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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

第九赛季总决赛第一场，兴欣主场对轮回，比赛正式开始。

场馆内的灯光先是尽数熄灭，接着舞台顶端的灯光倾泻而下，伴随着熟悉的背景音乐和大荧幕上的开赛宣布，两边的选手出现在等待已久的观众面前。

一时间欢呼和呐喊充斥了萧山体育馆，此刻无关胜负，激昂的情绪只因这将是本赛季最后狂欢的开始，先不论场馆内的观众，观看直播的人群中无论是两队粉丝，还是已被淘汰出局的战队拥护者，此刻也不由激动起来。

对于双方的粉丝而言，这将是决定往后一年荣誉与否的战争。

而对于路人来说，新生的黑马战队与老牌的冠军战队之间的博弈也令人心情激荡。不少人忍不住对兴欣产生了期待，即使不是他们的粉丝，只要是关注荣耀的人，就会多多少少知道这支战队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其他战队没有面临过的困境。

曾经不被看好的边缘战队却出人意料地走到了这里，踏上了总决赛的舞台，心怀善意之人多多少少都忍不住会短暂地为他们加油，至少在与自己支持的战队无关的这场比赛里，还是愿意祈祷也许会有奇迹降临在兴欣身上。

既然说了是奇迹，那也恰恰证明兴欣与轮回的对垒是多么地不被看好。

兴欣在季后赛的表现在一些苛刻的媒体看来就是通过投机取巧获得的胜利。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也说出了一部分的事实。

兴欣的配置，无论从选手的平均水平还是技术和资源储备在全职业战队中都只是中游而已。

可偏偏在这样平庸的战队之中出现了叶修这个意外。

于是外界对于兴欣的评判也处于两极分化的状态。

比较偏激的观点是兴欣若是去掉一个最高值，那就与常年无缘季后赛的战队无异。

即使已经用一整年的胜利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兴欣却仍是由于存在一个常理之外的大宝贝而从整体上被轻视，总是因为独占了旷世奇兵而深受诟病。

这是一种不公正却普遍的看法，兴欣粉丝经常因为这如同洗脑包一般被黑粉或者属性不明的路人广泛接受的说法而和别人舌战好几个小时。

就连兴欣的赛前采访，和他们关系不错的驻H市记者常先取材的时候，也用了不太妥当的言辞。

他问：“叶修选手你到底是如何做到化腐朽为神奇，带着兴欣这样一支队伍进入总决赛的，是否可以把你的训练方针和我们分享一二呢？”

叶修正在喝苏沐橙买回来的奶茶，带着一脸探究和严肃，显然他不太喜欢这种甜味饮料。

听到常先这么说，他掀了掀眼皮不置可否地笑笑。

魏琛和他勾肩搭背：“小常，你这典故就引用的不太对。被我们老板听到小心她把你赶出去。”

常先连连道歉，他倒没有恶意，只是外界这样说惯了，他一时间也就顺口这么说了。

“小常的确过分了。”叶修道，“应该这么说，就算是根烂草，和大闸蟹绑在一起，就是大闸蟹的身价。”

魏琛：“……”

这位朋友，你更过分好不好。

叶修：“这个道理也是一个特别讲道理的人告诉我的，我觉得挺有道理。”

魏琛：“哟，所以你就是那只被捆绑的大闸蟹？”

叶修：“那你应该是大闸蟹的腿毛。”

魏琛：“……”

妈的，又输了。

与外界故作不屑的嘲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兴欣自身的态度，心态真的好，自己黑自己，连兴欣粉有时候都觉得他们有特殊的自黑技巧，让人忍不住想跟着一起黑一把。

镜头转到直播室，李艺博和潘林已经闲聊了五分钟，对于轮回和兴欣的战力分析和胜负预估也走了一遍。

李艺博觉得这次他肯定不是毒奶了，毕竟轮回的实力摆在这里，不是兴欣耍点小聪明，布置些意想不到的战术就能轻松赢下的。李艺博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压在这场解说上了，成则翻身，败则……不可能会败。李艺博对自己说。

轮回和兴欣的常规赛记录一拉，兴欣的团队赛胜率为零。

叶修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毕竟他们这次的对手是一支全联盟经验最丰富的战队，轮回的强大实力和长久之间的默契使得他们在面对一切意外的时候都能保持镇定并迅速决定应对方法。

所以兴欣引以为傲的战术在他们面前并不太能施展开来。

潘林：“李指导，您觉得这次擂台赛兴欣第一个上场的还会是叶修吗？”

李艺博气定神闲：“我觉得不会，毕竟面对的是轮回，兴欣一定要做出一些改变不然的话……”

擂台赛在此刻开始，叶修走进比赛席。

潘林：“噗——”

“……”

李艺博朝潘林看去，潘林秒变面无表情，像是无事发生过：“好的，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叶修选手，他坐进了比赛席，就像往常一样。作为兴欣的第一顺位，他此次依然能为我们带来一场固定的胜利吗？”

轮回派出的第一位是吴启。

第一场交锋开始。

两分钟后以叶修的胜利结束。

这场擂台赛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依然是叶修为他的连胜纪录再添一笔。

但最终轮回还是多拿下了两个人头分。

两个人头分，还是轮回拿下的——这场比赛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已经失去悬念。

毕竟轮回战队的团队赛是真的强，他们的默契优秀到好像他们本身就是一体的，而兴欣之前对上他们的那些战术对于轮回而言就是一些拙劣的小把戏，没有一次能翻出水花。

团队赛前的会议时间，李艺博又恢复了淡定升华的模样，面对潘林的提问也有问必答：“其实我们明显可以看出，在之前的季后赛以及常规赛中，轮回除了一些重要的关口，其他时间都有在压低自己的状态。这对于职业选手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一整个赛季的比赛你不可能每场都用最饱满的状态高度集中，所以有的时候要学会收敛，甚至刻意把状态往下压，这样才能在真正关键的时刻爆发出来。而轮回作为最老牌的冠军战队，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潘林连连点头：

“的确有不少专业人士认为他们上赛季会输给蓝雨也有一定原因是整个季后赛的状态都太高昂了，才会在最后马失前蹄。而同样的失误相信在这赛季不会发生。”

李艺博：“那是当然，这赛季的轮回大家有目共睹，他们对于自身状态的收放自如已经登峰造极，相信在总决赛，他们会让我们看到一场华丽的演出。”

言下之意，此刻的兴欣只是轮回的配角而已。

而场外观看直播的观众，除了兴欣和轮回双方的粉丝，都有些意兴阑珊。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兴欣以往能拉开比分的擂台赛都被抢了轮次，本就弱于轮回的团队赛更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不少人已经在网上预测：

兴欣，到此为止了。

在粉丝的揪心与路人的唱衰之中，兴欣与轮回的决赛第一场团队赛正式开始。

兴欣首发选手为叶修、苏沐橙、苏沐秋、包荣兴、安文逸，第六人为邱非。

轮回首发选手为周泽楷、江波涛、孙翔、吕泊远、方明华，第六人为吴启。

地图展开，兴欣的选图依然是他们固有的风格，弯弯绕绕，暗道众多，一看就很适合猥琐流生存，但也不乏有能光明正大决战的场地。

比赛一开始，轮回的队内频道就对兴欣可能有的一系列战术进行了一个编号，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牌劲旅，团队默契更是不在话下，江波涛稍微打两个字，全队差不多都能领会到他的意图。

五分钟后，轮回战队和正在苟着进行战术走位的兴欣尴尬地相遇了。

公众频道——

君莫笑：被发现了。

君莫笑：转PlanB。

其他人在频道里回了一个句号后四散而开。

轮回虽然不怕他们有什么战术，但是却仍然保持着谨慎并没有立刻追上去。

而观众则看到在所有人打完句号之后的一秒兴欣的队内频道立刻炸了：

秋木苏：PlanB是什么？

包子入侵：我们有PlanA？

沐雨橙风：好像没有诶。

君莫笑：吓吓他们。

小手冰凉：……

李艺博：“……”

潘林：“……？？？”

从队内沟通来看，兴欣这次根本没有赛前准备战术，难道是走到这里已经非常满足所以现在开始放飞自我了？

然而兴欣这次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

对于轮回这样的战队而言，靠战术取胜十分困难，再加上比赛时有诸多不可控因素，因此与其花费大把时间进行战术分布，不如不准备战术。

但是兴欣自己知道他们没什么战术，轮回可不知道。

更别说兴欣他们在外的印象就是战术真的骚套路真的多。就算轮回不会太害怕他们的战术，但也会有所顾忌。

叶修要的，就是轮回的这层顾忌而已。

兴欣和轮回短暂地交会又分开，再次相遇的时候，是君莫笑撞上了无浪和横刀。

另一边，小手冰凉与包子入侵碰上了轮回的另三人，而沐雨橙风和秋木苏则被轮回的另三人反利用地形引去了较远的江河下游。

君莫笑蹭蹭蹭地逃跑了，跑得飞快，横刀直接要追，被无浪在队伍频道喊住。

一枪穿云发来了沐雨橙风和秋木苏的大致方位，无浪当机立断，和横刀一起朝那两人的方向奔去。

孙翔在比赛隔间里啧了一声，虽然服从了江波涛的命令但还是在队内打了一个问号。

无浪：怎么？

横刀：为什么不直接干掉君莫笑？

无浪：先杀苏。

横刀：？

横刀：为了给胜利增加难度？

在孙翔看来，在两个与己方距离相隔甚远的选手和一个落单选手之间选择，毫无疑问后者应该是首个击杀对象。孙翔甚至觉得，江波涛是为叶修留了后路，否则怎么会就这样让他跑了。

无浪却答：为了确保胜利。

横刀：我们两个？赢不了他一个？

无浪：[微笑]

江波涛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孙翔明显情绪变差，不由笑着叹息了一下。

在很多人包括现场观众看来，他是为叶修留了一线。

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觉得叶修一人没有反击之力而留他一命，而是他太知道叶修在这样的情况下也绝不会落于下风。

因此其实不是君莫笑逃跑了。

而是他逃跑了。

另一边，包子入侵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

可他身后的小手冰凉却一直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他像是一座高山耸立在小手冰凉面前，挡去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

他真的做得太好了，如有神助般用身体挡去攻击，并拖着两位攻击手不让他们靠近牧师一步。

面对最强战队的荣耀第一人，加上辅助和牧师的组合，安文逸的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即使如此，他的操作还是一丝不苟，没有任何错误，更不容许任何错误，安文逸清楚地知道这是一场容错率为零的比赛。

场下的观众都渐渐看得呆了。

包荣兴，著名脱线选手，攻击能力时好时坏，防御能力时好时坏，辅助能力时好时坏。

安文逸，著名边缘牧师，所有治疗选手之中的下下之选。

就是这样两个人，却以二敌三地拖住了被誉为最强战队的轮回，其中一个还是周泽楷。

他们两个坚持了整整两分半，直到包子入侵的血条即将清零。

一旦包子入侵倒下，小手冰凉将即刻成为下一个倒下的目标。

“听老大的话。”

