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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am。

阳光透过阳台洒进客厅，照亮了屋内的一片狼藉。几盒没吃完的烤串小龙虾，和喝空被捏扁的啤酒罐堆放在茶几上，原本是沙发靠枕的地方歪歪扭扭躺了几个人，没挤到位置的就顺着沙发坐在地板上睡觉。

L型沙发的角落挤着两个人，乍一看倒像是被其他人排挤了似的，变扭地抱在一起。说是“抱”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只有一个人单方面抱住了对方。

荣耀职业联赛第九赛季的总冠军成员们，此刻正齐齐昏迷不醒。

昨夜夺冠后由于不是主场的缘故，领奖结束接受完采访，众人便穿过选手通道返回备战室。随队经理已经安排好前往机场的大巴车以及后续落地S市的一系列庆祝活动，见这帮年轻人有说有笑地推开门，便拍拍手招呼：“大家今晚辛苦了！我们回去好好庆祝，俱乐部外头的粉丝们可还等着呢！”

周泽楷照例是一言不发地收拾着他的外设包，一同放进包里的还有象征第九赛季冠军的键盘、鼠标与戒指。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获得这枚戒指了，周泽楷轻轻捏了捏圆环，除却夺冠的激动，更像下了某种决心。

一贯接话茬的江波涛今晚也是出奇的安静，经理略略震惊地看了眼同样在收拾东西的江波涛，很快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毕竟这是轮回的二连冠，纵观整个联赛史，只有开创王朝的嘉世取得过二连冠的成绩。如果下赛季还能夺得冠军，经理忍不住畅想，那么他们轮回就是继嘉世之后第二个建立王朝的战队。

但如果失败……

即便作为经理的他也在今晚之后对这群年轻人抱有极高的期待，更何况是粉丝们呢？一旦明年失败，更为狂热的粉丝一定会对整个赛程中发挥有所失误，或者说是他们眼中发挥失误的队员进行批判、谩骂。如果说失败是一次打击，那么来自粉丝的攻击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经理不经对江波涛露出一丝怜爱的目光，他们战队可靠的副队长，竟然在二连冠的今晚就已经想到明年的事了吗？

收拾好东西准备询问经理什么时候出发的江波涛一抬头，就对上经理饱含深情的眼神，他愣了一下，犹豫道：“呃，经理你有什么事想说吗？现在说的话我们能承受得住。”

边上的杜明附和：“是啊是啊，经理你知道你的眼神像要告诉我们轮回今晚挂牌出售。”

吴启哀嚎：“不要啊！才夺冠就出售，只看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想什么呢！别说这种晦气话，还指望你们三连冠呢！”经理哭笑不得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群人的意志，只是失败而已，只是粉丝的不认可而已，夺冠路上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仅因为这样就溃败而逃，那么轮回真的可以挂牌出售了。更何况他也确实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阻止这样的一支队伍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小小三连冠，明年直接拿下！”杜明呼喊道，下一秒想到自己在霸图主场，又马上噤声。

经理很乐意看到队员积极向上的面貌，夸了杜明几句后见大家收拾得差不多，便领着众人走出场馆前往早早停在门口的大巴。

方明华第一个出门，离开前不着痕迹地偏过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等待所有人出门的周泽楷。他的嘴巴似乎微动了一下，但还是没开口，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后跟在经理身后。

备战室逐渐只剩下两个人。

江波涛一直以来承担的都是收尾角色，即使是二连冠的今晚也不例外。他照例环顾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遗落的东西，于是看向周泽楷：“走吗？小周。”

这是他们回到备战室后交流的第一句话。

周泽楷点点头，等江波涛带上门后与他并肩往外走。

选手通道顶上的白炽灯光洒落在头顶，在地面斜拉出两道相隔不远不近的影子。

不远处场馆内还未离场的轮回或是霸图的粉丝在一声声呼唤着自己主队的名字，听不真切，朦朦胧胧，在这个狭长的空间里显得像梦中景象。

江波涛将向下滑落的包往上提了提，看着前面已经有段距离的队友们，轻咳一声，终于侧过头轻声问道：“今天高兴吗，小周？”

他下意识地回避夺冠金雨后在台下的黑暗角落中，背对着欢呼拥抱的队友们，周泽楷将他拉进怀中紧紧抱住，然后出乎江波涛预料的，一个湿热的吻印在他的侧脸。

“和我在一起。”

松开怀抱前，周泽楷附在他的耳边轻轻留下这句话。

江波涛倏忽抬头，然而下一刻其他人簇拥过来，隔着队友，他遥遥地看了一眼周泽楷。

他从不怀疑自己在轮回的价值与地位，即便是第七赛季突然公布担任轮回副队长，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与不信任，江波涛也只是在刚刚更新过认证的微博上简单发了一句：“哈喽大家好，我是江波涛，轮回战队副队长。”

很多人认为他与周泽楷的默契，或者说对周泽楷向来无误的解读来源于他的天赋，抑或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以称之为缘分的东西。但如果说他们最初的默契程度是80%，那么在达到100%的过程中，江波涛为之作出的努力绝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轻松。

无法准确被队友接收到的周泽楷的意图，由江波涛像中转站似的条理清晰、明确地传递出去。这需要江波涛时刻跟上周泽楷的步调，甚至在瞬息万变的赛场上，他要做到的不仅是跟上，而是同频。最开始磨合带来的阵痛江波涛已经记不太清，也不记得在多少个深夜里不断复盘周泽楷的团队赛视频。

江波涛当然记不住，因为他自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自信轮回对他的看重不会付之东流，所以那些所必经的痛苦没必要提起，说出来倒像是向别人寻求认可一样。他要记住的，所有人要记住的，只有胜利。

然而那瞬间的抬眼，却让这样的江波涛破天荒的萌生出胆怯的心思。

和那些痛苦一起没被提起的，还有他一直以来拒绝直面的对于周泽楷的无法说出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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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波涛来到轮回的那天时机算不上巧，元旦期间大部分选手都回家去了，方明华在得知他抵达s市的时间后本想改天再走，但被江波涛拦下。

“没事方哥，我到时候自己在俱乐部转转就行啦。”

于是方明华给他推荐了一个微信好友，头像应该是自己拍的，以轮回战队队旗为背景，一枪穿云的手办站在一只毛绒企鹅玩具身边，昵称很简单，叫“zzk”。

说实话对于这个自己未来的队长，江波涛并不熟悉。转会到轮回前，满打满算仅见过周泽楷两次而已。那时他作为贺武刚出道不久的选手，只是在比赛结束后双方握手时与周泽楷打过照面。至于周泽楷是否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不善言辞、腼腆、内向，江波涛看不太出来。然而两手交握那一瞬间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江波涛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彼时已然名声大噪于联盟的周泽楷，目光温和，或者说带着些期待地看着江波涛，在场馆内粉丝的欢呼声中，他说：“打得很好。”

果然长得很帅呢。平和如江波涛在那一刻也忍不住晃神一下，聚光灯在周泽楷身上打出一圈朦胧光晕，逆光的人像神祇般握住他的手，夸奖他。

接下来如公式般地和剩下的队员握手，一直轮到方明华。他用力握了握江波涛伸出的手，接着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记得通过我微信！”

坐上回俱乐部的大巴，江波涛从包里摸出手机，上面果然有好友添加的提示。

通过后没一会儿，方明华的消息便蹦了出来。

难道他一直在盯着手机？江波涛忍不住好奇。

方明华意图一上来就已经很明显。

“来我们轮回吧！”

应该比较正式的转会邀约被方明华用这种相当随意的方式抛出，江波涛被这一消息砸懵了，他在对话框内删删减减，最后只发了两个字和一个标点出去。

“什么？”

“你回俱乐部了吗，这事吧说来有点话长，我觉得光打字说不清楚，得跟你视频一下。”

江波涛同意了，和方明华约定明天晚上八点视频。在此之前，方明华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是骗子，我是认真的。”

收起手机，坐在身边的队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羡慕道：“我勒个去，周泽楷今天跟你说‘打得很好’啊。”

江波涛笑笑，将话圆回去：“他是在说我们队打得很好啦。”

事实证明方明华果然不是骗子，直到转会手续办理完毕，将最后的快递封箱寄出时，江波涛仍感觉像做梦一样。

贺武的队友祝福他在轮回有更加广阔的前途，那个在大巴车上坐他身边的队友严肃吩咐道：“在轮回拿不到冠军的话就别说是从我们贺武出来的！”

江波涛笑着接下祝福，并豪掷千金把饭卡一刷而空，请大家吃食堂。

总之，该下车了！

江波涛的行李大多数都已经寄到轮回，这回他轻装简行，只拎了一个刚来贺武时统一发的行李箱。

司机热情地将人送下车，见江波涛朝着轮回俱乐部门口走，大喊“拿个冠军！”后一踩油门离开了。

方明华让江波涛提前和周泽楷联系，他说周泽楷这几天都在队里，到时候让他来接。

加上微信后两人的交流只有周泽楷问他什么时候到，江波涛预估了一个大概的时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不耐烦接人这项任务呢？江波涛暗自揣度，走到门卫处和保安表明了来意。

保安一早便知道今天会有新队员来，正要给人登记放行，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是周泽楷。

“啊，是周队啊！”保安高兴地说，“刚好来了新人，周队你带他进去吧。”

