年，那时候还带着牙套，脑袋毛茸茸的，刘海柔顺地散下来，有一点挡住眼睛，听话又乖巧的样子。喜欢穿着宽松的卫衣，倒真像是个大学生，有时也是小狗，活泼开朗的，咧嘴笑也很可爱。真的太久没这样好好看他了。
炙热的视线很快被抓住了，目光在后视镜中碰撞，金昇玟用那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盯着他。这时候就不像小狗了，是潜伏在黑夜中狩猎的猎犬，在捕捉到猎物后本能的流露出难掩的野性与危险、以及绝对的占有。
“别看了哥，硬了。”
李旻浩匆忙收回视线，耳根有点发烫，心底忍不住骂他，真是没脸没皮，分手这么久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意识到金昇玟已经不是那个害羞会脸红的小狗了，以前还会装蒜呢现在装也不装了，分了个手人也跟着更新了是吧。
嘴硬又好面子的年上当然不甘示弱，即便是被荤话羞红了脸，也能很快想到应对方案。李旻浩歪着头看他，弯起来很漂亮的眼睛是钩子，倾身过去靠近了点，手作势往他两腿之间游走。
“真的？我摸摸。”
刚碰到大腿就被捉住。金昇玟的手是真的很大，只是虚拢着就把他整个手握在掌心。力度很轻，李旻浩稍微挣脱就可以退出来，可是他没有，很老实很乖巧地就那样把手放在他手心。金昇玟没再说话，大拇指不轻不重地磨了磨他的手背。感受到李旻浩回握了他的手，仍然是看向窗外，露出了通红的耳廓，金昇玟轻声笑了下。
和金昇玟牵手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牵住的那一秒下意识就不舍得再放开了。思绪大概又飘到很远，恋爱的后两年就不怎么爱亲密接触了，牵手和拥抱变少了很多，指尖和怀抱褪去了对方的温度。李旻浩记得最初不是这样的，热恋时就喜欢黏在一起，牵手拥抱亲吻怎么也不够似的，连空气里都啪嗒啪嗒掉着蜜。就算这样，最后不还是分开了。也许失望积累太多，多到再也无法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了，就算是曾经许过要一直在一起的愿望又怎样。爱意被时间稀释，永远会被无尽头的矛盾和琐碎磨灭，最终消失殆尽，记忆指针停止在分别的那一刻。直到现在，熟悉的画面重叠，居然让李旻浩有些怀念。
距离上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呢？
一路上沉默无言，却又心照不宣，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心知肚明，只是待势蓄发，被点燃了引火线，等待燃尽的那一瞬间。
沉默持续到进入定好的酒店房间门口，门关上的那一刻，相拥的身体也随之撞上门板。李旻浩紧紧攥着金昇玟的衣服，被咬住时忍不住缩了一下，想要退开点距离，没想到被圈得更紧。金昇玟一只手就能围住他大半腰，手像是长在他身上牢牢锁住，根本走不了。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指尖摩挲着发鬓和眼尾。李旻浩晕晕乎乎的在想，金昇玟的手怎么会这么大。
熟悉的触感和记忆扑到怀抱中，意识被无尽的热潮冲散。李旻浩泪眼朦胧地喊着他名字，得到的回应是金昇玟握紧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今晚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了。
事后没一点力气，休息了一会儿李旻浩突然犯了烟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得是分手那会儿吗，忘记了。刚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就对上金昇玟极具压制性的眼神，目光淡淡的从盒子扫过他的脸，最后锁定他的眼睛。
“看什么看，事后烟不知道吗？”直白又炽烈的眼神把他弄得紧张又慌乱，李旻浩只好躲避视线。
“哥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当酒鬼不够，还想当烟鬼？”
李旻浩本来想反驳一句，都分手了凭什么管我。对上金昇玟的眼睛又渐渐弱了气势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当然是被没收了烟盒和打火机。李旻浩有点生气，不服气地往金昇玟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被咬疼了金昇玟也只是闷哼一下，安抚性地摸了摸李旻浩的后颈，习惯地哄人。
在浴缸里清理已经凌晨了，李旻浩懒懒的，窝在金昇玟怀里任凭他对自己上下其手。安静得快要睡着的时候，金昇玟在后面突然说，我们为什么会分手？李旻浩迟钝地想了下，为什么分手，理由当然很简单啊。
因为不爱了。
“真的吗，哥。”“当然是真的了。”真是很荒唐的一句话。太可疑了，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不对劲，耳根兴许在发热，心跳声加快加重了些，说谎的人都会这样感到慌张吗？自以为很镇定，实则心虚地眨着眼睛移开视线的小动作被金昇玟抓了个正着。
那我也不爱哥。金昇玟在后头小声嘀咕。
真的是这样吗？金昇玟当然没有揭穿他，也选择没有戳破自己。说谎的是他，作弊的是他，口是心非的是他，说不爱了的是他，放不下的是他。如果事实如此的话，那之前留的意外合胃口的饭菜，定时送过去的不同花束，那些定制的不同口味的布丁，放在工位上、还是猫狗情侣款的保温饭盒，写着祝福语的匿名信，以及向别人嘱托过的、千万不要告诉他的那些话。这些又是因为什么？
不爱的人会为自己找借口吗？不知道。最初立下的那些准则是自己违背的，心口不一地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也是因为不爱了吗？
不只是因为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是改不掉的两杯咖啡，多晚都会留下的夜灯，是下意识想要分享的快乐和幸福，并肩而行在身侧熟悉的那个身影，脱口而出的反话，印在梦里的你的幸福笑脸，那些我的占有欲、本能的关心和在意。我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如何归结于不会想你。分手的原因貌似不纯了，掺杂着半真半假，所以现在和好也变得如此不真实。
不记得了。李旻浩真的不记得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说不爱是心照不宣，说爱也是。一定要说爱吗？当然不用，两颗心如明月皎皎，他们都明白彼此相爱。
浴室里热腾腾的水汽太过舒服，金昇玟把李旻浩抱在怀里，短暂陷入回忆。人处于新环境或大脑放空时会不可控地触景生情，不可否认，看见李旻浩就总是想起以前的事。
不是没有不好的时候。黄铉辰和李龙馥不常吵架，唯一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几乎快冷战了半个月，金昇玟就在事后充当调解员。某天夜晚陪黄铉辰出来吃饭，看他一副被爱所困为情所伤的颓废模样，金昇玟好心安慰了几句。
“反正没分开不是吗，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那你呢。”
醉鬼倒是清醒了一回，平时连眼神都泛着清澈的愚蠢的笨蛋扳回一局，这么一句就把他给问住了。
“这不是在讨论你的事吗，别转移话题。”
“别打岔。你又是什么情况，想逃避多久，但凡坚决点我就信了。谁都看得出来吧，你自己不也说了，明明两个人还爱着为什么不去说清楚？”
果然分手的后劲这么大吗，连身边的好友都看出来了。倒也不是又哭又闹想不开的那种，分手之后金昇玟就把自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聚餐不去了，朋友劝他去旅游放松一下，也说算了。每天忙到很晚，回到家已经是凌晨，累了就咖啡续命，饭也不好好吃。这么看倒真像是李旻浩口中所说的，跟循环往复根本不会累的机器人一样，不过话是这么说，这哥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工作也是这样不要命的类型。不出两三个月，走出来是假，还把身体给搞坏，那些本来就有的毛病又加重了。本来想用工作麻痹自己，这样就不会想太多了，结果得不偿失。
忘记了吗，走出来了吗？没有。就像现在一提到李旻浩，脑子里就只能装得下李旻浩了，别的什么也放不了。仍然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顺不顺利。顺东多怎么样，不用想应该也知道养得圆滚滚的。有没有新学什么菜，有没有遇到更好的人，有没有像他一样……心里还爱他？
金昇玟第一次觉得说话这么困难，嗓子干涩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就是因为分开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黄铉辰第一次有了想给他脑壳一下清醒清醒的冲动，枉他以为金昇玟是他们之中最成熟最理智的一个，没想到其实是最笨最傻的。
“我太愚蠢了对吧？总自以为是，以为能做好一切的。”
废话。黄铉辰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面前的人没喝几口酒却已经染上深深醉意，说话都带着哭腔，垂着眼睛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黄铉辰到底还是忍着没有把那些也许对面前的人有点伤害的话吐出来。
“都说走出一段感情的方法，是时间和下一个。你是不是也该，收拾一下走出来了？”
需要被安慰的对象突然换了，走回家的时候黄铉辰倒是清醒了很多，平时没喝酒也不见得他这么会说。
“感情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所以无论哪一段都很珍贵。旻浩哥那边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想你一定知道的。也许在你反复纠结的时候，对方也同样踌躇。”
“如果放不下，趁着还相爱，请再一次坚定地走向对方吧。”
也许真的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只是换了方式而已，在踌躇不定的时候心已经下意识偏向爱你的那个方向。
“所以现在也算是复合了吗？”
太累了不想理他，于是嘴里迷迷糊糊的想搪塞过去，结果身后的人一直不满的嘟嘟囔囔，在他耳边磨来磨去非得讨到个答案才肯罢休。李旻浩拗不过他，只好敷衍着回答。
“嗯随便吧。”
之后李旻浩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向指根，低头一看，是一枚戒指，和金昇玟手上那个一模一样。金昇玟从后面抱住他，毛茸茸的脑袋抵在颈窝处，黏糊的声音也跟着从耳边蹭过来。
“很早之前就定制了，但是还没拿到就已经和哥分手了。哥要是不喜欢可以再换一个的。”
还以为真的有新欢了呢，李旻浩有点呆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金昇玟像是会读心术一样猜中了他的所有思绪，抱住他亲了亲脸颊，在耳边继续用粘腻的声音念叨，没有新欢，哥，从以前到现在，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哥。以后也是的。
“我也不太喜欢你，可以把你也给换掉吗？”
“不可以哦。”
“切。挺值钱的吧，等之后和你分手就把这个卖掉赚钱。”
“没事的，到时候我买个更好看的，再来找哥复合。”
傻狗。还真是傻狗。被人卖了还会给人数钱的那种，干脆复合凑合过算了，稳赚不亏。李旻浩噗嗤一声笑了，反握住金昇玟的手，看着两人戴着戒指交叠在一起的手，心情颇好，内心的愉悦像是升腾着气泡的汽水，噗呲噗呲地炸开，从脚底直至掀翻天花板。
窝在金昇玟怀里睡觉的时候，金昇玟说睡得不舒服，抱起李旻浩就往外走。李旻浩没睁眼，缩在他怀里问了句，这么晚去哪？
金昇玟说，回我们的家。
果然还是忘不掉我啊昇玟xi，不然怎么还住在之前的那个家。看吧，明明就是你更爱我，更离不开我啊。
回到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金昇玟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李旻浩一巴掌扇醒。李旻浩两只手捏着他的脸，想要做鬼脸，金昇玟困得眼睛都快粘上了，伸手捉住了他作怪的手。
“不准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得寸进尺是不是，还跟黄铉辰说我厨艺变差了，做的饭一点也不好吃。”
“哪有，那还不是因为哥，有谁会在米饭里放一块生姜的啊。”
“你刚刚还说我送的饭一口没吃呢，骗我呢？”
“是哥先说扔掉了我订的布丁的，还跟龙馥吐槽说我画的小猫丑。”
好吧，那扯平了。李旻浩最后放过了他，在他和被子之间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脸颊在温暖的皮肤上蹭蹭，抬起头看他的侧脸。
说好不逃避的，却还是嘴硬了。也许爱人并不是我的天赋，但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也在努力探寻，那个属于我们相爱的方式。爱本是不需要被躲避的，按照心中所想不就好了。李旻浩靠着他，心脏砰砰的，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很小声的，我爱你。
就在他自以为会听不见的、此刻应该睡熟的人突然转醒，转身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爱你。”
就当我们是迷失的人，直至迷雾散尽之时，天空出现北斗七星，方向归途得以指明。就当我们错过，就当我们重头来过。就当我们相爱，就当我们从未离开。原因当然很简单。
我爱你，不需要证据。
Fin.
【离危】Unlimited｜再多一次也无妨
*双科长
*非典型离危
*相对而言比较青涩的玟和更游刃有余的哥
*全文2.4w+
*剧情需要，！！未成年不要饮酒！！
------------
“他们说，高中的时候喜欢上的人，会喜欢一辈子。”
------------
金昇玟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工作日的深夜，机场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到达层的长椅上零零星星躺着几个准备过夜的人。
以为自己会感到很陌生，实际上还是亲切感占了大多数，好像每过一段时期就会经历这样的事，一个人走在偌大的机场里，跟着家人搬去首尔的时候是这样，大学出国......
*双科长
*非典型离危
*相对而言比较青涩的玟和更游刃有余的哥
*全文2.4w+
*剧情需要，！！未成年不要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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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高中的时候喜欢上的人，会喜欢一辈子。”
------------
金昇玟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工作日的深夜，机场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到达层的长椅上零零星星躺着几个准备过夜的人。
以为自己会感到很陌生，实际上还是亲切感占了大多数，好像每过一段时期就会经历这样的事，一个人走在偌大的机场里，跟着家人搬去首尔的时候是这样，大学出国的时候也是这样。
行李箱偶尔会传来令人担忧的碰撞声，里面塞的全都是来不及打包寄走的杂物和给新同事带的见面礼，再到明天，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今天了——的早会上，他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公司历代以来最年轻的科长。
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早上一到公司就被领导喊去办公室问他要不要调回本部，有一个科长的位置空缺，马上就要做决定，确定要去就现在立刻做准备，太突然了，就算金昇玟原本就有回总部就任的打算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三天的时间只够勉强完成工作交接收拾行李退房和拜托国内的亲友帮忙租房种种，忙到这种地步也堪堪能够在就职前抢得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叫了计程车回到家，虽说这地方目前离“家”的定义还相去甚远——出租屋里只有最基础的家装，邮寄回来的行李们大概还在海上漂着，如果不是朋友提前来帮忙打扫了一下金昇玟可能得找块纸皮在地上睡一觉，现在他至少能够在沙发上对付一晚。
几乎完全是被事情推着走，但有时候这似乎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进浴室前看一眼手机也只要注意计算自己动作够快的话还能睡多少小时就好，一些在知道要回本部的时候，心中上涌的，隐隐的紧张和期待，好像可以就这样隐没在这种忙碌之中，不需要给予一丝注意了。
出门的时候喷了比平时还要多的香水，因为感觉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股长途航班上那种过期的空气的味道。说实在的，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职场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因为你十几个小时前还在另一个国度现在就出现在工作岗位上而给出嘉奖，也不会有人因为你努力让自己上班的精神面貌变得更好而多看你一眼。
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因为一进公司就被热情的专员拦住客套了好一番，最后急匆匆抓着笔记本赶到会议室时大家几乎全都到齐了。
本部长看到金昇玟进门，脸上马上就露出了那种，大概只有第一次见面才会看到的笑容，好像很亲切一样招手让他过来，又和大家介绍说这是刚从海外分部调过来的金科长，年轻有为能力过人，咱们项目这是如虎添翼啊，大家快欢迎欢迎，以后就是同事了，要好好相处之类的，总之就是一堆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废话。
工作了三年也依旧无法喜欢上这种场合，金昇玟的目光扫过全场，看到座位对面的那一个，在一众看向他的目光里显得极为突兀的棕褐色发顶，低垂着，只有在他出声说了句谢谢的时候，才缓慢地，缓慢地抬起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日光灯管的反光映照在那对眸子里，像有流星划过。
即便是早就做过心理建设，对视的一瞬间，仍然会感觉时空好像凝滞了那么零点几秒，那种直击心灵的震颤，就算时光已经向前推进了那么多年，金昇玟也不会忘记。
这样反而更让人释然了。
因为看到那张脸，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金昇玟就知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十五岁的金昇玟也好，二十六岁的金昇玟也好，就算是未来的某一时刻，在任何的一个时间段，李旻浩都会是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那个人。
是只要遇到了，就一定会喜欢上的那个人。
“……那你要注意咯，高中的时候喜欢上的人，会喜欢一辈子的。”
升高中前最后一次和好朋友们聚会，告诉他们自己要跟着家里工作调动去首尔读书的时候，被朋友这样调侃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讲到这种话题，那种不知所措的反应反而更把朋友们逗笑了，说诶，平时说这种话一般就是开玩笑的，但金昇玟不一样，金昇玟一看就是真的会一直喜欢高中的时候喜欢上的人的，哈哈哈，绝对会的。
可能是因为小学到初中一直都是那种非常标准的好学生，不会做那种越界的事情，更不会谈恋爱，朋友们也总是说他一看就是很纯情的样子，所以这种童话般的事情也可能真的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原本只是当笑话听的，没想到去了高中，第一次参加社团大会，就见到了那个人，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金昇玟觉得自己的心脏和晚会的烟火一起在夜空中绽放了，轰鸣着，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原来真的可以因为一个瞬间就爱上一个人。
那时候的李旻浩，有没有注意到他呢，台下有那么多人，如果后来自己没有介绍说第一次见到哥是在那个时候，李旻浩绝对不会记得有这件事的吧，就算说了也没有用，因为李旻浩只是会刻板地知道这个结果而已，在那段记忆的碎片中，也没有办法从台下那么多灼灼的目光里，分辨出金昇玟是哪一个。
那个时候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是喜欢就真的只是喜欢，高一的时候跟屁虫一样粘了人家一整年，李旻浩毕业了也还是喜欢，就算后来没有机会去同一所大学，出国了，工作了，看到公司的联系簿，kkt的头像，记忆里任何一个闪回的瞬间，还有现在，就算李旻浩开完会离场，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也还是觉得喜欢。
以后大概，也会一直喜欢下去。
金昇玟敲开李旻浩的办公室门的时候，对方正窝在办公椅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怀里抱了个那么大的猫头抱枕，金昇玟勉强认出来是这哥经常在ins上晒的自家猫的其中一只。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金昇玟把装着礼品的袋子在办公桌上放下，舌头在唇齿间艰难编织出生涩的称呼：“……李科长。这是我从分部带回的一些薄礼，不成敬意。”
李旻浩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那个孤零零的礼品袋子，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个目光好像要穿过金昇玟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衫和领带，看到他不经意间滚动的喉结。
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直到李旻浩微微蹙起眉头，金昇玟抿着嘴唇，等待他开口。
“没有什么别的要和我说的？”
李旻浩把抱枕塞到一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
“还有别的，应该要说的吧？”
原来是这种意思。金昇玟长出了一口气，拳头握紧又松开。
“……好久不见。哥。”
这就对了。李旻浩轻哼着曲子，慢条斯理地把礼品袋撑开，探头往里边看，还是没有说别的，但金昇玟知道这是他很满意的意思。
“我们昇玟，也长大了，变得深谙社会生活之道了呢？”
这个时候就好像还是高中时候的李旻浩，会坏心眼地盯着他，故意开他的玩笑，让他在大家面前气鼓鼓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会笑得特别开心，说哎呀，对不起，但是昇玟的反应真的太有意思了，不会生哥的气的吧？
怎么可能会生气，不如说金昇玟一直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就任他闹着，觉得差不多了就转身准备从办公室出去。
把手已经拧开了一半，李旻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忍不住马上否定了，下一秒就意识到完全没必要作出这么强烈的反应，毕竟不只是李旻浩，好多朋友们，甚至家里人都是这么说的，说这几年都没怎么回来，以为你就打算一直留在外面了。
但是当时选择了这家公司的海外分部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调回来，招聘的时候也说了，这样内部调动的时候能升职得快一点，就算当初选择这里不是因为李旻浩也在这里，但要说决定要回来没有一丝一毫想到李旻浩的原因，那肯定是假的。
明明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掩饰过的，那个好像没有任何自觉的当事人就这样坐在那里，眼神又是那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这样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一点难过。
一回到办公室就马上投入了工作，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被专员带着逛办公区的时候根本没人有心思对他感到好奇，从来送材料的同事口中勉强拼凑出了现在的情况，金昇玟接手的项目因为合约变动交付时间大大提前，整个部门都忙到昏天黑地，隔壁部门路过的人都会被抓过来帮忙干活，上一任科长因为实在受不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所以才从海外分部把他这个储备人才提前抓了回来。
好处就是金昇玟不用担心会有人因为他这个“空降的最年轻科长”的头衔给他穿小鞋了，坏处是真的忙，实在是太忙了，办公室的门一直开着，但是连抬头看一眼李旻浩在干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午饭的时候会有新同事来喊他一起出去吃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李旻浩那边的门关着，问李科长不去吗，同事说刚才问过了，李科长说不去，可能又自己带饭了。
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就听别人说李旻浩的厨艺好，马上就有人起哄说呀那要到哥的家里吃饭，李旻浩一边说着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下一次团建的时候就提前买好了大家喜欢的食材，自己在料理台上麻利地忙活着。
隐约有这样的记忆，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李旻浩的身后，看着对方把切成细条的食材一一码放在米饭上，竹帘卷起，又松开，再用餐刀切成均匀的小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不知什么东西，李旻浩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边上的部分不好看，就交给小狗解决掉。
原本应该是很鲜活的样子，有的时候却又会觉得，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真的不是在一遍遍翻看着记忆残片的时候，将哪一场幻梦误放进了记忆的宫殿之中吗。
跟着同事们来到了楼下的汤饭店，这种开在公司附近的店铺也像是公司的一部分，放眼望去都是认识的人，大家也会默契地坐在一起，根本就是职场的延伸。
新同事们很抱歉地和金昇玟眨眨眼，说不好意思啊最近实在太忙了，本来应该给你办欢迎会的，实在是没时间了，但是至少平时可以一起吃吃饭，也能增进一下同事感情。
然后就是一边吃饭一边聊一些有的没的，连找话题都是一门技术活，这时候就总会从一些大家都比较熟悉的话题切入，毕竟也不是秘密，所以果然有人来问，“金科长和李科长好像是同一所高中的吧？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吗？”
金昇玟说是认识，虽然不是同一级，但因为社团合作有联系，一起玩过几次。
同事们就感叹道真好啊，和高中的前辈现在又进了同一家公司，有熟悉的人在多少还是感觉挺不错的吧？
怎么样的程度才能算熟悉，这样回想起来，他和李旻浩真的能算很熟悉吗？不同年级，不同社团，本来是很难交集到一起的两个人，那一整年里真的是厚着脸皮拼尽全力才变成了可以在有团建或者聚会的时候会自然而然邀约的关系，费劲了心思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整理下来好像也只能说是“能玩到一起”而已。
知道哥很喜欢猫，家里面也养了猫，出去日租都会随身带猫条喂民宿附近的野猫的程度，舞蹈是从小就学的，本人也很喜欢，对唱歌其实也很感兴趣，第一次互相介绍的时候说的很高兴能和音乐剧社合作并不是客套话。
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对后辈们相当照顾，即使每个人都有被整得半死不活的经历也不会否认完全是很靠谱，很体贴的哥。
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了解了，那样的关系没办法知道更深入的事，但是就连那些蚂蚁一样细碎的事情，只要是和李旻浩相关的，都会被当成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在晚上写下的日记里成为“今天好像又对哥更了解一点了”的存在。
根本好像只是单方面的在意。
所以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到那种程度，但又不是完全想要去否定这个论断，稍微思考了一下，金昇玟还是说，“但的确，能够在高中的时候认识哥……李科长，是挺幸运的。”
同事们于是很了然地笑了，说啊呀，果然其实关系很好。
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吗，只要说到这种话题，在别人眼里就会变成这样的事。
多少觉得有点熟悉，金昇玟想起他来到首尔的第一年，新年回去和以前的朋友们聚会，大冷天的在路边摊吃着烤串，话语在食物和哈出的白气中氤氲着。
刚上高中的臭小子们能聊什么有营养的话题，无非就是八卦这些那些，金昇玟作为离家的外地人自然成为了重点关照对象，被旁边的朋友很猥琐地撞了一下肩膀，说昇玟呀，上次见面的时候说的，让你注意点说不定就在高中遇到了喜欢一辈子的对象的事，遇到了吗？
应该马上否定的，但脑海中一下浮现了李旻浩那张漂亮的脸蛋，否定的话就这样哽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脸真的像被食物卡住了一样涨得通红，朋友们也呆呆地哇了一声，说不是吧，真的遇到了啊。
立刻被盘问了，问怎么认识的？同班同学吗？前辈吗？不会是老师吧？
瞎猜什么，是前辈，社团演出的时候认识的。
哇，看吧，我就说这小子肯定会喜欢年上的。长得怎么样？有照片吗？
有也不会给你们看的，很漂亮，是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一时间朋友们不约而同地啧啧称奇，又问他那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有没有想好怎么样才能把人追到手？
这下换成金昇玟呆住了。
不知道，好像从喜欢李旻浩开始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的确，那么努力去拉进和对方的距离，创造能够一起玩的机会都是因为喜欢的心情作祟，想对李旻浩好，看到对方开心的样子就会觉得好快乐，好心动，真的好喜欢，连被捉弄都是值得感激涕零的事，光是这样都觉得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满足，哪里敢再奢求更多。
再被问到表白的事，也回答说没想过，那种很正式表达的喜欢，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去做。
以为会被朋友们笑，结果大家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说可以理解，我们昇玟就是这样的，像小狗狗一样，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奉献出自己的所有，根本不求回报的。
现在想起来就会觉得朋友们说的一点都没错，高中时候的金昇玟看起来肯定就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不会说那种很漂亮的话，只会很笨拙地跟着，跟到李旻浩进入大学的那一天。
原本是打算考到和那哥同样的大学的，但在高三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出了国外，就这样一直在海外读书，就业，只有非常偶尔回来的时候被同学聚会叫走，才会在同一张饭桌上再见到李旻浩的身影。
毕业之后好像就失去了合理联系的资格，只有节假日的时候会发那么一两条不痛不痒的祝福语，大家都是一样的，可是即便如此，在社交软件上刷到照片，或者是线下真的见到面的时候，仍然会觉得，那种喜欢一直都没有变过。
不需要对方回应，不需要对方喜欢，也会像潺潺流水一般继续下去的心意。
原本也以为，这种心情会就这样永远永远地，一成不变下去。