残血的包子入侵忽然在公共频道发言，

“保护牧师。”

“冷却完就扔板砖。”

一块板砖以刁钻的角度砸到了荣光闪闪的枪王头上，一时间显得极为滑稽。

包荣兴的战斗风格极其诡谲，感觉上来了，就连枪王和辅助一起上都难以突破他一人的防御网。

可二对一的战争终究是到达了尽头，包子入侵的最后一滴血也被子弹带走，他倒下的前一秒在公众频道发道：“老大，交给你了。” 

包荣兴面前的屏幕变成灰白色，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猛地从旁边蹿出接替他挡在了小手冰凉的面前。

此刻在包荣兴的眼中他老大就是他的盖世英雄，穿着街头摇滚的混搭装扮，像是天神一般降临人间，头上还顶着个小气泡。

“交给我吧，包子。”

这是最为冷酷的机会主义者，在他潮平岸阔的人生之中，错过的唯一一次机会。

 

◇◆◇

“周队，周队看这里！恭喜国家队夺得首届荣耀世邀赛冠军！现在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吗？”

全场肃穆，呼吸可闻。

周泽楷沉思：“……开心。”

“小周和叶神争夺了那么久荣耀第一人的称号，在国家队却屈居领队之下，对此有什么感受呢？”

 “他——”周泽楷沉思：“很强。”

“叶领队平时很强势吗？由退役选手对国家队全权负责，是否有一言堂的嫌疑呢？”

“呃……”周泽楷沉思：“大家都很积极。”

 

“噗！”黄少天拍着大腿喷笑了，吐槽：“这家伙行不行啊，这都要被记者扫射成筛子了吧？我要是轮回公关部的，每天能想辞职八百次——干脆给他弄个牌子挂胸口，上面就写，‘再问自杀’！”

叶修倒吸一口凉气：“拍你自己大腿行不行？”

黄少天若无其事，笑完了继续枕在叶修大腿上，还要叶修给他薅头发，懒洋洋地：“你信不信明天就见报：周泽楷不满叶修领导，国家队内部矛盾重重？哈哈，够老冯头疼的！这些记者也是够刁钻，个个问题都下套，而且还不找江波涛，专盯着周泽楷。柿子捡软的捏啊！”

叶修望着屏幕上那张呆呆沉思着的脸，出神了一会儿：“小周真是挺好看的哈。”

黄少天这回不笑了。

他一骨碌从叶修大腿上翻起来，凑过去捏他的脸：“你再说一遍？！”

叶修的脸被捏得变形，含含糊糊地，也要坚持说：“好话不说二遍。”

“我靠，老叶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我告诉你，有首歌就叫《长得帅死得快》，听过没？长得帅的人心肠一定坏——”

叶修任他恶声恶气地蹂躏脸颊，慢吞吞地：“你怎么咒你自己啊？”

黄少天停手了。黄少天愣住了。黄少天朝着叶修扑过去了。

一片兵荒马乱的暧昧声响里，叶修还能腾出空来说：“好重，你是不是长胖了——”

“废话，那是老子练出来的肌肉！”

沙发上胡天胡地地混了大半个晚上，一个假日的黄金时光就这么过去了。正值当打之年、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职业选手黄少天同志，丝毫没有一点虚度时光的悔恨之心。外面G市的天气直窜到40度，开着空调的屋里也蒸腾出热滋滋的水汽；黄少天缠着叶修不放手，看他白得惊人的皮肤慢慢地泛上来一层薄红，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也半闭着，显出一种任人欺凌的可怜。这是旁人永远也见不到的叶修。黄少天心中的爱意与柔情在不断翻涌，搅得他停不下来。在这黏黏糊糊的浓情蜜意之中，他一面在叶修的脖子和肩膀上亲个没完，一面忍不住熏熏然地脱口而出：“我永远喜欢你！”

叶修“唔”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黄少天不满，但他等不到叶修开口，又絮絮叨叨地搂着对方讲个没完：“老叶你说，我怎么就那么稀罕你呢？不行，太不行了，我压根舍不得伤害你，完全被你吃得死死的！要是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我可怎么办？”

“怎么会？”

“怎么不会？！唉，就算你真的不想跟我好了，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太喜欢你了，永远都舍不得伤害你。”

“唔，说不定是你不想跟我谈呢？”

“怎么可能？！我那么喜欢你，永远都不会辜负你的！”

叶修笑了笑：“话可不要说太满。”

 

外界舆论爱挑事儿。从前就总爱拿黄少天跟周泽楷做比较，不挑得双方支持者嘴炮十个来回不罢休，以至于正主本人都有些微妙的不对盘。要说比业务水平吧，各有长短，实在难以分出个高下；但要比讲骚话的水平，那周泽楷简直差黄少天太多了，拍马难追。

黄少天平时也不觉着这个技能有多厉害，单纯是个源远流长的习惯。直到第六赛季，他一通垃圾话轰得微草丢了近在咫尺的三连冠；再然后第八赛季，他天天花言巧语，竟然就这么摘取（掰弯）了当代荣耀史上的那顶桂冠——叶修。

要说有多轻而易举吧，其实也不尽然，还是颇费了些工夫，也颇受过些挫折，好几回差点要坚持不下去。

最主要的问题是，叶修他原本是个粗糙而钢铁的直男，会被女孩子在知乎上吐槽“跟不解风情的男人吃饭/聊天/约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那种，基本上是行走的大猪蹄子。而黄少天，一个半路出家的新人基佬，对此也十分陌生。最绝望的时候，叶修察觉了他的心思，直白地对他说：“少天，坦白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未来也没有打算，你也不要想得太多。”现在的黄少天也不明白，当时怎么那么豁得出去，好像追不到人全世界都要崩塌一样——他望着叶修就哭得稀里哗啦，还倔强地说：“没事，反正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完全不可能对你不好，大不了我就永远都不谈恋爱了呗。”

叶修有时候铁石心肠，有时候又十分心软。

他与叶修到底有着那么多年的坚固友谊基础，时而撒个娇卖个惨，叶修也拿他毫无办法；再加上他天然具备flirting的良好条件，调情与聊骚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一通甜言蜜语包裹过去，叶修再怎么口是心非，也不由得要不好意思了。

两人就这么悄没声儿地在一起，遮遮掩掩谈了两三年，谁也没告诉，连喻文州和苏沐橙都一并被蒙在鼓里——喻文州曾经似乎察觉了那么一点儿，叫黄少天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去了。说是三年，其实聚少离多，直到近来叶修宣布了退役，并特地搬到G市来，才算是正儿八经有了些谈恋爱的实感。

既然住在了一起，便要共同面对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了。

黄少天还沉浸在二人世界的甜甜蜜蜜之中，某天，叶修忽然告诉他：“叶秋下周来G市出差，我叫他来家里吃个饭？”

“叶秋？”黄少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眼前人的化名，而是他那个被偷了身份证的倒霉双胞胎弟弟。他愣了一下：“你告诉你弟弟了？”

“还没呢。”叶修说，“还不确定他有没有时间，这不先跟你商量吗？”

“不是说吃饭。”黄少天无奈，“我是说我们两个的事，你弟弟知道了吗？”

“嗯。”

“……他怎么知道的？”

“我说的呗。”叶修说，“不然你以为他能让我跑G市来？还靠他给我安排工作好吗！”

这倒是黄少天第一回听说。他不免有些不自在：“……你弟弟没说什么？”

“小朋友不能随便对长辈的私事发表看法。”

“……”黄少天忍了忍，没忍住：“我去，你们是双胞胎吧？！这算哪门子的长辈，你对弟弟都这么无耻？一看就没少受你欺负，我忽然觉得很同情。”

“呵呵，那请他吃个饭？”

黄少天不动声色：“什么时间啊？”

“下周日吧，他周一就回去了。”

“啊，那天我们队跟微草友谊赛啊！”黄少天说，“完了还得跟微草的人聚餐，请假不太好吧？”

“‘友谊赛’？你们跟微草之间有什么虚伪的友谊可言？”叶修说。

“塑料友谊呗！还得强制我们微博发个亲亲热热的自拍，商业互吹，表示一下和谐友爱的联盟风气。唉，冯主席就喜欢那一套，你懂的。”黄少天叽里呱啦抱怨一通。

“那真是辛苦你了。”叶修笑道。

 

——其实完全不辛苦，跟王杰希打了那么多年比赛，早就相看两相厌，友谊赛重心自然放在被寄予厚望的新人们身上。黄少天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卢瀚文与高英杰斗法，也没注意到喻文州是什么时候出训练室的；直到他回来，身后跟了一个众人都无比熟悉、毫不亲切的人。

“大家好啊！”叶修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王杰希说。

“我怎么不能来？”叶修理直气壮，“怎么对前辈说话呢？一会儿不指导你们微草的小朋友了啊！”

哦，原来叶神是被请过来当指导了——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称赞喻文州安排周全。喻文州看了黄少天一眼，见他不语，便笑着应承下来。

叶修虽然退役，却颇有些“哥已不在江湖，江湖有哥的传说”意味。蓝雨与微草的小朋友们肃然起敬，打得是火光四溅、高/潮迭起。叶修就在房间里转悠，看到哪个感兴趣的，便凑过去仔细看看；高英杰自然是受到关注最多的，被叶修凑过来的脸弄得坐立不安，悄无声息地红了耳朵。喻文州与王杰希跟在他身边，三人不时小声地交谈；黄少天远远地坐在训练室另一头，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屏幕中神气活现的剑客。

赛间休息，叶修晃荡去走廊里抽烟。刚刚走到那个无人的角落，烟还没有点燃，便被一股力量推得撞到墙上；他眼疾手快地把嘴里叼着的烟转了个方向，好悬没让它被压扁。

“你怎么来了？”身后的人搂着他的腰问。

“我怎么不能来？”叶修笑着说。

“……不是说叶秋今天来吗？我还以为你要陪他呢。叶秋人呢，该不会也来了吧？难道你把他一个人晾那儿了？会不会不太好啊？虽然体现了你对我的重视，但是他好歹也是你的亲弟弟，我们对他还是要有人道主义关怀的。”

“他今天提前走了，这会儿估计都到B市了吧？”

“——你来之前都没有跟我商量。”那人把头埋在他的后颈，声音闷闷的，气息拂得叶修发痒。

叶修笑了笑，没有推开身后的人：“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嘛？”

“……”黄少天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留了个虎牙的印子：“惊什么喜啊？害你老公我发挥失常了！我告诉你，你可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不然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哎哟，有这么严重吗？”

“可不是？”黄少天说，严肃地：“下次不要突然跑俱乐部来了啊，这么热的天气，你又不开车，中暑了怎么办？我会很担心的！”