放假的周泽楷没再穿队服，即使被羽绒服包裹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和高挑的身材也衬得灰扑扑的羽绒服像是什么国际大牌。

他冲保安点点头，安静地等待江波涛填写完自己的身份信息后，接过他被手心攥得温热的行李箱拉杆，偏过头：“走？”

“好呀。”江波涛拢了拢围巾，跟上周泽楷。

昨夜的积雪还未清扫，厚厚一层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江波涛低头起了玩心似的踩着周泽楷留下的脚印往前走，不知不觉撞上周泽楷的后背，才“哎呀”一声后退一步站定。

周泽楷站得很稳，眼急手快地侧过身拉住还未站稳的江波涛。他掏兜拿出宿舍卡刷了一下，玻璃门向两侧滑开，楼内的温暖扑面而来。

宿舍在三楼，两人间，房间朝南。一张床已经有人住，另一张床还空置着。江波涛提前寄来的东西已经归置好放在一边。

放下行李箱的周泽楷转过身，江波涛环顾一圈后见周泽楷的动作以为他要出去，于是感谢道：“麻烦周队啦，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门口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周泽楷折返回来拉开摆了东西的桌子前的电竞椅坐下，面露不解地看向江波涛。

“啊，周队你也住这个房间？”江波涛有些惊讶。在贺武时他们的队长与副队长都是住单人间，只有他们这样的普通队员才两人住一间。

周泽楷没有任何疑问地点头，接着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思索半天后对着正在铺床单的江波涛说：“别叫周队。”

背对着跪趴在床上抚平褶皱的江波涛转过头，他立刻明白了周泽楷的意思，没有像其他轮回队员追问，从善如流地笑着开口：“遵命，小周。”

巨大落地窗外是茫茫雪色，日光被皑皑白雪折射进房间，将屋内陈设照得清清楚楚。同时也将江波涛的表情清楚、明晰地印刻在周泽楷眼中。他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卧蚕微微膨起，连带着右眼下那颗并不明显的小痣也生动起来。

江波涛的相貌往往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硬要说的话，“让人觉得很舒服”会是多数人给出的答案。就像路过一汪平静的湖水时，不会特意为它停步伫足。

此刻水面漾起波澜，阳光碎金般跃动着，任谁都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

周泽楷移开视线，半晌才应道：“嗯。”

＃

第六赛季结束的那个晚上，江波涛回房间平瘫在床，眼皮将合不合。不一会房门被推开，走廊的灯光倾泻进屋内。江波涛没有动弹，抬起眼皮看向站在床尾的周泽楷，橘色的光勾勒出他的身形。

“感觉还是要再多了解你呢。”

床尾陷下去，冰凉的、淌着水珠的物体贴上小腿。江波涛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见周泽楷无辜地举起冰棍，说：“巧乐兹。”

尽管江波涛怀疑周泽楷保不齐是故意的，但对着他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江波涛还是乖乖接过冰棍拆开包装。

“放假要去哪吗？”

周泽楷摇头，通常情况他会回家，但今年父母通知即将开启他们的环游中国计划，没别的事可以不用回来了。

江波涛腮帮子因为咀嚼着巧克力鼓起，他点点头，咽下口中的东西后说：“既然如此，趁夏休期的时候，我们再多练习吧。”

周泽楷毫无疑义地同意了。

经理通知晚上在饭店的庆功宴被周泽楷和江波涛齐齐翘掉了。周泽楷不知道江波涛是用什么理由让经理同意的，总之从阳台打完电话回来，江波涛勾着手机上的企鹅挂绳来回晃动手机，颇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搞定啦，我们自己庆祝吧。”

还是那样惹人注意的笑容，只不过经历半年的洗礼，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周泽楷并不清楚别人是否也关注到江波涛身上这些微不可查的变化，甚至他认为连江波涛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发现了。

江波涛见周泽楷在发呆，“喂喂”两声后终于唤回对方。

“要不要点几瓶啤酒呢，虽然说不能喝酒，但是偶尔喝一点也没关系吧。”江波涛询问周泽楷的意见。

“好。”大部分时候周泽楷都不会反对江波涛的建议，因为他从来不会提出难以抉择的问题，也因为周泽楷更喜欢看到江波涛的想法被肯定后不自觉露出的笑容。

“好哦！再点些小龙虾吧，我们把桌子搬到阳台吃怎么样。”江波涛飞快在手机上下单，然后递给周泽楷让他确定。

周泽楷从善如流地点击确认后再选择“请求他人代付”，比赛时的手速在此刻派上用场，没等江波涛反应过来，订单显示已被好友支付。

“小周你怎么又这样。”江波涛哭笑不得道，“我赚得又不比你少！”

虽然确实不如周泽楷。江波涛心虚地想。

周泽楷“嗯”一声当作认可，下床搬桌子。

从他们房间向外看去，墨般浓稠的夜里，轮回队徽像撕开幕布的闪电，熠熠生辉。江波涛把外卖盒子搁在桌上，直起身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周泽楷。

“下赛季轮回会更好的。”江波涛开口。

“拿冠军？”周泽楷罕见地开了个玩笑。

江波涛递过去一双手套，笑着说：“一个冠军？至少要两个吧！”

周泽楷套上塑料手套剥完一个小龙虾放进江波涛的碗中，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回答：“好，一起。”

被汤汁浸泡的小龙虾肉一只只堆叠在白瓷碗里，江波涛愣了愣神，不明白那句“一起”为什么让他好像坐在慢慢驶向最高点的过山车上，既期待又害怕。

队员在后面几天陆续离开俱乐部，往常七点就会有声响的走廊静悄悄的，直到房门推开的“吱呀”声打破这片安静。

也许是空调吹多了，晚上又没好好盖被子的缘故，早上江波涛整个人歪歪斜斜地从床上下来上厕所，没等走到门口便直挺挺倒下。

巨响将睡梦中的周泽楷叫醒，很快就发现昏倒在厕所门口的江波涛。

高热使江波涛即便在温度适宜的空调房中额头也沁出一层薄汗，昏昏沉沉中他勉力睁开眼看向打横抱起他送回床上的周泽楷，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发烧了，小周麻烦你了。”

周泽楷替他盖上被子，手背覆上额头感受了一下体温：“我去买药。”

临走前周泽楷注意到江波涛有些干燥的嘴唇，于是折返回来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俱乐部附近就有一家药房，下楼又返回拢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周泽楷挨个看了一下各种药品的注意事项和服用次数，掰出两粒胶囊坐到江波涛床边。

江波涛这时候已经比早上起床晕倒时好一点，他撑着身体坐起来，顺从地挺起腰让周泽楷将枕头塞到后面。

“药给我吧小周，我自己来就好啦。”

他伸手接过胶囊，含在口中准备拿水时发现水杯已经抵到唇边。

周泽楷微微抬手，迫不得已，江波涛只能张开嘴咽下。

吃完药江波涛重新靠回床头，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如果方明华生病了，他会喂水给方明华吗？

空调运作时发出的轻微嗡鸣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出，也让江波涛在经历刚刚那个在他眼中有些微妙的行为后罕见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捏着杯子在手中转了几圈，还没想好措辞，周泽楷端着切好的水果再次坐回到床边。

一块块苹果上被细心插了牙签，江波涛抢先接过盘子打断了周泽楷接下来要做的动作。

“谢谢你小周，放在这一起吃吧。”他拿起一块苹果递过去，随便吃了几块便重新躺回被窝。

他要用被子包裹住自己，然后用烧成浆糊的脑袋好好想想周泽楷这些行为背后的深意。

身后的周泽楷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转身拉上阳台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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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赛季是轮回磨合成果的初步考察，也是对转会江波涛以及委任副队长这两个决定的考察，结果很令人惊喜，轮回战队首次突破季后赛第一轮，止步于四强。

而周泽楷的人气也在这一赛季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无数产品代言、广告杂志拍摄向他递出橄榄枝，还有正在蠢蠢欲动的品牌，等待这名外貌极佳、风格华丽独特的选手在下一赛季带给他们更为精彩的表现。毕竟，轮回现在仍然缺少一个冠军来证明它豪门新贵的身份。

夏休期的开始代表周泽楷将开启他忙碌的商业行程。队里安排了助理跟在身边，三天后就被周泽楷找借口打发走了。

和江波涛在一起的一年半时间，让周泽楷都快忘了他不善言辞的性格在日常中有时会给人带来困扰，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江波涛那样迅速且准确地替他传达。安排的助理已经足够努力，周泽楷明白，心里仍然忍不住去和江波涛对比。

江波涛这个夏休期选择回家一段时间。年初开始紧凑的赛程和队里的压力让刚上任半年副队长的江波涛一直绷紧了一根弦，他常常在训练结束后独自留下加练，记录推演技战术的笔记本也换了一本又一本。周泽楷有时会一同留下陪江波涛训练，或者在战术室打开投影，复盘前几场比赛。周泽楷的陪伴或多或少能够减轻江波涛心头的压力，只不过真正能够让他轻松下来的，是止步四强的最后一场团队赛结束的时候。

轮回老板和经理大张旗鼓准备的庆功宴再次被周泽楷和江波涛翘掉，这次有一个充分的理由：江波涛再次生病了。

前段时间的压力终于在比赛结束的今晚化作低烧爆发。周泽楷对于照顾发烧病人已经得心应手，一套流程下来时间刚到九点半。

江波涛眼眶有点发热，脑袋微涨，意识倒还清晰。他半靠在床头，看着进进出出的周泽楷，说：“小周，我后天准备回家一趟啦。”