之前觉得只不过是和李旻浩恢复到高中时候那种程度的接触而已，真正来了才发现根本不是的，实际上只要有点时间稍微细想一下就会知道，怎么可能，高中的时候又不是同一个年级，在学校里都难得打上照面，现在到了公司里完全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办公室门也是正对着，只要金昇玟想，李旻浩一天打了几次哈欠他都能知道。
仿佛年少时的肖想化为了现实，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举动就能够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但真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会觉得有些不习惯，没有体验过这种频次的相处，李旻浩拿着文件向他走过来，他就这样看着李旻浩一步一步靠近，直到文件夹的尖角快戳到他的眼睛，金昇玟才好像刚回过神一样，连忙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换做以前早就被李旻浩嘲笑了，但是现在的李旻浩只会皱起眉头，跟他说，“你哪来发呆的工夫？快点工作。”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门也，“砰”地一声关上了。
不知道原来和喜欢的人见面太多也会痛苦，还是只是因为，从对方的举动里，只能够看到对待同事的那种神情呢？
不得不说一起吃饭的的确确能够增进同事感情，至少能够让大家变得熟络一些，例行的午餐组队，李旻浩有时候也会一起来，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说自己带了便当，让大家不用管他。
问同事，李科长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同事说是的，应该是因为健身的习惯，有时候真佩服李科长，都忙成这样了还有时间给自己准备午餐。
很合理的解释，但每次去吃饭和回来的时候都看到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心里还是会有点不好受，所以在某一次吃完午餐回来的时候准备去敲一下那扇门，走近一看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于是只是示意性地在门上敲了两下，就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李旻浩正在打开塑料包装盒的卡扣，叉子叼在嘴里，完全是不方便回应人的状态，见到金昇玟推门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和餐盒里的卷心菜战斗。
竟然真的是在吃健身餐，不知道坚持这种自律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忙成这样还有时间去健身房，怎么可能。
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就是无端没办法接受李旻浩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啃健身餐的样子，金昇玟瞄到分格里的谷物麻薯，不等李旻浩说什么，就自顾自拿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健康的东西不要一个人吃，也分给大家一点吧？”
很难得看到李旻浩脸上也露出了那种无语的神情，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餐盒，才拿叉子将另一块麻薯戳起。
“……神经。”
原本只是想将回李旻浩一军，顺带抒发那种不想他一个人吃饭的心情，没想到李旻浩真的开始给大家带下午茶，说是提振士气，有的时候是新买的布丁，有时候是哪里新开的炸鸡，如果是难得的休息日的第二天，甚至有可能会是亲手做的小零食之类的东西。
同事们感动得都快哭了，说有李科长的这份心我们做牛做马都会跟随在您身边的，李旻浩摆摆手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吃完就赶紧去工作，一口气干到明天最好。
很难说到底是不是因为金昇玟说了那种话李旻浩才开始这么做的，本来分吃的这种事，没有谁规定如果有人不在也要给那个人留一份，但如果正好是金昇玟出外勤，回来的时候，总能在办公桌上看到李旻浩那天分发的食物，很随便地只是抽张纸巾垫在下面，旁边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个长着狗头的小皱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没办法去确认李旻浩对别的同事是否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却足以将每一次外勤归来推开办公室门的心情转变为紧张和期待，真的看到被放置在桌面上的东西的时刻，心脏咚咚地吵闹着，却不只是因为理想中的那种欢欣雀跃。
除非是必须要马上食用的东西，不然根本不舍得吃掉，带回家也要放起来，然后在赏味期限到达的前一天才着急忙慌地一扫而空。小纸条也是，被专门收纳在办公抽屉的一隅，不知不觉越堆越多，却也像有了重量一般，沉沉地压在心上。
原本是希望能够给予自己更多的精神力量，就像以前那种，想到李旻浩就好像觉得可以再加油一些的日子，慢慢地却变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搞不懂人为什么会这样，是劣根性作祟还是如何，愿望的阈值仿佛永远无法被填满的沟壑，就算是以前几乎不敢奢望的东西，一旦得到了之后，都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说不清究竟是抚慰还是折磨。
因为项目测试的事情和李旻浩在晨会上大吵了一架，李旻浩认为现在时间所剩无几，可以考虑一步测试通过后就投入下一项进程，但金昇玟坚持要将两步测试都做完，否则后面如果发现问题再来修改会变得非常麻烦。
两个人谁也不让着对方，吵到晨会结束也没有争出结果，金昇玟阴沉着脸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坐在外边的同事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交好的职员胆战心惊地走上来和他咬耳朵，劝他虽然是同级，但是不论如何也是多两年工作经验的前辈，在职场上还是要给人家留点面子，因为这个搞得对方对你有意见就不好了。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金昇玟很确定李旻浩不是那种会因为陈腐的职场潜规则就对他戴上有色眼镜的人，比起这种事，真正让他很不能接受的是在他收拾资料准备离席的时候，李旻浩看着他的那个眼神，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金昇玟清楚地看到它从李旻浩的眼中闪过。
那是主人看待不听话的小狗的眼神。
愤怒和委屈还有别的一些复杂的情绪几乎是同时涌上心头，干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觉得金昇玟不听话吗，觉得他已经不是那个高中的时候只会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乖乖仔后辈了吗，明明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巴望着他和以前一样，李旻浩自己不也是，对他忽冷忽热的，也不见得像以前一样对他那么温柔了啊？
没有办法接受，一整天办公的情绪都乱糟糟的，要做的事却不会因为心情不佳而变少，等待处理的邮件都堆成山了，另一位当事人居然云淡风轻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门都没敲就这样开门进来，说今天带的是饼干，问他要不要吃一点。
从李旻浩拿着的饼干盒里随便抓了一块，毫不留情地丢进嘴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终于在李旻浩说“吃这么急小心噎着”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金昇玟快步走过去关上门，转过身来，心里快乱成一团麻了，他深重地呼吸了几次，才从情绪箱里摸出一张字条。“……哥是觉得，我还是高中的时候好么？”
“哥对我很不满意吧？明明都那样看我了，现在还要这样假惺惺地对我好吗？”
明明自己才是发泄情绪的一方，却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头也向下低了一些，视线落在了李旻浩抱着的饼干盒上。
“吃的，也别再给了。”
“不想再看到……哥对我的这种好意了。”
金昇玟看到，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旻浩的眉毛一下子压下来，沉沉地挤在眼睑上，那是他在晨会上和自己吵架的时候，都没有展现出的表情。
李旻浩真的生气了。
听到哐当一下铁盒砸在桌子上的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向前猛地拽住了，出门时系得板正的领带现在正狠狠挤压着他的脖颈，李旻浩就这样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带，双眼死死地瞪着他，眼底仿佛有猩红的烈焰在燃烧。
他看着李旻浩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
“凭什么？”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金昇玟的脑袋有些发蒙，也有可能是缺氧的关系，但李旻浩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觉得我怎么看你了，但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爱对你好就对你好，”
“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束我？”
突然松开的手让金昇玟踉跄了几步，止不住咳嗽着，李旻浩也不在意他到底怎么样，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至少没有摔门，饼干盒也没有拿走。
加完班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脚步飘忽地换了拖鞋，把公文包随手扔在一边，再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赶快去洗漱休息才是正确的决定，但金昇玟现在根本提不起那种劲，冰冷的出租屋也没法给他提供丝毫的慰藉。大大小小的纸箱还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面都还是满满当当的，有几个甚至还没拆封。
成为本部的科长的代价就是忙成这样吗，太忙了，忙到整理家的机会都没有，忙到整理自己的时间也没有。
纠结了一下，金昇玟还是拖着步子走到一个纸箱前，印象中应该是放在这个箱子里了，果然翻找了一下就看到那本熟悉的封面，但其实是什么书根本不重要，真正要拿的是夹在书中间，被过了塑封又套上防水文件袋，保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拍立得。
是很多个人的合照，那么多人挤在这一方小小的拍立得里显得如此逼仄，金昇玟仍然能轻易地捕捉到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那是李旻浩上大学前，他们那群人最后一次的聚会，也是金昇玟唯一一张和李旻浩同框的合照。
那时候想着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了，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见到李旻浩的机会，那样的话说什么也要拍得好看点才行，可是仍然无法扳得过心中无法抑制的难过，最后拍出来的照片上金昇玟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和照片上的也相差无几了。
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以前好像能够做得很好的事情现在却做不到了，时间、工作还有生活，真的能够让人改变那么多吗，那种不论怎么对待都会像水流一样爱着的心情，会让人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即便在阴天也有如沐浴阳光的心情，事到如今却变得让人如此痛苦？
被冷落会感到难过，可是更不能接受的好像是被善待，不是真的不希望对方对自己好，心里真正叫嚣的是不要了，怎么办，是不是离我远一点更好，不要再这样释放你的善意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想要更多的。
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事，原来单恋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和对方朝夕相处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不论被如何对待，心里都总有一个地方会哀鸣着，
不想要这样。
更痛苦的，是知道了原来这样的爱意不仅仅会伤害自己，也会波及到那个无辜的被爱的人。
好难过啊。
如果回来之前知道会变成这样，是不是真的不要做出那个决定就好了，就这样留在海外再也不回来，把和李旻浩的那些最珍贵的回忆，全都变成记忆中的星星，时光会流逝，可是爱会穿过云，穿过海洋，穿过被尘封的时间，照亮他和李旻浩相遇的那个夜晚，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瞬间。
……可是当时，不就是因为不希望所爱之人成为只能够浮动在记忆中的梦幻泡影，才义无反顾地将这个机会应承下来了吗？
金昇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李旻浩的爱意一分不曾减少，只是天真地以为高中时候的那种感情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如今还对李旻浩说出了那种过分的话，回想起来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可是又近乎绝望地发现即便到了现在，他真正难过的点也不在于这种爱对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痛苦，而是不能接受自己对爱的人造成了伤害。
眼泪在文件袋上砸出了一朵水花，金昇玟被吓了一跳。真没出息啊，这种时候抓起纸巾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给自己擦眼泪，而是赶紧把水渍抹去，生怕水液浸透到塑封内的拍立得中。
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好像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地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爱，也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讨厌的大人，那种拧巴来拧巴去，也不愿意说出一句“我喜欢你”的成年人。
没办法原谅做了坏事的自己，像做错事的小狗一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眼泪和鼻涕被擦掉了又掉下来，深夜的公寓楼里没人醒着，不会有人听到那种可怜巴巴的，呜咽一般的哭声。
金昇玟，步入二十后半的社会人，还在凌晨的沙发里，为了高中时候喜欢的人掉眼泪。
想和哥道歉。
想和哥说对不起。
想要说清楚不是那个意思的，但那个时候就是说了那样的话，真的很对不起。
脑中只充斥着这个想法，金昇玟摸出手机打开kkt的界面，点开文字框的那一刻又犹豫了。
不论如何现在这个时间点绝对不是道歉的好时机，但如果现在不发出去金昇玟今晚肯定睡不着了，他只好一边编辑消息，一边祈祷着李旻浩手机千万要开着免打扰，不然若是再扰了对方清梦，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文字消息打了又删，金昇玟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简短的方式。
：哥
：对不起
：下午的时候说了很过分的话 但不是真的想要表达那种意思 想着一定要和哥说清楚 对不起
手还在键盘上飞舞着，还没编辑完下一条讯息，金昇玟惊恐地发现发出去的消息全部显示已读了。
李旻浩只回了三个字，“直接说。”
然后就是突然蹦出的语音通话界面。
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手都在抖，连呼吸都变得很谨慎，李旻浩那边也安静得出奇，只有隐约传来的，和什么东西摩挲的声音，还有若隐若现的猫咪的呼噜声。
李旻浩没有说话，金昇玟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
他平复着呼吸，努力让自己不要一听起来就是刚哭完的样子，但出声的时候嗓音中无法掩饰的干涩还是让他心下一惊。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下午的那些话，不是因为对哥有意见才说的。不是真的不希望哥对我好，也不是，不如说就是因为哥对我太好了……才觉得很难过。”
“但是被哥冷漠对待的话也会很难过，不是，不是说哥平时对我很冷淡的意思……”
很混乱地说了一堆没头没脑的话，总之就是翻来覆去地说着对不起，不是觉得讨厌哥，但是很怕哥会因为这样讨厌我，说了那种伤人的话我现在好像也没有这样说的资格了，说到最后连哭腔也抑制不住，就这样把情绪一股脑全部倒向了话筒，李旻浩静静地听着，就算在他忍不住哭出声的时候也没有出言安慰。
等到金昇玟终于缓过劲来，听筒中才悠悠地传出了李旻浩的声音。
“说完了？”
金昇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说出来觉得好受了吗？”
金昇玟点点头，突然意识到李旻浩看不到他，又赶忙补了一句，“是的。”
然后又是一阵不长不短的沉默，直到李旻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下午的时候问我，是不是觉得高中的你更好。”
李旻浩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我本来完全没有这么想过。但现在觉得了。”
“你在表达这些事情的时候，要是能像高中的时候那么直白就好了。”
不等金昇玟回复，李旻浩就按断了通话。
几乎是彻夜难寐，第二天还要早早到公司和李旻浩继续争论昨天未竟的事宜，顶着熊猫眼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是连夜研究如何说服另一位科长，直到次长进来告诉大家不用讨论这个事情了。
金昇玟和李旻浩面面相觑，次长解释说是甲方那边又临时变了卦，还想把截止时间往前推，按照现在的规划连一次测试都做不了。
有时候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部门内部矛盾马上转变成了一致对外，晨会的主题也改成了如何让甲方撤回这个愚蠢的决定。
昨天的剑拔弩张仿佛变成了笑话，分明是相当麻烦的情况，金昇玟却突然感到释然了。
人生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总会想做好万全的准备，穷尽所有的可能，再开启下一步的进程，但永远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世界不可能因为人有那种害怕犯错和碰壁的心思，就被纳入谁的掌控之中。
金昇玟就是这样的人，总是希望能够把事前准备做到极致，好像只要麻烦都堆积在自己身上就不算麻烦，只要能够被提前解决就无伤大雅， 如果看不到明晰的前景，他宁愿不要开始。
这一刻好像隐隐明白了李旻浩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算性格是与生俱来的事情，人也总会有变化的部分，即使谨慎的性格一如既往，现在回忆起以前，也总会觉得很多事情放到现在根本就是打死都不会做的。
可是谁又能说瞻前顾后就一定是一件好事呢？
忍不住想笑，但不论如何不能在会议上笑出声，金昇玟欲盖弥彰地以拳头掩住嘴轻咳了几声，抬头看见李旻浩似乎扫了他一眼。
之后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旻浩已经在里边等着了，听见办公室主人的脚步声，李旻浩转过身，手里还抱着昨天丢在桌上的饼干盒。
好像没什么好犹豫的，金昇玟认真挑选了一块，放进嘴里品尝，厚重的黄油和牛奶的香气在嘴里蔓延开。
这东西，味道原来这么足的吗？为什么昨天完全没有感觉到？
确保没有饼干碎屑卡在喉咙里，金昇玟犹疑了一下，还是开口。
“很香，但还是哥自己做的更好吃。”
李旻浩说那当然了也不看是谁做的，脸上终于又闪过了那种，很让人怀念的，有点臭屁又有点温暖的笑意，没等金昇玟反应过来，李旻浩一把将饼干盒塞进了他的怀里，又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金昇玟感觉自己脊柱都要震断了，罪魁祸首又猛地把他推出了办公室，“快去把剩下的分掉。”
不明所以地被挟持着开始分发慰问品，李旻浩笑盈盈地跟在后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李旻浩想要平复办公室里因为他俩昨日的争端而蔓延的紧张情绪，但多少有点用力过猛，因为没几天金昇玟就开始听到有人说金科长和李科长的关系也太好了，吵成那样还能这样笑着走在一起，大发，真是绝了。
谈判了好几轮姑且还是和甲方达成了协议，但拜这个小插曲所赐办公室更加忙到昏天黑地，实习生光是送材料都送不过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快哭了，可想而知形势有多严峻。
李旻浩也再挤不出时间给自己准备餐食，午饭局又增添一员大将，但工作量一压下来，饭桌上的氛围好像也会变得沉重，有的时候甚至一顿饭吃下来大家连一句话也不说。
代理突然请了好几天的假，在这种节骨眼上请这种假期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果然一向非常活跃的代理回来之后脸上总是挂着掩盖不住的愁云惨雾，即便是在休息时间也没有好转。
于公于私，同事怀有这样过于低落的情绪都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在午饭开始5分钟之内代理忍不住叹出第十口气的时候，金昇玟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遇到了的话可以说出来，大家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
代理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烦闷和愁苦杂糅的表情，他咂了咂嘴，茶杯举到嘴边又放下，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事情。”
“我小孩不是在老家那边读初中么，今年要升高中了，就想着正好让他一起过来首尔这边读书算了。结果那小子死活不同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说什么都不愿意过来。”
“我和我老婆轮着劝，问他为什么这么抵触，结果你知道那小子怎么说的，”代理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哎，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什么，高中以后认识的人都是虚情假意的，再也不会有真感情了，来了首尔之后以前的关系也没法维护，以后就真变成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之类的。”
现在的小孩想法已经这么超前了？
“也可能有我和他妈妈的原因，我们都是工作之后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有了家庭之后基本上没什么社交圈可言，他就更觉得，‘看吧不就是我说的这么一回事’，怎么都说服不了他。”
不怪得有时候同事们会感叹说还是他们这种没有家庭的好，一身轻松，不会有那些杂七杂八的破烂事儿。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提建议，有的说别管小孩子胡说让他过来自己上了高中之后就知道了，但马上就有人反驳准高中生早已不是那种能够任人摆布的年纪，硬来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和家庭和谐都不好。
不知道是谁突然拍了下手，“李科长和金科长不就是上高中之后才认识，现在关系还很不错的吗？你拿这例子去和令郎说道说道？”
没想到话头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金昇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代理的眼睛一下亮了，他放下筷子擦了擦手，又从口袋中摸出手机，金昇玟看他用那种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眼神看看自己，又看看李旻浩，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代理问，能不能给他和李旻浩拍一张合照，这样之后看起来也比较有说服力。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但金昇玟其实很能对代理家儿子的心情感同身受，毕竟他自己也是高中就被带了出来，就算知道不是自己能够左右，是必须要面对的事情，那种对未知的不安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清晰。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金昇玟把目光投向另一位当事人，将决定权拱手相让。
李旻浩耸了耸肩，意外地没有拒绝，只是让代理赶紧搞定。
两个人分坐在桌子两侧，被同事推挤着说稍微凑近点，得看起来关系很要好才行啊。代理这时候也开始蹬鼻子上脸，说能不能摆点姿势，笑一下，诶对这样就很不错。
偷偷瞄了一眼对面，李旻浩真的把手肘架到桌子上来，撑着脸比了个剪刀手，他侧着身子，坐得比金昇玟靠前些，也让后者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正午的阳光无法被稀疏的叶片全部拦截，透过玻璃反射进来，即便身在室内的人也觉得猛烈，金昇玟眯起眼睛，抿着嘴微笑，也举起右手比了个耶。
喀嚓。
快门声在耳边响起，金昇玟的心头忽地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好像这张照片拍摄的目的，不是给韩国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哭闹着的，不肯离乡的小孩，而是穿过流动十年的空气，送给了当年的自己。
谁也没再提这件事，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代理的脸色显著好看了许多，想来是问题已经解决了，也不枉金昇玟出卖自己的肖像权和青春。
项目快落地的时候是最难熬的，但也是最有希望的时候，如果说之前是死气沉沉地加班，现在就是向着希望突进，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等着熬过这段时间就能见到曙光。
他和李旻浩都开始频繁地跑外勤，为项目落地做最后的铺垫。偶尔能够留在公司办公的机会也时常碰不到一起，吃饭的人也不再是以前雷打不动的那一群，大家熬得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也许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寻求刺激以释放情绪，原本难得一见的八卦和一些越界的话题开始在饭桌上出现，隔壁部门的谁好像很会玩，哎，你听说了吗，那个职员好像在外面养了女人，被老婆狠狠教训了一顿。哇，怪不得我看到他脸上淤了一块，是这么回事吗。总之就是一些很没品的谈资。
金昇玟安静地处理着眼前的食物，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听到同事们又在感叹，说太难了，那些人哪里来的精力，忙成这样还有心思经营抓马的感情。
手臂突然被碰了一下，金昇玟认出来是同部门的职员，不是太熟悉，但见过他和李旻浩对接业务，还被李旻浩锁过喉，应该是比较熟络的关系。
职员鬼鬼祟祟地端着盘子凑过来，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环顾了四周，才压低声音和他搭话。
“金科长，我有个好奇的事情，来和您打听一下，还请您不要告诉李科长。”
他对这种办公室八卦本就兴趣缺缺，不想参与，但听到那三个字好像就失去了拒绝的能力，只是给对方递了个“继续讲”的眼神。
“……就是，您知不知道李科长在工作以前，有没有什么，那种，暧昧对象之类的？”
哪里知道那种事情，只知道高中的时候喜欢李旻浩的人多了去了，大概能够从他们学校排到金昇玟读书的国家的程度，舞蹈社演出一次学校表白墙就爆炸一次，大家在后台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说呀我们旻浩真的是大明星。
联排的时候也会看到活动室里匿名送来的花，李旻浩就让大家拆开来分掉，私心想要李旻浩拿着的那支花，所以悄悄挤了过去，还没钻进人堆里，手上就被李旻浩塞了一支蓝玫瑰，对方努努嘴，说喏这个给你。
李旻浩就是这样，好像和什么人都能玩到一起，对所有人都很照顾，但真正亲近的朋友其实就那几个，即使自己是很受关照的后辈，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现在就会思考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却好像脑子少根筋一样，也没想着问过李旻浩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要是知道的话，现在至少可以在心里回答这个问题了。
摇了摇头，职员也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表情仍然显得有些失落，“金科长也不知道的话那可能就真的没有了。”他拉开椅子，在金昇玟旁边落座，“但是，还是觉得很奇怪啊，”
“以前李科长刚进公司没多久的时候，我给他介绍过对象，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金昇玟挑了一下眉毛。“他拒绝了？”
“他是拒绝了，但是你知道，他怎么说的，”职员眯起眼睛，好像是想模仿李旻浩当时的表情。
“‘还没到可以的时候’。”
职员把头又探近了一些。
“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啊，那哥本来就是这样，总是喜欢做一些让人搞不清楚的事。
明明还是和职员保持着社交距离，金昇玟却觉得他靠得太近了，心口那种被重物压住的感觉又重新浮现。
无端端想起上一次回国的时候，是去参加高中好友的婚礼，金昇玟高中的朋友几乎都是因为社活认识的，李旻浩自然也在。
高中同学们被安排在了同一桌，大家叽叽喳喳地聊一些有的没的，李旻浩坐在金昇玟的正对面，酒店的围台有那么大吗，为什么觉得他离自己那么远？
仪式结束后好友带着新婚妻子来到他们这一桌，大家口中说着祝福的话语，说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居然这么快就结婚了，以后我们办婚礼可就没法喊你当伴郎了。
那时候忽然想到，李旻浩呢？李旻浩有一天，也会结婚吗？
也会在群里招呼着伴郎的人选，让大家帮忙筹办婚礼吗？
也会这样，挽着伴侣的手走到他们面前，接受大家的祝福吗？
他能够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送上真挚的贺词吗？
以前从来没有实感的事情，现在仿佛突然有了实体，死死掐住了金昇玟的心。
不可以。
不能接受。
光是想像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好难受，吃的东西也好像全部紧在了胃里被挤压上来，旁边的同学看到他一下变得苍白的脸，紧张地问他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
金昇玟摆摆手，故意借势晃了两下，说好像就是喝多了，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同学的表情马上放松下来，笑着说昇玟还是老样子，完全喝不了，以前的时候不也是，哎，那好像是第一次喝酒吧，你记得吗，这家伙硬逞着，结果没两下就醉晕过去了。