“我血哪有这么薄？”叶修说，感到黄少天不满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轻轻地拍了下他的手：“好吧，不来就不来，你先放手——”

黄少天听话地松了手，让叶修面朝他转了过来。他仔细地打量了后者片刻：“你不高兴了？”

“嗯？”叶修终于慢悠悠地点燃了那支烟，“怎么会？”

“老叶——我不是不想多见见你，就是担心你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你看，还麻烦队长给你带进来，太不好了。你想见我就早说嘛，我开车来接你呗！”

叶修看着他小狗一样乌溜溜的、热切的眼神，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行。”

 

“黄少这就走啦？真的不要一起吃个晚饭？我们都给你订好包房啦！”

“是呀是呀，大家一起给你过生日嘛！”

黄少天关掉电脑站起来的时候，众人纷纷停下训练、摘了耳机望向他，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

“下次下次，”黄少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天还有事。”

“哎哟，难道是家里有人等着了？”

“嘿嘿，怪不得，我就说最近黄少回家很积极嘛！啥时候带来给大伙看看？”

黄少天低头收拾东西，眉头在阴影中皱了起来。

“不要为难少天了，他有自己的安排吧？”喻文州笑道。

“走了！”黄少天打个招呼，去拎起那个包装得十分夸张的机械键盘——这是众人一大早闹哄哄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黄少天到手就爱不释手地比划了半天，然而过了中午，他默默地刷了一会儿手机，这种兴奋就冷静了下来。

全微博都在铺天盖地地祝他生日快乐，粉丝闹哄哄地把 #黄少生快刷上了热搜，联盟的老熟人们纷纷凑趣，发出与他的合影（其中不乏毫无战友爱的黄少天本人表情包）；职业选手QQ群里更是排着队送祝福，以乖巧的一二年级新人为主，间插着老伙计们的挤兑和嘴炮。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件事。但凡活在现代社会，就不可能无视掉他这么大一通流量，这么热闹一个生日。

然而有一个人却似乎就这么无视了。

黄少天早上出门时，特地在门廊里磨蹭了一会儿，没能够得到某人的什么特别反应；这一天更是没有收到只言片语，害他顶风作案把手机带进训练室，还在喻文州眼皮子底下偷刷了半天的社交网络。

这就很令人生气了。要知道，上回叶修过生日的时候，他可是特地请好了假，提前好长时间就开始筹备，还上网查了好多方案；为他铺满了一房间的玫瑰花，花中摆放着精挑细选的礼物，还在家中的宽阔露台上为他放了烟花。叫叶修大大地吃了一惊。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仪式感”——他才不承认什么俗气不俗气的呢。爱一个人，不应该大张旗鼓地去给他以感动吗？那天他搂着叶修，讲了很多很多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暗自觉得这便是两个人最浪漫、最知心的时刻了。

 

黄少天就这么忐忑不安地打开了门：门廊里一片漆黑。

叶修还没回来？

好吧，他最近确实常常加班。这也不是不能理解。黄少天在心中宽慰着自己，还是不免十分失落。

他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餐厅里亮着一片闪闪的烛光。

黄少天愣住了。

第一眼先看到烛光中摆放成奇怪形状的玫瑰花瓣，进而看到餐桌上虽然不算丰盛、但显然十分用心的一桌子晚餐，随后是餐厅里挂了一圈的彩色气球，最后终于看到了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个人。

“少天，25岁快乐！”那人微笑着说。

——这真是太套路了，怎么还学他摆玫瑰花呢？黄少天一面鄙视地想，一面以最快的速度扑了过去。

“我靠，叶修你学我啊！”不管不顾地先亲一口，然后赶紧控诉：“有没有一点新意了？还能不能发挥发挥创意了？太不走心了吧！”

“谁说没有创意了？”叶修说，指一指地上用玫瑰花摆成的方阵：“你用手机对着扫一下试试。”

黄少天狐疑地放开叶修，对着那方阵看看，恍然大悟：“这是个二维码？”他连忙掏出手机来，倒退两步，对准那华丽的花瓣扫起来。

滴，二维码识别结束，手机跳转到他最近十分沉迷的全新荣耀手游内测界面，角色背包里出现一枚亮晶晶的戒指，银色的字体写着它的名字：片刻。

黄少天被这意外惊喜弄得整颗心都酥了，也顾不得去看它的属性，先问叶修：“怎么回事，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啊？太不吉利了吧！戒指哎，这可是你和我的定情信物！这必须得叫个什么一生一世、三生三世的才行吧？！”

“你看看它的属性。”

黄少天定睛一看：暴击率+20%，防守+10%，攻速+1。

正儿八经的极品银装——简直是为他这个刺客属性的机会主义者量身定制！叶修什么时候也会用手游系统制作银装了？黄少天胸中涌荡着源源的爱意，嘴上仍旧说：“不行，这个名字太不吉利了，我要改名！”

“有没有常识，不都是随机生成的，不然老韩的银武还能叫烈焰红拳？”叶修鄙视，“这名字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听的。”

“什么‘片刻’，显得我俩的感情很短似的。”黄少天不爽，“哪有定情信物叫这种名字的？怎么也该叫个什么朝朝暮暮，地久天长的吧？我都不好意思拿出去给别人看了！”

“名字重要吗？属性好不就行了。”

……好吧，这人心大。

黄少天正要扔开游戏人物，上去重新黏黏糊糊地搂住叶修，手机却在手中嗡嗡地震动起来。

什么人啊，这么会挑时间的？

黄少天不满地扫了一眼屏幕，却不由得愣了愣。

他朝叶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妈。”

 

叶修听不懂粤语，退了两步坐在桌边，端详起自己做的菜。

唔，这道咕咾肉是不是糖放多了，怎么颜色有点怪怪的？话又说回来，到底多少才叫“适量”？

叶修还在半信半疑地琢磨着菜谱，黄少天的电话打完了。

他从咕咾肉上抽回视线，朝着年轻的恋人看过去。

黄少天也直直地朝他看过来，张了张嘴，没有讲出话来。

这可奇了怪了，黄少天也会欲言又止？叶修问：“怎么了？”

“老叶，那个，跟你说个事。”

“讲呗。”

“我妈刚刚说，她和我爸过来看看我，给我过个生日。”

叶修点点头：“挺好。”

“——他们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打电话叫我下去接他们。”

“哦，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啊？”叶修说。

黄少天不说话了，又露出了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叶修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那个，老叶。”黄少天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我还没有跟他们讲我们的事呢——今天太突然了，要不我们改天再慢慢地跟他们说？”

叶修马上明白了。

他点点头，从餐桌边站了起来：“那你赶快过去接他们吧，带他们在外头逛逛？拖延点儿时间，我把这儿收收。”

时间的确十分紧迫，但黄少天仍然窘迫地站在那儿，用一种进退两难的神情看着他：“老叶，对不起啊。”

“对不起啥？”叶修笑，“快去吧，我收拾完就走。”

黄少天走到了门边。关门之前，又远远地望了叶修一眼：后者正在一支支吹蜡烛；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过来，神情被未熄的烛光照得淡漠又柔和。这组反义词，放在他身上竟毫不违和。这让黄少天的心头剧烈跳动起来。

烛火里，他好像是朝着他笑了笑，又好像并没有。

那火熄灭了。

 

黄少天把父母接回来的时候，那些花里胡哨的布置都已随着叶修一并消失，留下空荡荡的、看上去与独居没有分别的房子。

第二天一早，黄少天心累地拎着垃圾袋去到走廊上，这才在垃圾桶中找到了那些褪去浪漫的“惊喜”。

气球蜷缩成皱巴巴的碎片，玫瑰花瓣在空气里晾得枯黄，烧到一半的蜡烛像被乱刀砍死街头的无辜群众。这些东西脏兮兮、乱糟糟地横尸桶中，与一堆油腻的咕咾肉及白切鸡不分彼此。黄少天永远也无从得知这桌菜肴原本是什么样的味道了。

而它们曾被精心装点，用来应和一个人的愿望。

黄少天捂住额头，静静地靠在墙上。走廊空无一人。

 

老两口知道儿子日理万机，过完生日就离开了。临行前，黄少天收获催婚X1，表情诚恳地打太极：“现在太忙了，等退役也不迟啊！知道知道，我留意着，慢慢来。”

老实说，黄少天绝对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不以为意。事实上，他心头早就有了盘算，甚至已经开始暗中留意形婚和代孕的可能性了。

他可是要跟叶修过一辈子的人，没有点计划哪行？叶修本人过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仙——毕竟是做了八年豪门队长都没有攒下一分钱、被队伍踹了还得当网管睡小破杂物间的人——向来不考虑后路，也不主动讨论这种现实的问题。他好像是生活在飘飘渺渺的云端上，眼里只看得见那轮太阳，至于凡尘里的舆论烦扰、俗人们的指指点点、父母亲友的企盼、生活的艰难困苦，对他来说全都不是事儿。

就像他毫无顾虑地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了弟弟（甚至父母？），也完全不介意让周围人知道，那么地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好像他们是一对全世界都能认同的的普通异性恋情侣一样。

这份浑不吝的洒脱让黄少天深深地恨铁不成钢。

 

第九赛季的新年假期就是一个例子。

那天，他们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繁华CBD的街头散步。H市难得飘起了雪，黄少天出来时本想打伞，惨遭北方人叶修嘲笑，恼羞成怒地摁着他的脸蹂躏了半天。

他们走着走着，手不小心碰到一起，黄少天被叶修那白皙得过分的手背冰了个哆嗦。他恼怒地碎碎念个没完：“说了带把伞出来吧，你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冷怎么不多穿点！”

叶修默默地把手塞进了黄少天的衣服口袋。

黄少天瞬间住了口。

两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就这么悄悄地握着手，晃晃悠悠地朝前逛。繁华的闹市中人来人往，霓虹灯在头顶上五光十色地闪烁着；这一番车水马龙的盛世景象中，没有人注意到牵着手的两个人。

这时，CBD大屏幕上出现了荣耀的画面，不巧正是夜雨声烦挥舞着冰雨将对手干净利落斩于马下。画面切换，黄少天在热切的欢呼中对着观众挥手，右手轻点额头致礼，帅气地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镜头扫过，满场高呼：“黄少天！黄少天！”

黄少天本人站在原地，微张着口不动了。

叶修看了看巨大的环形屏幕，又侧头看了看黄少天，噗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玩意儿？”

“笑有人耍帅。”

黄少天怒了！正要动手蹂躏叶修那冰冰凉的脸，屏幕中的画面倏然一变，嘉世的新闻官在上面一本正经地说：“对于嘉世前任队长叶秋拒绝留在队中、自建队伍参加挑战赛的行为，我们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完全的尊重。作为嘉世曾经最大的功臣，叶秋有权选择他自己的道路，并不需要再为嘉世的未来做出牺牲……”