“嗯。”语调低沉，显然心情不太美妙。

“今年上半年都没有回家，我爸妈说了我好久。”江波涛说，“大概一个月之后回来，应该还来得及陪你几场拍摄？”

江波涛后半句的补救周泽楷还算满意，往江波涛怀中丢去一个东西。

“毛绒玩具？”江波涛拎起来仔细端详，如果他没记错，好像和周泽楷头像的企鹅是同款？

为了防止自己烧糊涂，江波涛打开微信点进头像放大，左右检查了几遍，没错，就是同款。

周泽楷指了指企鹅脖子处的吊牌：“粉丝送的。”

纸质吊牌的背面用金色签字笔大大地写了几个字。

“轮回最棒的副队——江波涛！！！”

加粗描黑的感叹号一瞬间重重敲击在江波涛的心头。他知道在轮回官网挂出战队新赛季人员构成后，有很多人遇到战队比赛失利便会跑到他的微博下讽刺攻击，于是索性整个赛季除了最初那条宣布自己是轮回副队长的微博，不再更新社媒平台。

他有时会想真的有一直支持自己的粉丝吗，现在周泽楷抛过来的玩偶告诉江波涛，有，一直有。

“你从哪发现的？我都没看到这个粉丝呢。”江波涛有些挫败。

周泽楷老实道：“保安室。”

故事的前因后果相当巧合，周泽楷出门给江波涛买药回来的路上，刚巧遇到准备来轮回俱乐部门口碰碰运气的粉丝。尽管带了口罩和眼镜，出众的外貌与高挑的身材仍让这名粉丝瞬间认出周泽楷，并语气诚恳真挚地请求他帮忙把这只企鹅带给江波涛。

“周队能不能再告诉江副队一下，他的后援会已经在建了，这个夏休期就搞起来！”

检查过玩偶没有问题后周泽楷答应了。

虽然似乎只答应了前面一个请求。

他想让这件事成为江波涛与粉丝之间的惊喜，至于惊喜，一定是发现的那一刻才算达到目的。

周泽楷思维放空地窝在拍摄片场的折叠椅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比赛结束那个晚上的情景。

今天片场的空调出了一点问题，制冷不太够，加上几盏打光灯带来的热量，让拍摄羽绒服广告的周泽楷差点热中暑。还是边上时刻准备补妆的化妆师发现周泽楷神色不对，忙叫停了拍摄，招呼人去外面买藿香正气水和冰块。

几个人围着周泽楷扇风，又搬来不知道从哪翻出的电风扇，还没吹上风就被灰尘呛住，于是只能放回原处。

“来了来了。”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

“小心一点，冰块会倒的。”

很熟悉的声音。

周泽楷心想，是谁呢？

“哎呀，你们一直围着他的话，喘不过气又中暑了怎么办。”有人拨开人群，让他们四散开来。

一双温润的眼眸出现在周泽楷的视线内，那是泛起波澜的湖面。

江波涛有些着急地皱起眉头，弯腰询问周泽楷的状况：“小周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带了口罩，声音像是经过某种处理后再传出，与平常有些不同。

周泽楷这时蔫蔫的，让江波涛想到家里养的萨摩耶，在不带它出去玩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先喝瓶藿香正气水吧。”边上有人递过来已经插上吸管的玻璃瓶，本想直接给周泽楷，看了眼面前的江波涛，又看看周泽楷，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递给江波涛。

周泽楷微微启唇，没有抬手，目的很明显。

江波涛微怔，很快调整好情绪，满足了周泽楷的要求。

片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回到工作岗位重新调试设备，此时周围没有旁人。

周泽楷忽然抬手，按在江波涛握着玻璃瓶的手背上。

那种过山车的感觉又回来了。

江波涛垂下眼眸，不再看周泽楷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

有点糟糕啊。江波涛抽出手握了握拳，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家呆着好好的，在看到方明华的吐槽后就冲动地定了票回到s市。找经理要了今天的片场地址后匆匆赶来，听见有人说周泽楷中暑了更是直接上前帮忙搬东西，心急如焚地想看看周泽楷怎么样。

“提前回来了，高兴吗？”

“嗯，高兴。”周泽楷声音有些虚弱，却能听出语气中的喜悦。

藿香正气水喝完了，周泽楷将璃瓶递给江波涛。周围没有垃圾桶，江波涛四下寻找了一番，最后总算在化妆台边上找到。

“你是周泽楷的副队长？”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化妆师忽然开口。

江波涛一愣，随后笑道：“不是呀，我是轮回的副队长，不是周泽楷一个人的副队长。”

他以为化妆师不懂这些战队的任职，不过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化妆师了然地点点头，从化妆台底下勾出垃圾桶踢到江波涛面前，在他弯腰去扔时猛地半个身子压在江波涛背上，又很快直起身。

“怎么了？”江波涛不解。

化妆师瞥了一眼江波涛身后，嘻嘻哈哈道：“哦，没事，我刚刚有点低血糖，现在好了。”

周泽楷重新靠回椅背，视线落在江波涛身上。

等拿到冠军，等拿到两个冠军。

＃

如果让江波涛描述第八赛季总决赛的那个夜晚，他会说是梦，是美梦，美好到假如明天死去也没关系。

漫天的金雨炫目而耀眼，场馆内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几乎要淹没这一支新科冠军队伍。温暖炙热的灯光包裹着已经让所有荣耀迷们记住他们的队员，江波涛被挤在包围圈的中间，看着周泽楷捧起那座他想象过许久的奖杯，金色的，璀璨的，夺目的。

抬头仰望头顶的灯光，光亮刺痛双眼，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随后泪珠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

队友们纷纷抬手一起托起冠军奖杯，江波涛睁开眼，对上周泽楷的视线。

被发现哭了有点丢脸。江波涛调整情绪露出笑容，冲周泽楷做口型：“我们是冠军。”

客场作战实在不适合过分庆祝，例行采访结束后众人便回到下榻的酒店。

酒店的宴请厅已经早早布置好，只等今晚的主角登场。

来轮回两年半的时间，江波涛还没真正吃过庆功宴，而经理也因为前两次周江二人的缺席感到遗憾，这回终于所有人到齐，激动地让服务员开瓶他们这里最贵的酒，他买单。

“经理是不是有点过于兴奋了。”杜明尴尬地放下筷子，“吃饭要紧啊！我快饿死了！”

“晚饭没吃？”方明华说。

杜明握紧拳：“我靠我都要紧张的胃痉挛了，哪还顾得上吃饭啊！”

吕泊远怀疑地看着杜明：“吃完晚饭回房间又吃了桶泡面的人是谁？”

杜明义正言辞解释：“我指的是相比平时，我晚上吃的不多。”

所有人哧了一下。

江波涛从门口看到经理往这边走，提醒道：“好了好了，经理回来了。”

“哎呀！我实在是太高兴了！！”经理大步流星地推开门，“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我有一天也能做冠军战队的经理！”

江波涛给面子地领掌，周泽楷看了他一眼，被单眼wink击中，心跳不稳地跟着鼓掌。

“当然这都不是我的功劳，是你们的，你们才是轮回的大功臣！说！都有什么愿望，我个人可以满足你们一人一个不过分的！”

“经理是不是已经喝多了。”江波涛偏过头和周泽楷耳语。

哪想经理下一秒说：“小江！你先说！”

“啊。”突然被点名的江波涛大脑短路了一下，很快回答：“可以攒着吗，等我们拿下个冠军的时候一块满足。”

经理大手一挥，“可以！”接着点名周泽楷。

周泽楷说：“一样。”

虽然只有两个字，经理也还是理解了周泽楷的意思。

“你们俩在这种事上还这么默契啊，不过这很好，非常好，就是要这么默契！”

江波涛微微侧头，余光瞥着周泽楷的神情。

没什么大表情，漂亮的眼睛让礼貌的微笑增添几分真挚。

后来经理点的昂贵红酒多数进了他自己的胃里，为了防止轮回下赛季要重新招聘经理，送他回房间并照顾一晚这一艰巨的任务在经过三轮剪刀石头布后光荣落到杜明头上。

周泽楷和江波涛坐电梯下楼，他们要去看电影，刚上映不久的一部文艺片。

看电影这一想法是周泽楷提起的，以至于江波涛听到时诧异地看了眼周泽楷，确认道：“比赛完看电影？”

“嗯。”

“好吧，是什么电影呀？我先搜搜影评。”