后来的事情就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样记不清晰，只是在那一刻，还有现在这个时刻，金昇玟都从未如此强烈地认识到一件事情。
世界上哪里存在着，完全不带一丝占有欲的爱情呢？
准备拉开副驾驶位车门的时候被拦住了，声音的主人完全不留情面，“我已经开了一周的车了，多少也要把这个位置让给我一次吧？”
说得好像之前坐副驾的人都是他一样，明明今天是第一次一起出外勤，金昇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人，只好认命走向了主驾驶。
去程相当顺利，面谈的对象也意外地好说话，工作结束得比想象中快了不少，如果不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已经可以直接早早下班回家了，但现在金昇玟还得开着车把他和李旻浩拉回公司去。
阳光斜斜地落下，树叶的光斑滚过柏油马路，滚过路上的车，滚过他和李旻浩的身体。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金昇玟用余光瞄到李旻浩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便把副驾驶位的车窗摇了下来。副驾上的人被突然动作的车窗吓得抖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臂架在了车门内侧，继续对着窗外出神。
前面的车排起了长龙，金昇玟把头探出车窗张望，才发现是前边的高中门口堵满了车，他方才意识到今天是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门口乱七八糟的全都是来送孩子的家长们，司机们快把喇叭按烂了，车流也没有移动半分。
仿佛一场阔别许久的旧梦，远远就能听到学生们吵吵嚷嚷的声音，自己肯定也经历过那样的日子，伴着春日温暖和煦的风，偶尔踏上一两片吸满了阳光的落叶，走进那扇分隔了懵懂的他和最珍贵的，青春期的奇迹的大门。
也许年龄增长的一大标志就是容易被这些朝气蓬勃的事物带回到回忆之中，而现在，照亮了他整个高中，甚至是整个人生的白日焰火，正安静地窝在副驾上，视线跟随着学生们的身影进入校园。
就算他们只是同事，作为老同学，这种时候也可以说点什么吧？虽然无从得知李旻浩眼中的高中生活是如何，回忆里总归有重叠的部分，看到这样的场景，李旻浩回忆的丝线，难道一点都不会被触动吗？
“……好怀念啊。”
还是忍不住感叹出声，李旻浩看了他一眼，松了松安全带，把手背在了脖子后面。
“那扇门背后可是地狱啊，现在还不知道，以后可有得受的。”
很符合这哥人设的恶魔发言，金昇玟也跟着笑，“我和哥认识的时候哥不就是高三，生活好像还是挺精彩的啊？”
李旻浩说那只是你看着这么觉得，高三想要兼顾学习和社活比你想象中要痛苦得多。
这时候又觉得还是不够了解李旻浩，那些在金昇玟看来闪闪发光的日子，不知道在那哥的记忆里是否也能成为闪亮的星辰，也许那些笑得灿烂的瞬间，背后都藏着无数个忙碌和焦虑的夜晚。
李旻浩好像一直都很能忍，忍练舞的伤，忍学习的苦，上班了就忍工作的累，但是永远都要把事情做到完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一副状态绝佳的样子。
这样的人在回望过去的时候，也会有觉得做得不够好的时候吗？
“哥会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有什么遗憾吗？”
也许稚气尚存的学生真的有什么奇妙的气场，放在别的场合绝对无法问出口的问题，现在却觉得可以好好说出来。
李旻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扭过头来看着他。“你呢？”他说，“你有什么觉得很遗憾的事情吗？”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只是李旻浩不想回答问题的反问，金昇玟却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怎么样才是遗憾呢，后悔的事情算吗，还是说是除非回到过去否则再也无法完成的事情，那样的话，他唯一没有做的事好像只有站在李旻浩面前对他说一句我喜欢你。
被揶揄的时候回答的，不知道会不会说出口的表白最终还是没有去做，但让这件事可能能够被归之为遗憾的点似乎只在于高中这个时间点的逝去，因为没有人知道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和李旻浩表白了，后面的人生道路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李旻浩很可能不会接受他，就算真的在一起了，金昇玟还是会在高三的时候出国，去熬苦闷的异地，然后分手，或者连异地恋的机会都没有，在分隔两地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缘分就随着飞机涡轮卷起的风消散了。
回忆过去可能会认为没说出口的爱最终只会凝结成青春伤痛文学，只要不说出去就只需要自己承担，但现在就知道不是的，把对另一个人怀有的感情永远憋在心里，也是有可能对对方造成伤害的。
没有人能够确定什么时候才是做一件事最完美的节点，那些觉得后悔的事情，也许只要想一想，就会觉得现在也不是不能做，那些错过又失而复得的东西，那些觉得再也不会有机会说出口的话，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发现其实不是离开，而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也许真正要注意的，是不要重蹈覆辙，在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运气才能够换来的重逢里再做着一样的事情。
不要让一时的遗憾成为永远。
所以金昇玟还是说：“没有。”
以为李旻浩不会再接话了，没想到他跟了一句，“我也没有。”
李旻浩靠着车窗，说不清是在回答金昇玟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我希望我一直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李旻浩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艰难挪动到了高中门口，横七竖八的车辆和人群之间，金昇玟瞄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摇下车窗向那边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代理回头发现是金昇玟之后赶忙惊喜地招呼着妻子和孩子过来，隔着车窗和对方介绍着，“来，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公司的金科长，哦李科长也在，抱歉刚刚被挡住了没看到您……”他又把孩子拉上前，“你该给人家说声谢谢呢？”
高中生红着脸说了声谢谢，金昇玟笑着摆摆手说谢什么，好好享受高中生活吧。
车流松动了些，代理一家也准备和他们道别，金昇玟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转身的一刻喊住了代理的儿子。
“嘿，”他眨了眨眼睛，“你还是要注意哦，高中时候喜欢上的人，会喜欢一辈子的。”
无视代理一家三口迷茫的神情，在后视镜的角落里，李旻浩仍旧盯着窗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他。
项目顺利落地的那一天整个部门都沸腾了，大家疯狂地鼓掌欢呼，又哭又笑，本部长大手一挥，说大家这段时间都辛苦了，晚上咱们办庆功宴，正好金科长来了之后都还没来得及办欢迎会，一并庆祝了！
宴席坐了长长一条卡座，他和李旻浩在同一侧，中间虽然隔了一两个人，但距离并不算太远。
同事们好像完全释放了自我，酒水饮料一杯接一杯地灌，金昇玟作为宴席的主角之一本来是逃不过被灌酒的命运的，但也许是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乖乖不会喝酒的模样，加上李旻浩佐证他确实不会喝，才只是喝了几杯实在是无法拒绝的之后就被放过了。
嘈杂的说话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总会让金昇玟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好像也是在一年中差不多的时候，有过类似的场景，可是他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仿佛被谁抽去了那一页，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从混乱的对话中捕捉到了熟悉的音色，金昇玟向声音的方向望去，是隔壁的同事在问李旻浩关于他的什么问题。
李旻浩喝了不少，脸颊、脖颈和耳尖都被酒气熏得晕红，他看着李旻浩挑起高脚杯，放在与嘴唇若即若离的位置，而后缓缓展开了一个，似乎带有几分得意的笑容。
因为酒精变得有些涣散的视线，也晃晃悠悠越过人群，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们昇玟呢，”李旻浩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不管说什么都会去做的。”
原来喝醉酒的人，也可以用一句话把人逼疯吗？
扛着李旻浩和大家告别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肩膀上的人醉醺醺地哼唧着，姑且还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把自家的地址告诉了金昇玟。
其实算是相当稀奇的经历，换做以前，李旻浩永远都是负责把喝醉酒的大家丢回家的那一个，现在却变成金昇玟护送着他，还得时不时注意着把在座位上歪斜的人扶正。
尝试了几次才成功用李旻浩的手指打开了指纹锁，不得不说送醉鬼回家还是一门技术活，金昇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李旻浩弄到卧室的床上，又费劲巴拉地把对方的外套脱掉，领带解开，再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
这个状态也没法指望李旻浩自己换睡衣或者去洗澡了，金昇玟尽可能把李旻浩调整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等这哥明早清醒了再自己解决个人卫生问题。
看着床上的人安静的睡颜，平日里颇具攻击性的剑眉此刻也舒展开，平素掩藏在那对形状姣好的唇瓣之下的兔牙清晰可见，金昇玟只觉得心里温温热热的，一时间脑海中似乎有许多念头闪过，但最终他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用温柔而热烈的目光抚过李旻浩的唇。
卧室门外好像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金昇玟警觉地跟了出去，发现是一只猫，和李旻浩办公室的抱枕长得很像，又好像不太一样，想来应该是那两只金昇玟此前一直分不太清楚的橘猫中的另一只。
唯一一盏亮着的玄关灯浅浅勾勒出大厅摆设的轮廓，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倒影。大厅滴答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也许只有过量的酒精会致人昏睡，金昇玟感觉现在自己没有丝毫的困意。
李旻浩的家比他的出租屋有生活气息得多，电视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和摆件，各个时期比赛获得的奖杯和奖牌，朋友送的纪念品，还有李旻浩和猫的合照，照片上的李旻浩和三只猫窝在一起，看起来完全是猫咪四兄弟。
高中的时候从来没有来过李旻浩家，以为也不会有来的资格，结果现在他就站在王子的宫殿里，每一样物件都仿佛是拼图的碎片，一点一点拼凑起来，似乎就能够从中窥见李旻浩这个人真正的一部分。
架子上平放着的日历吸引了金昇玟的目光，现在已经很少人会使用这种厚重的日历，但好像在李旻浩这里一切都变得很正常。金昇玟凑上前，看到昨天的日期上被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圈，旁边画了一个不知道是数字0还是英文字母O的符号，又拉出一条长长的横线。
日历本旁整齐叠放着几张被撕下来的单页日历，金昇玟翻看了一下，发现全都是同一个日期，最下面的几张已经泛黄发皱，每张上都被画了一个圈，圈的旁边写着数字，从1到9都有。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印象闪动着，熟悉的日期一遍遍刺激着精神，但因为酒精而变得迟钝的大脑无法立即搜索出对应的答案。金昇玟把纸页放回原位，躺倒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一页一页向前翻着手机的日历。
机械划动的屏幕催眠效果好得出奇，在被困意击倒的前一刻，记忆中终于缓缓照进了多年前的月亮，窄窄的便携记事本，同样被重重画下好几个红圈的扉页日历。
也许是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时间和挥散不去的酒气，金昇玟难得梦到了多年前那个晚上，他和李旻浩最后一次聚会的夜晚。
朋友们捧来了数量惊人的饮料和酒，说是旻浩前辈的送行会了，大家不醉不归！
易拉罐和玻璃酒瓶将桌面挤得满满当当，有人专门将其摆出了精致的造型，又将所有人吆喝过来，说来来来，拍合照了，旻浩哥快过来，主角得站最中间才行啊。
扭曲着表情拍完了合照，因为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就没有凑上去在那个小小的液晶框里看拍得如何，金昇玟抿着嘴，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到李旻浩被簇拥着的身影，以往只有演出的时候才会带的长耳坠一晃一晃的，也如雨丝般一点点淹没了金昇玟的心。
找不到语言来描述当时的心情，只是觉得在以后的生活中也许不会再有这样难过的时刻了，为什么，明明应该恭喜李旻浩才对的，那么辛苦的高三，最后终于考到了理想中的大学，有那么精彩的人生在等着他。
可是为什么心中满溢的，只有深不见底的无助和心痛？
所以在朋友们问“大家看看要喝什么，今天情况特殊，喝酒也没关系，诶不过我们昇玟肯定不会答应喝的吧……”的时候，一把夺过了朋友手中的罐装酒，拉开拉环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朋友们先是一愣，马上就欢呼大笑起来，说哇，昇玟也太给面子了，不会其实意外地深藏不露吧？
其实不是的，只是也想学着用酒精浇灭心中的愁苦，把手里的酒喝光之后立刻又去拿了下一罐，把酒往喉咙里灌的时候，听到液体顺着食道滚进胃里的声音，眼泪好像也，一起落了下来。
不记得第二罐酒有没有喝完了，应该是没有，好像喝了一口就已经晕晕地倒在座位上，大家嗡嗡地说着什么，分辨不清楚，然后似乎就有人把他架了起来，挪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整个人掉进沙发里的时候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耳坠的反光，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了手。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最后留在脑海中的只有这一个念头，自己说出来了吗？应该是说了的，至少肯定发出了什么声音，因为那个身影转了过来，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很温柔地把他的头放在了大腿上。
不想我走吗？
暖和又温润的，好像圣堂传来的声音，轻轻落在了金昇玟的耳朵里。
为什么？
因为很喜欢哥。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说了这样的话，但梦里的人应该是听到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有多喜欢？
很喜欢，太喜欢了，以后都会一直喜欢下去。
颠来倒去地说着，头太晕了，仰躺着感觉闭着眼睛都会被灯光晃得徒增一层眩晕感，他翻了个身，看不见上方人的表情，只是感觉对方好像又笑了，不知道是想要捉弄他，还是怎么样，故意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
真的吗？
金昇玟晕得连哼唧都没力气了，勉强点了下头。
“……”
那个人最后好像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呢。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已经无从得知，因为金昇玟彻底晕了过去。
金昇玟是被抽油烟机的声音吵醒的。
他挣扎着起身，身上还穿着昨天上班时的衣服，西装遭到一夜的压迫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不正确的睡姿和错误的睡觉地点让他感觉全身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动了动脖子发现还好，没有落枕。
浴室还往外冒着水汽，看起来昨天被扛回家的人已经缓过劲来，正在厨房给受苦受累的胃制作着慰问品。金昇玟循着声音走过去，李旻浩听到他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丢来一句，“醒了？住宿费交一下。”
金昇玟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就这样在李旻浩家的沙发上昏迷了一夜，现在整个人乱糟糟的，他在考虑要不要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李旻浩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窘迫，非常慈悲为怀地往门边的柜子处一指，说那边有新的牙刷牙杯和浴巾浴袍，让他自己看着办。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说老家平时有人会过来所以备了，让他不要想多。
想多什么，把李旻浩想成那种是会随便把别人带回家的男人吗？就算是那样又能怎么样，这种事情有什么和他解释的必要吗？
但是心情就像被挂起了太阳灯，金昇玟说了声谢谢，就哼着歌走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李旻浩已经把早餐做好了，相当善良，竟然还准备了他的份，李旻浩说是家里的鸡蛋本来就要坏了，吃不了也得拿去扔掉，不如现在拿来喂狗。
无所谓，金昇玟觉得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对没有把自己赶出家门甚至还准备了早餐的人表达任何不满，便回答说他会洗碗的。
李旻浩没理他，一边吃早餐一边划动着手机。
这种时候又会觉得昨晚的梦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到底有几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从以前到现在都会毫不留情捉弄他的李旻浩，偶尔也会对他说出很真挚的话的李旻浩，很多时候对他真的很照顾的李旻浩，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会一直爱着的李旻浩，他真的有和这样的人说过喜欢吗？
无法绕开，张嘴就只想询问那件事情，金昇玟用筷子尖尖把溏心煎蛋挑破，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哥上大学之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聚会，是不是也是在昨天那个时候？”
感觉李旻浩可能马上就会否认说不记得了，金昇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昨晚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好熟悉，送哥回来之后又看到了那边的日历，才想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李旻浩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说哦你看到那个了啊，是，就是那个时候。他夹起一块煎蛋送入口中，问金昇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金昇玟看见他的耳朵尖似乎染上了一丝微妙的血色。
“就是，我昨晚在哥这里不小心睡着的时候，梦到了那天的事。”
“其实什么都记不清楚了，那天我好像是第一次喝酒，又根本不会喝，一下就晕过去了……”金昇玟挠了挠头，很努力回想着记忆和梦中的场景，“我梦到我被哥抬到包间的沙发上，然后我好像是说了什么，伸手把哥拉住了。”
以为李旻浩只会把他的絮絮叨叨当成吃饭的背景白噪音，一抬头却发现李旻浩不知何时已经把手机放下了，那双他总觉得能在其中望见世界，望见宇宙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盯着他。
金昇玟咽了一口唾沫。
说吧，问吧，去问眼前的这个人，那被纠缠在鹅黄色迷雾中的究竟是幻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回忆，稚嫩的准高二生是不是真的曾经在那个， 照到月光都觉得刺痛的黑夜，向他诉说过青涩又真挚的爱语？那被酒精拽入深海，无处听闻的耳畔低语，究竟是教堂的钟声还是地狱的审判？
金昇玟哑着嗓子，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开了口。
“我梦见……我和哥说，不要走，哥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我很喜欢哥。”
要说出来，不要再咽回去了，以前没能好好说出来的话，没有能够确认的事情，到底要被遗忘到什么时候去呢？
“哥好像笑了，然后和我说了什么，但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好像真的喝得太多了……之后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金昇玟用力地看向李旻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又是那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哥可不可以告诉我，当时说了什么？”
有千万种可能，李旻浩可能会说那只是你的梦，你当时什么都没有说，李旻浩可能会说我忘了，我当时也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李旻浩可能会说，我说我不喜欢你，以后也别缠着我了。
怎么样都好了，金昇玟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一上班马上去提交调职申请，以后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李旻浩面前。
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李旻浩笑了。
和记忆，还是梦境中一模一样的，那种噗嗤一下的轻笑。
其实根本就不是专属于那个时刻的表情，李旻浩捉弄别人，看到人家出糗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样的笑，可是金昇玟就是觉得是不一样的，这个时候的李旻浩只会和那个独一无二的李旻浩重合，拼成他梦境中的底色。
“我告诉你的话你会相信吗？”
当然会的，怎么可能不会呢，一直都是这样的，高中的时候会，现在的时候会，以后也是一样，这个人说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全盘相信的。
李旻浩捞起一只路过的猫，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猫也很舒适的样子，发出了金昇玟在某一晚的电话中听到过的，被电流失真了的呼噜声。
“我说，如果十年后你还喜欢我，我就和你在一起。”
轰隆一声，一瞬间感觉心脏坍缩了，嗡鸣声在大脑中叫嚣着，明明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裹杂的太多信息量却一下涌入了金昇玟的脑海。我不知道，对不起，我忘记了，对不起，好喜欢你，对不起。
等金昇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猛地抓住了李旻浩的手腕，猫被吓跑了，李旻浩也被吓得本能地将手往回缩，但金昇玟的力道太足，不给他收回手的机会。
“哥……谢谢你。对不起。我好高兴。”
“说谢谢是因为很感谢哥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忘记了。说我好高兴是因为我忘记了这件事，可是我没有忘记要一直喜欢哥。”
李旻浩耳朵已经完全红了，还又在笑，说呀，醉鬼说过的话你也信啊。
“说什么呢，哥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喝多少，明明清醒得很不是吗？”
“明明一直都很清楚，还把日历都标记收藏起来了不是吗？”
李旻浩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泛黄的日历纸，红笔勾画的数字，最后写下的0和无限延长的直线。
能够将这件事情告诉他的人，不是才是等了他十年的人吗？
金昇玟能感觉到自己握着李旻浩手腕的手在颤抖，但他不想松开。永远都不想松开了。
“所以，哥，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李旻浩抬头看着他，眼睛雾蒙蒙的，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闪亮。
他说，“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金昇玟拉过他的手，小小的，好像握拳就能被完全包住的手，在他的掌心印下了一个吻。
而这一次，李旻浩没有躲开。
尾声
李旻浩觉得，不会有比这家伙更像狗的人类了。
不知道像大金毛还是伯恩山，反正就是那种，会笑得很灿烂的抚慰犬，人在那的时候就感觉好像能看到尾巴一样一晃一晃的。
喜欢的感情也是，完全不知道掩饰的，就算不好意思说出来，李旻浩也一看就知道，那种亮闪闪的眼神，骗不了人的。
觉得可爱，又觉得有趣，高三就这样逗了人家一年，看着那家伙因为自己的一点好意就相当欣喜的样子，李旻浩觉得自己内心的原野上也不知何时开满了鲜花。
喜欢得很直接，难过也很难藏，大家给自己办送行会的时候，照片上小狗的嘴角都快折成亚马孙河，吃饭的时候也是，才准备升高二，以为不到法定年龄就根本不会碰酒的乖小孩，居然拿起酒就灌了下去。
看来是真的很伤心了。
酒的度数其实很低，成年人来喝完全就可以当饮料的程度，却足以放倒一只失落的小狗，他把已经醉成一摊泥的金昇玟扶到沙发上，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拉住了。
“……不要走。”他听到金昇玟说。
回头发现这家伙的脸已经皱成一团了，分明是被酒精折磨得很难受的样子，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让对方将头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心想着你小子这下可有福了，后悔去吧，都不知道自己喝醉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觉得醉得懵懵的人很可爱，忍不住逗他，说不想我走吗？为什么？
金昇玟就哼哼唧唧地答，说因为很喜欢哥，不想要和哥分开。
小狗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喜欢的人表白了，想到这都觉得好笑，李旻浩也真的笑出了声。
有多喜欢？
金昇玟躺着扭来扭去，话都说不清楚了，就一直翻来覆去地说什么，很喜欢，最喜欢的就是哥了，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觉得喜欢，以后也会一直喜欢的。
什么呀，这不也是可以好好地说出来吗？
故意凑到金昇玟已经红到滴血的耳朵边吹气，还不想放过他，又问，真的吗？
金昇玟好像已经完全没力气了，蛄蛹着点了个头。
心脏的跳动声，原来可以这么大吗，咚咚的，好像鼓膜都在跟着一起震动。
他撩起耳边的碎发，用只有他和金昇玟能听到的声音说，
“如果十年后你还喜欢我，我就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金昇玟没有回答，李旻浩知道他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大学的生活不算无聊，但也称不上有趣，一个人的日子比以前多了，在校园里闲逛着，也不会再有一个从墙角气喘吁吁地冒出来，还要装作是偶遇和他打招呼的身影。
以为金昇玟也会考过来，但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说金昇玟已经出国了，李旻浩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有钱人家小孩的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吧，被安排得好好的，出国了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
毕业之后顺利进入了之前实习的企业工作，公司氛围其实算挺好的，规模也不错，几乎全球各地都有海外分部，李旻浩不忙的时候偶尔会刷一下企业通讯录，然后想起来金昇玟还没毕业呢，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现在就打工。
大学到工作，李旻浩身边向他示好的人其实不少，也不是没想过要不要试试看呢，但是总会想到那个晚上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好像很可怜一样的小狗。
估计金昇玟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话，听见了也不会记得，但李旻浩固执地认为一个人的约定也算约定，怎么不算合理的理由，虽然当时其实是随口一说的，区区十年，白头发都不知道长没长出来就过去了。
所以会说“还没到时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懂的人就会识趣离开了，不懂的人虽然不明白也不会再来纠缠他，李旻浩就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
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那时候直接答应了金昇玟就好了呢，但后来又觉得不可能的，他不可能那个时候就和金昇玟在一起，在一起了是不是就要怕之后会分开，没有在一起才会想着以后是不是可以在一起。
得到金昇玟要被调任过来的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很惊讶，主要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算回来了，李旻浩对金昇玟会不会回国这件事其实本来也不算太有信心，但是真正确定下来的时候，又觉得小狗好像还是当年的小狗。
可是小狗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狗了，变成了别扭的大人，说话也不会好好说，李旻浩很生气，但是听到小狗哭着给他道歉的时候又觉得心都快融化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他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金昇玟自然也会长大，他只是不想这种成年人的困苦把那只会摇尾巴的小狗永远地困在过去。
好在金昇玟好像听懂了，肯定是懂了吧，在高中门口遇到代理的时候故意说了那样的话，李旻浩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用撑在车窗边的手悄悄碰了碰脸颊。
哇，好烫。
不知道金昇玟什么时候才会想起当年的事，也有可能永远想不起来了，但是其实也没关系。
有在坚持用力爱主人的小狗，还是应该得到回应和奖励的吧？
所以在庆功宴上的时候故意那样看过去了，用确定金昇玟能听见的音量说了那种话。
“我们昇玟呢，是我不管说什么都会去做的。”
就算忘记了，就算没有听见，我说要一直爱我，也真的会坚持乖乖爱我的，对不对？
我一直都相信你。
Fin.