“我靠！”黄少天骂道，“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叶修皱着眉拉他，“快走！”

黄少天从善如流地跟着走了，一边松口气：“我说老叶，你总算也知道不高兴了，之前嘉世那么诋毁你，搞得你都千夫所指了，你还一点反应没有，可急死我了！”

“啊，什么不高兴？”叶修说，“我就是觉得站那儿不动有点冷……”

黄少天瞪他一眼。

叶修被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逗乐了，正要兴致勃勃地嘴炮三百回合，忽然感到黄少天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口袋中拔了出去。

冷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叶修一时间被冻了个哆嗦。

黄少天离他远远地，两人仍旧并肩走着，那种暧昧的空气却干脆地消失了。叶修环视四周，在四点钟方向看到两个兴奋地看着他们的青年。

叶修朝着他们笑了笑。那两人在原地犹豫片刻，互相推搡着跑了过来。

“秋神能给我们签个名吗？我们都看了你的比赛五年了！”

“秋神？在哪儿？！”叶修左顾右盼。

“秋神不要装了，我们都认识你！”那俩小青年说，“我们去兴欣网吧蹲点了……都看到你和苏女神一起吃烧烤了！”

“……呃，够真爱的哈？”叶修尴尬地笑笑，接过在他们的笔。黄少天神情复杂地注视了一会儿：“你们是嘉世粉？”

“秋神在哪儿我们就支持哪儿！”

“狗嘉世忘恩负义，谁要粉？！”

叶修一时无语，黄少天倒是松了口气：“哈哈，你的唯粉啊！”

那两人这才正眼打量一下黄少天，疑惑道：“黄少怎么在这儿啊？”

“……”

“看不出来吗？”叶修把笔还给小青年，诚实地说：“跟我约会呢。”

黄少天头皮一麻，心道不好；那两人却笑了起来，感叹说：“秋神跟黄少关系这么好啊！”

“黄少，下回蓝雨比赛我们也支持你！”

“哈哈，就算蓝雨没有妹子秋神也不能牺牲自己啊！”

叶修跟着乐，没心没肺的样子。黄少天提着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面对媒体的微笑。

 

中巴车走走停停，一脚刹车，把黄少天给晃醒了。

这位选手的夜生活过于丰富，昨天一个没把持住，抓住叶修闹腾得有点晚，作息又又又告崩溃，只好在前往表演赛场地的路上补会儿瞌睡。

“还没到啊，怎么回事？”黄少天抓抓头发，有点不爽。

“唉，今天太堵了……亚历山大啊！”郑轩叹气。

卢瀚文和徐景熙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看得目不转睛：“看这个看这个，这个人的脸上涂了个海绵宝宝……哇哦！看那边看那边！熊大熊二光头强！这特么是3P的节奏？！”

黄少天拉开窗帘，只见窗外五彩斑斓的人山人海，到处挥舞着七彩的旗子，人们脸上也画得花里胡哨，穿着各色夸张的outfit，像游乐场花车游街似的，浩浩荡荡延伸了一整条马路。

“干嘛呢这是？”黄少天不爽，“游乐场搞的制造交通堵塞主题大游/行？哎哟，这还举着牌子呢，我靠，怎么还是英文的！咦，那儿有个中文，我看看——‘真爱无敌’？什么鬼，宣传电影呢？这儿还有个，嗯……‘同志亦凡人’？”

黄少天神色复杂地停住了。

“有几个标语挺有意思的。”喻文州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听说每年十月G市那几所大学都会联合起来搞彩虹游（河蟹）行，我还是第一回见呢！”

“彩虹游（河蟹）行是什么？”

“宣传LGBT平权的理念，”喻文州解释道，“LGBT就是——”

“Gay佬嘛！”队员们嘻嘻哈哈，展示了一口标准的粤语，互相挤眉弄眼，尽显蠢直男的轻佻。某位来自B市的队员以字正腔圆的北方话补充：“——兔儿爷！”

“也不全是。”喻文州淡定地说：“除了‘男同性恋’——”他加重音节，“还有女同性恋、双性恋和跨性别者。性别弱势群体的平权活动，全世界都有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黄少天觉得喻文州朝他这里扫过一眼。

他笑了起来，露出那颗尖锐的虎牙：“我靠，跨性别者？传说中的人妖啊？这个我认识，不就是吴羽策嘛！”

“那还真是有点弱势群体，你们没看他们俱乐部搞账号卡+真人脸周边的时候，老吴那叫个弱小可怜又无助，噗！”

“喂喂，明明是我们这些围观群众更弱势群体吧？我到现在都记得看到他脸被安到胸大腰细萌妹子身上的感觉——我靠，看得我差点没秒委啊！”

“委个P，我看你是秒（河蟹）射吧？”

“滚滚滚，老子没你那么变态！”

“哈哈哈——”

“我靠我靠，你们看那个男的，这人果奔啊！”

众人连忙纷纷凑到窗边去凑热闹，顿时喷了：“我去，辣眼睛！”

“基佬都这么奔放的吗？！”

“还真是，”一个队员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寝室里就有一个，特娘炮，天天跟妹子混在一起。有一回我洗完澡忘拿衣服了，裹着浴巾出来，好家伙，他看我那眼神，我靠，恶心得我差点没吐了！靠靠靠，好想失忆。老子一辈子都不想跟基佬待一个屋了！”

“哇，还有这种人啊！”卢瀚文咋舌，“可是男人跟男人怎么——？”

众人挤眉弄眼，欲言又止，车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喻文州正色道：“行了，马上要到场地了，都回座位上休息一下。”

“嘿嘿嘿，小卢你想想，”黄少天点拨，“男厕所里面都贴什么标语？”

他的脸上挂着特属于年轻男孩子那种不谙世事的轻佻微笑，一看就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内涵。队员们兴高采烈，每张脸上的表情都是相似的，而黄少天只是他们当中无甚异样的一个。

喻文州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呃……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卢瀚文说。

“对了。如果你看见你前面有个人正在上厕所，你在他后面上前一小步，嘿，你俩就基佬一大步了！”

卢瀚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噫——”

“哈哈哈，黄少解释得好，解释得妙！”

“哎呀，解释那么多干嘛？三个字，脆皮鸭嘛——”

“有点恶心！”卢瀚文真诚道。

“矮油，小卢你肿么阔以性别歧视人家？你这系politically不correct！人家要生气了啦！”

“我靠，你嗲得太认真了，我有点反胃。”

年轻人们推推搡搡地打闹起来，这支没有女孩子的队伍愉快地释放着无处安放的直男气息，以一种肆无忌惮的方式。

“好了。”喻文州说，“都回去，安静。复习下新练的队形。”

“唉——”众人叹着气各回各座，纷纷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其中黄少天尤为遗憾的样子，好像还有不少揶揄的俏皮话没来得及出口。

他回到座位上，沉默着打开窗户，一块写着“越深爱、越骄傲”的牌子从眼前经过。那字是亮黄色的，被太阳照得明晃晃地刺眼。他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黄少天进了训练室，见众人都围在一处，疑惑道：“怎么了，你们干嘛呢？”

“有大八卦！”

“……呃，黄少，你做好心理准备，别生气哈！”

“什么八卦，为什么要生气啊？”黄少天好奇道，走过去一看，桌上摊着一份报纸。版面花花绿绿，一看就不是《电竞周刊》那种正经期刊，不知道是从哪儿淘来的街头花边小报。

黄少天一眼就看到了大红色字体的醒目标题：电竞中/国国家队领队竟为同志，深夜出入酒店为约炮！配以一张远远的偷拍，镜头里两个男人并肩踏入酒店，其中一个侧面对着镜头，隐约现出众人都无比熟悉的、属于曾经荣耀第一人的眉眼；另一人则戴着墨镜、口罩和帽子，看不出底细来。

那是他自己的背影。

黄少天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然哑了嗓子：“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生什么气？”

“呃，你不是跟叶神关系很好吗？”郑轩小心翼翼道，“叶神被这么……污蔑，谁看到都多少有点生气吧！”

“是啊是啊，这哪个记者写的，太不负责任了吧！”众人纷纷谴责，又一齐好奇地去看黄少天。后者好像有点恍惚，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沉默片刻，说：“真是欺人太甚，我跟老叶这么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老叶绝对不是这种人，我敢担保。”

“我也觉得！不过这张照片——呃，叶队深更半夜跟一个男的去酒店，到底是做什么呢？”

“这个嘛……”

“没准是去打荣耀呢？网吧不方便去，干脆跑去酒店的电脑室什么的。”黄少天玩笑道。

“哈哈哈，就是说嘛，完全不是没有可能！大家心思不要那么龌龊嘛！”

 

叶修接到黄少天电话的时候，正好快要到了电竞总局大楼的楼下。他一手接电话，一手从公文包里翻找带来的证件：“喂？”

“叶修，听我说。”黄少天说，“你先在B市待两天，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千万不要回G市，不要回家——我是说，我们家。我们先分开一阵子，我不会来找你，你也不要来找我，更不要来蓝雨，绝对不要。还有，记得不要联系队长，也不要联系蓝雨其他人，他们跟我太熟了，我觉得他们已经开始怀疑那张照片上的人是——”

“什么照片？”叶修打断他。

“你还不知道？”黄少天愣了愣。

叶修无语：“给个前情提要成不成？”

黄少天张了张口——第一回发现自己竟然口干舌燥，哑口无言。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

“你直接去看吧，”黄少天说，“菠萝周刊，今天的头版。等你看完再打给我。”

他挂掉了电话。

叶修茫然地听着耳边的忙音，另一只手终于摸到了那张薄薄的电竞总局出入通行卡。

他一抬头，看到了面前一拥而上的长枪短炮和洪流一样涌动的人群。

 

“叶修，据一家媒体爆料你是同性恋，还多次与年轻男人共同出入酒店，这是否是谣言呢？”

“那些照片里的和你走在一起的都是同一个人吗？是不是你的男友呢？也是联盟中的职业选手吗？”

“你们是否已经同居？你的父母知道你在G市与同性恋人同居吗？”

“叶队！有人说你作为领队多次利用安排队员上场的权力暗示队员接受潜规则，请问确有其事吗？”

“叶队今天是来总局参与第二届世邀赛的筹备会议吧，局里仍然会聘用你成为领队吗？你们的合作是否会受到传言的影响呢？”

“作为国家队领队，传出同性恋绯闻，会不会对中（河蟹）国队的形象有所抹黑？对此你怎么看呢？”

“叶队，叶队请回答！”

叶修只用了三秒钟，就被紧紧地包围在了人群之中。

他疏于锻炼，手臂上没有什么肌肉，即使尽力把双臂都竖在跟前，也并没有能够为自己挣扎出更多的空间；很快，他连这点空间也失去了：话筒纷纷戳到了脸上，其中一个因为冲得太快，猛地打到他的右眼，另一个则戳上了他的鼻梁，发出刺耳的啪嗒两声。这声音也立刻被接连不断的问题淹没了。