江波涛是一个不喜欢不能控制的未知的人，具体表现在看电视剧、电影、小说时会去搜索剧透、点评，只有先知道结局才能放心去看。不过这一特点在面对世界杯时又荡然无存。

周泽楷制止，表示这次我们体验一下开盲盒的乐趣。

这部电影周泽楷已经在网上看过剧透了，没什么故事情节，纯文艺，唯一有些特别的是里面主角的一个朋友是个有伴侣的同性恋。

其实这才是周泽楷找江波涛看电影的真正目的。

文艺片总是冷门的，特别还是接近午夜场，整个放映厅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个人。

江波涛打开闪光灯找到位置，坐下后电影开场，龙标消失后电影的名字浮现。

“夏天？有点简单粗暴啊。”江波涛小声吐槽。

事实证明他和江波涛都不是文艺片的受众，尤其是在刚刚经历完一场劳心劳神的比赛，平淡的剧情像一剂催化剂，催促着他们合上眼睛。

于是他们一起睡到电影散场，收垃圾的阿姨喊醒他们，两人才悠悠转醒。

计划失败，周泽楷沮丧地想。

电影院就在酒店不远处，散步回去花不到五分钟。江波涛去小店里买了两根巧乐兹，递给周泽楷后自己撕开包装含进嘴里。

“我觉得我们还是比较适合动作片，你觉得呢小周？”江波涛发表看法。

周泽楷用沉默认可江波涛的想法。

“所以为什么选了这部电影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江波涛走在周泽楷前面，转过身看向周泽楷。他边走边倒退，从口袋摸出手机搜索电影名字。

“好像真的就是单纯的文艺片。”江波涛看完影评后总结。

周泽楷在他搜影评时捏了把汗，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江波涛发现里面不同的地方，还是没发现。

“嗯，随便选的。”

还是别发现。

周泽楷突然胆小起来，万一江波涛不是，万一江波涛拒绝了，万一江波涛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默契的队友。

夜风裹挟着江面的水汽奔涌，江波涛的头发被吹乱了。他含住巧乐兹两只手拨弄头发，并有种越拨越乱的趋势。

周泽楷按住他的手，有条不紊地替他理好发丝。

水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在这个黏稠的夏季夜晚，带来一丝潮气。

＃

江波涛从来没有觉得选手通道这么漫长，好似要将他的前二十二年全部在脑海里重现一遍。

他想起第八赛季晚上看的那场电影，在夏休期他又重新看了一遍，里面的每个人，每个剧情都梳理得清清楚楚。他发现里面有个角色是同性恋，同样地爱上了自己公司的同事，在表白与不表白之间摇摆。

不过他觉得应该是自己过度解读了。因为周泽楷说是他随便选的，这个理由很充分。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江波涛兴致勃勃地提出要看某场电影，周泽楷点头，然后跟着。或许那天晚上比较特别，夺冠夜，总想做点不一样的当做纪念。

直到这一刻，江波涛才发觉这或许并不是他过度解读，周泽楷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自己有好感的人其实也喜欢自己这件事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件天大的喜事。江波涛忽然觉得自己从第六赛季就坐上的过山车终于在此时到达最高点，下一秒迎接他的，是猝不及防的下落。

他好像被撕扯成两个人，一个人高兴地答应和周泽楷在一起，一个人在想象不确定的未来。

江波涛一直不喜欢未知，即便这个未知他能够控制。或者说，控制一半。

他不敢听从内心，这个决定会蝴蝶效应一样影响着许多事。他怕如果队里的其他人知道了，周泽楷会遭到什么样的影响。他怕外界知道他和周泽楷的关系，又会如何口诛笔伐周泽楷。他更害怕如果未来无法走下去，那么现在短暂的美好就像一场脆弱的梦境，他在其中画地为牢。

如果无法避免结局，那就干脆不要发生。

“害怕什么？”周泽楷开口。

他察觉到江波涛的情绪越来越低落，忽然想起第八赛季的夜晚，他的胆怯推迟了进度条。

江波涛也在胆怯吗？他又在害怕什么？

“害怕结局，你觉得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周泽楷说：“能。”

“为什么呢？你这么相信我呀。”江波涛道。

周泽楷停下脚步，这让江波涛也跟着停下，扭头看他。

“第六赛季冬天，我就相信。”

从看到那双眼睛忍不住移开视线的时候起，周泽楷就相信。

江波涛喉头一哽，正要开口，已经上车又折返回来的杜明催促他们赶快上车。

“小周，等回去了，我告诉你答案。”

飞机落地s市已是凌晨，吕泊远说自己买的房子就在附近，提议干脆先在他家睡一晚明天再回俱乐部。所有人举双手同意，在去吕泊远家的路上开始疯狂点起了烧烤。

“今晚干个不醉不归！”

“我还要喝啤酒！”

“得了吧还啤酒，喝点纯牛奶得了。”

周泽楷和江波涛挤在出租车后座，杜明一激动给江波涛来了一个肘击。

“嘶。”

周泽楷忙看向江波涛，查看他哪里受伤。

杜明立马停止动作也摸着江波涛的胳膊看看有事没事。

“我的副队啊，你可不能有事，你要有事队长直接把我驱逐出队啊！”

周泽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嗯！”

江波涛：“……”

到达吕泊远家时，烧烤已经挂在门把手上散发着孜然的香气。众人一窝蜂挤进门内，在得到吕泊远“不用换鞋直接进”的指示后，乌泱泱前往客厅。

或许得益于周泽楷的腿长，沙发最好地形被他占据，见江波涛来了，让出一个位置。

二连冠的喜悦让这群年轻人一直打闹凌晨四点才挨个睡去。

幸好吕泊远家的隔音效果好。江波涛陷入沉睡前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声音，以后和小周买房子也要买隔音好的。

“这个电影主角的朋友是同性恋啊。”

江波涛举着手机有些讶异。

夜风轻轻吹拂着，他看见周泽楷的刘海有些凌乱，正要上前去帮他整理，一只手制止了他的行动。

他们站立在昏黄的路灯下，两道影子被拉得斜长，向远方无限蔓延。

“你呢？是吗？”

“啊？什么，我是什么？”江波涛突然结巴起来，想逃避这个问题。

“我是。”

风停了，江波涛觉得一切像慢动作一样，让他不断回想周泽楷的这两个字。

那么，他是什么意思？

江波涛抬起头，鼓起勇气说：“我——”

睁开眼，周泽楷的气息环绕在周围。靠着随呼吸起伏的胸膛，江波涛闭上眼静静感受。

周泽楷动了一下，看来也醒了。

于是江波涛从周泽楷怀中挣脱出来，撑起上半身附在周泽楷耳边说。

“我想和你在一起，小周。”

过山车抵达终点。

[完]

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感觉主题像是爱让勇敢者变得怯懦，小周是，小江也是，只不过小周更加直球地A了上去！然后促成这对美好的姻缘～

喜欢请多多评论红心蓝手吧～

江波涛朝周泽楷冲了过去。

越过厚重如层叠海浪的野草，穿过受惊纷沓的马蹄，众皇子的咒骂声从身后追来，周泽楷茫然的目光变得惊愕，他朝江波涛张开手臂，在破空的飞箭扎入周泽楷脚边的泥土前，周泽楷牢牢地抱住江波涛。

1

五皇子周泽楷小时候秋猎时救了一只受伤的白狐，过了六载，一只口吐人言的漂亮白狐找上门，说是要报恩。

······这就是眼下为什么周泽楷会被一个赤裸男子压在榻上的缘由。

压在他身上的江波涛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同他白狐的皮毛一样白得晃人眼，一双天然多情的桃花眼，左眼尾一点泪痣随着他的贴近越发清晰得勾人，江波涛贴着他，笑吟吟地询问道：“听说五殿下有龙阳分桃之好，不知道喜不喜欢我幻化的模样？”

周泽楷抬手想推开他，指尖触及那温热细腻的肌肤便是一激灵，猛地收回手，捞起一旁的被褥甩到江波涛身上，见江波涛还要倾身过来，周泽楷慌乱道：“没有龙阳之好···那是他们编排我。”

江波涛一怔，稍微坐直了些。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江波涛追问道：“谁编排你的？”

“是···二皇子。”周泽楷移开视线，去看雕花填漆床上的繁复图案。

江波涛想了想，问道：“就是那年秋猎夺了你的首鹿那位？”

“嗯。”

“那要不我试试看幻化成女身······啊法力好像不够只能变下半身——”

周泽楷的目光移至纱帐的帐顶，颇为艰难道：“······我也不好女色。”

江波涛奇道：“但外头不是都传言你荒淫无度——不会又是二皇子编排的吧？”

“不是，”周泽楷小声说，“是大皇子。”

“秋猎时嚷嚷要你把我献出去给皇后做条白狐围脖的那位？”

“嗯。”

“那强抢民女鱼肉百姓也都是他们编排的？”江波涛问道。

“嗯。”江波涛每问一句，周泽楷的心情便低落一分，简直不敢想象他父皇口中的好皇兄们到底在外面如何败坏他的名声，才会连来报恩的狐仙都信以为真。

再回过神，江波涛不知道从哪捞了件水蓝色的长袍，穿戴整齐后，他下了床，赤足站在床边，江波涛面色肃然道：“我知道该如何报恩了。”

“我助你登上皇位。”

 

2

“瞧见了没，那位就是大皇子的心腹，掌管户部的尚书江波涛，小小年纪就做到正四品官，实在是不容小觑啊。”周泽楷耳力好，听到身后官员的小声议论，便整理着身上的衣袍，稍稍侧身去看新踏入大殿里的人。

四品官员赤色的官袍衬得江波涛愈发唇红齿白，面目可亲，他抬手冲着几个大皇子党的官员打招呼，随后走到大皇子身边行礼，低声交流了起来，俨然一副在大皇子阵营混得如鱼得水的模样。

这引得其他一些人不满，接下来的早朝上，二皇子阵营的心腹，兵部的一名武将出列，控诉户部卡住前线粮草银子不发，导致边疆战事吃紧，硬生生把打败仗的原因都归咎到江波涛头上。