不是谎话
伪现背，有私设。小甜饼一枚，放心食用^^。
感觉应该是第二世？总之是两个人看起来最不合拍的那段时间。
全文7k+。
00.
“Lee know最讨厌的是？”
“昇玟。”
金昇玟眼睁睁看着李旻浩敲响了桌面上的小圆铃。那哥说：“正答！”
01.
从电台下班赶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李旻浩最近行程全堆在一起，估计是累得狠了，上车就放低了椅子昏昏沉沉睡过去。金昇玟睡不太着，一边在耳机里随机放歌一边刷kkt，梁精寅刚刚发了消息过来：“晚上给你和李糯哥留了宵夜，桌子上。我和龙馥吃过了。”
金昇玟打......
伪现背，有私设。小甜饼一枚，放心食用^^。
感觉应该是第二世？总之是两个人看起来最不合拍的那段时间。
全文7k+。
00.
“Lee know最讨厌的是？”
“昇玟。”
金昇玟眼睁睁看着李旻浩敲响了桌面上的小圆铃。那哥说：“正答！”
01.
从电台下班赶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李旻浩最近行程全堆在一起，估计是累得狠了，上车就放低了椅子昏昏沉沉睡过去。金昇玟睡不太着，一边在耳机里随机放歌一边刷kkt，梁精寅刚刚发了消息过来：“晚上给你和李糯哥留了宵夜，桌子上。我和龙馥吃过了。”
金昇玟打字问他：“怎么今晚不一起吃了？”
那边很快消息也过来：“龙馥有点发烧先睡了。”
金昇玟叹了一口气。流感高峰期，他们宿舍到底也是没躲过去。他偏头看了看旁边皱眉睡着的李旻浩，这哥的免疫系统是他见过最差的，泡健身房练出了一身好看的肌肉也逃不过得了三次新冠，只要身边有人感冒，下一个就跟着感冒。他这样想着，不自觉伸过手去给李旻浩脖子上的围巾往高里扯了扯。
李旻浩睡得浅，围巾被人动了动就把眼睛睁开了，有点炸毛的意思。
“哥别着凉了。”金昇玟缩回了手，看着李旻浩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又闭眼睡了过去。
哥不要再生病了。金昇玟在心里默默想了一遍。哪怕是被讨厌的弟弟，也有心疼哥的权利吧。
02.
回宿舍已经是凌晨，听说了龙馥发烧李旻浩饭都没吃进厨房煮了姜茶。要端给龙馥的时候金昇玟说还是我来吧。“哥进去的话三秒钟就会被传染吧。”。李旻浩也没跟他争，把姜茶递给他，告诉他看着龙馥全喝完了再出来。金昇玟说好，敲了敲龙馥的房门就进去了。
“李糯哥煮的。”
李龙馥有点这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喝干了姜茶之后说，呀，就知道李糯哥回来要煮这个给我，其实我烧都退了。那哥饭都还没吃呢吧？
金昇玟耸了耸肩：“谁能拦得住他啊。”
李龙馥于是扯着嗓子向外面喊了一句“谢谢李糯哥”，三秒之后收到了李旻浩发来的kkt：“快睡吧。”。金昇玟估摸着李旻浩赶了一早上的拍摄，晚上又特种兵一样去录电台，嗓子不允许他像龙馥一样喊回来。不过想他干什么。金昇玟抬手摸了摸龙馥的额头，确实不再烧了，于是把喝空的碗端了出去：“睡吧龙馥。”
李龙馥嗯了一声，说你和李糯哥也早点睡。
他出了龙馥房间开始卸妆洗漱的时候李旻浩才开始吃他那份宵夜，金昇玟一边洗脸一边含含糊糊说：“龙馥不烧了，说真的姜茶哥明天早上再做不可以吗？折腾成这样子哥今天晚上几点才能睡？”
李旻浩还在吃东西，听了金昇玟的话笑了一下，然后说呀，说真的，要是你烧的话我就不做了。
又来了。金昇玟拿毛巾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啪”地摁灭了卫生间的灯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面走：“哥晚安吧。”
03.
金昇玟曾经问过他的。
练习室里相同的舞蹈动作连续错了三遍，李旻浩恨不得拿棍子上去抽金昇玟的腿。结果休息时间就看到金昇玟可怜巴巴的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把自己变成一个小狗团子，肉眼可见的耷拉了尾巴。李旻浩看得又好笑又心疼，扔了瓶矿泉水过去：“呀，金昇玟，没哭吧？”
金昇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抬起头盯着李旻浩突然很平静地问了一句：“哥真的很讨厌我吗？”
说什么呢这是。李旻浩把护膝解开重新戴了一遍：“讨厌，讨厌死了，行吗？”
“哥，”金昇玟还是这样看着李旻浩，呼吸也没有起伏，说这句话就像是问晚上吃什么，“哥我是说真的。”
李旻浩没听过金昇玟这样说话，哪怕是这样平静地问出这种话。这狗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时候分不清了？拜托别这样拿眼睛盯着了。李旻浩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就算是别人做错了动作我一样会这样的，想什么呢。”
但他知道金昇玟不是这个意思。
演唱会的前夕金昇玟把腰扭了，其实本来不是大问题，但之前腰上就有伤，所以跳舞的很多动作变得麻烦。练了两遍李旻浩过去给他递了一只护腰：“要不要演唱会别跳了？”
他害怕金昇玟自己缠再闪了腰，干脆抢下那人手里明明是自己刚递过去的护腰。金昇玟站在原地没有动，任凭李旻浩这么摆弄他。他说，哥，我演唱会不会出错的。李旻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上一重，他说我是怕你出错吗？
金昇玟被他手下突然的加重疼得吸了一口气，但没有叫出声音来，于是他说话的声音就格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的样子。
他说不是吗，我以为哥只在乎这些呢。
李旻浩被他呛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手上帮他缠护腰的动作越来越重，把金昇玟疼的直咬牙。他就这么恶狠狠地帮那只狗崽子绑好了护腰，本来那些关心的话全在肚子里化成了水，最后也只扔下了一句，那就别跳了。
金昇玟这下子倒是抖了一下。他说哥真的......很讨厌。
李旻浩抬头看他。金昇玟于是把话补全了：很讨厌我吧。
后来金昇玟再也没有提过这回事，什么讨不讨厌的，好像不在乎了那样。但李旻浩知道他才没有忘，那狗是在以牙还牙。他常常觉得那小子伶牙俐齿起来真像一只会咬人的小狗，看着可爱，一咬一个血印。录团综的时候要分组，导演说你们对着摄像机前悄悄说一下自己希望的组员吧，金昇玟知道李旻浩明明听不到的，但他还是那样子说了，恶狠狠的，带着报复性的。
他说，只要不是Lee know哥就行了。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体面一点一样。他对着摄像机又重复了一遍，嗯，只要不是Lee know哥，就可以。
04.
第二天出去录节目的时候李旻浩还是确认了很多遍，龙馥没事了？真的不烧了？要不要休息一天好了和经纪人哥说一下......李龙馥笑着打断了李旻浩的问话：“切拜哥早上不是亲自给我量了一百零一次体温了吗？而且更应该被关心的是哥吧，哥昨晚睡了有三个小时没有？”
李旻浩又拿手去探李龙馥的额头，确认了真的没事才说，没事的熬夜一两次不会死人的，你看金昇玟昨晚也没睡多长时间，这不是也活着。
金昇玟没说哥我昨晚可是睡了六个小时，标准睡眠。他沉默着把自己刚做好的冰美式塞到了李旻浩手里。昨晚李旻浩半夜又出去买了一回冰袋和退烧药，就算是照顾女朋友也没有哥这么仁至义尽的了。他曾经对李龙馥敞开过心扉说李糯哥怎么这么讨厌的时候李龙馥很真挚地回答说，李糯哥很好的。现在一看这哥真的在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面前都是天使。爱着所有人的、嘴硬心软的好哥哥。
他妈的。金昇玟近乎是痛恨地想。对我怎么不行呢，偏偏是我呢。
所以中午点咖啡的时候故意漏掉了李旻浩，那人来问责时候的理由是：“哥早上不是喝过我做的了吗？年纪大了喝太多咖啡会猝死的。”
黄铉辰来的时候撞上金昇玟和李旻浩正要开始大打出手，心软的神于是理所当然的来劝架：“呀，最近为什么越来越不对付了你们俩？前几天不是说正在变得合拍中吗？”
“因为是可观子。”李旻浩恶狠狠地回答，“近期真是越来越可观了，金昇玟，你现在立刻给我点，要么我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
05.
可观子。不是这样的。金昇玟下意识想反驳。不是的。
拿到离婚夫妇角色的时候最开始只是觉得很好玩，在节目上互相呛一呛，呀，我那有外遇的老婆，我和别人再婚的话心情也会很好哦。但是因为太好玩了，所以演的有点太好了，电台里主持人问，昇玟尼，和李糯是什么关系呢？队友都会先抢答说他们两个人是离婚夫妇的关系啊！金昇玟看到李旻浩的耳朵变红了，他笑着说内，我们是———
离婚危机。
后来直播也开始用这样的名称，双人直播就写上可观子。其实那时候李旻浩有过停下来吧这种想法，金昇玟在直播结束时候说，请大家多多期待我们可观子，他会下意识反驳说不是可观子，是金昇玟和李旻浩。也找金昇玟私底下想好好的聊过，说哥没有真的讨厌你，你知道的吧？那些都是说着玩的。金昇玟笑着说哥你在说什么啊，这种当然不会当真了。说真的会有人相信哥讨厌我我讨厌哥吗？当然是说着玩的了。
当然是说着玩的了。玩到什么时候呢。
两个人后来觉得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的时候已经发现晚了。晚了的意思是可观子的人设彻底没有办法停下来了，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大家都喜欢，都觉得好玩。上节目时主持人会主动提，我们团队里有一对可观组合吧，有一对离婚夫妇吧，有一对......于是就要摆出那要子来，不合拍，没错我们就是不合拍。彼此都讨厌的关系吗？哈哈，是这样的。
当时李旻浩也毕竟只有二十一岁，还没有五年后那样聪明剔透。金昇玟刚刚成年的年纪，聪明，但也还没有被世界打磨出应该有的棱角。他们不太知道的是，年轻人，他们往往把握不太住戏与人生的边界线，就好像离岸太近的湖水常常和泥巴混为一谈，越想划清界限就越模糊。模糊到李龙馥刚睡醒看到两个人争一只水杯时，脱口而出的是呀，你们是真的不和吧。
你们是真的不和吧。
李旻浩后来想过，他们谁也没有那样的演技，却一直把可观子演到私底下来了。你们是真的不和吗？
后来再做节目的时候主持人问金昇玟收到过最感动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呢？因为已经发现控制不住可观子的局面了，因为太想要摆脱这该死的离婚设定了，哪怕最开始是他们自愿开开心心跳进去的。他脱口而出是李糯哥出道前给我写的信。其实这话百分之九十是真的，那封信被他压得扁扁的塞到日记本里，像是一颗被收藏起来的，扁扁的真心。
李旻浩却愣了一下，说我有给昇玟尼写过信吗？
其他人哄堂大笑，说哥完全不在乎啊，不愧是可观子。金昇玟也笑了，有点苦涩。他说哥，哥你不记得了吗？出道前的，你写了三页纸呢，哥唯一一次写给我的。李旻浩就笑，说啊，那个啊。主持人也笑，是一个懂梗的主持人，所以他说，果然啊，我们可观子。
金昇玟也笑，和所有人一起笑，但心里头一次慌了。他第一次真的分不出那哥是不是在开玩笑了。
像被当头浇了带冰的冷水，他现在唯一能想通的事情就是，他分不清了。
他真的分不清了。
他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不是的，不是真的，哥是在开玩笑的，哥一直记得……
可是也不对，这种事情的话，哥怎么也能开玩笑呢？一定要演到这个份上，才能让哥满意吗？
所以难免最后带了点恶狠狠的想法，好，那陪哥演下去好了。哥不是喜欢演可观子吗。
所以变本加厉。李旻浩不是吃素的，他刚开始会说呀金昇玟你又想着和我离婚是吧？后来直接连这话都不说了，在摄像机面前怎么伤人怎么来。最讨厌的人？哦，金昇玟吧。最不合拍的人，当然是金昇玟啦。所以金昇玟尽数回报回去。想一起做饭的人？反正不是李糯哥。粉丝游戏？切拜千万别和李糯哥一组。
所以变味了。真的变味了。那些假的小刀，哪怕是用纸糊起来的，太多了，飞来飞去的也总有一两片划伤过真心的吧。以前从来不会相信的“哥和我真的不和”“哥很讨厌我”这种话现在也会怀疑了。哥演的太好了，所以他终于怀疑那些都是真的了。
他们终于跳进了这个怪圈，一场无声的博弈。谁先不演谁就输了，谁先示好谁就输了，不就是可观子吗，我们就是不合拍的啊，我真的讨厌哥，哥真的讨厌我。
几年前还会在镜头面前说出的“不是可观子，是金昇玟和李旻浩。”，现在再也说不出口了，这种话简直变成了奢侈，甚至于自己已经成为了可观子的代言人，私底下也合不来的样子，两个人呛来呛去的成为了习惯，反正不能让对方就这样舒服着。看看谁先被伤到谁就输了哦。
于是终于到了今天。“因为是可观子。”这里可没有什么镜头，李旻浩对着来劝架的黄铉辰脱口而出，“近期越来越可观了。”
他妈的。金昇玟听见自己心脏掉下去的声音了。他妈的，成真了。
06.
金昇玟状态不对，李旻浩节目录了三秒就看出来了。一只垂着尾巴的丧气狗，整个人蔫巴巴的。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果茶过去了———金昇玟死也不肯给他再点咖啡，说那样喝肯定会致死。他探出手摸了下那小子的额头：“刚刚点果茶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发烧了？”
金昇玟想回嘴说是被哥气的，但脑袋实在是晕的有点可怕了，所以闭上了嘴。发烧吵架他是没有胜算，干脆别吵了。
“早知道昨天不让你去给龙馥送姜茶了，”李旻浩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不是，你免疫力什么时候这么弱了？送个姜茶去也能被传染，你进去和李龙馥亲嘴了？”
“哥......快闭嘴吧。”金昇玟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用所有人都夸聪明的大脑也想不明白李旻浩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发烧呢哥也想和我吵架吗？”
李旻浩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坐了下来，坐到金昇玟的旁边：“我送你回宿舍好了，你这样还录吗？”，金昇玟下意识就拒绝说录完再走吧，李旻浩皱着眉不回答，沉默了一会去找了队长。方灿过来的时候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堆人，最夸张的是徐彰彬：“啊我们昇玟尼怎么发烧了，我们昇玟——”
金昇玟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哥，我还没死呢。”
最后还是测了体温，三十七度六，低烧中，节目还有两个小时就录完，金昇玟软磨硬泡还是留了下来。方灿嘱咐了不下三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李旻浩就在旁边说对，不要当场死在节目上，那样不好。金昇玟懒得理他，方灿就说呀昇玟尼都不还嘴了，真是发烧了。李旻浩就说是呢，烧傻了。
节目一录完李旻浩就过去探金昇玟的额头，他是真怀疑金昇玟被烧熟了，节目末尾说再见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金昇玟眼神都开始失焦。没坐保姆车，打了声招呼开车先送金昇玟回宿舍。金昇玟坐在李旻浩的副驾驶上迷迷糊糊问我们为什么要先回来？李旻浩开车，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冷冰冰呛他说你再在那待着真会死你信吗？
到了宿舍先给金昇玟喂了药贴了冰贴，昨天买的东西没想到用在了这家伙身上。把金昇玟拖到卧室床上后转头就说我要出去了你自己先待一会没事吧？金昇玟是真烧得迷糊了，只是点头，完全没听清楚那哥在说什么，结果再一睁眼李旻浩居然就那么拉开门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走得干净利落的。
大概是还有别的行程吧，哥这两天忙得要死了。金昇玟平躺着，额头还是那哥刚给贴好的冰贴，凉的好像脑子里被放了一块干冰。他不太清醒地想，可是昨天龙馥发烧的时候，凌晨两点半哥都给做了姜茶，怎么到自己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所以哥说的什么你烧了我是不会做的那种话是真的吗？哥说的一直是真的吗？真的合不来吗？哥真的，从来不是开玩笑的吗？
早知道这样的话昨天就不去给龙馥送姜茶了，今天不发烧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现哥原来是真的讨厌自己了？
金昇玟感觉掉下去的那颗心还是碎掉了，就好像他帕恰狗日记本里李旻浩那封被压的扁扁的信。质量不太好的纸，他有次翻开时力气没有用对，信纸从中间劈成两半，沿着那道因为被折起来太久而留下的折痕，整齐地裂成两半。就这样裂开了，永远的裂开了。
他翻了个身，一颗因为发烧而过于滚烫的泪顺着太阳穴滑了下去。如果哥从来不是在开玩笑的话，那么哥赢了。
是哥赢了。他输了。
07.
李旻浩再回来的时候金昇玟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过去把姜茶放在床头柜上想尽量小声点但还是把人弄醒了。于是他就把姜茶递过去：“醒了就喝了吧。”
金昇玟像是没反应过来，头发蓬蓬的，瞪着他那只小狗眼看着那碗姜茶。
“姜茶，喝了。”看金昇玟还是没反应，李旻浩气得直接笑出来，揉了一把那小子的脑袋，“你烧傻了吧金昇玟，姜茶，没下毒，喝了好得快。”
金昇玟接过姜茶，没喝，像端着一尊佛：“哥刚刚不是出去了吗？”
“啊是啊，”李旻浩答道，“我们宿舍姜昨天用完了，就想去黄铉辰他们宿舍煮。谁知道那个宿舍红糖都没有，气得要死了我说，就又去便利店买了红糖。切拜你快点喝吧，一会凉了就......”
他说不下去了。
他看见金昇玟捧着那只装着姜茶的碗，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里面，把自己哭成了一只小狗水龙头：“哥不是说......不会给我做吗？”
李旻浩愣了一下，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金昇玟在说什么。在他心里永远冷静永远理智的金昇玟竟然能为一句玩笑话哭成这样子，是因为发烧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些他本该早就意识到的什么。他是真被哭乱了，于是近乎慌乱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擦那人的眼泪：“不是...不是...昇玟尼？我说什么你都信的呀？”
他安慰的效果适得其反，金昇玟眼泪掉的更快了。李旻浩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眼看着金昇玟从床头柜拿了张手纸盖住了自己的脸。
他说，哥，我信了，我都信了。
“哥说真的讨厌我我也信了，哥说最不合拍的人是我我也信了。哥刚进公司时还说关系最好的人是我不是吗？结果哥回头就说忘了给我写的那封信。我在哥心里真的还算什么呢……以前想过我是哥最爱的弟弟吧，现在完全不会这样觉得了，甚至想哥哪怕做不到最爱我，给我和别人一样的爱总可以吧？为什么哥永远都...永远都...哥真的不能爱我吗？只爱我一个人，只爱金昇玟的话，不可以吗？”
于是李旻浩风平浪静的二十五年里，第一次被彻底的打败了。做那些可观子的小伎俩在今天，在这一刻就这样，尽数崩塌了。他把金昇玟盖在自己脸上的那片手纸揭了下来，早就湿透的一张纸。他第一次无法直视金昇玟的眼睛。
不，不是第一次，那双眼睛，他在心动时曾经躲开过无数次。
李旻浩说，昇玟，我一直很爱你。
那碗李旻浩费时很久的姜茶在金昇玟手里抖了一下，就那么洒在了床上。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乎了。金昇玟看着那哥说完爱你之后迅速变红的脖子和耳朵，也愣在了原地。他迟钝地问：“哥你...哥你说什么？”
“我说，”李旻浩闭了闭眼，有些破罐子破摔那样，“我真的很爱你要不要试试在一起吗切拜可观子也是可以当情侣的吧。”他语速快得差不多在讲说唱了，这会儿看起来他才是那个发烧的人，从耳朵尖到胸口处，整片的红透了，似乎能冒出热气来。
怎么有人表白时会用这种生无可恋的表情啊。切拜，哥真的可爱。
所以在李旻浩低头的那一刻，金昇玟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他扶住李旻浩的后脑，听到那人低低的呜咽了一声，但很快用手也环住了他。唇齿相接的瞬间，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他腰伤的那场演唱会上。
他最后还是没能跳舞，演唱会结束的前夕，漫天飞舞起绚丽的彩带，像是一场声色绚烂的大梦。李旻浩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从光圈模糊的另一侧过来，伸手捡走了他头发上的纸花。那人低下头来的瞬间，那么近的距离，他真的天真地想过，这几乎算是接吻了吧。
于是现在，现在。他松开了李旻浩，那人被亲的大口喘气。第一次和哥接吻，青涩又鲁莽的一个吻，没有换气，没有技巧，用来抵他们那几年曾以为会纠缠到底的可观岁月。最后放开手时金昇玟说，哥以后，爱我吧。
“一直爱着的。”他听见李旻浩这样说。
一直很爱你的。他轻声说。这个不是谎话。
END
*后续是两个人即使恋爱了也是可观情侣，互相呛的坏习惯似乎是改不掉了呢kkk。后来是李旻浩洗了金昇玟洒了姜茶的床单又煮了新的，代价是金昇玟退烧后连着给李旻浩洗了一周的脏衣服（意思是扔进洗衣机然后再晾出来）。李旻浩拒绝向队友们公开他俩在恋爱的事实理由是必须等到自己能成为在上面的那个，事情败露还是因为梁精寅抢走了金昇玟的手机点麦当劳，有一个备注为“全世界最坏的哥哥”的家伙恰巧发来kkt，内容为：“今晚再在我身上留下牙印明早你就想好怎么死吧^^。”当时梁精寅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事后才反应过来那人用的就是旻浩哥的头像。
*去年高三最忙的时候写了这篇，最近想了想还是决定发出来吧。很奇怪人在要崩溃的时候反而能写出甜蜜的东西……
酒 耳朵 戒指
727无差 一发完
被开水烫到的时候李旻浩才想起来他和金昇玟分手了。
以前这种时候金昇玟都会着急忙慌的出来牵着他去水龙头底下冲凉水。
李旻浩抿着唇走到卫生间。
“啪”，水龙头的水柱冲在他的手指上，直到冲的手指发凉才回过神。
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愣神。
分手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像以前一样，金昇玟拿着手机问他为什么和其他男人出去喝酒。
“呀都说了啊那是应酬”
“什么应酬需要他握着你的手啊……”
金昇玟垂下眼睛关掉手机看着李旻浩，李旻浩动动嘴唇觉得特别疲惫。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金昇玟。”
金昇玟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身形顿了一下。......