咔擦，闪光灯过于强烈，叶修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黄少天没有等到叶修的那通电话。

 

黄少天与叶修再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以后，国家队再次召集时了。这回不巧，由于喻文州有事独自提前到达集训基地，又由于叶修刚刚出门买了包烟，当黄少天拎着行李在B市热情粉丝的夹道欢迎中到达集训基地门口时，正与叶修狭路相逢。

在任何人注意到任何的不合常理以前，黄少天用力地看了叶修好几眼，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显得过于贪婪。

他好像瘦了一点。头发也变长了，有点遮住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发的阴影，或者皮肤太白，黑眼圈看上去更重了。黄少天想。

此时，叶修那些似是而非的八卦传闻已在某种力量的控制下销声匿迹，只余下网路上零星几点暧昧猜疑。他仍然受召担任新一届世邀赛的国家队领队，一切如常。

但黄少天知道，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处处隐藏着危险的暗礁。他有一次听蓝雨的随队记者说，不少不入流的媒体专门跟着叶修，力图拿到足以让观众直呼震惊的实证，也好在风头正盛的电竞圈风光一把，大薅流量。这是格外需要谨慎的时候。他们距离越远，就相应地越安全。

黄少天大声嚷嚷：“我去，怎么又是你！到底退役不退役的，还有完没完了啊！”

“想不到吧？”叶修笑道。

“完全不想！”黄少天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拖着箱子大步踏进基地，给领队留下一个毫不留恋的嫌弃背影。

“唉，丑陋的嫉妒啊！”叶修摇摇头，嘴里叼着烟，冲着门口前来迎接国家队队员的荣耀粉们笑了笑。

一只瓶子飞进来，准确地砸到叶修额头上，在他耳边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变态同性恋滚出国家队！滥/交艾滋病滚出电竞圈！”人群中传出嘶哑的高喊。

怎么又是砸瓶子的，还能不能有点创意了？叶修无语地想——然后那个瓶子在他的额头上迸裂开来，玻璃渣四处乱飞，鲜红色的血顺着头发流下来，糊住了叶修的眼睛。

——这回换成了啤酒瓶，好歹有点创意。

叶修倒下以前，透过朦胧与眩晕的血红色往里看。黄少天走得很快，背影离他远远的，已经看不清了。尖锐的痛觉占据了他的全部神经，导致他额外花了一点五秒钟来判断，这个距离已经足以隔绝他们之间的大部分声音。这些时间刚好够他倒下，并沉重地砸在地上，像包子到处乱扔他那些脏兮兮的麻布口袋，破了的那种。

叶修放松地趴倒在地上，脸上沾满黑色的泥土和红色的血迹。玻璃碎片透过T恤扎进皮肤里，但昏迷的人不会感知到更多的疼痛了。他陷入黑甜的梦境。

那个梦里，也许有一个人对他说，“我永远喜欢你，永远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辜负你！”也许并没有。但这又有什么要紧？人在发出一个誓言的时候，谁又能说他不是真心实意的呢？至少在那个转瞬即逝的片刻，这个誓言在蓬勃地跳动着，宛如一颗年轻而肤浅的心。

 

黄少天跟在周泽楷身后，心不在焉地穿越走廊。

采访室的门打开，里面传出了兴奋的掌声与笑声。随着队长韩文清进门，记者们在高声欢呼：“恭喜国家队卫冕成功！”“我们是冠军！”

喻文州在门外拉住黄少天，轻声问他：“叶修的伤口好点没有，还头晕和恶心吗？”（*头晕/恶心：脑震荡的症状）

黄少天怔了怔：“队长，你直接问他啊？我也不清楚啊！”

“你没有照顾他一下吗？在B市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身体经常有些难受，好几次开会的时候都一直按太阳穴，还出去吐了几次。”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苏妹子在照顾他吧？我们这些人谁懂照顾病人啊！不添乱就不错了。”

喻文州笑道：“对了，今天的记者会气氛比较好，大家情绪都很高。如果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你可以在这个场合宣布出来，也更容易得到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哈哈，那我岂不是可以宣布我拿到决赛的MVP当之无愧了！振奋人心啊！之前媒体还猜测说决赛的关键在周泽楷身上，我呸！我才是最适合决赛那个战术的好吗！媒体真的是日常乱吹，到底懂不懂行啊？！”

喻文州笑了笑：“媒体讲什么，别人讲什么，都没有什么真正可怕的。在意别人怎么看其实很没有必要，遵从自己的心才永远不会后悔。”

“队长说得对！”黄少天溜须拍马。

“你做好记者会的准备了吗？”喻文州问。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啊？”黄少天做出一个拔剑的手势，“我又不是周泽楷——说话是本剑圣的强项好吗！”

“加油，抓住机会！”喻文州拍拍他的肩膀。

 

国家队成员一一入座，记者会正式开始了。

中/国记者们为两度登顶的国家队由衷骄傲，外国记者也为中/国队取得的成绩而感到敬佩，问题提得十分友善，绝大多数偏向决赛的技战术，每一个都有相应的队员来回答；除了几位战术大师以外，回答问题最多的就是黄少天，因为他正是本场比赛MVP，贡献了惊才绝艳的发挥与神级表现，同时又有着名扬海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起来就没个完。记者们很给面子，表达欲旺盛如黄少天，友好地多抛一些问题去让他放肆发挥；不善言辞如周泽楷，干脆只接到一两个问题，统统可以用“是”和“否”来萌混过关，可以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国家队分工合作，记者们配合默契，一切都很美很和谐。

此时，一名中/国记者举手提问道：“赛前曾有传言，说叶领队因为个人私生活问题而受伤，并且引发了比较严重的脑震荡，这是否影响到了领队的工作状态呢？”

队长韩文清回答：“你这个问题是在质疑领队的工作不称职？那你今天就没有机会站在国家队的夺冠记者会上了。”

“那么，领队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私生活问题而导致受伤，差点影响国家队集训的呢？这个问题希望可以由领队回答。”

叶修叹气道：“唉，怪我不该馋那口烟。我就是为了这点私欲出去买烟的时候，走在路上被路边飞过来的瓶子砸了一下。要是我的私生活大胆一些，勇敢支使队员出去给我买烟，我可不就不会遇到这事儿了吗？”

“外界对叶领队的性取向一直有些传闻，据报道领队曾经多次和年轻男子出入酒店。据在场的人说，当时向叶领队扔瓶子的人喊的话就是——”

韩文清面色一沉，果断地打断道：“这个问题与世邀赛无关，我们拒绝回答。”

记者坚持道：“至少先让我把问题讲完吧？”

“没事，你说吧。”叶修笑道。

“据说，有人当场喊话说，变态同性恋滚出国家队，滥/交艾滋病滚出电竞圈。这些绯闻是否有损国家队的正面形象呢？”

“不是的。”

这道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齐齐愣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记者疑惑地看向抢先回答的周泽楷：“这件事和周队没有关系……”

“有的。”周泽楷说。

“周队是指……？”

“照片是他的前男友，”周泽楷说，“稳定的关系，没有别人，没有滥/交。”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叶修倒是笑了起来，默默地靠在了椅背上。

记者们集体被一颗导弹掀翻，还剩一口气，挣扎着问：“周队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确保你知道的就是实情呢？你毕竟并不是当事人，私人关系再好也——”

“因为我们现在在一起。”周泽楷说，补充：“叶修和我。”

又一颗导弹掉下来，寂静的蘑菇云笼罩了目瞪口呆的全体人员。

叶修隔着几位队员望向周泽楷，两人在这朵颇为扎实的蘑菇云中相视笑了笑。

这是缺乏罗曼蒂克情节的场合，没有玫瑰，没有蜡烛，也没有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一切都平铺直叙，缺少精心的装饰。

很好很强大，一句顶一万句。

 

被顶去的那一万句，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终究也要讲到无话可讲的时候。

黄少天张着眼睛，讲不出话来，像一支猝不及防被吹熄的蜡烛。那支蜡烛原本应当在玫瑰花瓣的簇拥中脉脉地燃烧整夜的。他的话筒陪他一起失了声。他可能是说得太多，也可能说得太少，又可能这并不重要。

现在大家不会怀疑他与叶修的不清不楚了。包括入流不入流的媒体，包括队友，包括叶修本人——唯独不包括恋恋不舍、希望互相亏欠点什么的他自己。

然而属于他的发言时间已经终结。

这场记者会的剩余时间里，收视暴涨的直播镜头里，乃至于叶修与叶修的漫长余生里，再也没有给予他的问题了。

 

这是最为冷酷的机会主义者，在他潮平岸阔的人生之中，错过的唯一一次机会。

 

 

- 周泽楷答记者问·END -

由于这篇文产生了一些争议，其中涉及到一些原则性的指控，所以整理了这篇的脑洞来由和关于人物逻辑的全职原文，供有疑惑的姑娘参考，对原文人物性格的讨论也可以移步：不普通玩家

希望不要批评角色和CP，批评本文的烂俗狗血就好。如果伤害到任何人的感情，那不是这篇文的本意，非常抱歉！

#ooc到亲爹不认

#个人链接

“老叶我问你啊，你是不是喜欢周泽楷？”

黄少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修看。不出他预料，叶修怔愣了一秒钟，那一瞬间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慌失措，然后心理素质强大的大心脏复归平静，成了一贯的洒脱如清风，淡淡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不亚于晴天霹雳，“次奥！”黄少天嚎叫了句，他的表情激动而惊恐，眉毛脸上的肌肉都疯狂跳动，以至于一时间居然失语。

叶修捻起了烟，点着了，却也不抽。他挑挑眉道：“怎么发现的？”

黄少天满肚子的话立刻就有了一个宣泄口，一串话如连珠炮似的窜了出来：“上次我们出去买牛奶的时候不是正好撞上一群b……”

黄少天连“变”字的声母都冒了出来，才忽然想起叶修现在也是同性恋，是他鄙夷的人群中人，这才赶忙把话收回来。好在这个生生被裁掉的音节似乎比较及时，叶修眉毛都没动一下。

“就……不那一群人吗？把自己脸画得五颜六色的招摇过市，其中一个女的拉着你要给你贴贴纸。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但我才见着那女的跟另一个女的接吻了呢，她还要找你，可把我吓坏了！当时还是我拉着你跑你才跑，你还跟我解释说那是什么……四xing恋？总之，我可记得你当时说就是有同性恋的。那时我就觉得不对了，正常人谁会知道这个啊？不仅知道还挺支持，你说奇不奇怪？

“然后我就发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可不要忘了训练的时候周泽楷正好坐在我对面的机子，每次我抬头瞧你一眼，你都在看周泽楷！你就说你那角度，他屏幕你都看不到，你看他看什么看？我就猜你喜欢周泽楷，这不就来问了吗？我勒个去的居然还是真的……”