两人当即舌枪唇战起来，在言语交锋上，一介武将怎么会是探花出身的江波涛的对手，很快被驳得面皮涨红，二皇子阵营的文官便也开口帮忙，朝堂上瞬间吵成一锅粥，直到被年迈的老皇帝大声喝止，一堆人才不欢而散。

人群或三三两两地散开，或簇拥着大皇子二皇子谈笑风生出了大殿，却没人搭理周泽楷这个早被厌弃的皇子。

虽然也有一些宫人看在周泽楷肖似其母的出色样貌上对他心生怜悯，才让他挣扎着长大了。

关于他的母亲，一个连名字都成为宫中禁忌、自缢后只得一席草席胡乱裹着下葬的贵妃，周泽楷对她的了解并不多，他知道她不爱他的父皇，因此惹怒了他，甚至迁怒到她的孩子身上——他已经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了，却仍会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心生恨意，这种事令周泽楷觉得十分迷惘。

周泽楷出了宫门，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匹，骑马往城外去。

看在他骑射实力的份上，老皇帝到底给了周泽楷西山兵营的统领权，因而他每三日便要赶去京城外巡防一场。

马匹踏上城外的小路，四周的景象越来越荒芜，经过一片密密的竹林，一个白色身影忽地一跃而下，准确无误地落进周泽楷的怀里。

周泽楷猛拉缰绳，稳住受惊的马匹。

一只毛茸茸的白狐从他怀里探出小脑袋来，口吐人言：“五殿下，你想要真正的兵权吗？”

周泽楷还没来得及回答，像是意识到这副场景稍显诡异，周泽楷怀中一轻又一重，穿着刚刚那套红色官服的江波涛伸手揽住周泽楷的腰，双腿架在周泽楷腿上，夹紧，借机稳住晃动的身形。

江波涛抬起头，一双水润多情的桃花眼从很近的地方看他，重新问道：“你想要真正的兵权吗？”

周泽楷鲜少与别人贴得如此近，仅有的那几次——周泽楷将一个赤裸的江波涛驱除出自己的脑海，在心底告诫自己，江波涛作为非我族类，所以对这方面不甚在意也很寻常。

待到周泽楷变得心如止水，才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大皇子想拔除二皇子手里的兵权，我怂恿他拉拢你，然后推荐你作为皇子代表去边疆领兵抵御匈奴。”江波涛说。

周泽楷惊讶：“他竟然肯？”

江波涛：“利字当头，我同他分析，若你去了打赢战，便是给他门下增添兵权筹码，若你打败战或是折在战场上，少了一个不中用的皇子横竖他也不吃亏，他听了便怦然心动了。”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不担心我打败仗吗？”

“我对你的实力很清楚。”江波涛攀附上他的肩，颇有种耳鬓厮磨的亲昵，笑吟吟道，“况且还有我呢，必然能护你周全。只是去边疆打仗免不了吃苦受累，你若是不想，我便想其他法子徐徐图之······”

周泽楷打断他：“我想去。”

 

3

周泽楷砍下大单于脑袋时，大周的将领士兵们欢呼着簇拥上来庆祝，层叠的人群中，一把匕首突地没入周泽楷的胸膛。

巨大的疼痛袭来，在将领惊呼着拦住倒下的周泽楷、擒住那名下毒手的贼人时，周泽楷腰间挂着的江波涛给的锦囊发烫了一下。

然后周泽楷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是被胸前不间断的粗粝触感给弄醒的。

周泽楷撑开眼，看到胸口包扎的布带被解开，一只白狐趴在他伤口处，伸出红而艳的舌头舔舐着。

“唔······不······”周泽楷挪动着身体，抬手想将白狐推开。

“你醒啦，别动，我在加快你伤口的愈合。”江波涛解释道，见周泽楷还在挣扎，江波涛干脆变出人形，手脚并用地压住周泽楷。

胸前的触感变成温热细腻的舌头，原本疼痛不已的伤口逐渐淡去，那片被舔舐的肌肤开始发烫酥痒，好似突兀地长出了个小心脏，一股焦灼的渴望从其中涌出来，让周泽楷绷紧着身上的肌肉，蜷缩着手指，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推开江波涛。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怪异的感觉随着喷张的血脉四处扩散，终于江波涛抬起头来，姿势看起来很勾人，眼神却一派纯真，问他：“你下面碍得我难受，需要我帮你吗？”

“轰”地一声，周泽楷头皮都简直要炸开了，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是···不是故意······”

“我明白，上次有个刑部的官员喝醉后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想让我帮他。”江波涛说，“我不太喜欢他那个样子，所以把他吊起来醒醒酒。”

周泽楷发热的脑袋顿时一凉。

江波涛笑眯眯道：“不过你跟他不一样，我可以帮你哦。”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下，隔着轻薄的亵裤，江波涛双唇微启，轻轻舔舐了一下被顶起的布料。

周泽楷度过了一个极其混乱美妙的夜晚。

初尝情欲滋味的周泽楷很难克制住自己身体的反应，江波涛从最开始生涩地用舌头替他解决，到觉醒狐族的天赋，无师自通地知道怎么让周泽楷变得更舒服，只用了区区半个时辰。不过狐族的精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我奔波万里又消耗法力帮你愈合伤口，”江波涛吐出嘴里的物件，被撑得格外红艳的双唇含糊地抱怨道，“你好歹让我停歇休息一下吧。”

“抱、抱歉······”周泽楷一脸羞愧地道着歉，身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张牙舞爪着，江波涛只得又俯下身帮他的忙。

 

4

“那个偷袭你的士兵被人查出是二皇子门下的，眼下大皇子正在朝堂上上蹿下跳，想为你讨回公道呢。”江波涛撩开周泽楷的衣袖，见到他手臂上新添的细长刀伤，便捉过他的手，凑到自己的嘴边，轻柔地舔舐起来。

不管经历过几次，周泽楷都无法对眼前的场景无动于衷，他耳朵发热地移开视线，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开口问江波涛：“大皇子这么好心？”

“他呢，也是想把你按死在外面，不然你以为回京路上层出不穷的刺客都是二皇子派来的？”江波涛的声音含糊而断续，周泽楷要非常仔细地侧耳倾听，才能听清他的话语。

“只是相比而言，扳倒二皇子这件事对他的诱惑更大，所以我建议他一定要在陛下面前伸张正义，表现出一副为受了委屈的弟弟讨回公道的好皇兄模样。”江波涛终于处理好伤口，放下周泽楷的手臂，细心地把衣袖拉下来。

伤口处新长出的嫩肉发痒发烫，像一枚江波涛赋予的烙印，不为人知地隐藏在流云纹滚边的玄色衣袖下。

江波涛的声音重新将周泽楷的思绪拉回来：“想来你这次回京，就可以受封亲王，离皇位又更近一步了。”

周泽楷张了张嘴，到底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虽然你答应了让我帮忙，但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对皇位不是很热衷？”江波涛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那样不堪的二人，登上皇位。”

“这二位确实都是十分不堪的家伙，一心只想着怎么扳倒对手掌握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半分为天下的民众考虑，这要是我们族长像他们这样完全不体恤族人甚至戕害族人，早就被大家咬死换一个新族长了。”江波涛叹道。

听着江波涛聊起他的族人，仿佛有一道隔阂无声无息地横跨在他们中间，周泽楷就把话题转了回去：“你说我可以受封亲王？”

“我附身在皇帝亲近的人身上不停吹枕边风吹出来的，老皇帝觉得大皇子和二皇子行事越发张狂，心里生了忌惮，所以想借着此次边关大捷再扶持一个皇子出来制衡。”江波涛认真道，“到时入宫你只需要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他必定会重重嘉奖你。”

“······”周泽楷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也没什么难过的，像是喝到了一杯晾了许多时日的冷茶，舌尖泛起的苦涩味道也只会感到果然如此。

反倒是江波涛吹枕边风的法子更让他在意一些：“附身？”

江波涛说：“是我们狐族的法术之一，不过附身需得选意志不那么坚定之人才行，有龙气护体的人也不行，况且这个法术消耗巨大，不然我早就附身大皇子二皇子让他们把自己的罪状吐露干净了。”

一听法术消耗巨大，周泽楷就劝说江波涛：“你少用法术，我应付得来。”

“唔。”江波涛发现周泽楷右手手腕处的一处擦伤，便俯下身贴近，回应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那句“伤口也是”就含在周泽楷嘴里，像一枚滚烫的铁烙，烫得脸颊发热，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5

受封为肃亲王的周泽楷境地似乎改善了一些，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但很快，大皇子和二皇子便默契地联手，将他排挤去了西北风沙之地练兵。

周泽楷这一去就是两年，频频收复失地的捷报传入京城，没给他带来丰厚的嘉奖，反倒是二皇子犯事被幽禁的事件一出，召他回京选妃的旨意便急不可耐地发了出来。

周泽楷离京的这两年，江波涛作为大皇子的鹰犬可谓是声名狼藉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唾弃他为了肃清政敌党羽做的那些残忍之事。

周泽楷见到江波涛的第一面，也不由地把军营里的流言问出口：“火烧敌方粮仓······真的是你献策的？”

“是。”江波涛坦然道，“原本大皇子是让我安排人屠城，把骂名引到你身上，但是这事太损阴德我不想干，所以想了个折中的计策。”