727无差 一发完
被开水烫到的时候李旻浩才想起来他和金昇玟分手了。
以前这种时候金昇玟都会着急忙慌的出来牵着他去水龙头底下冲凉水。
李旻浩抿着唇走到卫生间。
“啪”，水龙头的水柱冲在他的手指上，直到冲的手指发凉才回过神。
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愣神。
分手的那天晚上一切都像以前一样，金昇玟拿着手机问他为什么和其他男人出去喝酒。
“呀都说了啊那是应酬”
“什么应酬需要他握着你的手啊……”
金昇玟垂下眼睛关掉手机看着李旻浩，李旻浩动动嘴唇觉得特别疲惫。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金昇玟。”
金昇玟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身形顿了一下。
沉默，整个房子都弥漫着尴尬的意味。
李旻浩已经忘记那天金昇玟沉默了多久，只记得再看向那人眼睛的时候发现他眼眶红的不能再红。
“对不起哥”，金昇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着的衣角。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们还是分开吧？”金昇玟没有看李旻浩的表情，只是转过身拉开门走出去。李旻浩听见那句分开的时候心脏刺痛，直到关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金昇玟连一件厚外套都没有穿。
李旻浩把手机打开漫无目的的翻着kkt的聊天记录，和金昇玟的。
越往上翻李旻浩越心慌，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给他发kkt了。把手放在额头上叹气的时候才发现真的是自己错了。
真该死啊，走的时候怎么都不知道给他拿一件外套。
犹豫了再三还是没直接去找金昇玟，打电话给黄铉辰的时候听见嘈杂的背景音。
“你那边这么那么吵”
“金昇玟这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非得拉我来喝酒，不来就要杀了我。”
李旻浩高高挑起眉。
“你在哪？”
李旻浩下车的时候甚至很不自然的扯了扯领带，他还戴了金昇玟最喜欢的那对耳钉。
推开门看见日思夜想的人的时候李旻浩几乎是呼吸一滞。
金昇玟瘦了。
本来就锋利的下颌线几乎是不用偏头就能看全了，金色的头发看上去也很久没有打理了。
金昇玟的眼睛因为酒精的缘故看上去更红了，看的李旻浩心里一紧。
拉着人出门的时候李旻浩发誓这辈子心脏没跳这么快过，金昇玟也不说话，喝醉酒之后一言不发，乖乖让李旻浩牵着。
回到家之后金昇玟好像意识回笼了一点，眯着眼睛看着李旻浩耳朵上的亮光，伸手摸上去，李旻浩紧张的屏住呼吸，但是金昇玟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摩挲他的耳朵，李旻浩想偏头问他在干什么，下一秒就被带着酒气的拥抱填满。
李旻浩那只通红的耳朵听见金昇玟用气音说着对不起。
脖颈处感受到温热的时候李旻浩几乎是扯着那人的后颈把金昇玟扯起来，亮晃晃的眼泪闯进他的视线。
李旻浩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抹掉他的眼泪。
“为什么道歉，为什么哭？”
“总是……在关于哥的事情上敏感，让哥烦恼……我知道我应该在哥忙的时候变透明一点的……我……”
李旻浩听的有点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
“昇玟呐，你没错，是哥的问题。”
其实说到这的时候金昇玟酒已经醒了一半了，所以他吸了吸鼻子忍住自己想掉眼泪的冲动。
“哥工作的时候就算很忙也要关注一下你的，我知道的。”李旻浩红着脸牵住他的手。
“我现在已经在努力直白的表达我自己了，虽然可能很笨拙，我希望你能看到。”
金昇玟愣住看着李旻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不要分开好不好。”李旻浩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很快他就被抱住。
“哥……”
李旻浩伸手摸摸那人毛茸茸的后脑勺。
“那天那个应酬是真的只是喝酒谈生意，牵手的话，你可以仔细看看我的手。”
金昇玟拧着眉再看那张照片的时候才发现李旻浩无名指的戒指，而后猛的抬头看向李旻浩。
李旻浩苦笑，“每次谈合作我都戴戒指在无名指上的，因为怕某只小狗担心。”
金昇玟瘪了瘪嘴又有想哭的迹象，李旻浩见状拿出准备好的对戒，拉过那人的手帮他戴在无名指上。
“好了小狗，现在我把你圈住了”
后来金昇玟研究生毕业的时候站在台上发表毕业感言的时候也戴着那枚戒指。
李旻浩还记得他问过金昇玟要不要摘下来，金昇玟几乎是跳起来反驳，“我才不呢！”
果然那天之后论坛上就一直在扒金昇玟手上的戒指和金昇玟的男朋友。
李旻浩其实乐在其中，甚至把这个当睡前读物，但是某天发现快要封贴，往上翻一翻才看见金昇玟把结婚证都拍了上去。
“喂！金昇玟！你赔我睡前读物！！”
【离危】超级多！真的！
没安全感的小茶狗和为此有些苦恼的腹黑小猫。
金昇玟这小子……李旻浩有点无奈地想。
自从他们开始恋爱，哦不，甚至在还没有对彼此坦白的时候，这只狗就总是有些让人不太理解的奇怪好胜心。在推拉的时候总是要在两人中做得更过分，一开口就是“哥喜欢我吧”这种程度，弄得他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故作镇定地回一句“疯了吧”，假意推开的时候也卯足了劲要做绝，搞得局面像是无法挽回一样，真是让人伤心。
恋爱之后也一样，非常执着地在重复强调“我更爱哥”，总是在说“哥对我或许没有我爱哥这么多吧……”，说“爱着这样的哥真是有点辛苦呢”，根本就是在欺负他不习惯把爱说出口的习惯。...
没安全感的小茶狗和为此有些苦恼的腹黑小猫。
金昇玟这小子……李旻浩有点无奈地想。
自从他们开始恋爱，哦不，甚至在还没有对彼此坦白的时候，这只狗就总是有些让人不太理解的奇怪好胜心。在推拉的时候总是要在两人中做得更过分，一开口就是“哥喜欢我吧”这种程度，弄得他完全招架不住，只能故作镇定地回一句“疯了吧”，假意推开的时候也卯足了劲要做绝，搞得局面像是无法挽回一样，真是让人伤心。
恋爱之后也一样，非常执着地在重复强调“我更爱哥”，总是在说“哥对我或许没有我爱哥这么多吧……”，说“爱着这样的哥真是有点辛苦呢”，根本就是在欺负他不习惯把爱说出口的习惯。每天都要找机会粘过来讨亲讨抱，不给倒不硬来，只是垂着眼睛和狗耳朵在那装委屈：“哥总是这样不肯接受我的接近……”弄得他一把拉过金昇玟满足这只黑心小狗的诉求，这狗还要边摇尾巴边继续装委屈：“哥是为了堵我的嘴才这样。”
呀真是够了，李旻浩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拳。金昇玟看着他哥的手像小猫爪一样开花又合上，心里美着呢：果然逗这哥真是太好玩了，怎么这么可爱。
他就是故意逗李旻浩，坏心眼的小狗。谁让李旻浩总不说爱他，他是真的很想有什么东西来证明李旻浩对他的爱。于是就用这种笨办法来激李旻浩，以此获得收住力道的小猫拳和一些亲吻。
他乐此不疲。
然而我们都知道李旻浩也不是什么对这种招数束手无策的被动的小猫，他只是习惯更多用行动来表达，而且在平日里那些细节上表达的同时也有能力一搞就搞个大的。哼哼，等着看吧这狗崽子，看他还敢不敢总说自己不够爱他。哼。
金昇玟说了很多次他爱李旻浩比李旻浩爱他更多。终于某一次他被制裁了。
“哥知道吗？我觉得把我对哥的爱揉在一起会是个超级大的大——球，比那种在水上玩的能有个人在里面的球还大！哥的爱嘛……大概是球里面装人的空间那么大咯……唉。”
又来了，李旻浩知道机会来了。
“哦？我们昇玟尼，为什么球会有那么大呢？”
金昇玟有点意外，这哥跟平时的反应不太一样啊，看来是今天心情好，说不定自己今天能搞到多一点可以珍藏起来的可爱反应呢。
“会超级大的！因为我对哥的爱有超级多哦！”
“哦亲加？”李旻浩的脸上浮出一点坏笑。
“超级多！真的！”
“是吗？我看不一定。”
李旻浩这次却不像之前那样依着他而不反驳，金昇玟的眼睛里染进一丝慌张——这哥什么意思，不相信自己有那么爱他吗？还是他这样太幼稚，终于让哥哥感到厌烦了？或者是……他的慌张几乎要累积到恐惧的程度了，但李旻浩在这时却牵起了他的手。
他哥被他的慌张逗笑了。“什么啊，昇玟xi？我说你爱我未必就比我爱你多，你慌什么？”
金昇玟反握住李旻浩的手，“哥总不说爱我，我第一反应就只能觉得是哥在否认我爱你。”
“没有否认，只是说没有那么多。”眼看金昇玟又要开始委屈，李旻浩立刻接上早预备好的下一句：“我只觉得攒起来不会特别大，起码可以说没有这个盒子大。”
他这时候才开始在身上掏摸，在金昇玟的视线下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哥。”金昇玟说不出话，勉力憋出一个字就又变身小狗的水龙头限量版。当然不必打开盒子，李旻浩绝不会用这个来开玩笑，那一定是，一定会是李旻浩的爱，给他的，都是他的。
这样的话他承认，确实是李旻浩赢了。但是他不是也赢了吗？真是的，被李旻浩爱着，还有什么能让他更幸福呢？
或许李旻浩此时戴到他手上的戒指吧。他看着手上的戒指，又扎回李旻浩怀里。其实这是略有些滑稽的场面，他现在真像只大狗在他哥怀里乱蹭了。还好他哥爱他爱得太厉害，并不觉得滑稽，只知道自己心口发涨。
这时如果有个人走来看见李旻浩的样子大概会吃一惊——笑着，笑得非常、非常甜，甜得惊人，从没有人见过他这个样子，连金昇玟也没见过。眼角唇边都浸着蜜似的，被爱意泡软了、撑满了，这样的神态让他本就出色的容貌更加打眼，像只完全放松的大猫——不，猫不会这么漂亮——无法用任何东西类比，这是爱意给美丽的加持。
下一次吧，等到哪次金昇玟也给他一个惊喜的时候，或许这种神态还会再次展露，那时会毫无遮挡地被金昇玟看见，然后全都抱住，拥在怀里，没有一根神经想要放开。
“哥真的很爱我。”金昇玟的嗓音在李旻浩怀里响起来，这次终于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不再试探也不再犹疑。
“是啊。”李旻浩回答。
“超级多。真的。”
End.
【离危】初恋荣光
全文1.6w+ 272无差 一发完 糯和玟都是学生
不成熟的人之间来来回回的小学鸡爱情
很幼稚很拧巴很纯爱很土气的破镜重圆
1.
人与人之间亲近的最快办法就是一起八卦吃瓜，侃天说地。本来毫不相识的人会因为共同的经历带来的微妙感觉而迅速对对方产生发自内心的认同感。但这一切都不是金昇玟坐在这里，被一群和他一样的大一新生盘问初恋是谁的理由。
可谁叫他输了游戏呢？
“所以，昇玟的初恋是谁？”
初恋，啊，该死的初恋。
...
全文1.6w+ 272无差 一发完 糯和玟都是学生
不成熟的人之间来来回回的小学鸡爱情
很幼稚很拧巴很纯爱很土气的破镜重圆
1.
人与人之间亲近的最快办法就是一起八卦吃瓜，侃天说地。本来毫不相识的人会因为共同的经历带来的微妙感觉而迅速对对方产生发自内心的认同感。但这一切都不是金昇玟坐在这里，被一群和他一样的大一新生盘问初恋是谁的理由。
可谁叫他输了游戏呢？
“所以，昇玟的初恋是谁？”
初恋，啊，该死的初恋。
本来应该是明快的，或者是留恋的，又或者是悲伤的，总之是一个笼罩着梦幻色彩的词语。
但在他这里，却毫无疑问地是黑历史。
而且是活了十八年以来最大的黑历史。
即使在陌生人面前也没法平静提起的回忆，在他只有十七岁的时候就草草夭折了的，糟糕的初恋。
“我喝酒。”
金昇玟端起面前的烧酒杯一饮而尽，喉咙瞬间被苦涩又泛着甜的液体烧灼。此起彼伏的调侃声不绝于耳，大家都说看来昇玟的初恋真的很难忘啊。
是的，另一个方面来说，又的确是难忘的初恋。
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十九岁的旻浩哥的初恋。
仅仅二十天就结束了的初恋。
“所以我说绝对不要吃窝边草，你看看和自己认识的人谈恋爱，还是初恋会落得什么下场，就是你这种下场。”
金昇玟皮笑肉不笑地端着咖啡落座，把一大杯冰美式砰地一声放到正侃侃而谈的黄铉辰面前，本来眉飞色舞的某人被震地一颤，立刻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绝对站在金昇玟这边，支持他自由恋爱，早日忘却初恋阴影。
“恋爱时间比我还短的人没资格说话。”
“诶，你！”
黄铉辰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几个字咽回肚子里，默默在心底吐槽，怎么还揭起他的伤口了。
“那你要和我去烤肉店续个摊吗？我看他们订的店还挺不错的。”
刚要开口电话就响起来，金昇玟拿起手机一看，直接把手机屏幕转向黄铉辰，备注为A某个哥的电话还在显示，黄铉辰顿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喂？”
“我们学校后门小吃街的大叔铁板鸡，你知道的，我和你吃过的那家，快来接我，我喝的酒有点多了，现在四肢都发麻。”
“为什么…”
金昇玟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让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硬生生喝了小半杯美式才缓过来。
其实也不用问为什么，因为他清楚李旻浩学校附近的每个建筑，因为他和李旻浩家就隔了两户，因为从他还是小萝卜头的时候开始，他就被李旻浩这么使唤来使唤去了。
没说什么不去，也没在被挂断电话后大骂这个不靠谱的哥。金昇玟认命似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打算尽快去接某个醉到四肢发麻的人。
到铁板鸡店时里面还人声鼎沸，许多大学生都聚集在此。一路穿过狭窄的空地走上楼梯，金昇玟发现了在二楼角落里趴着的李旻浩。
留在那里陪着他的同学显然很熟悉金昇玟，朝他招招手，又摆出一副完蛋的表情，告知他李旻浩已经彻底醉倒的事实。
“灿哥，他怎么会这么醉？”
被金昇玟叫灿哥的男人笑笑，又拍了拍李旻浩，结果被对方不耐烦地拍了回去。
“我马上要回澳洲那边实习了，今天是他们低一届的同学凑在一起给我办的欢送会，旻浩有点激动，喝的有点多了。”
“这么快就回澳洲了？大四不还有一年吗？”
“要快点开始实习才能更好的适应工作啊，不过不用担心，还没紧急到马上就走的那种。”
“那他还喝这么多。”
金昇玟像小老头一样叹口气，方灿看他实在是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道。
“你也知道旻浩这个人重感情，今天是第一波欢送会，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喝这么多，还是麻烦昇玟你好好把他带回家了。”
金昇玟点点头，起身走到还在趴着的李旻浩身边，凑近他开口道。
“哥，旻浩哥，是我，金昇玟，我们要回家了。”
趴着的男生像是密码输入正确的机器人，本来一动也不动，听到金昇玟的声音后一下子弹起来，又软绵绵地靠到他的身上。金昇玟则早就熟练地把自己的书包背到前方，好给李旻浩留出足够多的背部空间让他缠绕。
虽然比起来金昇玟的身形要更宽大一些，但他们的肌肉密度完全无法相比。纸片人金某每次都会被缠在身上的肌肉人李某累得筋疲力尽，是否要当街丢弃这个醉鬼的念头会在此时源源不断的产生。
然后就是熟悉的一步一脚印，慢吞吞地挪到李旻浩的家门口前，熟练地摁响门铃接通屋内内线，在听到某个温柔的女声后问好。
“阿姨好，我是昇玟，旻浩哥又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接下来李旻浩就会一边被骂一边靠上自家母亲，热情的李母往往会拽住金昇玟把他带进屋内，等到他再出来时，手上一定拎着两大兜东西。
好吧，金昇玟低头看了看保鲜盒里大颗又鲜艳的辣白菜。还和李旻浩来往的理由之一，他妈妈做的实在是太好吃的泡菜。
这时往往已经是凌晨，金昇玟会拎着李母沉重的爱走向距此五十米不到的自家。进门前他总会回头看看不远处李旻浩家的二层小楼，那里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如此。
2.
金昇玟简单的人生里拥有简单的人际关系。他很幸运的在小时候遇到了黄铉辰和李旻浩两个邻居，在大部分小孩都还不懂什么叫朋友什么是友情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已经玩闹在了一起。
不过就算人际关系已经简单至此，他还是当了那只吃了窝边草的兔子，在这仅有的两个人里找了初恋对象，并成功搞砸了自己珍贵的初恋。
黄铉辰充满不信任的脸仿若昨日，他从一开始就没看好过他们俩的恋爱。
按照黄铉辰的话说，太草率了，一切都太草率了，任谁看他们的恋爱都撑不了多久。
真的这么草率吗？
每每思及此，金昇玟总会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那段短暂的并不美好的初恋。
对李旻浩来说，可能大两岁的好处就在于，当他和黄铉辰两个高中生还在为升学而痛苦拼搏寝食难安的时候，他早已进入快乐的大学生活。
金昇玟高二时李旻浩成为自由的大一新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极大的蜕变。每天都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金昇玟总觉得他至少加了一百个社团，不然怎么每天都半夜三更才回家。
这时李旻浩还总喜欢逗弄他。他会远远地站在金昇玟家门前，朝着二楼一直亮灯的窗户挥手。不知道是心灵感应还是太过默契，十次中有八次他都能恰好看到窗外摇摆的人影。
这时金昇玟会先说一声幼稚，然后笑出来。窗外摇摆的人影也恰到好处的停止，晃晃悠悠地朝上坡的自家走去。
那是金昇玟学习到深夜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也许那时候的他们关系更纯粹，也更好。
如果回问十七岁的金昇玟，到底是在什么时间觉得自己喜欢上了李旻浩，又是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谈这场恋爱。
那么他的回答大概率会是不知道。
两个问题都是。
他和李旻浩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太长，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锁定某个节点是过于困难的事情。很多东西似乎有迹可循，但追究起来又像是突然产生的情絮。
可能是李旻浩在他家门前摇摇晃晃的样子很有趣，可能是这哥真的长得很好看，可能是他和李旻浩相处那么久积攒的默契令他迷恋，也可能是他脑袋被撞了就是莫名其妙喜欢上了李旻浩这个人。
要说什么呢？
他和旻浩哥漫长又漫长的相处时光，在这漫长又漫长的日子里他们发生的无数事情。有的早就忘了，有的还牢牢记得。
单独讲起哪些事情可能都会让外人无法理解，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怎么会摆出这副表情，又怎么会铭记这么长时间。
只有共同走过那些岁月的人才会懂得其中的含义。
“你怎么总是喜欢往这家小吃店跑，离学校那么远，吃完饭我就剩二十分钟时间赶回去上晚课。”
即使不在一个大学还是继续成为了他的饭搭子，黄铉辰无论风吹雨打都会找他吃饭的精神让金昇玟很是敬佩。
黄铉辰的话没说错。现在他们坐着的小吃店离大学城很远，反倒是离他们的高中很近。
就算这样，金昇玟还是只埋头苦吃青花鱼，丝毫没有想要给黄铉辰解答的意思，结果一个没注意细嫩的口腔内壁被一根小的鱼刺扎到。因为实在是很难从一大块鱼肉里找到那根细小的刺，他被迫吐掉了整块鱼肉。拿起桌子上的大麦茶漱口，金昇玟抬头看向菜单上的咖喱饭，过了几秒又移开视线。对面的黄铉辰因为渴求面粉的胃得到满足，整个人非常快乐。
金昇玟的数学一直不太好，上高中时就是极大的短板。虽然有其他课撑着依旧能名列前茅，但数学这个不确定因素就像炸弹，随时可能会炸毁他优异的成绩。去过好多个补习班也没有多少提升，父母为此操碎了心，又怕金昇玟心里失衡，还要在他面前强装出一副没关系的样子。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某次妈妈们的聚会，李旻浩的妈妈听到金昇玟的数学依旧没什么提升的消息，玩笑似地开口说了一句。
“要不要让我家旻浩试试？他不是计算机系的嘛，数学物理那些一直学的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旻浩和昇玟那么熟，说不定能对症下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概是金昇玟的数学真的让他妈妈无奈至极，她竟然立刻附和了这个提议。最后不知道两位母亲究竟是如何操作，李旻浩竟然还答应了。
“昇玟，记得好好学，你旻浩哥可不是免费来教你的，妈妈付给他的是和之前老师一样的补习费。”
晴天霹雳，十七岁的金昇玟有着在青春期蓬勃发展的自尊心，对于自己不好的数学在李旻浩面前一直都是一笔带过。以至于当李旻浩看到他只有六十多分的成绩时，难得说不出话。
“你成绩那么好，我还以为数学只是有点瘸腿。”
李旻浩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句话，坐在他身旁的金昇玟听到后头低得更低，已经开始变得宽厚的肩膀肉眼可见耷拉下来。
“诶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真的很牛了，你看你总成绩还是那么高。我数学好也不是那种顶尖的水平，文科生数学是短板也没什么。”
李旻浩一通夸奖之下金昇玟好歹是恢复了正常，但成绩条上刺眼的六十三分却是无论如何都忽视不掉了。
“我来之前看了看你们文科数学，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是和我们理数重合的。你要庆幸我才上大一，脑子里有关高中的知识还没忘掉多少，还能勉强教教你。”
李旻浩嘴上说着只是看了看，但开始给金昇玟讲课时表现出的对知识的熟稔状态完全不像是他说的那样。金昇玟因为教的人是李旻浩而燃烧的求知欲反倒让他学得很快。
和学校老师以及补课老师都不一样，李旻浩是非常了解他的人。能轻易看穿他不懂装懂的样子，能理解他提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能一下子看出他解题思路的错误所在。
一种熟悉的，因为过于默契而产生的窘迫的感觉。
他很多时候想要逃离李旻浩的原因。
一个半小时的补习过的漫长且疲惫，充实的内容和李旻浩在教他时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评价让金昇玟像是在操场上跑了三十圈那样身心俱疲。但毋庸置疑李旻浩是个好老师，至少对于他来说是个好老师。
“怎么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带着你拉练去了。”
“哥也让我教你一个半小时的英语试试。”
李旻浩露出了像假笑猫一样敷衍的笑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开口道。
“中午着急回家吗？”
金昇玟摇摇头，学校唯一还算人性的地方就是周六周日照常放假，他除了数学其他课自学足矣，因此周末没什么具体的安排。
“那哥请我们昇玟吃饭吧。”
“哥真的有钱吗，我上周才听阿姨说你把生活费都交舞室去了。”
被金昇玟不留情面地戳破自己的囧状，李旻浩伸手拍上某人的屁股，放假也穿着校服的男生一瞬间瞪大眼睛，没有回看李旻浩一眼，慌乱地加快脚步走出咖啡厅。
“等等我啊，昇玟。哥现在有钱了，不然你猜我为什么答应给你补课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金昇玟放慢脚步，不知道怀揣着何等心思，他试探道。
“哥是因为补课费才答应给我补习的吗？”
李旻浩被这个问题问的呆愣几秒，旋即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当然，不然我干嘛答应。”
不应该在此刻出现的感情出现了，像是咬到了还没有长熟的青梅一样酸涩，从牙根到胃里都泛着酸苦的感觉。金昇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失望，又为什么那么想从李旻浩那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是对这个哥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吗？
一旦开始对某人拥有了名为期望的感情，在小小的期望背后随之产生的是名为失望的漩涡，幽黑的空洞会在期待落空的瞬间吞噬他。
“哥，我才看到我妈刚刚给我发的短信，她让我赶快回家吃饭。”
李旻浩看了眼金昇玟从起身后就一直握在手里没看过的手机，现在也是黑屏状态。背着书包的男高中生不再说话，快步走起来。
李旻浩跟着加快步伐想赶上他，又在快要和金昇玟并肩时放慢脚步。赶上去能说什么？他下意识想要询问和解释的行为又是什么？
他像被钉住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穿着校服的身影越来越小。
金昇玟到家之后谎称已经和李旻浩吃过了饭，背着书包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里。
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但又需要做些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各式各样的练习册从书包里拿出来。金昇玟看到了一并被放在书包里的某本笔记。
李旻浩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去点咖啡那时？他去卫生间那时？还是他埋头苦做难题那时？
把笔记本放到桌子上，封面上高二二班李旻浩的字样已经开始有了点年代感。打开笔记本，里面是李旻浩密密麻麻的数学笔记，还附带有一些错题和详细的解题过程及办法，很多都跟有李旻浩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一旁的备注中，穿插在还算工整的备注中略显潦草的字迹，通过笔水浸透纸张程度的不同也能看出是后来又添上的。
上面圈出了文数和理数共通的部分，又在某些文数和理数解题方法并不相同的题型下给出了文数的解题过程及思路。除此之外，还在不同的题目下列出了历年文数同类型真题，有些标注了文数较为简单可以优先练习此范围的题目来提升分数的备注。
一整本笔记，从头到尾每张纸几乎都是满溢的状态，17岁的李旻浩和19岁的李旻浩为此共同付出了努力和真心。
金昇玟来来回回翻看着笔记本，在翻了很久之后才合上它。他习惯性看向窗外，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走过。就那么对着窗户看了十几分钟，金昇玟趴在桌子上把自己埋了起来。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那种痛苦会被抚平，他心底蓬勃的期望总会把失望盖过去。
3.