叶修默不作声地抿了抿嘴，只是给他纠正了一下：“LGBT。”

黄少天压根没心思听他科普这些细节，他满心满脑都是“卧槽”。

看着黄少天纠结的表情，叶修嘴角勾出了个浅得几乎没有的弧度：“怎么，觉得我恶心啊？”

“才没有！”黄少天当即否认，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是太惊悚了你知道吗？觉得很可怕啊，完全没有想到嘛，我的好兄弟，好哥们，居然是个，是个，是个……”黄少天实在不想说gay这个字眼。

忽地，黄少天终于想起了什么：“我靠！我说老叶你之前没有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老叶我告诉你啊，我可是钢铁直男，全世界就算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人，我也会喜欢另一个星球的女孩子的！！！”

叶修抬了抬眼皮，说：“你想多了，gay的审美要求很高。”

“那就好，”黄少天长舒了一口气。可随即，他反应过来了，黄少天好看的剑眉倒竖：“我靠不对吧叶修，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什么叫‘gay的审美要求很高’？我怎么就不符合审美要求了？我可是宇宙最帅剑客，没有之一！！！”

“好好好，你帅你帅，”叶修的表情像是在百般敷衍，“所以你想我喜欢你？”

“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别！”黄少天赶忙拒绝，“那样朋友都没得做！！！”

叶修但笑不语，原先的烟已经快烧完了。他低头，点了根新的来抽。

可黄少天实在是太震惊了，都开始了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真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天啊……”

他念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一些，问起了新的问题：“话说你怎么这么简单就承认了啊，我在诈你你不知道？你这个心脏不应该把心里暗恋的人藏得死死地，让别人死都发现不了吗？”

叶修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道：“是瞒住了啊，你以为我喜欢的人能猜得到我喜欢他？”

黄少天立马说：“这么嚣张？小心我转眼就把你的秘密告诉他！”

“那你告诉呗！”叶修说，“多谢你帮我告白了，不然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妈的，你还会不好意思？”黄少天毫不客气地吐槽，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很哥们的，“不过你放心啦，玩笑而已。相信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我还真没心思亲自给两个男人牵线搭桥，够义气吧？”

可话又说回来，黄少天着实有些不甘心：“我还是想问，老叶你知不知道好多妹子喜欢你啊，微博上一片叫你老公的，搞了半天你居然要和男人谈恋爱……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他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为什么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啊”，哪晓得叶修瞥了他一眼，然后张口就插刀：“长得帅啊。”

“妈的把话说清楚，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我能理解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你抬举他周泽楷没必要贬低我吧我靠，而且再说一遍，我剑圣大大长得不帅？”

“而且个子高。”叶修继续说，说着还刻意把手对着黄少天的脑袋比了个两米的高度，对比映衬得他黄少天只有一米三。

“关键是话少。”最后一刀。

“靠靠靠靠靠靠靠！！！”黄少天说。

叶修轻轻笑了笑。

闹也闹过了，黄少天的神情便严肃了些许：“不是，我认真的，老叶你没搞错吧！周泽楷可是人轮回的王牌，女粉丝多得能从苏黎世排到中国，就算是男粉丝，我们圈里的大都是宅男，喜欢男的的肯定不多。你们的事要闹出来，广告商绝对要撤资，轮回老板能吃了你的。而且这对周泽楷的职业生涯影响多大？你喜欢人家，也不为他考虑考虑？

“就算周泽楷都不计较，都能答应，他爸妈，他爷爷奶奶能答应？反正我要是敢带一个男朋友回家，我奶奶绝对能厥过去。

“还有孩子怎么办，你们俩这么好的基因，就不传下去了？断子绝孙这种事，现在年轻，我能理解丁克是潮流很朋克很酷，可七老八十了有得你们后悔的。”

其实这段难听话的说话期间，黄少天就已经注意到叶修洒脱的气质逐渐消散，就像强充起气来的气球渐渐萎靡，又好似橱窗前的华服被从塑料模特的展示架上拆下，失去了骨骼落地。

叶修依然认真地，专心地听着他讲话，他们的目光对视着，所以黄少天能清楚地看到叶修眼里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黄少天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了，似乎，好像还有一丝浅浅的水光。

虽然不中听，但他还是要说。

毕竟是朋友，不可能叶修做什么事他都不论青红皂白地支持，脑子热的时候，总得有人泼泼冷水，提醒几句旁人不会说的话。

“谢谢，你说的，我都知道，我都再清楚不过了。”

叶修闭上了眼睛，说：“少天，其实我并不打算做什么。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一直在看他吧。你知道下意识，忍不住……其他能控制的，我什么都不会做。不过多谢你提醒我，以后我会特别注意，不会总是看着他了。”

说完，叶修又睁开了眼，他的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是夕阳下波光粼粼的多瑙河。

黄少天别扭地扭了扭身子。

还是太诡异了，一个男人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还说得这么情真意切的？眼神也是，比电视上那群垃圾小生深情多了的眼神，总不能是假的吧……

等他回过神来，叶修偏开了视线，说，我走了。

 

尽管黄少天原本对同性恋实在是接受不能，但人到底分亲疏远近。一个同性恋出现在他面前，黄少天绝对能扭头就跑一边心里大骂变态。但如今，是叶修，是他的好哥们在他面前坦诚告诉他他是同性恋。黄少天虽然别扭着，却到底没那么恶心了。

毕竟他和叶修是好朋友啊！同性恋就同性恋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古代人不也有龙阳之好吗，他现代人应该文明开化些。

只是，黄少天很替叶修为难。

他所说的客观问题当真是存在的，他又不是故意唬叶修。

可是，叶修又真的因为喜欢周泽楷而难过——黄少天当然看得出来，虽然叶修和他说起周泽楷的时候是在笑着，但其实，他是真的特别特别地难过。

黄少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叶修暗恋周泽楷？”喻文州皱眉，“怎么可能？”

喻文州有些无奈地道：“少天，这种事你就别瞎猜了，上次你不还说你觉得叶修喜欢我吗？别掺和这些事，他们的事他们做主，搞错了的话玩笑就大了。”

“怎么不可能了？叶修亲口告诉我的！”黄少天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我跟叶修什么交情啊，我能看着他难过吗？”

“叶修说的？是什么语境下？”喻文州还是不信。

“真的是他亲口承认的，亲口亲口承认的！我问他是不是喜欢周泽楷，他说这都被我发现了。”

于是喻文州给黄少天分析：“叶修这性子，喜欢谁肯定是直说。若是不直说，绝对是因为知道有什么不能克服的东西在那儿，没戏。既然没戏，那他肯定会藏得好好的，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给别人带来麻烦，这样能让我们随随便便看出来？”

“你说得不错，可叶修告诉我又没关系，”黄少天理所当然地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叶修信任我啊，好兄弟，我还能卖了他？——当然告诉你不算啊，我这不是找你想办法吗，而且你也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心里有谱。”

喻文州只好道：“那我们观察观察，总该看看周泽楷是什么意思吧？如果周泽楷也对叶修有点好感……那，再看看能不能撮合一下？”

于是黄少天满意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关键我跟周泽楷那人不熟，他实力虽强吧，但人真闷得要死，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我跟他实在说不到一起去，还得麻烦你了。”

“没事。”喻文州爽快地答应。

只是，他复而又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黄少天一眼，“可我总觉得，叶修不像是喜欢周泽楷的样子，反而……”

“反而什么？”黄少天问。

喻文州摇了摇头，耸耸肩，道：“瞎猜的，不能乱说。”

 

黄少天点点头，并没把队长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放在心上。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比赛，最多也就是在训练的间隙瞧一瞧周泽楷和叶修两个人。

某天，黄少天看见周泽楷看着手机傻傻地微笑。

“怎么看着手机笑得这么开心呢？跟女朋友发信息？”黄少天问。

他这是帮叶修问的。

周泽楷愣了愣，随即摇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是在给女朋友发信息，还是没女朋友？”黄少天直接跳到这个问题。

“都没。”周泽楷说。

“又没女朋友，那你看手机看得那么开心干什么，简直跟我早恋的表妹一样，还是什么笑话这么好笑？”

在说话这项技能的对战中，十个周泽楷都不够半个黄少天虐的。

只是这回，周泽楷抿了抿嘴，说：“和叶修前辈。”

男人和男人聊天，要是此前的黄少天绝对不带多想，但这回，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黄少天脱口而出：“什么意思？你喜欢叶修？”

闻言，周泽楷一手握拳，一手狠狠地握住了手机，他的劲儿大得得指尖都发白。

“嗯。”他说，眼神之中颇有些敌意。

黄少天愣住了。

什么玩意儿？他想，这么大的事，我跟你一点都不熟，你居然直接就“嗯”了，你这是出柜你知不知道？

“小周你来了？我刚还给你发信息呢。”

叶修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招呼周泽楷，随意地跟黄少天也点了个头算作寒暄了。

周泽楷“嗯”了声，跟着叶修走了。

黄少天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看。

周叶两人正在说话，周泽楷侧着脸，看着叶修，叶修也侧着脸，看着周泽楷——周泽楷确实很帅，而叶修也温文尔雅，两个人站在一起，非常登对的样子。

“不是吧，居然还真双向暗恋啊，这是有戏吧？”黄少天想，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虽然心里有事，但世邀赛的日程日益紧张，黄少天还是愈发专心于比赛之中。

此后又是各种庆功活动，蓝雨那边打越洋电话讨论新代言，包括回到B市后的会……黄少天再次有空和叶修私聊的时候，都是回国后的第三天了。

会开完了，大庆功酒也喝了，但喻队说前天晚上大家跟一群领导客客气气的实在没意思，不如多留一天自己约一约，开心。

大家都同意，这就都多留了一天。

都住宾馆内，黄少天就在叶修的门口等他。

叶修总算出门，黄少天见他拾掇得一反常态的整洁帅气不由得就是一愣，问道：“今天你有采访？”

“没啊，不就是晚上大家再最后狂欢下吗？”叶修说。

黄少天点点头，没再问。

他前几天有主意周边的几家咖啡厅，只是今天居然都是爆满，好容易才找到一个地方，不由得抱怨道：“今天人好多啊。”

叶修轻声说了个“嗯”。

黄少天边抱怨也不耽搁事，正看着菜单呢嘴巴还不停：“话说你和周泽楷怎么样了？”

他问完，半天都不见叶修回答，这才疑惑地抬起头。

“你约我出来就为了问这个啊。”叶修笑笑，说。

“不然呢？”黄少天说。

叶修低垂眼帘，盯着桌面上禁止吸烟的立牌，道：“我没和周泽楷在一起。”

“啊？不是吧，可我……”

“点喝的吧。”叶修打断了。

黄少天满肚子的话要说，看到这样的叶修，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叫服务员点餐。

他心思不在这儿，盯着菜单看了半天也没看进一个字，还是服务员先开口提示：“两位要不要点一个我们的鹊桥套餐？”