周泽楷又问了一些流传甚广的事迹，江波涛不以为意道：“与其他们私下做了，面上装出一副好人样，倒不如都推到我身上替他们宣扬出去。”

周泽楷的心一沉：“你该爱惜点自己的名声。”

江波涛笑道：“牺牲我的名声又如何，只有大皇子二皇子他们越恶毒越视民如草芥，才显得你越正直可靠，众大臣看在眼里，才知道哪位是他们可以效忠的明君。”

“但是······”周泽楷说。

“放心，我一介白狐又不在意这些名声，”江波涛摆了摆手，表情变得兴致勃勃，“话说这次宣你回京是借着为你选妃的由头，老皇帝只是想让你回来钳制大皇子，未必会真心为你考虑。我替你整理了一份选妃名册，你可以自己研究一下，若是对各家的大家闺秀都不太了解，我也可以替你参详一下，还可以带你去私下偷偷相看。”

装订精美的蓝皮册子被递到周泽楷手里，周泽楷垂眸看着封面一角寥寥数笔的萱草，许久都没有说话。

周泽楷自己对选妃不上心，但架不住很多人都在为此事筹划着。宫宴上不知哪一处着了道，周泽楷浑身发热地被扶进一间偏殿空房间中，他往手臂上划口子勉强保持住的清醒，在看到从梁上落下、变身成江波涛熟悉的面容的白色身影后逐渐崩溃。

情况紧急，江波涛只舔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口止血，便松开手快速道：“是大皇子下的药，他原本想将老皇帝近来宠爱的妃嫔跟你关一起，被我暗中送走了，眼下我问了朱丞相的孙女和李阁老的嫡女都肯帮忙，你要不顺水推舟选一个？放心，我做了周密的布局，保证把事情的变故推到二皇子身上，这两位姑娘家族显赫，你选哪一个都不亏，我还带了她们的画像来，都是蕙质兰心的女子——”说着，江波涛从怀里掏出两张小像，凑到周泽楷面前。

周泽楷忽而生出一股不甘心，简直要愤怒起来，他拽住江波涛的手腕，一字一句道：“我哪个都不想要。”

江波涛诧异地睁大眼睛，不过他一向顺从周泽楷的想法，便只抱怨了一句：“我那些筹划都白做了。”他把那两张小像塞回怀里，边起身边道：“那我替你去拿解药···唔，距离好似有点远，要不还是找个教习宫女更快一点？”

周泽楷没有松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波涛很快意识到什么，开口道：“要我帮你吗？”

他轻车熟路地俯下身去。

有时候，周泽楷宁愿江波涛变得像自己一样惊慌、羞涩不安，也好过他这副全然落落大方的模样，因为不是假装出来的坦然，反而更让人无名火起。

周泽楷猛地吸了一口气，翻身将江波涛压倒。

“换一个法子。”周泽楷说。

“殿下不是没有龙阳之好吗······”江波涛嘟囔道，顺从地拉开自己的衣领。

 

6

钦天监算出肃亲王的命格不宜早婚，选妃一事便暂时搁下了。

之后周泽楷留京统领兵部，终于正式踏上了夺嫡这个舞台。

勋历元年春，大周朝二十一岁的的五皇子周泽楷成功登基，坐上了太和殿高大巍峨的龙椅，谋逆的大皇子及他的党羽清理的清理，关押的关押，作为大皇子最臭名昭著的心腹的江波涛却畅通无阻地进入大殿，脚步不紧不慢地行至周泽楷面前，拱手笑道：“恭喜陛下得偿所愿，入主四海。”

周泽楷不由微笑起来，起身扶住江波涛的手臂，说道：“是靠着你的帮忙。”

江波涛没有就势起身，反而更深地朝他作揖下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走到心满意足的既定结局的喜悦，欢欣鼓舞地对周泽楷说：“现在，陛下可以下旨杀了我这个奸臣，来成就你一代明君的起点啦。”

周泽楷怔怔地看着他的头顶。

一瞬间，周泽楷仿佛不是站在空荡的大殿上，而是站在寂静的旷野上，他的身形重新变得瘦小不堪，伸出的手掌指节分明，如同嶙峋的老树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树皮，手臂却还是稳稳地抱着那只白狐。直到天边微熹，不远处的营地多了些人影攒动，年仅十一岁的五皇子终于弯腰将白狐放在草地上，白狐将伤口快要愈合的前爪搭在他掌心，脑袋顶着他的手背蹭了又蹭。年幼的周泽楷闭下眼，狠了狠心，将白狐往前推：“你走吧，回到···你的家去。”

大抵是清晨的露水太多，沿着手臂指尖滑落，顷刻间沾湿白狐背上一小撮的白毛，像一个孤独的小山丘：“不要被他们捉住了，不然会把你剥皮抽筋的。”

那时的周泽楷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护不住唯一同他亲近的小白狐，只能悄悄放它返回山林，跑远一些，躲深一些。

沧海桑田，如今的周泽楷已经是天下共主，再无人敢压在他头上欺辱他，夺他所好。

可他还在失去他的白狐。

江波涛如此真挚地请求周泽楷杀了他，完全是心甘情愿。

他只是来报恩的狐族，所以不在意名声败坏，不在意地位低下，不在意委身于人······也不在意周泽楷。

江波涛会为周泽楷出谋划策，哄他开心，助他上位，耳鬓厮磨，贴心周到，但是这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出于报恩的目的，当江波涛自觉已经报完恩了，他就会顺势退出红尘俗世，消失在茫茫旷野上。

周泽楷捉着江波涛手臂的手指缩紧，几乎快掐进江波涛的骨头里，在江波涛抬起头的诧异目光中，周泽楷耳语般地问道：“你觉得报完恩了吗？”

江波涛目露茫然，试探道：“陛下已经登基，还有需要臣下帮忙的吗？莫非是要我上请罪折请求自戕？”

周泽楷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们上折子说后宫空虚。”周泽楷说，“你知道，我有龙阳之好。”

“而你，可男可女，正适合做我的皇后。”

江波涛有些迟疑道：“陛下是要我先假装你的皇后？要装多久啊？”

或许在江波涛漫长的修炼生涯中，人类短暂几十年的寿命不过是他修炼途中短暂休憩，往窗外瞥见一眼的浮游。周泽楷想，谁会知晓浮游心里是如何挣扎如何辗转反侧，就为了这偶然不经意的一瞥。

对江波涛而言轻飘飘的一瞬。

但周泽楷还是拽着江波涛的手腕，将他拉近，圈进自己的怀里，牢牢抱住。

“一辈子。”周泽楷说。

◎周江  

无时不变易，无时不日新

【2024周江七夕活动/17:00】

  1.

  很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睡眠。

  

  没有任何事物妨碍他的清梦，夜半的雷鸣没有，白日的蝉鸣也没有，手机被扔在床下，闹钟早已放弃了应尽的义务。

  最后是梦里鼎沸的人声将他唤醒的，庆祝的呐喊山呼海啸，他站在高台，很多闪亮的细碎从眼前飞过，可能是金色的纸屑，也可能是香槟色的酒沫，谁知道呢，他没空去分辨，因为浓郁的欢腾在下一秒就变成了形状诡异的实体，以拥抱的姿态向他扑来。

  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没有欢腾，也没有庞然大物，熟悉的床铺散着熟悉的柔顺剂味道，他扭过身子，怪不得会做怪梦，原来是趴着睡觉的缘故。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休期的一天，继续由可怕的高温与恼人的蚊子构成，没有新意，没有乐趣，一切无聊地如常，连梦都一样。

  是的，S9冠军暨fmvp周泽楷先生又做了同样的梦。

  周泽楷坐在床上，放了很一会儿空，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是母亲制作的，她认为人生就是由这些重要时刻组成，因而要时时纪念，尽管周泽楷还没有到思考人生哲学的年纪，也不觉得纪念一个已经过去的日子有什么意义，但母亲之所以是母亲，他便拥有了这样一个照片墙。

  一个皱巴巴的婴儿，一个贴着小红花的孩童，一个拿着奖状的初中生，一个站在俱乐部旧址下的高中生，一个被人群簇拥着捧起奖杯的帅哥。

  其实是两个帅哥，因为今年新增了一张，角度很像，大概父亲只会拍这个角度的照片，以及帅哥并不是他的自称，有人用金色的笔迹在他头上画了两颗星星，然后标了个箭头：帅哥！

  周泽楷放空的双眼重新聚焦起来，淡淡笑意浮上眼角，那是庆功宴的第二天，他拿着相机来俱乐部——公家的设备不用白不用，江波涛还没回家，说是台风，航班延误了，于是被他拽来一起观摩人家洗照片。

  吴启拖着行李箱路过：这玩意有什么好观摩的。

  周泽楷并不回答，只看了看他的行李箱，冲他挥手，江波涛有模有样，同样冲他挥手。

  吴启于是很悲痛，你俩让我滚，我看出来了，我恨你们。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这个夏天，老板的奖金再一次平等地造福了每个员工，整个行政区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工作人员把冲洗好的照片交给周泽楷：这张好，留张底片给我，回头让官微发出去。

  周泽楷点点头，扭头看向隔壁官微的工位，几个年轻小姑娘正用金属笔在拍立得上写写画画，江波涛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了然地解释：经理准备把一楼辟出来做展厅，留了一面照片墙。