“诶，诶！快吃饭，我还有晚课，迟到了怎么办。”
金昇玟被黄铉辰在他眼前摇晃的手召回现实，熟悉的环境和味道让他对桌子对面坐着的人究竟是谁产生了恍惚之感，他比谁都容易陷入那段回忆里。
看向前方角落里比其他桌子要大一些的一张木桌，金昇玟突然发现李旻浩正坐在那里靠着墙，手里拿着卷子愁眉不展。等他再仔细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只是他片刻的错觉。
关于高二，关于补习，最难忘的不是那本笔记，也不是每次上课让他痛苦不堪的数学题，而是结束补习后和李旻浩吃的每一顿饭，散的每一次步。
“这次测试做的不错，为了奖励你，今晚想吃什么，我请客。”
一个半小时的补习转眼结束，李旻浩伸了个懒腰，眼睛半眯起来的样子很像猫咪。金昇玟一边观察一边在脑内自言自语，根本没在意眼前这哥说了什么。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次难得做这么好。”
“那以后做的更好会有奖励吗？”
更好的奖励？
李旻浩本来正没正形地半趴在桌子上，听到这话后举起手撑着脸，没所谓地开口道。
“好啊，你如果期末数学单科排名能进班级前三，只要是不超出底线的东西，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
坐在对面的金昇玟不知道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再次开口。
“真的是哥能办到的都答应吗？”
“是。”
李旻浩信誓旦旦地回答道。有什么不能答应他的？他和金昇玟认识这么多年，还会害怕他提出的要求。就算和那些电视剧情节一样，这小子开口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可以先尽力试试看再说。更何况期末考试单科前三哪是那么好拿的，以金昇玟现在的成绩只怕困难重重。
想到这儿，李旻浩的信心愈发充足，冲着金昇玟一挑眉，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别在这儿幻想一个多月后拿要求为难我的情形了，等真成再说，现在还是先想想吃什么吧，你难道不饿？我教你这么不开窍的学生每次都饿死了。”
本来还在想些什么的金昇玟被李旻浩一句调侃岔开，低头笑了笑，小声说了句。
“哥不会想到要求是什么的。”
那天的晚饭是麦当劳，吃完饭后他们两个在一起散步了很久。李旻浩没怎么说话，金昇玟会和他讲些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到有意思的地方两人会同时笑起来。
那天应该是月中，金昇玟清楚地记得天上的月亮很圆，挂在那里，照亮了他和李旻浩一路。
一个多月后，高二期末的最后一次大考，金昇玟的数学一跃而起，总成绩年级第一，数学单科成绩也排到了班里的第三。
李旻浩拿着细细一条的成绩单，反复确认几次之后才递了过去。看着坐在他面前虽然极力克制但仍然有些得意和兴奋的金昇玟，眼睛弯弯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捏上他的脸。在对方明显错愕的表情下，李旻浩开口道。
“金昇玟，真的做得很棒，说吧，想要什么？”
可能是被刚刚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又或者本来他的要求就很难开口，金昇玟犹豫半天也没说出口。
“我看你前几天还说喜欢那个牌子的卫衣，要不要我送你？还是之前的棒球帽，再或者你想让我大出血也行，尽管提，我向来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被这句话再次激励，金昇玟拿出积攒许久的勇气，开口道。
“我想让哥，和我试着约会。”
尽管连烂俗的天上摘星星这种要求李旻浩都想象过，可听到金昇玟说出自己的要求时，他还是难以置信。短短一句话，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强迫哥你，如果你不想的话就算了。我说的约会也不是那种普通的朋友的聚会，是真的，那种约会。”
金昇玟声音越说越小，但还是坚定地说完了。
“那种，以谈恋爱为最终目的的约会。”
谈恋爱？他和金昇玟谈恋爱？
说起来有点可惜，李旻浩高中是工高，周围女生没多少。上大学后忙着上课跳舞给金昇玟补习，大一都快过完了，还没有任何恋爱的苗头。
结果现在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要和他谈恋爱？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说出这句话，李旻浩都会给那人一下，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太好所以混淆了。
但在他面前的是金昇玟，他对自己的认知向来清晰，不爱冲动，尤为自持。
还有最重要的，面对如此令他感到冲击的要求，他本能之下接二连三的混乱反应中，独独没有出现立刻拒绝金昇玟，绝对不可能和他谈恋爱这种想法。
他自己的感情好像也不清白。
李旻浩意识到自己被架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无论是拒绝要求以玩笑的姿态把这件事盖过，还是真的答应金昇玟和他约会，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更不是最好的时刻。
他深呼一口气，正打算说些什么，坐在对面的金昇玟以他熟悉的，无措又暗藏期待的眼神盯着他。那双眼的主人在平日里安定的像一汪静谧的湖泊，唯独某些时刻会泛起涟漪，荡开轻微的波浪，却如同逼真的陷阱，让他轻易就困入其中。
漫长的时间里金昇玟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悄无声息的烙印，无时无刻都在对他产生影响。
李旻浩内心的另一道声音在作祟。
“那就试试吧。”
话说出口，对面的人露出满溢且不可置信的笑容，而这好像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即使现在可能不对，但先带着勇气踏出去。
总比以后后悔了好。
金昇玟从书包里拿出一双手套给李旻浩带上，然后起身背上书包拉着他走出咖啡厅。出门后大风席卷而来，没有下雨没有大雪只有冷风的冬天路上的行人都脚步匆匆。金昇玟张开嘴就会被倒灌的寒气侵袭，他抿着嘴唇挤出几个字。李旻浩低头凑近他想听清，但冻得通红的耳朵被温暖的手掌覆盖，手套毛茸茸的触感带来丝丝痒意。他抬起头，金昇玟纷乱的头发炸起，弯着眼睛望向他。李旻浩看清了他的口型。
“哥，好冷，我们快回家吧。”
4.
如果一切故事停留于此，他们在狂风大作的冬天手牵手奔跑着回家，那么可能金昇玟也不会无法把这段感情归结为无法提起的回忆。
美好的开头与糟糕的结尾，这样强烈的对比才会让人拼命想要埋葬掉某些东西。
又一次回忆起那天，这段感情的伊始，金昇玟再次清楚认识到他的初恋名不正言不顺，开始于他强求的一个愿望和一句带着疑问的那就试试吧。
怪不得最终结束的草率又无趣。
盘子里的青花鱼还剩下大半，金昇玟却突然觉得口腔里被细小鱼刺划过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本来爱吃的食物难以下咽，熟悉的环境让他窘迫的想要逃离。
“我吃好了！走吧，昇玟。”
黄铉辰适时响起的声音成为莫大的帮助，金昇玟迅速起身，斜挎上背包快步走出小店，扭头对他说了句，我去那边的便利店买啤酒。
身后撑得有些难受的黄铉辰内心疑惑，这小子怎么又这样，总是突如其来的不正常，就像高三那次一样。
和已经升高三的高中生谈恋爱是极度无趣的。不同于大学生多样的约会活动，一切以金昇玟优先的原则导致他们的见面往往只有学习咖啡厅，图书馆，自习室这三个地方，期间穿插着一些零碎的娱乐活动。毕竟谁会好意思拉着即将高三的学生出去吃喝玩乐。
李旻浩快乐的假期生活才刚刚开始，那边金昇玟的高三生涯已经提前启动，满打满算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也就那么小十天的时间。
开学那天，李旻浩送了金昇玟一路，看着他背着沉重的书包穿着校服走进学校，恍惚间莫名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两家不过相距几百米，他和金昇玟生生发展成了网恋，大部分时间全靠手机联络。
晚上十点半，晚自习结束，大部分学生基本都迅速收拾好书包着急离开学校，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从大门口涌出。金昇玟一边和同学说着今天小考的题目一边连忙拿出手机点开kkt，置顶的对话框还是晚饭时的样子，他叹口气，随即收起手机。
走到十字路口便要和朋友分道扬镳，金昇玟扭扭酸痛的肩膀，手指被压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抬头看了眼红灯的秒数，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人，在一众已经有一定年纪的父母中很突兀的人。
对方在他视线扫过来前已经带上笑，在确认他看到自己后便举起手挥起来，白雾从他开开合合的嘴里钻出，金昇玟听到了他说的话。
“看灯看路，小狗。”
静止的红色变成走动的绿色，金昇玟大步走过马路，在靠近穿着羽绒服的人只剩两步时，冻得通红的耳朵被带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护，李旻浩揉搓了两把他已经没知觉的脸。
“哥怎么来接我了？”
“没事儿干才来接你的。”
“不是说晚上有聚会吗？”
李旻浩又摁了摁柔软的耳护，挨着金昇玟一起朝回家的方向走着，然后开口道。
“嗯，推了。”
即使很不愿意承认，在分手后金昇玟仍然觉得这时刻的李旻浩没有人会不为他心动。
喝下一口冰凉的啤酒，金昇玟以龟速前进，一边着急上晚课的黄铉辰快走几步又慢下来等他，两个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走。黄铉辰憋了一会儿没沉住气，停下来等金昇玟走到他身边，开口道。
“你到底怎么和旻浩哥分的手？你们两个都对此闭口不谈，不会是什么泼天狗血吧？”
金昇玟避开黄铉辰八卦的视线，继续喝起啤酒。
如果是泼天狗血会不会更好些，说不定还更容易说出口。但实际上他们的分手，或者叫尝试的结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庸俗至极。
喝得太急，才那么一瓶啤酒金昇玟就觉得醉了，有些自嘲地开口道。
“因为五十六。”
“什么？”
“因为五十六名。”
上课时无意识的走神，一下课就不离手的手机，像海绵一样总能挤出来的时间，共同构成了金昇玟高三开学摸底考试的第五十六名。
一直都是个位数的年级排名骤然变化，金昇玟拿着那张细细的纸条，方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到底是什么状态。可很奇怪，本应该立刻开始查漏补缺，他却只想着怎么瞒住李旻浩，怎么才能不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同时，残存的理智让金昇玟久违地产生焦虑。班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让他调整好心态，别因为高三压力太大，只要按部就班以他的成绩首尔大学不会有问题。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整个校园没有什么人，金昇玟越过楼层向前看，学校大门再往前不远就是熟悉的十字路口，这短暂的几天里，李旻浩大多时间都会放学时准时出现。
把写着五十六数字的纸条揉成小球攥进掌心，金昇玟径直朝教室走去。
下午的课上完，金昇玟和同学一起走去食堂，置顶一直没动静的聊天框开始弹出消息。
--今天也好好学习了吧，昇mo。--
--要是状态不太好也别太在意，快和同学去吃点好吃的。--
--大口吃东西的小狗表情包--
--我今天和明天晚上都有舞蹈课，当老师和以前单纯上课就不一样了。等哥赚了钱，马上带你吃你想吃的。--
--有事记得发消息，小狗。--
和朋友说了句有事不吃饭了，金昇玟拐个弯向操场走去，看着发过来的消息，删删打打也没回一条消息。
--怎么已读不回？不会是在搞推拉吧？--
--kk，但想到你欲擒故纵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金昇玟，爱推拉的非典型幼犬。--
--洋洋得意的小人表情包--
虽然在当朋友时就是温柔且可靠的旻浩哥，但当他们的身份转变为恋人时，他就能接触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只会在他面前展露的样子。
这次成绩没考好真的是这么糟糕的事情吗，真的会对他们的感情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吗？金昇玟不明白自己迫切想要隐瞒一切的恐惧心理从何而来，却总觉得自己一定要瞒下去，不然暴露的并不会只是他倒退的成绩。
李旻浩发来的消息他还是没有回复。
--要打电话吗？--
金昇玟看着隔了一会儿才发来的新消息，机械性地打起字。
--刚刚在分神想题目，只看了消息就以为自己回了，哥好好上课，等你请我吃大餐。--
跟随在消息之后的是几个活跃的表情包。
--吃饭时好好吃饭，有事记得一定给我发消息。--
--好，哥怎么突然婆婆妈妈。--
--是成年人对青春期小屁孩儿的伟大包容，不聊了，等你晚上放学后再说。--
发完拜拜的表情包，李旻浩准时消失，他们谈恋爱后，李旻浩大概比他还清楚他的上下课时间。上课时间从不出现，午饭晚饭时消息总能准时传来。
这种并非摆在台面上而是具体到行动的做法总能让金昇玟感受到李旻浩的谨慎和在意，但另一方面他们能呆在一起的时候，他又会变得鲜活，变得有些幼稚，以及之前从未流露出的一点可爱。
割裂感极强的恋爱让从未恋爱过的金昇玟失去安全感，无论他成绩如何优秀，能力如何出众，性格如何稳定，都无法改变他只有十七岁还在上高中的事实。
连久经社会锤炼的三十岁成年人都还可能在一段恋情中变得小心翼翼，惶恐不安。对于未成年的金昇玟而言，他在这段并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感情中丧失了他一直以来擅长的东西。
爱情让人患得患失。
俗气的一句话，金昇玟却总觉得自己逐渐能理解说出这句话的人的感受了。
这样看来这两天晚上不见面也好，不然李旻浩一定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至少在走进家门前，金昇玟还在这么暗自庆幸。
“昇玟，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妈妈一如往常坐在客厅等他放学回家。金昇玟强撑起精神笑了笑，没说什么。
“明天晚上不要留学校食堂吃饭了，晚自习也请个假吧。我和旻浩妈妈好久没见了，想着在一起吃个饭，正好你和旻浩也一起去。”
女人站起来走近金昇玟，把他拉到沙发旁坐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溢于言表。
“你的开学模考成绩我知道了，你最近学习太辛苦。明天去吃点好吃的，再和旻浩哥见见面，放松一下，不要逼自己太紧了。”
看着妈妈在乎他的表情，金昇玟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只好点点头。
第二天傍晚，金昇玟准时出现在约好的餐厅，定的包间里李旻浩和阿姨已经坐下了。
两个妈妈之间聊的话题天南海北，不过就算聊到外太空也无法摆脱一个永恒的话题，孩子。
“旻浩最近还有空吗？我还想让他给昇玟再补习补习呢。”
“他最近都在跳舞，整天不知道忙什么，但一直在忙，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昇玟怎么了？上次期末考不直接拿了年级第一吗？”
“这次开学考有点退步，只考了五十六名。我想着旻浩和他在学习上挺契合的，本来还想让他再教几次。旻浩没空就算了，大学生是要多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占用他的空闲时间了。
妈妈的话音刚落，金昇玟看向坐在对面的李旻浩，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像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并不知道这个表情代表什么，只是提及他成绩退步后的时间都变得模糊，金昇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记得李旻浩说了什么，更不记得他的妈妈和李旻浩妈妈还说了什么。
吃完饭出来时金昇玟故意走得很慢，像是笃定李旻浩一定会和他走在一起一样，任凭妈妈在前面催促也无动于衷。一旁的阿姨拉着他的妈妈先走，说让他们自己好好聊吧，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并没有长辈们想象中真挚的聊天，他和李旻浩之间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是的，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他能隐瞒住所有东西吗？当他试图隐瞒的行为失败的时候，李旻浩说不定就已经猜到了。
他想要一直在一起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真心。
所以两个人只能故作不懂的打哑谜，一个假装自己藏得很好，一个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金昇玟耍了一个小赖，他故意制造出和李旻浩单独相处的空间，又不开口。像是孩子一样把所有的选择权递到李旻浩手里，蒙头逃避，又或许是鼓足勇气。
一直只看着前方，金昇玟不知道身旁的人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直到对方的手伸过来，把他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带上，又隔着帽子捏了捏他的耳朵。
然后他听到来自李旻浩的声音。
“我们到此为止，好吗，昇玟。”
他是回答了好还是不好，后面有没有很丢脸地落荒而逃？明明自认为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糟糕的一天，大概因为是喝酒才忘了吧。
总之，他的初恋在那天结束了。
喝完买的最后一瓶酒，金昇玟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空酒瓶装好，强撑着精神试图直立行走，可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李旻浩。
“去他妈的初恋。”
说完这句话，金昇玟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路边。
5.
“旻浩哥，现在能出来吗？”
黄铉辰一边拿腿给坐在地上摇摇晃晃的金昇玟做支撑，一边打电话。
“金昇玟喝醉了，我晚课已经迟到了，课间会来查人，我得赶紧过去。”
那头的人应了声好，黄铉辰挂断电话，也直接坐在地上陪着不知道在嘟囔什么的金昇玟。
李旻浩来得很快，下了出租车直奔坐在地上的两人，黄铉辰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感激涕零，连扶带推地把金昇玟丢到李旻浩身上。
“我和那个出租车司机说了等一下，你直接坐上去赶回学校，车费我给你报销。”
李旻浩指了指还停在那的出租车，黄铉辰本来想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但碍于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金昇玟，他竖了个大拇指便急匆匆地跑上出租车。
看着黄铉辰顺利离开，李旻浩这才把注意力完全放回了靠在自己身上的金昇玟。眼睛半眯半睁，脸上不知道哪蹭来的灰，靠着他的半边脸挤得嘴巴被迫成了方圆型。
把他提了一路的围巾拿出来，艰难地给某个并不听话的醉鬼带上。李旻浩用手试试金昇玟脸颊的温度，在确认没那么凉了后才松了一口气。
“总是抱怨我喝醉，自己不也喝成这样。”
“说什么呢，黄铉辰，你不会在说话，说…我坏话吧。”
靠在他胸前的金昇玟突然开口，因为喝醉话都说不利索，还以为现在让他靠着的人是黄铉辰。
“是啊，趁你记不清，我当然可以随便乱说。”
李旻浩又起了逗弄金昇玟的心思，甚至腾出一只手拿着手机，打算给金昇玟来上几张人生照片，正要摁下拍摄键，手腕被有些冰凉的手搭上。
“哥，是哥吧。”
没有任何指向，也没有提及姓名，仅仅是一声哥，李旻浩的心脏就剧烈跳动。醉着的人还是一副不清醒的样子，可喊他的声音又和以往一样平静。
想笑却笑不出来，那种苦涩到淹没他整个身体的感觉再次把他包裹，他说出口的话好像永远只能伤害到金昇玟。
朋友们提议的联谊去过几次，每次都没什么结果。周围的人问他怎么上大学也两三年了没谈个恋爱，难道是没喜欢的人吗。
他来回地想，最后只说了句，谈过，很喜欢。
不懂自己的怯懦和不安为什么会在金昇玟面前那么大。可能是他太在意了，他总是想着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是年长者，是需要担负起更多责任的人，所以就会谨慎，会小心，会假装自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大人。
这段关系一旦对金昇玟的人生产生些许不好的影响，他都会不知所措。在知道他还想要这段关系一直一直长久下去的时候，这种不安就成为了焦虑。
他能做到吗？他们可以一直走下去吗？
如果最后分开的太过丑陋，那些残存的感情能支撑起他们十几年来一起成长的这些日子的份量吗？
于是他退了一步，觉得只要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这么短暂的时光很快就可以被淡忘，金昇玟还是会和他走在一条路上一起回家的人。
但李旻浩忘了一个事实，金昇玟十七岁时他也只有十九岁，还没到二字开头的年纪，仅仅只比他口中未成年的小屁孩儿多了两年的人生经验。
而在所谓恋爱上，他和金昇玟同样经验为零。
他的不安，惶恐，焦虑，努力克制也依旧在增长的感情，甚至退后一步想要逃跑的念头，对于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短暂也无法释怀的经历，觉得自己能忘记还是忘不掉的感情。
因为时间在他们身上还没有太多痕迹。
金昇玟说完那句话后就彻底晕了过去，无意识地寻找起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李旻浩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伸出双手抱住他，稍微往前一点，金昇玟的头发就能扫过他的鼻尖。
熟悉的黑夜和冷冽的天气，李旻浩站在路边，看向不远处的红绿灯口。好像再过一会儿，那里就会跑出来一群刚刚下课的学生，他一个个看过去，然后伸手挥起来，穿着羽绒服的金昇玟会奔向他，然后他们在寒夜里拥抱在一起。
并没有持续多久的这段感情，他退一步后也转身投入了更丰富的生活。可当他再次充满私心地抱住金昇玟，才意识到他并没有从那短暂的二十天中走出去，感情变质后也再没有复原。
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昇玟？昇玟？”
听到妈妈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头痛欲裂的金昇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女人出现在他的床头，并喊他起床赶快喝醒酒汤。
醒酒，对，他昨天晚上喝酒了，还喝醉了。
脑海里关于昨晚的记忆只有完全不陌生的另一个人的体温，连忙拿出手机打开kkt，点开和李旻浩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前几天，没有任何更新。金昇玟举起手摁向太阳穴，强撑着精神起床洗漱。
坐到餐桌前，忽视掉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和一桌子午饭，金昇玟视线追随着还在厨房忙碌的妈妈，犹豫几秒开口道。
“妈，昨天是旻浩哥送我回家的吗？”
“当然了，除了旻浩就是铉辰，你醉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有别人啦。”
得到确定的答案先是庆幸，但妈妈语气里的随意和理所当然又让金昇玟无奈。如鲠在喉无法吐露的这段关系让他和李旻浩根本不能回到从前，在周围人眼里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顺理成章就可以发生。
如果任何人问起金昇玟，短暂的恋爱经历让你有什么经验想要分享呢？
金昇玟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兔子不吃窝边草。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段连两个当事人都刻意掩盖的感情，也不知道他和李旻浩没什么变化但别扭的关系到底还会这样多久。
和一起长大的哥哥谈了只有二十天的初恋真的很矛盾。
一方面初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朦胧怀念的，再次也是印象深刻的。但他们的初恋，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另一方面和一起长大的人谈恋爱，分手后又很难不再见面。因为这种强制性的脱敏治疗和实在是短暂的恋爱，他又比大部分人更快地接受了自己糟糕的初恋就这么死掉了的事实。
说不痛苦是假的，但说很痛苦又算不上。
忘不了是真的，但刻骨铭心又算不上。
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卡在某个地方，时不时地刺痛他。
他拔不掉，也找不到那根小小的，隐蔽的刺。
于是他选择放弃所有关于此的回忆，好的坏的，都吐掉了。
金昇玟端起碗喝了半碗醒酒汤，好像滚烫的液体能倒灌进他的脑子里，让他不要再纠结这些东西。
“说起来，昨晚上我和旻浩聊了聊，还说到他给你补习那时候的事，现在想想还是要谢谢旻浩当时愿意来教你呢。”
“就补了不到一个学期，妈妈你还给旻浩哥付了补习费，我觉得还好。”
带着无处发泄的怨气，金昇玟暗戳戳地回答道。
“哪有，旻浩没有收一分钱，当时第一周我给钱他就没收，之后也一次都没收过。说给你补课没什么，给钱他会有压力。”
“怎么可…”
话还没说完，金昇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而坐在他对面的妈妈看到自己儿子错愕的表情也才明白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旻浩没和你说吗？我以为他和你说了呢。”
“没有。”
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饭，金昇玟一路跑回楼上卧室。刚刚的怨气散尽，转而被无法言语的感觉填满，就像是高二时他坐在这里，发现书包里那本来自李旻浩的习题一样。
李旻浩总是这样。
他不是很清楚吗。
不然也不会一直忘不了那些时候，仅仅是醉酒后的确认就让他乱了阵脚，又只是一个旧时未曾知晓的消息，他心底无谓的期望便开始生长。
他一直在嘴硬，大多数人可能会在流逝的时间里不断美化自己的初恋，以满足自己对初恋的幻想。但他却在不断无视这段关系，并试图篡改记忆。
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觉得这短暂无趣还普通的二十天很美好，不想承认自己还喜欢叫李旻浩的初恋对象。
不想承认，他一直都喜欢李旻浩，17岁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6.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金昇玟已然脱轨的思绪，看了眼来电人，他平复心情接下电话。
“你看没看旻浩哥他舞室朋友的ins？”
“你没头没尾地说什么？”
“我说，旻浩哥说不定要开启幸福新恋爱了。”
黄铉辰还没说完，金昇玟挂断电话，直奔李旻浩的ins，没有更新，又立马去看他知道的那几个舞室朋友，结果在其中一个人的账号里看到了李旻浩和某个女生的照片，底下赫然写着，祝贺新的一对校园cc诞生！
比起愤怒，荒唐率先找上门来，金昇玟觉得一分钟前还在思考和李旻浩复合可能的他是纯粹的小丑，对方已然是现在进行时，只有他还停在过去。
想冲上去指责李旻浩，还想直接私聊问他真的恋爱了吗，到底为什么。各式各样的想法充斥脑海，可最后金昇玟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他只是李旻浩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是他谈恋爱了应该第一时间评论祝福的朋友，是除了黄铉辰再没人知道的初恋对象。
精神涣散地倒在床上，金昇玟想着本来今天就不舒服，剩下的课也不去了。直愣愣地躺着，天花板都要被他看出窟窿来，睡意丝毫没有，胃里装着的饭翻江倒海，宿醉的头疼痛欲裂。
金昇玟突然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第三个抽屉，拿出那本被他收藏的很好的笔记。他看了看封面上的李旻浩三个字，又看看不远处的垃圾桶，在笔记即将脱离手掌的瞬间收回来，重新把它放进抽屉。
胡乱吃了点药，金昇玟倒回床上，举着手机点进kkt，在聊天框删删打打。吃的药逐渐起效，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什么，只是在整个人埋进被窝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李旻浩收到金昇玟消息时刚刚考完试，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后，消息便一连串冒出来。没管其他人的消息，他先点进了和金昇私聊的界面。
--李旻浩。--
--为什么，五十六名也没那么糟糕吧。--
--昨晚上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补习没收钱，怎么不告诉我。--
--是真的吗？--
--哥，李旻浩，旻浩哥，为什么要谈…--
--世界上最坏的人，李旻浩。--
--我撤回，你是最好的人，哥。--
没头没尾的好几句话，李旻浩看完后愈发茫然，难道一整天过去了，金昇玟这小子还没醒酒吗。
消息发过去一直是未读，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李旻浩重复到第十六个电话时叹口气，点开爆炸的ins消息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中午还在努力复习时收到了舞室跳过double关系不错的同校学姐的消息，说有事情找他。李旻浩真的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匆匆地跑到咖啡店，咖啡只喝了一口就因为对方的告白给呛到了。
学姐是很好的女生，性格开朗，长相漂亮，舞蹈实力很好，初期他刚进舞室受到她很多照顾，但他并不喜欢学姐。
李旻浩努力措辞很久，试图在不伤害和让对方难堪的情况下拒绝她。结果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后，倒是学姐先爽快地说知道他的意思了。随即问起他下午的安排，得知他还有考试后，便毫不犹豫地让他快走。
结果那群不靠谱的人没得到结果就拍了他和学姐的照片放在ins上大肆宣扬，他周围很多人都发来了询问或祝贺的消息。
那么百分百，金昇玟也一定看到了。
知道了前因后果，李旻浩再去看金昇玟那些不知所谓的消息都变得通顺起来。没管其他人，他先给黄铉辰打了电话，结果他说昨晚上之后就没见过金昇玟。又给阿姨打了电话，对方说金昇玟刚刚出门，正打算回学校。
从昨天开始发酵的情绪愈发膨胀，李旻浩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朝目的地赶去。当飞奔到金昇玟宿舍楼下时，李旻浩才发现自己挎包的拉链没拉，大敞着口这么背了一路。
把拉链拉好，又勉强理了理头发，李旻浩站在宿舍楼下，视线在走过的人群中来来回回。可能正好赶上下课，成群的学生结伴而行，人流一波又一波地涌来。
李旻浩耐心地看着，直到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围着驼色围巾的身影出现。看样子酒是醒了，但人的状态不好，只露出半张脸也有些憔悴。
“金昇玟。”
正闷头朝宿舍门走去的人抬头张望，在看到李旻浩后立定原地。
“哥？”
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李旻浩只能勉强听到这句哥，他点点头，开口道。
“是我。”
金昇玟这才慢慢走到李旻浩身边，也不靠近他，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哥怎么还有空来找我？”
“看到ins他们的消息了？”
被当事人提起和自己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金昇玟本来还带着试探的心思，想着这可能不是真的。听到李旻浩开口后，已然进入破罐子破摔的阶段。
“哥是为了来炫耀吗？还是想说终于可以彻底掩埋我们那段不光彩的关系？”
“你觉得这段感情很糟糕吗？”
被李旻浩反问，金昇玟本想很冷酷地回答对，以留全最后一丝残存的体面。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否认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表里如一。再开口时，竟不自觉地带上了委屈。
“所以哥，我的初恋真的很失败吗？”
李旻浩本来还想说些别的，但在他面前的金昇玟，整个人已经皱成了一个干巴巴的小土豆，他心底迂回的想法瞬间消失殆尽。
“不，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些事，ins上的消息是假的，我和学姐只是舞室的朋友，我不喜欢她。”
扶上皱巴巴的小土豆的肩膀，李旻浩深呼一口气，再度开口道。
“或许你的初恋真的失败了。但你现在有机会摆脱掉之前那个失败的初恋。”
“嗯？”
金昇玟几乎是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扶住他肩膀的李旻浩整张脸已经红成了一颗番茄。
“忘掉之前你糟糕的初恋，和我重新好好谈一次恋爱吧。不是初恋，但是你和我，我们之间正式且认真的恋爱。”
一口气说完了些颠三倒四不知所云没过大脑的话，李旻浩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想表达的意思给讲明白了。
不过看样子眼前的人是听懂了，不然也不会这么紧紧地抱住他，嘴里发出像小狗一样的呜咽声。本来还想嘲笑一下金昇玟，可回抱住他的自己也开始流泪，张嘴好像也只能发出抽泣的声音。
什么嘛，糟糕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金昇玟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呢。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流泪的李旻浩更紧地搂住了金昇玟。
学生们来来往往的小路上，一对一直争执的情侣还是在吵闹，眼眶红了一圈的男生和已经开始哭泣的女生都在说个不停。可再往前走几步，又有很多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们双手紧扣。一百米的路上一百对情侣能有一百种不同的样子，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都很年轻，都还年少。
幼稚，敏感，情绪起起伏伏，尽管在校园这个小社会里已经经历了一些东西，但他们还是半身在温室里的花朵。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不瞻前顾后去爱上什么，才能用尽全力去爱上什么，也会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全部的爱。
然后他们会用尽全力受伤，哭泣，像小兽一样躲起来疯狂舔舐自己的伤口，一边怨恨对方一边又情不自禁地思念对方。
这是属于初恋的荣光。
魔咒一般，大部分人都会失败的初恋的荣光。
但也是独属于某些人的，在某些时刻重新开始延续的荣光。
【玟辰】他的小狗
算是破镜重圆，？ ooc
3.20
在宠物店逛了大半圈后，黄铉辰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只中等大小的金毛。
他近来搬了新居，添置家具，清理卫生，手里的活仿佛怎么都忙不完，人也累的够呛。但好在一切装修完毕后，房间内所有的摆设布置都如他所构思的一样，他真正意义上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客厅很大，黄铉辰没骨头似的躺倒在沙发上，百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活物，灯都亮着，很通透，可除了他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这样的氛围，总不免让人感觉寂寥。
不如买条小狗吧，黄铉辰这样想着。
所以现在，他站在了宠物店的笼子前。长着松鼠脸颊肉的店长瞪大眼睛看着那只原本毫无活力的金毛，此刻却在笼...