“鹊桥？”黄少天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嘛原来今天是七夕啊，我说怎么到处都这么多人！”

“是啊，”服务员笑，“鹊桥套餐特别优惠的哦，总共减了您36块钱……”

黄少天本想说那就来一份吧，却听到叶修似是打趣地说：“不用了。又没那个名分，点什么情侣套餐啊。”

黄少天本能觉得叶修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匆匆打发了服务员，问他：“你和周泽楷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们……”

“你别掺和了。”叶修说，“这事和小周没关系……”

不让他说话，急！黄少天瞪着叶修，可叶修似乎走神了：

“少天，你还记得，当年你带着你父母一起来杭州吗？”

黄少天眨眨眼。

叶修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那年冬休期南方难得下雪，他爸妈想去杭州看闻名遐迩的雪西湖。黄少天想着叶修在那边直接叨扰就好啦，他俩关系多好，说一句话的事。

只是到了嘉世，叶修下来见到他爸妈时吓了一跳，回头就上去换了身衣服——就像今天这样，现在这样，像个贵公子哥儿。

他记得当时叶修好像挺尴尬的，直接把他扯到一边问：“你爸妈来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叶修抓他的那只手，手心里全是汗。

守岁那天，老人和姑娘们都睡了，叶修拉着他说，新的一年，想去看海上的日出。

他租了个车，结果开过去，太阳出来前叶修反而睡着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被朝阳照出一层细密的阴影。

“当时你说过，你才给你堂弟生的孩子点灯回来，在你们那边生儿子是大事，地方习俗就是要点灯告祖宗的。”

叶修盯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无声笑了笑：“你妈还特别喜欢沐橙，问了沐橙很多话……你妈当时还说你是家谱上的嫡支嫡孙，是不是？”

“对啊，”就是黄少天有点摸不着头脑，“干嘛说这个？”

“头疼啊，”叶修的笑容收敛了些，“家长们都这样，就很难过了。”

黄少天明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要是有心，总能克服的……”

要是周泽楷有心，肯定会克服的，不然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说来轻巧，”叶修抬了抬眼皮，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你能克服吗？”

黄少天还真思考了一会儿，只觉得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好。忽地，他反应过来了：“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弯的，我考虑这个干吗？”

叶修抿了口咖啡，道：“也是……”

见叶修的表情实在是阴沉，黄少天也不傻。“周泽楷那混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沉声问。

闻言，叶修哑然失笑：“说了半天，跟小周没关系。”

黄少天并没有相信。

结账后，叶修带他去买了把雨伞。

“傍晚可能会下雨的，你没带伞出国是不是？在苏黎世淋的那会儿，我那晚上担惊受怕，生怕你病了，打不成比赛就惨了。”

黄少天接着伞没有说话。

是不是因为现在他知道叶修是同性恋了？黄少天忽然发现，叶修真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吧。

要是叶修是女孩子的话，他一定会特别喜欢叶修的吧，黄少天想。

 

这顿没怎么吃好，可到了晚上，14个人一起疯，自然就更不会好好吃饭了。进唱吧没两分钟，披萨摊着一桌没几个人动，大家都就端起了酒。

才喝了一口的叶修就贴在了黄少天的身上。

光是贴还不够，叶修还想亲他——还好黄少天愣神归愣神，还是眼疾手快、反应敏捷，躲开了：“我靠老叶你看清楚了，老子是黄少天！”

闻言，叶修似乎清醒了些。

“少天啊……”他说。

然后叶修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他的理智回来了，所以迷蒙散去，只剩微不可察的失望和落寞。

然后叶修自觉离他离得远远的，像是被丢开的无家可归的小猫。

 

黄少天看到这样的叶修，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叶修，怎么为周泽楷牵肠挂肚、黯然神伤的，他哪有那么好？

想着，黄少天手臂一伸，又把叶修给搂回来了：“坐那么远干什么？跟哥吹一瓶！”

叶修说，你谁哥呢？

“喝酒这件事上，你绝对得叫我声天哥！”黄少天豪气干云，“信不信，不信咱喝一个？”

说着，黄少天直接起开了一瓶新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叶修倒了一杯，晃着杯身示意叶修喝。

“我不行，”叶修一手推开酒杯，说，“我酒量差。”

黄少天其实前头已经喝了不少，这回猛的一杯下肚还真有点晕，他想到叶修明明喝了周泽楷敬的那杯酒，就有些不爽：“怎么就不行了，今天多高兴？”

“我真不能喝，万一说些不能说的话该怎么办？可不把兴欣的武器参数都让你们知道了？”叶修笑了笑，接着说，“天哥……”

 

天哥……

黄少天心里颤了颤。

他在怔愣——黄少天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肯定是有什么不对。

他足足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直冲脑门的就是一股子难以明说的羞涩。这份不知来处，又令人害怕的羞涩，瞬间就在酒精的催化下转化成了恼火：“你叫哥也没用，今天必须得喝！有什么东西不能跟人说的？说了那人还能吃掉你不成？”

叶修的眸子倒映着屏幕的光，他没有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是伸手接过了黄少天手里的酒杯。

 

然后叶修手中的杯子被人抢过了。

周泽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抿着唇：“我帮他喝。”

这是什么意思？

黄少天冷笑一声，他还怕周泽楷这个小白脸不成？

 

黄少天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等到醉得迷迷糊糊时，他摸去洗手间，只看见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定睛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原来是周泽楷和叶修——周泽楷，在吻叶修。

“次奥……”黄少天把厕所门带上了。

他走到门口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给自己冲脑袋，把自己逼清醒了些。

然后黄少天无声地看了眼紧闭的厕所门，接着，一个人回到了包房。

他低头看见叶修的烟和打火机还都放在桌面上，于是摸出了一根，点起来抽。

 

任性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黄少天上不了飞机了，他昏沉得头重脚轻。

叶修下飞机后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样。

其实在用冷水洗头后黄少天的酒就醒了。人在清醒后总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些愚蠢行为。黄少天不后悔跟周泽楷拼酒——他早就看周泽楷不爽了。

但他很后悔那时候非逼着叶修喝。

如今，黄少天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他那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成分都是些什么。

所以黄少天给他道歉。

叶修并没有介意：“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黄少天昏昏沉沉，说：“叶修，你的声音真好听……”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黄少天已经听不清了，他睡着了，睡了个特别沉的觉。

毕竟是年富力强的身子，醒来后，黄少天就感觉好多了。他拿起手机想看时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

“垃圾，”他抱怨，“睡前还是满格呢。”

黄少天接好插头，打开手机，这才发现他和叶修的通话居然有将近8个小时——有那么一瞬间，黄少天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下楼去买吃的，却无意中碰到了早恋的小表妹，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

黄少天瞪大了眼睛。

小表妹赶忙给他做了个求饶的表情。

……

“真的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男朋友……表哥你能不能别说出去，求求你了，我妈真的会打断我的腿的。”韩絮可怜巴巴。

“不是，韩絮，你指给我看的不是这个啊！”黄少天问，“你不说他不玩荣耀的吗？不玩荣耀认得我还直接叫出来，搞得一条路的人追着我们跑？你说他不玩荣耀，个子不高，性格腼腆不爱说话一点都不自然熟……”

话说到这，居然这样的耳熟，黄少天愣住了。

见小男朋友扭头看她似乎怀疑她劈腿似的，韩絮差点没给气死，冲着小表哥发脾气：“你当时问我我是不是早恋我都要吓死了，难道真告诉你是谁啊？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会帮我保密？可不就集体照上随便指一个近的吗？可不就什么跟他不像说什么嘛？不过就是胡扯嘛，谁不会啊！”

“原来是这样。”黄少天说。

 

黄少天回拨了电话。

“少天……你有什么事吗？”

黄少天有很多话想说，张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才说：“我刚刚看手机才发现，你怎么给我打了那么久的电话？”

“啊，是吗？”叶修说，“不好意思，后来小周来了，我跟他说话，就忘了挂断了。”

“周泽楷？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在你那里？你是说他跑去杭州找你？……”

一连问了好些问题，黄少天忽然停住了，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事实上他现在还在。”

叶修答非所问，黄少天却似乎能明白。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在一起了？”

“嗯。”叶修说。

终于……黄少天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从心口泛上来的疼。像是把一根尖锐的冰锥生生插进了心里头，又冷，又疼，血却流不出。

但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他知道，有人曾经疼得比他更多，更深，更绝望。

“叶修……”黄少天说，“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黄少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昨天喝多了，对不起……”

“不是都已经道过歉了吗？没事。”叶修说，“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个？”

黄少天深吸一口气，道：“那，恭喜你了。”

“嗯，”电话那头，叶修带着笑，“得偿所愿。”

叶修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哽咽，黄少天不知是不是错觉。

毕竟，他自己也在哽咽之中。 

又是一年世邀赛，这一回，周泽楷和叶修几乎都不遮掩了。

他们会在战术会议上很自然地cue对方，在餐桌上对视，张佳乐甚至说，他在叶修房间内见到了周泽楷的内裤——品牌商特制款，绣了个zzk。

交流八卦的众人把目光投向黄少天：“他俩不是吧，真在一起了？”

直到又一次把比赛赢下来，庆功宴上的真心话大冒险里，才真正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直面两人。

周泽楷的回答方式是直接抓着叶修的手抬起来给大家看——比赛结束，他们的指头上也出现了一对对戒。

 ……

“为什么喜欢周泽楷？”

“最初大概是因为他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吧。后来就，慢慢喜欢上了。”叶修说。

围攻叶神是职业选手们的基本素养。当叶修又一次被酒瓶指中，李轩追问：“最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被嘉世逼迫退役的时候？”

“不是，”叶修说，“被前一个喜欢的人拒绝的时候。话说你们都想什么呢，我和小周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呢。”

别人也就罢了，可苏沐橙听到这句话震惊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周泽楷之前还有喜欢的人？！”

叶修笑笑，解释说：“只是暗恋，就没说。”

妈呀居然连苏沐橙都不知道！众人不由得唏嘘：“谁谁谁？”

叶修摇摇头，不肯回答，于是众人继续围攻，趁机被两位游戏高手反击了许多回，才终于又摇到了叶修。

叶修不陪他们玩了：“我选喝酒。”

“切！”众人斥责。

这时候喻文州发话道：“我说各位，是不是收敛点，领队不要面子的啊？暗恋失败心里很难受的。还有你们在周队面前谈这个合适吗？”

此言一出，几个最皮的立刻老实了。

叶修随意地笑笑，倒是没怎么介意，周泽楷也很大方，道：“我替他喝。”

“啧啧，”楚云秀说，“真宠。”

“他醉了很可爱。”周泽楷认真地说，“只能给我看。”

我的妈呀！“酸死了酸死了！”大家叫，“谁要啃你们的狗粮啊！”