  有个女孩笑嘻嘻地呼唤他们：小周，江哥，你们来画两张！

  周泽楷听到江波涛嘟嘟囔囔，我不是比你小一岁吗，把我叫老了呀，女孩就说，哎呀，这是对操心的人的尊称，有这种殊荣的除了你可只剩明华哥了！

  江波涛就问，什么意思，队长不操心吗。

  他把周泽楷摁在椅子里，指尖轻轻搭住周泽楷的脸颊，向周围人展示：你看我们小周打个季后赛打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周泽楷心情很好，江波涛一直窝在空调房，指尖冰冰凉凉，触碰到皮肤上很舒服，他便乐意让江波涛对他上下其手，因此很配合地眯起眼睛，意图挤出自己并不存在的眼袋。

  女孩们笑成一团：从前我们都是喊队长的，后来你来了，天天管人家叫小周小周，这种便宜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占！我们都是跟你学的！

  于是不止女孩们，整个办公区的人们都笑起来，掀老本般的善意打趣总是让人忍俊不禁，仿佛几年前那两个青稚的孩子再一次出现在这个时空中。

  周泽楷在欢声笑语中仰头看向江波涛，说，对哦。

  江波涛故作惊讶：原来你也有意见，好嘛好嘛，我以后只叫你队长好了。

  周泽楷不说话，只是很自信地眨眨眼，江波涛才不会呢，他知道的。

  他拿过女孩们桌子上的金属笔，和那张照片一起塞到江波涛手中。

  让我写吗？江波涛问，你不是说这张要放在家里。

  没事呀。周泽楷长腿一伸，给他勾来另一把椅子，生怕他不愿意似的，又强调：你写。

  江波涛还要说什么，但周泽楷拽着他的手突然收紧了一瞬，江波涛就说不出话了，安安分分地坐下，开始思考如何装饰这张照片。

  女孩们看着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很是热心地提出建议：可以给小周画猫耳朵，小狗耳朵也可以，粉丝一般都喜欢这种，可爱！

  江波涛问周泽楷，那我画这个？

  周泽楷说，你想一个。

  难倒我了。江波涛苦笑，我画画很难看的。

  周泽楷不说话，只盯着他拧开的笔尖。

  最后的最后，江波涛突然说，我给你画两颗星星吧。

  可能是为了挽救自己小学生般的画技，江波涛又写了两个字——他的字写得不错，金属笔也能出锋。

  于是帅哥之名就这样留在了照片上，留在了周泽楷家的墙上。

  周泽楷溜下床，走到墙前，用手指点了点那两颗星星。

  他想起那天离开行政区，办公室的人都对他说，小周，明年再拿个冠军回来！我们也是有三连冠的队伍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那样璀璨的笑容，好像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般发生过一样。

  江波涛察觉到什么，问他：怎么了？

  周泽楷摇摇头，没，他说。

 

  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他陷入了这样的梦境。

  

  

  2.

  又是一夜。

  这次周泽楷醒来得很早，天还未亮，鸟也未啼，仅是夜色淡出一丝幽蓝的光边，万籁俱寂，空调轻微的嗡鸣就显得尤为刺耳。

  还是那个梦境，一模一样的剧情，只不过这次有一点不同，他在接受那只庞然大物的拥抱时，听到有人叫他，叫他——队长，声音像江波涛，但不确定，梦里的高台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而且江波涛很久没有叫过他队长，用这样的音色吐出这两个字，实在让他有种诡异的茫然。

  四点五十五，周泽楷翻开手机，直愣愣地呆坐五分钟，在分针归位正中央的瞬间，拨出了电话。

  但他立刻后悔了。

  不要接。周泽楷想，这样我就可以说是误触，玩手机玩睡着了，这种事是常事，怎样都可以掩盖过去。

  他准备倒数两秒钟就挂断，但实际上，一秒钟都不到，江波涛惊讶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音色清亮，一点儿也不像从熟睡中醒来。

  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江波涛问，出什么事了吗？

  周泽楷沉吟片刻，决定生硬地跳过这个话题：你不睡觉呀。

  江波涛笑了一下，显然意识到了他转换话题的心思，但还是顺着他，就像他们一直以来默契的那样。

  江波涛说他刚从小区出来，正要等车去机场。

  中午就到啦。他说，你有空吗，有空就出来吃饭啊。

  这下换到周泽楷惊讶了，夏休刚过一周多，杜明昨天才到新疆，吸着氧还要身残志坚给群友拍大雪山，吴启被喊回老家祭祖，如今还在山里当走地鸡刺客，吕泊远在家带侄子，天天在群里大骂初中数学题，方明华和老婆跑到国外海岛度假，除了发朋友圈根本找不到人。

  不休息了吗。周泽楷问。

  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江波涛说，佟哥昨天给我发了套新数据，我干脆回来看看，刚好听说公会不太平，我闲得没事就去打打工呗。

  好。周泽楷说，我来找你。

  他挂断电话，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彻底消失，拖鞋拖鞋，找不到拖鞋，索性光脚跳进卫生间，先给剃须刀充电，然后要洗澡洗头，前两天还在犹豫拆不拆的新沐浴露，现在二话不说就打开了，因为放假终于不用打卡一样护肤，这段时间备受冷落的瓶瓶罐罐也叮铃咣铛地碰撞在一起，最后是衣服，宅了好几天的睡衣肯定是不能见人的，但天气预报又是高温预警，衬衫是不是太隆重了？

  几套衣服铺在床上，周泽楷围着床沿转来转去，水珠从长了不少的发尾处滴落，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无序的深色痕迹——穿什么，白短袖黑短袖还是黑白短袖，休闲裤运动裤还是休闲运动裤，要不要戴帽子，戴什么样子的帽子，还是说学那些新晋的时髦潮流，比如扎个辫子，反正天气也热，可是他根本不会打理，上次还是江波涛心血来潮，借了方明华一根皮筋帮他扎了个小揪。

  周泽楷忽然有些愣神，他看了看自己手里抓着的衣服，又闻了闻胳膊上刚喷的香水，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见个人而已，又不是相亲。

  手机提示音适时的响起，是江波涛发来的微信。

  我来早啦！他说，并附上一张照片，看来正在机场星巴克百无聊赖地蹭网。

  真是神奇，周泽楷立刻感到某种安定的感觉，仿佛就这样穿着睡衣出门也没关系，本来江波涛也不会介意这些——感觉你穿麻袋都会很好看，这是他的原话，一般人听到这种称赞恐怕会思索其中包含的恭维分量，但这是江波涛对周泽楷说的话，所以完全是实事求是。

  于是周泽楷随手拎了两件衣服套上，发送了一行意义不明的emoji，他高兴的时候就爱这么干，并且他知道江波涛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

  

  

  3.

  俱乐部的大门口摆满了建材和工具，工人师傅们正在紧张地装修展厅。

  周泽楷刚围观五分钟，就听到行李箱拖行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江波涛正试图避开几桶打开的乳胶漆，但由于拎着笨重的行李箱，动作颇有些滑稽，终于，他败下阵来，有些无奈地喊：看够了吧，看够了就来搭把手好吗。

  看热闹惨被抓包，周泽楷只好摆出自己最经典的无辜表情，直到江波涛忍不住笑起来。

  好久不见。江波涛说，但他又思考了一下，改口道：其实我们也就一周多没见。

  周泽楷点点头，帮他清出一条道路，两个人便一起往宿舍区走。

  江波涛自然看到了周泽楷的双肩包：你也回俱乐部住啊。

  打工呀。周泽楷说，抢boss。

  江波涛扶额笑，网游世界真是精彩。

  有个问题。周泽楷突然说。

  江波涛还以为他要针对敌人发表什么重大讲话，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什么问题。

  他们已经来到了宿舍门口，自打换楼后，队里就给主力队员提供了单人单间的待遇，正副队亦从舍友变对门，此时他们正站在这两扇门之间。

  周泽楷说：房间。

  看来不是关于敌人的问题，但也不是什么可以被轻轻放过的问题，于是江波涛神色复杂地问：停水还是停电。

  周泽楷安慰似的拍拍他：都。

  江波涛低声骂了一句，靠啊，早上我还打电话问了，不是说一切都好吗。

  就刚刚。周泽楷给他囫囵地解释一通，大概是楼下施工碰到了什么管道，七拐八拐地就把宿舍的水电停了。

  不过也有不幸中的万幸。

  只停西侧。周泽楷指了指自己宿舍：东边正常。

  点儿够背的。江波涛叹了口气，好吧，那我给远子打个电话，我去他房间睡。

  也可以跟我住。周泽楷冷不丁地开口。

  江波涛猛地抬头，差点扭到脖子：啊？

  周泽楷立刻补充：搬床。

  那多麻烦啊！江波涛疯狂摆手，我还是去他们房间睡吧，或者问经理要个新房间钥匙，搬垫子总比搬床容易。

  已经搬好了。周泽楷打开自己房门给他看：经理搬的。

  江波涛看着屋子里的两张单人床，张了张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让经理搬的？

  然后经理又让物业搬的，周泽楷想说，但他觉得此时说这个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决定一言不发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江波涛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妥协般地投降：好吧，真是好久不当舍友了，老规矩？

  周泽楷将衣柜分出一半给他：老规矩。

 

  

  4.