算是破镜重圆，？ ooc
3.20
在宠物店逛了大半圈后，黄铉辰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那只中等大小的金毛。
他近来搬了新居，添置家具，清理卫生，手里的活仿佛怎么都忙不完，人也累的够呛。但好在一切装修完毕后，房间内所有的摆设布置都如他所构思的一样，他真正意义上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客厅很大，黄铉辰没骨头似的躺倒在沙发上，百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活物，灯都亮着，很通透，可除了他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这样的氛围，总不免让人感觉寂寥。
不如买条小狗吧，黄铉辰这样想着。
所以现在，他站在了宠物店的笼子前。长着松鼠脸颊肉的店长瞪大眼睛看着那只原本毫无活力的金毛，此刻却在笼里摇着尾巴欢快地冲着面前的人叫喊。
“哇，大发，生米几乎不和人亲近的，怎么它居然对你这么热情？”
韩知城张大的嘴巴彰显着此刻他的惊讶。
“生米？”黄铉辰对狗狗的名字起了疑惑，他歪了歪头，冲着那位表情丰富的店长问到，“这只狗居然有名字吗？”
一般宠物店的小动物，几乎都是被主人买走后才取名字的，可这只金毛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很是奇怪。
韩知城倒是很有职业操守，耐心解答起了黄铉辰的问题：“啊，生米和店里其他猫猫狗狗不太一样，它是被人寄养在这里的，狗主人没打算卖，而是想找到一个对它好的新主人，把狗送给他。当然，虽然是寄养，它的各类手续证件也都是齐全的，绝不存在任何疾病。”
不花钱吗？黄铉辰在心里盘算着，虽然他不缺钱，但毕竟前段时间买房支出了很多，如果能在买狗这件事上省下一笔，也能让自己手头不那么紧促。更何况，这只金毛从他靠近时就不停走动着，清澈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似乎很想和他一起走。
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心，黄铉辰让韩知城把狗放了出来，生米在出笼的一瞬间就扒上了黄铉辰的腿，又绕着他转了几圈，汪汪叫了好久，语气里满是兴奋。黄铉辰有些啼笑皆非，他向店长表述了自己想领养生米的想法，也希望和生米原本的主人见一次面。
但韩知城到前台打完电话回来时，笑容里多了些勉强。
“很抱歉，因为生米的原主人是医生，工作实在是很忙，所以当下没法立刻过来。要不您看您之后什么时候有时间？或者如果愿意等的话…”
“要等多久呢？”黄铉辰一边撸着狗毛一边问到，他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整个下午在这和狗狗亲近亲近关系也未尝不可。
“大概三个小时，原主人说他会尽快忙完赶过来的。”韩知城连忙回答道。
黄铉辰点点头，就这样留了下来。
金昇玟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赶到宠物店时，已经接近傍晚，透过门口的玻璃门，他只看到一个蹲在地上和狗玩耍的身影，有些熟悉，但他不确定。
在原地踌躇片刻，金昇玟推门而入，悬挂的风铃被一阵门风带动，叮铃铛铛响了起来，韩知城正坐在前台百无聊赖，看见金昇玟的瞬间笑着打了声招呼：“金医生，下班啦！”
正和狗狗玩的开心的黄铉辰闻声转过头，夕阳细碎的映照下，逆光的人影被镀上一层金边，看不真切。他微眯了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在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时，两人几乎同时瞳孔地震。
“金昇玟？”
9.22
“黄铉辰，该起床了。”
金昇玟离开黄铉辰家里的第一年，即使辛苦也依旧绕着远路，来充当黄铉辰的人形闹钟。他一身规整的常服，抱臂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耍赖似的翻动几下，顶着鸡窝头坐起来，却连眼睛也没睁开。是很原始的模样，但金昇玟觉得特别可爱，在黄铉辰闭着眼去洗漱时还在一旁偷笑。
黄铉辰迷蒙的状态直到出了门，才被九月份的秋风吹的清醒了些，他仿若挂件般依靠着金昇玟，嘟嘟囔囔的吐槽着早八存在的意义，眼下的黑眼圈暗示着昨晚他又熬夜到了凌晨。
这种情况下，金昇玟大多时候都只是默默听着，偶尔也会劝导他早些睡觉，多注意身体。但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黄铉辰就会捂着耳朵大喊着金昇玟又开始唠叨啦，只是表情并不是嫌弃，嘴角翘起的样子反而像是很享受他的叮嘱。
黄铉辰的家离大学不远，这也是他选择走读并且可以赖床的理由。
“金昇玟，你真的不考虑搬回来和我一起住吗？你的房间都还保留着呢，再说了，每天走那么远的路多辛苦啊。”
已经快到教学楼，黄铉辰还是按耐不住问出了口，这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了。金昇玟的家离学校有四十分钟的脚程，他每天还要来找黄铉辰一起走，不敢想象他得几点起床。
自从十二岁那年，金昇玟的父母车祸去世后，身为他们好友的黄铉辰父母便决定把金昇玟接回家里。黄铉辰和金昇玟从初中起便形影不离，在校内也常是一个捣蛋一个善后的角色，这样相互陪伴的日子一直延续到他们上大学。然而等到金昇玟成年那天，在庆祝生日的饭桌上，金昇玟却提出了要搬回去的想法。
原本黄铉辰和他的父母都不同意，可在金昇玟和黄父黄母交谈许久后，他们便很快达成一致，也不顾黄铉辰的反对，将金昇玟的东西收拾好，送回了他原本的家。因为这件事，黄铉辰单方面和金昇玟冷战了很久，即使现如今和好了，他也依旧不遗余力地劝说着金昇玟搬回来。
但金昇玟只是摇摇头，如往常般拒绝了黄铉辰这个似乎并无不妥的要求。黄铉辰看着金昇玟一脸云淡风轻的平静模样，莫名就有些窝火，他忿忿地哼了一声，留下一句“累不死你”的气话，就抱着书跑去教室了。
金昇玟倒也没急着追上去，毕竟黄铉辰肯定不是真生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果然，在上午最后一节课临近下课的时候，黄铉辰就发来了信息。
“待会去哪个食堂吃饭啊？”
显然已经忘记早上那点不愉快了。
金昇玟坐在前排，不敢明目张胆玩手机，他弯了弯唇角，在课桌下快速回复了几个字，便又重新抬头，听着讲台上严肃的老头继续讲课。
下课铃声响起时，金昇玟婉拒了同班同学一起吃饭的邀请，站在一楼的大厅等黄铉辰下来。他们去的食堂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但好在是周五，大部分学生都选择出校约饭，因此他们并不赶时间，而是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走向食堂。
开学还没多久，但也意味着金昇玟的生日快要到了。
“昇汪，今年生日还是来我家过吧，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很特别的礼物，到时候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黄铉辰的语气里满是兴奋，已经在想象金昇玟看到礼物后惊讶的表情了。不过金昇玟并没有对礼物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他伸手拉了一把黄铉辰，以防他不看路而被边上的人撞到，又对黄铉辰对他的称谓表达了一点不满。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用小时候的外号啊。”
黄铉辰从很小的时候，见到金昇玟的第一眼起，就由衷的觉得他很像小狗，无论是脸庞的轮廓还是看人的神情，因此给金昇玟取了个外号叫“昇汪”。
小时候的金昇玟还没养成如今云淡风轻的性格，但也意外接受了黄铉辰这样喊他，说不出原因，可能是黄铉辰看向他的笑眼，没带一点恶意，只是真的觉得像而已。就如同现在这样，他笑嘻嘻地又喊了好几声“昇汪”，蹦蹦跳跳走在金昇玟前面，摆出一副要惹他生气的模样，但很显然，金昇玟并不会对黄铉辰生气。
9月22号是工作日，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是要去上课。黄铉辰很早就和父母打好了招呼，让他们早点回来陪金昇玟一起过生日。可直到他们下课回到家，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影。客厅在前一天晚上被黄铉辰铺满了气球，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也放在餐桌上，没有被动过。
黄铉辰招呼着金昇玟坐下后，便想着要给父母打电话，只是号码还没拨通，门铃就响了。黄铉辰一边疑惑他们怎么没带钥匙，一边跑去开门。门开的瞬间，外面站着的却并不是爸爸妈妈，而是提着蛋糕的外卖员。
等黄铉辰把签收的蛋糕安置好，黄母的电话也打进来了。金昇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刚好听到黄铉辰正激动的说着他们不守信用，怎么能因为工作就把答应好的事反悔。
金昇玟从短短几句话中就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他从黄铉辰手里夺过手机，又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才礼貌的回复了电话。
“伯母，对，是我。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们的工作要紧，铉辰这边我也会安慰他。”
“嗯，谢谢伯母，那我挂了。”
他倒是没感觉失落，可黄铉辰不知为何气极了，他连脸颊都气的有些发红，指责着金昇玟的好脾气。
“本来就是他们答应好的事，没回来就是他们的错啊，明明是你的生日被毁了，还要你反过来安慰别人，哪有这样当寿星的。”
黄铉辰越说越委屈，几乎要掉眼泪了。可金昇玟却觉得好笑，他顺了顺黄铉辰翘起的头发，对他的说法表示反对：“我的生日哪里被毁了啊？笨蛋，明明还有你陪我，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眼看黄铉辰要反驳，金昇玟又继续补充道：“叔叔阿姨工作本来就忙，我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没回来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他们早就把礼物送给我了。我真的一点都不委屈，所以你也别哭了，行吗？”
金昇玟用近乎温柔的话逐渐抚平了黄铉辰汹涌的情绪。其实黄铉辰最开始感到生气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金昇玟父母已经不在了，希望自己的父母或多或少能弥补一点遗憾。但此刻看着金昇玟柔和的神情，不知为何他没把心里话说出口，只是小声辩解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我只是想到我过生日时他们也没回来，才觉得不开心而已。”
还是在拐弯抹角地安慰他，毕竟亲儿子生日也没回来，这样说或许能让金昇玟心里好受些。
显然金昇玟对此很受用，他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托起黄铉辰的脸颊，郑重许诺道：“既然你对生日这么看重的话，那我许愿，以后每一个生日，我都陪着你一起过，好不好？”
这也算愿望吗？那为什么满足的主体是他啊，黄铉辰搞不懂金昇玟的脑回路，但心情似乎变得有些雀跃。
“真的？”
“真的，骗你是小狗。”
“那说好了，骗我的话你以后就改名叫今生米吧。”
74.
汽车在高架上快速行驶着，车内倒是很安静，黄铉辰坐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生米的毛。
“生米，原来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啊。”
黄铉辰小声嘀咕着，仿佛陷在回忆里，偶尔还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过前排开车的金昇玟并没听见。
其实原本是不想让金昇玟送他回来的，但狗狗用过的东西都在他家放着，黄铉辰在宠物店纠结良久，还是妥协了，最后的倔强让他走进了后座，看上去并不想和金昇玟有任何交流。
于是一路无话，直到车终于到达金昇玟住的公寓，他率先下车，对着后座故意扭头不看他的黄铉辰说了句“我上去把生米的生活用品都拿下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看来是很清楚黄铉辰不会跟他一起上去。
生米大概是看出了新主人的情绪不太高涨，很有眼力见的趴在黄铉辰的腿上，爪子不时轻蹭两下。这点细微的动作终于唤回了黄铉辰的注意力，他揉了揉生米的脑袋，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着：“生米，他为什么不要你了？”
等到金昇玟提着大包小包从公寓下来时，黄铉辰依旧保持着开始的姿势，没怎么动过。他麻利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开了车门进去，从座位间的间隙探过头，询问黄铉辰新家的住址。
“你家的地址在哪？我现在开车把你和它送回去吧。”
生米的东西有点多，一人一狗确实也不方便打车，于是黄铉辰也没拒绝金昇玟的好意，把新的住址报了出来。
车辆启动后，依旧是诡异的沉默。
金昇玟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在他专注在开车这件事后，也没再开口了。可黄铉辰却是满腹的疑问，他在脑袋里整理了一箩筐的问题，终于在某个路口遇见红灯时，开口询问了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一点没听到金昇玟回国的风声，父母也没和他说过，所以他才会在宠物店偶遇到金昇玟时，表现得那样震惊。
“三个月前，也才回来不久。”
金昇玟对黄铉辰主动和他说话这件事好像有些受宠若惊，他赶忙回答到，不希望黄铉辰的话落到地上。
但黄铉辰却轻笑了一声，三个月将近百天，怎么可能是回来不久。
“三个月前，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回国后不打算和我联系了吗？”
黄铉辰的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委屈与嗔怪，一双眼睛通过后视镜直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
金昇玟却轻笑着摇头：“不记得了吗？你把我拉黑了啊。”
黄铉辰这才恍然大悟，他掏出手机，翻了好久才在最底下看见和金昇玟的聊天框。金昇玟出国的这些年，其实常在kkt上找他聊天，发送些节日问候，可黄铉辰反反复复拉黑他好几次。最近的一次，是五个月前金昇玟给他发了生日快乐，而他不知名的情绪上涌把他拉黑后，就一直忙于房子的事，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将金昇玟从黑名单放出来时，黄铉辰居然还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这个话题算是聊不下去了，一旁坐着的生米适时汪了一声，黄铉辰也就顺势把话题引导了它身上。
“这狗养的好好的，干嘛要送走？”
“工作太忙了，实在没有时间照顾它，想着还是换个人养它比较好。”
闻言，黄铉辰嗤笑出声。
“金医生果然是这样的人呢，为了前途工作什么都可以放弃。”
金昇玟无奈的收敛了神情，无视了黄铉辰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也没反驳。
黄铉辰的家离他住的公寓不算远，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等汽车稳稳停好，黄铉辰便牵着生米，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口走，金昇玟打开后备箱，把东西拿好后，片刻也跟了上去。
直到把狗粮软垫之类的东西都收拾完毕，金昇玟出了一身汗，唇色也有些苍白。黄铉辰即使再不待见他，也无法做出直接赶人走的举动了。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金昇玟的同时干巴巴开口：“谢了。你待会回去，注意安全。”
金昇玟没推辞，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也不多做停留，他蹲下身呼噜了两把生米的毛，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黄铉辰，说了声“那我走了”，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走廊的电梯声没过几分钟响起，确认金昇玟是真的下去离开了，黄铉辰才小心翼翼打开一点门缝，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出神。
到达地下室后，金昇玟很快找到自己的车子，黄铉辰今天喷了香水，即使过了那么久，味道也依旧没有消散。金昇玟在充斥着黄铉辰气味的狭小空间里呆坐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沉浸在重遇黄铉辰的情绪里。
他打开手机，在置顶的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看到成功发出的提示时，金昇玟郁闷的心情终于有些疏散，信息前的“1”很快消失，也就意味着黄铉辰看到了。
“养狗后，记得安排时间去打疫苗，虽然生米不咬人，但还是得有防范措施。”
黄铉辰此刻端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他生平第一次讨厌起社交软件的已读功能，还得硬着头皮和一个已经很久没有交流过的人回话。
深思熟虑片刻，黄铉辰才郑重按下按键，语气控制在生疏与熟悉之间。
“谢谢金医生提醒，我自己会小心的。”
他一句话就结束了聊天，仿佛是怕金昇玟再发些什么，黄铉辰立刻丢下手机，招呼着生米看看他的新家。
他刻意忽视了沙发上的手机，逼迫自己投入到和生米的玩耍中，但竖起的耳朵依旧暴露了他的一些在意。
等到收拾好生米所有的东西，洗漱完毕躺上床后，黄铉辰才终于打开晾置在一旁的手机，亮起的页面显示了一条来自金昇玟的消息，可点进去看时，也就只是一个“嗯”字而已。
没由来的，黄铉辰感到心底一阵失落。明明不想回他的任何消息，可金昇玟真的没继续给他发了，他反而又觉得委屈。
第二天起床时，黄铉辰的脸色不太好看，并不是生米有多吵闹，而是他最近常常牙疼，而昨天重遇金昇玟时，他才想起金昇玟是学口腔医学的，于是他做梦都是金昇玟带着口罩要给他拔牙的样子。
等到黄铉辰耷拉着拖鞋去刷牙时，黄母的电话也打了进来。黄铉辰点开免提便放在一边，他刚喝口水打算漱漱口，就听见电话另一头的母亲告诉他，让他准备准备，过两天回家给金昇玟办生日宴会。
“妈，你怎么知道金昇玟回来了？”
要不是昨天那么凑巧，黄铉辰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金昇玟回来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告诉父母，但很显然，他们都知道了。
关于金昇玟的所有事，他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黄母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通知他记得回家，就把电话挂断了。黄铉辰隔着脸皮揉了揉疼痛的位置，怀疑自己是长了智齿，毕竟前段时间其实就开始疼了。
都怪金昇玟，黄铉辰忿忿地想着，把这口锅也扣在金昇玟头上。他点亮手机屏幕，正想看看附近医院的牙科预约，金昇玟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阿姨和我说你最近牙齿不太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来我的诊所吧，我在这等你。”
后面还附带了一串工作地址。
“等你”是很暧昧的字眼，黄铉辰始终这样觉得。他有些气恼母亲什么都告诉金昇玟，但也因为她的缘故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在屏幕上反复输入删除后，黄铉辰最终认命般发了句“那麻烦你了，我待会就去”的信息，便继续洗漱了。
他迅速洗好脸，不知为何心理因素作祟又仔细刷了一遍牙，这才走到卧室换好衣服，又给生米的盆里倒了些狗粮，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门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坐在会诊室里，金昇玟先是简单查看了一下黄铉辰的牙齿状况，却被他锯齿状的门牙吸引了视线。
“磕的，牙齿碎掉的时候可疼了。但我不是来看门牙的，是来看智齿的。”
黄铉辰没好气的说着，显然把牙疼的痛苦都发泄到金昇玟身上。
金昇玟耸了耸肩，也没在意黄铉辰不满的语气，就让他先去拍了个牙片。
隔着口罩，金昇玟的表情看不真切，他仔细端详着黄铉辰的牙片，最后确定的告诉他需要拔掉。
黄铉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智齿本来就是要拔的，刚好他最近也还没开展工作，于是顺利定下了拔牙的时间。
“今天先拔两颗吧，你到这边躺好，很快的。”
金昇玟已经开始准备手术用具了，黄铉辰看着那些钳子剪子的金属用具，莫名抽搐了一下嘴角。
“金昇玟，拔牙是不是很疼。”
黄铉辰很怕疼，金昇玟是知道的。他将固定器安装好，把照明灯打开，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安慰着黄铉辰：“放心，不会太疼的。”
可等到拔牙钳真的伸进了他的嘴里，尽管有麻药的作用，黄铉辰还是疼得攥紧了手。
“金昇玟，大骗子。”
他在内心大骂了一句。
漫长的拔牙过程终于结束时，黄铉辰的衣服已经被捏皱了。他肿着半张脸坐起来，只感觉生活都丧失了色彩。
金昇玟递过来冰袋，让他冰敷一会。
“术后记得注意饮食，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刷牙漱口，嘴里的止血棉球别吐了，至少半小时内要咬紧。”
金医生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不忘告诉黄铉辰拔完智齿后的注意事项。可惜黄铉辰已经完全听不进也记不住任何话了。他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因为有些口齿不清，金昇玟并没有听懂。
看着金昇玟疑惑的表情，黄铉辰只好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一段字。
“记不住，你直接把注意事项列出来发给我吧。”
看来是真的很疼啊，金昇玟在内心无奈嘀咕着，但他现在还没去清洁，没法立刻给他写下来。
“我的手还有些脏，你打开手机看吧，很多注意事项我之前有备份，你可以拿我的手机发给你自己。”
黄铉辰又低头打下一行字。
“密码是多少？”
是问他手机的密码。但金昇玟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回答道：“一直没变。”
黄铉辰不说话了，他低头沉默的走到办公桌边，拿了金昇玟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把相册里保存的注意事项发给了自己，又乖乖将手机放回了原位，随后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安静坐着不动了。
金昇玟还有其他的病人要看，忙起来甚至无暇顾及黄铉辰。一个上午，牙科诊所来往的人并不算少，他忙的脚不沾地，终于在中午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推开门进了办公室时，黄铉辰还没离开。
他嘴里的棉球已经吐掉了，冰袋也有些融化，水珠顺着按压的手掌滑落，打湿了他衬衫的袖口。
金昇玟没想到他还没走，又转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冰袋。冰袋递过去的时候，他的问题也脱口而出。
“怎么还没走啊？”
他以为黄铉辰不会想和他多待的。
黄铉辰接过新的冰袋，脸颊没适应新的温度，冰凉的触感刺激得他嘶了一声。一上午的冰敷让他能开口了，他并没有接金昇玟的话，反而质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啊，金昇玟。”
口腔里的血腥味其实让他不太想张口说话，可此刻疼痛夹杂着困惑，让他无论如何都得把事情问清楚。