本只是一次罚酒，但罚着罚着，就莫名变成了众人围攻“新郎官”，周泽楷偏生还来者不拒。

酒桌上的气氛，人不倒下就只会越来越高，叶修看到后头都坐不住了，拦着他们说帮周泽楷喝，被一群人哄笑。

 

叶修扶周泽楷去洗漱的时候，在卫生间偶遇了喻文州。

喻文州瞥了一眼已经迷糊的周泽楷，轻声问叶修：“所以，真的放下少天了？”

叶修闻言，抬眼看了喻文州一眼，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可算是放下了，从很早很早起，就知道没有结果的喜欢。

大概是来自于少天父母忽然造访的紧张，紧张到手心里都出汗，然后看着慈爱的老人家一心想撮合少天和沐橙，那样期待着抱孙子。

叶修早知道东南沿海部分一些人家相当保守，男女比例不均衡也算是全国前列，但他在此前还真不知道，这年代还有人写家谱，还分嫡支和旁支，更别说点灯那样他听都没听过的习俗。

不小心跟少天在六月的最后那个周日走在了大街上，被人群围住时，少天惊恐而排斥的表情他一直都记得。“离那群变态远点。”黄少天说。

尽管如此，总有些时候，总有些错觉，让他一次次以为黄少天改变了心意，但一次次证明，他只是在自作多情。

最后一次是那个七夕，在一个那样特别的日子，之前黄少天还一直总盯着他看。他甚至以为，黄少天是终于明白了，要跟他告白了——这自然是假的，黄少天会偷看他，不过是因为在暗自揣测他和周泽楷罢了。

真的太难过了，所以他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只是，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沉默。

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所以他只是想装作喝醉了，只是想偷偷亲黄少天一下，当作这么多年的喜欢的纪念罢了，就一下——然后被少天嫌弃地推开了。

最后这场无声的告白和告别仪式，换成了安静地听他入睡后静静的呼吸。

没关系，这就够了。

就像那年初一，他装作睡着靠在黄少天肩膀上，迎着海边初升的朝阳，只是贪恋能够多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罢了。

从头到尾，他什么都没有说，从来都不打算说，因为不舍得打扰。

 

把周泽楷卷进来这件事，叶修真的非常抱歉。

不过是因为世邀赛的时候周泽楷坐在黄少天对面，每次黄少天回过头来，他只好迅速转移视线看向一边的周泽楷。而黄少天追问起，他怕被发现也只好承认。

因为把无关人卷入了，叶修便和周泽楷实话实说过。可出乎叶修预料，周泽楷居然喜欢他，即便听到他说喜欢黄少天，也始终坚持着不肯放弃。

周泽楷说，看到他被黄少天一次次拒绝，一次次无知地伤害着，心里很难受。

他想，将心比心，那就试一试吧，或许感情能培养出来。苦苦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懂的，小周那样好，他不忍心小周也吃他吃过的苦。

……

 

“怎么发现的？”

“我最开始怀疑是因为那一次，少天去帮你打副本记录，你跟他说怎么就你一人啊，少天还以为你的潜台词是怎么我没有跟着他一起去。少天觉得你更想要我去，不好意思直说，所以通过他……”喻文州笑，“少天那时候以为你喜欢我，我原来也这么以为的。”

“哦？”叶修挑眉，看了一眼喻文州。

喻文州露出了一个相亲式的得体微笑。

“后来想了想，就知道不是了。”喻文州说，“你这人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哪次吃过亏？怎么可能用了心思还不达成自己的目的？

“要是你真的喜欢我，准能用各种方式让我那天出现在兴欣网吧帮你打boss，至于是吸血光剑还是什么装备，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谁是你真正喜欢的，谁就是你真正想见的，你算无遗策，所以，中间的一切分析推断都无关紧要，我们只要抓住结果。无论你怎么说怎么做，最终去到你那里和你见面的，就是你真正喜欢的。

“然后事实说，这人是黄少天。所以，我就猜到了。”喻文州说，“会加上那么句无关紧要的话，大概是做遮掩吧，等于给喜欢的女生送早餐会给全班同学都买一份一样。”

“聪明。”叶修说，“不过帮个忙，可别和少天说。”

“我明白，不会说的。”喻文州道，“恭喜了。”

“确实，”叶修笑，“祸水东引，给你们蓝雨公关省了多少麻烦。”

“没有，”喻文州很认真，他说每句话都是万分诚恳的模样，“其实是少天的损失。”

叶修的笑容很静。

喻文州于是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叶修偏头看了倚在自己身上的周泽楷一眼，理了理他汗湿的头发：“看他，我都行。”

在喻文州看来，这动作分外自然流畅，就连叶修温柔的眼神，都不再是那样克制隐忍，而是肆意而舒展。

无论前事如何，叶修如今是真的喜欢周泽楷，真的，很喜欢。

 

又是一年世邀赛，周泽楷和叶修在游行队伍中的照片被拍下发回国内，引起轩然大波。

两个人的微博一片平静，反而是黄少天第一个站出来表达支持。

他支持的方式是发了张自拍，自拍里他的脸上五颜六色，画着一个小旗帜。

远景里，确实能看到周泽楷和叶修的手紧紧相握。

“竞技实力与性向无关。”黄少天说，“无论叶修喜欢谁，他都是最好的。”

——————————

其实这是今年盲狙江苏卷“语言”的一个idea，存稿。

一个沙雕甜饼。

总裁叶并没有四十个助理那么多（。

私设成堆。

—正文.

方锐刚来到公司的时候，先在公司小群里收集了不少关于总裁大人叶修的情报。

作为叶修身边新上任的贴身秘书，他很有必要摸清顶头上司的脾性。

而且这个新领导好像很难搞，年纪轻轻，秘书换得比圈里一些秃头老总的小情人都勤。

人事部苏部长小窗戳他：隔壁叶总会比较难搞，咱们这个叶总很随性的，本职工作完成好就行，正常相处就好了！

方锐不懂就问：那叶总身边的秘书怎么都……？

方锐的问题勾起了苏沐橙的回忆。

叶修的第一任秘书，是吴雪峰。

那时的叶修放在古代，可能叫年少登基。虽然思想相较同龄人成熟太多了，但骨子里的少年气也是一点没少。

自信张扬，潇洒不羁，有着富家公子哥的家教气质却不沾染丝毫不良习性。

难得是，在那个真正年纪轻轻的时代，叶修的手腕心智策略已经丝毫不输商业场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了。

吴雪峰虽然虚长叶修几岁，可对叶修生意方面是相当放心。

这不，身为总裁秘书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吴雪峰开始注意起小叶总的日常生活。

嗯，会耍点可爱的小幼稚，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需要操心一下。

一个谈判时那么会带节奏的人，私下却是相当的好说话。

就是好哄。

吴雪峰不知道这个趴着桌子上睡着时，像一只柔软的，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少年为什么那么不爱吃胡萝卜，但是每回他好言好语地举起勺子喂到叶修嘴边，他都会瘪瘪唇，乖乖吃掉。

太可爱了。

第一任秘书吴雪峰因为小叶总太可爱而辞职了。

他决定自己干出一番事业后把叶修娶回家。

叶修的第二任秘书，是孙哲平。

这位大少爷他爹和叶修他爹是老铁，孙大少完全是被他阿爸扔到叶修身边打杂体验生活的。

孙哲平阿爸的原话是：“去了之后好好和你叶修哥哥学学！咱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他家生意上的事你别掺合，你负责伺候好叶修的生活就行。去学学人家那个气场精神，省得你一天到晚胡混！”

孙哲平被他爹说教了一通，带着邪魅狂狷的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正式上任。

“叶总，我来报道了。”

他惦记已久，却苦于小舅子刁难迟迟没有得手的青梅竹马开头就是一句：“叫声叶修哥哥听听？”

调戏未遂的叶总被以下犯上的孙秘书按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好一通收拾。

叶修面颊潮红，眼泛泪光，红唇轻启，哈哈哈哈。

“我错了哈哈哈哈……啊！你属狗的？我要告诉你爸你上班工作第一天就咬领导！”

孙哲平不着痕迹地在叶修锁骨的齿痕上一吻，手上挠痒痒的动作不停：“告家长的都是小学鸡。”

凭借多年嘴炮经验，叶修张口就怼：“成年人还能把人按办公桌上挠痒痒？你才是小学鸡。”

嗯……

叶修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孙哲平觉得叶总说的有点道理。

“你可以感受一下，我鸡是不是小学的。”

他爸说了，让他好好伺候叶修。这也算是种伺候吧。

孙哲平可以说是上任时间最短的总裁秘书，第二天就被叶修炒了鱿鱼。

叶修还亲自和孙哲平的阿爸通了视频电话解释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您儿子比我还有霸总气质，当我秘书屈才了。

回头孙哲平他爹就把孙哲平揍了一顿。

因为叶修通话脸色实在不太好，有点憔悴，说到孙哲平时神色复杂，一看就是让他家儿子欺负了。

孙老爷想起叶家大儿子那可怜样，越想越气，气得拍案而起：“说！你都打人家哪儿了？”

孙哲平揉着后脑壳舔了舔唇，

“屁股。”

但孙哲平他爹的目的还是达成了。

孙哲平准备重新做人，回家继承家产，和叶修商业联姻。

这么可爱，果然还是要早点娶回家。

……

苏沐橙：后来那个正在世界巡回表演的大魔术师王杰希，还有和咱们公司相爱相杀的隔壁喻总，以及最近那个干掉一大批小鲜肉的超模周泽楷，其实都是从叶修秘书这个职位出去的。

苏沐橙：叶总吧……会给人一种奋发图强，迎娶他走上人生巅峰的动力。

苏沐橙：我相信你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助理的，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辞职，准备变得更优秀后回来和他结婚。

方锐不信这个邪。

他们公司是搞互联网的，又不是搞湾仔码头卖饺子的，就算现在大环境开明，夫夫合法，掰弯率也不会这么高吧？

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方锐整理了一下仪容，规规矩矩准备敲三下门。

在敲第一下时门就打开了。

“咱这门单向玻璃，想不到吧？我等你好久了。”

叶修早上没吃饭，说话时手里还拿着菠萝包。上身只着一件丝质的酒红衬衫，袖口随意向上抻了抻，露了一节皓腕，这样随性的人，领口的纽扣不出意料是解开的。

无形散发魅力永远最为致命。

在这一刻，方锐恍惚看见了自己注定辞职的未来。

看来想要包养叶修只能靠把自己也变得很优秀了。

今天是叶修面试第七任秘书。

他一抬头，面前是咬牙切齿的叶秋。

—end—

因为懒得去照相通宵改证件照的我脑子不太好使，今天就摸个甜饼叭。

翻车后面大纲我还没写，论坛体再爽下去就没完了得走走剧情，就先卡一哈，我可能先填一下另一个大家都忘了的坑🤔

三连哦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