“为什么还要把我的生日当做密码，想告诉我你很在乎我吗？”
黄铉辰又回想起那一年，在他正因为确认自己对金昇玟的心意而雀跃时，金昇玟却告诉他，他要出国深造。
“当初走的那么坚决的是谁啊，既然决定要分开，那就把一切都带走，把所有的回忆都丢掉啊。”
“为什么现在又回来，又让我动摇了。”
拔完牙的疼痛还没消散，连带着黄铉辰的心都有些抽痛。这些话他在重遇金昇玟的第一眼就想说，只是当下有了一个发泄的由头。
金昇玟沉默了，面对黄铉辰这些指控，他并不能反驳，离开是事实，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当年他就是抛下了黄铉辰，一个人远赴德国。
金昇玟依旧记得，离开的那天，除了黄父黄母和几个同学来送别，他直到上飞机的前一刻，都没有见到黄铉辰。
黄铉辰不是什么记仇或爱发脾气的人，在他的印象里，他甚至都没怎么和自己生过气，就算生气了，也是一哄就好。
可自从他告诉黄铉辰自己要离开的消息，黄铉辰便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回忆着过去不算太美好的事让金昇玟有些难受，他看着沙发上端坐着的黄铉辰的神情，几乎和那天记忆里的黄铉辰重叠了，一样的悲伤，都是因为他。
金昇玟嗓子有些哑了：“黄铉辰，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47
“昇玟！英语太难学了！”
又是一天的课程结束，回家的路上，黄铉辰止不住的向金昇玟抱怨着学习上的难处。
“韩国人为什么要学英语？英语为什么这么难？一个单词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的意思？”
临近期末周，他的精神状态只能说是非常不好。但金昇玟和他学的东西完全不同，一个口腔医学的学生安慰不了实用英语专业的心。
好在黄铉辰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很快也自己调理好了。他想起班级里的几个朋友约着考完试一起出门玩，便也自然而然拉着金昇玟陪同。
“昇玟，过完期末周，你和我一起去我们班的同学聚会吧，大家会一起去唱歌打保龄球之类的，蛮有意思的。”
金昇玟略微思索一下，就摇了摇头：“那是你们班级的聚会，拉上我去算什么啊？”
黄铉辰很自然的回答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别人也会带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的，我为什么不能带着你去？”
“你也说了别人都是带着恋人去的啊，那我是你男朋友吗？”金昇玟抓住了黄铉辰话语里的重点，带点调侃意味的开了口，偏偏他眼神又很认真，似乎真的很期待黄铉辰说些什么。
黄铉辰大脑宕机了。
直到夜晚洗漱完躺在床上，黄铉辰都没能从金昇玟那个眼神里走出来。
黄铉辰从没想过以另一个视角去看金昇玟，在他眼里，金昇玟就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并不涉及任何其他情感。
可如果金昇玟谈恋爱了，他会怎么样？
从没有恋爱经历的黄铉辰，开始想象了一番金昇玟恋爱后和他逐渐相处减少的情形，离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不太能接受。
可是为什么呢？他对金昇玟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是朋友之间的，还是恋人之间的？
思虑太多的后遗症，就是黄铉辰第二天起床时头疼欲裂。他没怎么睡好，面对来接他的金昇玟也莫名产生了新的想法。
黄铉辰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开始审视他和金昇玟的关系。
比如走在路上，金昇玟会下意识帮他背着包；路边车辆行驶过时，金昇玟会把他拉到马路里侧；他说饿了想吃泡面，金昇玟即使劝告过他很多次不许吃垃圾食品，也还是认命的去给他买。
坐在便利店里安静嗦着面的黄铉辰斜眼悄悄看向一旁的金昇玟，对方眉眼低垂，在手机上不时看着什么消息，嘴也紧抿着，明明是面无表情，却有些无端的性感。
黄铉辰觉得自己出问题了，他居然开始觉得金昇玟性感了。
同学聚会如期而至，耐不住黄铉辰的软磨硬泡，金昇玟还是陪他来参加了。
坐在灯光交错的KTV包厢里，看着满屋子不认识或不太熟悉的人，金昇玟有些坐立难安，他下意识更靠近身边的黄铉辰，将手放在他的腿上。
黄铉辰刚唱完一首歌，把麦递出去后，他打开手机，却发现电量有些不足了。自然而然的，他向后靠在金昇玟的肩膀上，伸出手对他说：“金昇玟，我手机没电了，把你的给我玩会。”
熟练的输入密码，黄铉辰打开了金昇玟页面上的一款游戏。金昇玟是不打游戏的，因此登录的是他的账户。
一旁黄铉辰的朋友默默目睹了一切，有些随性的调侃了一句：“你俩关系这么好吗？他的手机你想玩就玩，我女朋友手机有时候还不让我动呢。”
但黄铉辰只是抬了抬眼皮，颇为不在意的说着：“金昇玟的就是我的，怎么了？”
被当做靠垫的金昇玟作为被调侃的一员，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挪动了一下位置，好让黄铉辰靠的更舒服些。
唱歌的时间有些长，包厢里逐渐闷了起来，由于喝了很多饮料，金昇玟便借口出去透透气，离开了一会房间。
人刚走不久，一个黄铉辰熟悉的女孩就坐到他身边，两人平时常常一起完成小组作业，于是说话也没那么拘束。
“黄铉辰，那个男生是你的朋友吗？”
女孩有些羞涩的语气引起了黄铉辰的注意，没等他确认内心的猜想，下一秒女孩就把最关心的问题说出了口：“那你能告诉我，他有没有对象吗？”
泛红的脸颊和直白的问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来意，金昇玟还是太有吸引力了，黄铉辰腹诽着，却看见包厢的门被打开。
刚才讨论的人出现了，金昇玟没关注房间里其他的动静，他推开门的瞬间便下意识找着黄铉辰的方位。眼神交汇的瞬间，黄铉辰笑着开了口，对着身边那位女孩说：“不好意思啊，他有对象了。”
黄铉辰已然确定了自己对金昇玟的心意。
虽然喜欢上自己的朋友这样的事有些尴尬，可一想到对方是金昇玟，黄铉辰又觉得合乎情理。只是认清自己的心意是一方面，怎么能告诉金昇玟又是另一方面。
冥思苦想很久的黄铉辰终于决定，要先在金昇玟面前刷刷存在感。他们其实已经算是每天都呆在一起了，但是黄铉辰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他和父母短暂商议后，拉着行李箱就出现在了金昇玟家门前。
打开门的瞬间金昇玟是有些懵的，他可以感受出最近黄铉辰的一些不对劲，但是却没办法说些什么。
“你最近干嘛总是这么黏我？”
金昇玟发自内心疑惑的开口，但其实也有些小雀跃。
“不可以吗？我俩这关系，黏你怎么了！”黄铉辰倒是很自然，他拉着行李箱就进了屋，熟稔的钻进属于他的那间房间。
期末周结束了，黄铉辰乐得清闲，偶尔会到书房看金昇玟学习。他有些不理解金昇玟为什么这么用功，看无聊了还会吐槽几句：“金昇玟，你干嘛那么努力啊，这都放假了诶。你看我，就完全不想学。”
金昇玟终于从书中抬头，分了点眼神给沙发上那人：“所以你打算毕业后，就不再深造了吗？”
“当然啊。”
回答他的是黄铉辰理所应当的语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学习，我还希望能快点毕业呢，这样能早点赚钱独立了。”
夸夸其谈的黄铉辰甚至开始畅享工作后的生活，因此也并没有看到金昇玟有些黯淡的眼神。
难得的周末，趁着金昇玟终于愿意休息的档口，黄铉辰拉上他出门逛街，出门前还刻意打扮了一番。
假期的商场人不算少，走过一些商品街时更是人挤人。怕和黄铉辰走散，金昇玟便自然牵起黄铉辰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彼此的体温也逐渐传递。
黄铉辰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了。
一下午的路程让两人都有些疲惫，于是在街边找了一家咖啡店后，他们便稍作休息。
喝咖啡的间隙，黄铉辰提议玩一个游戏。
“我们以前不是经常玩吗？双方说一件对方不知道的事，谁的事更精彩，那输的那个人就接受惩罚。”
“在咖啡馆的话，惩罚就设定成买单吧。”
望着兴致勃勃的黄铉辰，金昇玟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其实他今天的状态都不太对，可黄铉辰由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并没察觉到。
黄铉辰兴奋的理由，就在于他打算今天和金昇玟坦白。
彼此相处那么多天，黄铉辰可以很肯定的说，他特别喜欢金昇玟。虽然不清楚金昇玟的心意，但至少他想要勇敢一次。
不论如何，他绝对不讨厌我，对吧。黄铉辰这样想着，甚至开始期待起金昇玟知道他心意时惊愕的表情。
“金昇玟，我想说的事是，我好像有点喜欢…”
可黄铉辰话还没说完，金昇玟却突然丢出一记重磅炸弹：“铉辰，我要出国了。”
那个“你”字卡在黄铉辰的喉咙里，忽然就怎么都发不出来了。他瞪大眼睛，有些无措的看着金昇玟，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出国？什么时候的事？”
“三周前，我们专业课的老师找上我，认为我很有潜力，他愿意给我写推荐信，让我申请国外的大学。”
金昇玟想起三周前的办公室里，老教授喊他过去，问他对于出国留学有什么想法，毕竟他的成绩优异，如果出国深造，对他未来的发展绝对有很大益处。
金昇玟其实很早就在考虑这件事。
“老师，我想问一个很功利的问题，出国留学回来，赚的钱是不是更多？”
老教授笑了，大概是没想过金昇玟的问题会是这样的，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我只能说，根据过往学生的经验，出国深造几年，平均的工资会比正常毕业的学生高一些，留在那些发达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德国那边的学校，毕业要求很难，可不是轻易就能得到学位证书的。”
这些他当然知道。那天金昇玟思考很久，几乎权衡所有利弊，才在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教授的推荐。
“伯父伯母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本来想着也早点告诉你，但是…”
“所以，”黄铉辰倏然出声打断了金昇玟的话，“所以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是吗？”
“所以你什么都决定好了，搬家，出国，这些你从来都没和我商量过，只是事情快要揭露了藏不住了，你才来通知一下我，对吗？”
黄铉辰的语气莫名很平静，他一双眼眸眯起，可汹涌的情绪却在周身流动：“之后呢？出国后你想怎么样，是永远留在那里，让时间和距离慢慢抹掉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干脆趁着现在，要和我一刀两断。”
因为激动，黄铉辰最后甚至有些破音，他察觉自己情绪有些失控，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金昇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铉辰，你听我说，我没有打算留在那里，也不是故意瞒你这么久，我只是…”
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你。
但黄铉辰已经不想听他说什么了，他的话里像粹了冰，失望如洪水般淹没了黄铉辰，他甚至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金昇玟，你把我当什么？”
00.11
黄铉辰拔完牙后，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脸在最初几天肿得吓人，回家时生米甚至没认出来他。
也因为金昇玟的缘故，黄铉辰不怎么想出门，他宅在家里，日常除了和生米玩，就是画几张稿子。
金昇玟依旧不断给他发消息，提醒他注意保护牙齿，或者讲一些关于生米的习惯，他都看了，但一条也没回复。有时到了饭点，总会有外卖员敲开他家的门，送来的食物都是清淡软滑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点的。
黄铉辰肿着脸吃饭时，心情总会莫名的复杂。金昇玟那天问他的那个问题，他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他现在并不生金昇玟的气，但又实在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相处方式面对金昇玟。
归根结底，当初金昇玟也没做错什么，他所有的赌气与愤怒，都只是因为他觉得金昇玟从来都不愿意和他共同分担罢了。
或者再深究下去，是因为他喜欢金昇玟，所以不能接受金昇玟把他排除在未来计划之外。
好在伤口总有愈合的时候，黄铉辰的脸完全消肿的那天，又到了金昇玟的生日。
黄父黄母很早就打算接金昇玟吃顿饭，算做他回国的接风宴，可黄铉辰一直不知道金昇玟回来，金昇玟也拜托他们暂时不要告诉他。因此，这顿接风宴硬生生推迟了三个月，被安排在金昇玟生日这天一同举办。
饭桌上，黄父黄母不住地往金昇玟碗里夹菜，尤其是黄母，脸上的疼惜怎么也掩盖不住。
“昇玟，来，多吃点，你看看你在国外呆这几年，人都瘦了。”
黄铉辰坐在一旁，用筷子狠戳碗里的饭，小声吐槽道：“他哪里瘦了，明明比之前还壮实了不少。”
结果换来黄母对他脑袋上的一拍。
眼看黄铉辰还想反驳，黄母一记眼刀，又让他安分坐下了。她确实很心疼金昇玟，懂事的孩子总是会让大人有所垂怜。
想起金昇玟成年那年的生日，他郑重站在他们夫妻俩面前，提出自己要搬走。黄母并不同意，可金昇玟却执意坚持，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来自黄铉辰的父母，也知道自己父母当年的车祸，很多善后都是他们在操持。
黄父黄母当然不在意那些钱，也说过金昇玟不必偿还。但金昇玟的性格并不允许他这样，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沓纸，记载着这些年他所有的学费，生活费等开销。
“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们很关爱我，就如同我的亲生父母那样。但是，归根结底，我并不姓黄，也不该安然享受着你们提供给我的生活。”
金昇玟眼神坚定，已然是下定了决心：“我已经成年了，所有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真的很感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也希望你们不要拒绝我的报答。”
他们最终还是妥协了。
此刻，看着桌对面的金昇玟，又想起每年他打进自己卡里的钱，黄母既感觉欣慰，又难免心疼他的劳累。
她从身旁的包里掏出一个红包，不顾金昇玟的极力推辞，硬是把钱塞进了他的口袋。
“昇玟啊，看在我是你母亲的旧友的份上，就收下这笔钱吧。”
提起过世的好友，黄母也不免感性起来，她摸了摸金昇玟的头，或感慨或叹息着说：“在国外那么些年，又要读书又要打工，还总是给我们寄钱，我都不敢想象，你过的有多辛苦。”
正往嘴里扒饭的黄铉辰，只听见了“寄钱”的字眼，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金昇玟在国外的那些年，居然还给自己的父母寄钱了吗？
这顿饭，最终还是在黄母反复的关心和黄铉辰的沉默中结束了。
离开伯父伯母家的时候，金昇玟的口袋里已经被两人送的红包塞满了。黄铉辰在一旁默默看着，直到走出很远才开了口。
“吃顿饭还收了好几万呢，他们可真是疼你。”
金昇玟笑着把红包装好，才回应了黄铉辰的话：“嗯，伯父伯母真的是很好的人。”
夜晚的风很凉爽，黄铉辰和金昇玟一前一后的走着，影子倒是交叠在一起。
这样的氛围，倒是很适合谈心。
“你在国外那几年，很困难吗？”
想起母亲饭桌上的话，黄铉辰有些控制不住的捏紧了衣角，脑海里已然浮现出他忙碌奔波的模样。
“是有点累。”
金昇玟没打算撒谎，他在德国的那所学校是出了名的严厉，学业的压力和经济上的困难，时常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我累的时候，偶尔就会想起你。想的受不住时，就给你发消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金昇玟轻笑出声，“可你总是拉黑我。”
他的话足够直白了。
“金昇玟，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我？”
无声的路上，黄铉辰回忆了过去很多的点滴，那时年少的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如今看来都是金昇玟喜欢他的痕迹，比如他永远没有换过的手机密码。
“嗯，”金昇玟很大方的承认了，“不仅是以前，现在也依旧喜欢。”
现在，也喜欢吗？
远处的天幕上有几颗星星，金昇玟抬眼看过去，眸子里都是细碎的光亮。黄铉辰停下了脚步，忽然就很想和他谈谈心。
“去我家坐坐吧。”
“金昇玟，我是不是蛮无理取闹的？”
黄铉辰坐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搂着抱枕，问了一旁的金昇玟这样一个问题。
黄铉辰其实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孩，金昇玟身为外人的窘迫，无依无靠的悲痛和被迫成长的心酸，他其实都能理解，可心里就是很别扭。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我难道不值得被信任吗？
如果金昇玟想，黄铉辰是可以为了他努力学习，陪他一起出国的。黄铉辰可以竭尽全力成为能让金昇玟依靠的存在，因为他喜欢他，但金昇玟从来都不说。
“你什么都不和我商量，就那样擅自做主地离开了，我不该生气吗？我不可以对你发脾气吗？”
黄铉辰的眼泪不受控地落下，在地板上砸成一朵朵泪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金昇玟，心疼与委屈一并爆发。
“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的，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为什么总要一个人那么辛苦。”
只要一想到金昇玟独身一人在国外，可能要打好几份工的辛苦，黄铉辰就觉得心痛到要流泪了。
金昇玟蹲跪在地面，仰头就是黄铉辰红肿的眼。面前的人他喜欢了很久，小心翼翼收藏在心里，对他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生怕他受伤，怕他为自己难过。
可这些年来，让黄铉辰哭了最多次的居然是他自己。
当年的离开如果算是他们关系的一场暴雨，那后来在德国的日子，离愁别绪化作漫长的潮湿，才让他更觉难受。
“刚到德国那几天，在异国他乡的深夜，我总是很难入睡，”金昇玟缓缓开口，第一次提起他出国留学的那段时光，“电脑实验室里是没完成的课业，我的大脑提醒我该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了，可一闭上眼，想起的全是你的模样。”
适应新的环境终究没那么简单，最难熬的时候，金昇玟总会想起黄铉辰曾和他说过的话。
“金昇玟，你真是一个超级了不起的人，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了。”
这样类似意思的话黄铉辰说过很多次，从小学到大学，或许是在金昇玟得到奖学金时，又或许是在金昇玟为他解决了什么问题时。黄铉辰每次都是笑着看向金昇玟说的，语气很真挚，也就让金昇玟真的觉得他自己无所不能。
可国外的留学生活终究是压的他喘不过气，这样的状态也就导致了他的一次失误。或许是那晚喝了酒的原因，金昇玟似乎完全忘记了现实里的黄铉辰还在和他生气。他执着的发了很多信息，直到被对方拉黑，金昇玟不死心，又拨打着黄铉辰的号码。
“嘟嘟”声响了很久很久，久到金昇玟以为黄铉辰不会再接时，电话那头传来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金昇玟，你发什么神经。”
黄铉辰的语气不善，可还是心软的接了他的电话，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金昇玟没回答，他很久没听到黄铉辰的声音了，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黄铉辰等了很久也没得到对方的回复，就在他不耐烦想直接挂掉电话时，金昇玟终于出声了。
“黄铉辰，我很想你。”
是金昇玟过于自大，以为没有了黄铉辰他也可以面对所有的挑战，可以把肩负的所有重担都自己扛起，于是自作主张把黄铉辰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不想他分担自己任何的压力。可原来，黄铉辰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他力量的来源。
金昇玟慢慢伸出手，用力将黄铉辰搂进怀里，嘴里却在不住地道歉：“对不起。你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是我错了才对。”
可金昇玟其实什么也没做错，他只是不想让黄铉辰累而已。
黄铉辰哭的有些哽咽，却还是倔强的抬起了头，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一双手小心翼翼捧起金昇玟的脸，又一点点贴近，虔诚地在他唇边印了一个吻。
“对不起。”
明明一直那么辛苦的是你，到头来需要安慰人的还是你，金昇玟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
所有的误会和心结被说开，此刻黄铉辰只想沉溺在金昇玟的怀抱里，试图弥补他们错过的那些时光。温存的片刻，生米不知何时从卧室悄声跑了过来，围着沙发上的两人打转。大概是它摇着尾巴的模样太过于滑稽，原本还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两个人，在相互对视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出来。空荡的房间，此刻被温馨铺满。
“铉辰，你当初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把它送走吗？”
金昇玟看着小金毛生米，突然很想讲讲它的身世。
“其实，生米是我家楼下小区里的流浪狗，捡来的时候一身的皮肤病，见到人就叫。我跑了好几趟医院，又花大价钱买狗粮精心喂养着，它才慢慢变好看了些，但脾气依旧没怎么改变，明明是金毛，却一点不亲人。”
“所以，我想着，要给它找一个它更喜欢的主人，可以陪它玩。”
生米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然钻进了黄铉辰的怀抱，不仅抢占了金昇玟原本的位置，还用尾巴把金昇玟往外扫了扫。金昇玟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继续说到：“但是很奇怪，你看，它谁也不亲，就只是喜欢你，…”
金昇玟停顿的语气有些奇怪，似乎是话还未说完，但却又一直不开口。直到黄铉辰疑惑的再次抬眼看向他，金昇玟才鼓起勇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你要它，也别丢下我，行不行？”
“金昇玟，你当初为什么把生米带回家？”
黄铉辰把生米抱在怀里，狗狗惬意地眯了眯眼，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主人的挠痒服务，不时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他专心玩狗，眼神没看金昇玟，也不在乎金昇玟有没有回答他，毕竟他们相处的模式向来如此。
呆坐在一旁的金昇玟闻言，望向了黄铉辰带笑的侧颜，他的头发剪短了些，眉眼深邃锋利，早已是个成熟男人的模样。可金昇玟偏就想起很小的时候，那个脸颊鼓鼓的，在他父母葬礼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
小黄铉辰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他哭的鼻尖都泛红，却还是大步走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小金昇玟身边，努力扬起一个安慰的笑，伸出手对着他说：“金昇玟，和我回家吧，我来当你的家人。”
那只闯进他视线的手，还沾着未干的眼泪，从此成为金昇玟世界里唯一的救赎。
没找到和狗狗的照片，就用猫猫代替吧🤫🤫两小只特别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