  周泽楷从小阳台吹风回来，江波涛刚好洗完澡，吹得半干的头发塌在额头上，倒是与平时可靠的样子不同，更多了些懒散。

  要去补色。周泽楷注意到他透出黑色的发根和泛青的发尾。

  等夏休快结束再去。江波涛一边说着，一边往脸上涂东西，周泽楷认出那是上半年跟自己拼单的面霜，便凑过去：我也要。

  江波涛瞥他一眼：你的呢。

  周泽楷想说自己用完了，但江波涛肯定不信，他知道自己并不热衷于抹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切都要怪经理，逼一个周泽楷抹香香，就要搭一个江波涛监督他抹香香——监督方式就是一起抹香香。

  他只好实话实说：放家里了。当然，至于是故意没带还是真忘了，这是无从考究的，江波涛只好选择相信，将面霜点在指尖，又轻又快地蹭过周泽楷的左脸。

  你耳朵红呢。周泽楷说。

  热的。江波涛说。

  忘开空调了。周泽楷说。

  你看吧。江波涛说。

  周泽楷就去开空调，一边哼歌一边摸索遥控器，简直难掩开心。

  江波涛钻进被窝：我要睡觉，唱歌出去唱。

  好吧，周泽楷不置可否，但他仍然坚持哼完一整首，这才悠哉地躺下。

  他说，晚安。

  江波涛说，晚安。

  十分钟过去，周泽楷小声说：睡了呀。

  江波涛把床头灯摁开：看来你需要夜聊服务，亲爱的舍友。

  你会担心吗。周泽楷说。

  担心什么，明天一觉起来你的房间也停水电？江波涛满不在乎：那我们就去经理家住，他家是别墅。

  周泽楷低低地笑了两下，不是这个！

  那我还会担心什么。江波涛问他。

  你知道的。周泽楷支起身子，看向他眼底掩不住的青黑：所以你才回来。

  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的眼睛，好像看了很久，又好像只交错了一瞬。

  江波涛先移开眼，说，那你呢，你又在担心什么。

  周泽楷摇摇头：不知道。

  形容一下。江波涛说，比如你的感受。

  不真实吧。周泽楷给他比划，像小说，大家只想看好结局。

  江波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坐起身，下床，来到周泽楷身边，犹豫再犹豫，还是伸出手，周泽楷便自然而然地牵住。

  不会一直赢，但想一直赢，对吗。江波涛轻声说。

  周泽楷攥紧他的指尖，仿佛抓住了飘摇的木梁。

  我相信你。江波涛说，就像你相信自己一样。

  一个轻柔的，蜻蜓点水般的拥抱产生了，但他们交叠的掌心却如此用力地嵌在一起，几乎无法分开。

  房间重新变为一片黑暗。

  江波涛说，明天十点半，要记得经理约我们见面。

  周泽楷说，好。

  江波涛说，可能是让我们常驻公会打工，也有可能是帮他女儿做科学作业，不过转会窗很快就要开了，说不定会聊聊人手问题，上次他就说过什么后冠军时代要格外注重补强。

  周泽楷说，好。

  江波涛侧过头，问他，怎么突然只会说好了。

  周泽楷想了想，说，那么晚安。

  真晚安还是假晚安。江波涛问。

  真的。周泽楷说，晚安。

  那我也是真的。江波涛说，晚安。

  一夜无梦。

 

 

end.

————————————

节日快乐

感谢组织！来诈尸一下
一个短打小甜饼，私设多多

00.

试图表白，但我的室友好像是笨蛋。

01.

明日的七夕和单身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江波涛想。

但江波涛的室友们却不这么想。

杜明爱凑热闹，即使目前来看距离他过七夕节还很遥远，但他仍能将课本卷成圆筒充当麦克风，游走在寝室里大声唱：爱爱爱，对你爱不完！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方明华稳重不少，他低着头在购物网上精心挑选着明日的七夕礼物，他认真打下关键词：送女友最适合的礼物，几秒后页面跳出来一只水晶鞋，他沉思了一下，没敢点下去。

孙翔看他那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凑过来，然后惊叫：这篮球价格不错！方哥，要不你送个篮球！

江波涛躺在床上，用薄毯子捂住耳朵，内心深处不知道该先吐槽为什么这种关键词会搜出个篮球，还是送女朋友要送篮球这件事。

寝室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江波涛瞥了眼空荡的对床，心说周泽楷运气真不错，因为被老师喊去处理事情到现在还没回寝室，算是逃过一劫。

但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下一秒，寝室门就被周泽楷推开了。

周泽楷面无表情地捧着一盒巧克力走进了寝室，他穿着白色的T恤，配着一条宽松的工装裤，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极简的穿搭却被他穿出在T台走秀的样子。

杜明夸张地捂住眼睛，说：“哎我的眼睛！今天也被周校草的光刺到了！”

周泽楷倒是不接这茬，他早已习惯了杜明突如其来的小剧场，于是用视而不见应对，再静静走回了自己的书桌，继而把巧克力和书包陆续放了下来。

方明华被他手里的巧克力吸引，发问：“这巧克力看起来不错，收到的礼物？”

周泽楷不置可否。

杜明两眼放光，问道：“看起来很好吃！能给我吃一颗嘛～”

周泽楷拒绝得十分坚定：“不能。”

杜明感到十分沮丧，有些哀怨：“我们这么好的室友情，原来都是假的！室长你评评理呀！”

  

听着杜明的哭诉，江波涛却不太感冒，呵，他对这来路不明的巧克力可提不起兴趣。

02.

被金纸包裹的巧克力球递送到了江波涛的眼前。

周泽楷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床边，一手递给他巧克力球，一边定定望着他。

好像在期盼着江波涛夸奖他一句。

江波涛却没有往常的好脾气，巧克力球的浓郁口感在舌尖炸开，他的心里却没有被这香甜的味道包围，反而是酸酸的，说不清的味道在心里反复发酵。

尽管周泽楷什么也没问，江波涛还是回复了他：“好甜，有点腻，不好吃。”

周泽楷“哦”了一声，然后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来回的对话干净利落，让江波涛甚至没有时间去懊悔——自己本来不是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

他一个成年的好青年，何必和一颗普通的巧克力球较劲呢？尽管他真的很好奇这颗该死的巧克力球是哪位追求者送给周泽楷的……

时间在尴尬中流逝，江波涛爱打圆场的性格在这时候又冒发出一些愧意。他摸了摸鼻尖，想了一下如何挽救刚刚对巧克力的恶意批判，继而在心里打了一番草稿，然后道：“其实今晚比较想吃校外那条小吃街上的东西，没那么甜。不过今天比较热，又那么晚，你应该累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和小周你一起去吃吧。”

听到这个回答，周泽楷的眼睛好像忽然亮了，他说：“不累。走吧。”

……哈？三十八度的夏夜，走路去小吃街？

江波涛心里怪自己嘴多了，身体上却老老实实的从床上迅速起来，然后大手一挥：出发！

03.

杜明看着两人勾肩搭背出门的背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他两关系真好。”

孙翔一边打游戏，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确实，整得好像情侣一样…我靠！这Boss！”

方明华没说话，低头开始搜“好吃的巧克力”。周泽楷的礼物给他了一点灵感。

04.

S市的夏天燥热，夜里的蝉鸣依旧喧嚣。但校外的小吃街却还是很热闹。

有青涩的学生情侣牵手逛街，有寝室共同出来聚餐的，这是喧闹又充满着活力的夜晚，也是弥漫着烧烤香味的街道。

江波涛和周泽楷并肩同行着，在熙攘的人群中，江波涛一手拿着刚出油锅的炸串一手拿着杯冰凉凉的西瓜汁，又幸福又烦恼。

幸福来源于周泽楷对他的慷慨，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对某个食物的兴趣，周泽楷就会替他拿下。烦恼来自于，双手拿满东西，又要被人群拥挤，生怕手上的炸物戳到了路人身上，好累，好热……

手中这最后一根炸年糕虽然好吃，但也太占胃了，糯米香在唇齿间散开，江波涛一边吃一边嘟嘟囔囔：“好吃是好吃，最后一口是真吃不下了……”

周泽楷忽然凑过去将最后一口吃了。

江波涛愣了一下。

周泽楷淡定自若：“好吃。”

江波涛的一颗心砰砰狂跳，脸上却面不改色，反而微笑提问：“那和追求者送的巧克力比，哪个更好吃？”

周泽楷挑了下眉，少见的反问：“你很在乎谁送的？”

江波涛秒答：“没有、不是。”

“巧克力……是我选的礼物。”周泽楷有点不自在，然后试图用匮乏的语言解释一下，“送你的。”

“……”

  

对此，江波涛也解释道，“巧克力球其实蛮好吃的……”

05.

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江波涛当然能察觉到周泽楷对他格外亲昵的态度，他也能读懂对方无微不至的关心。

但是周泽楷的追求者那么多，他又那么的优秀。

暗恋的心情让江波涛充满忐忑，他讨厌自己内心的不安定和过多难以消化的复杂情绪。于是，他总是在说服自己：别想太多。

别想自己和他的关系，别想他对自己的感情，别想……

06.

只是没想到周泽楷直接捅破了这层关系。

——他想要和他过七夕节。

  

END

“十一分五秒这里，一叶之秋的技能衔接不上，导致整个攻击节奏被打乱了。”江波涛手里的圆珠笔转了一圈，在笔记本上划了个重点符号。

轮回经理皱眉道：“是孙翔没及时反应过来吗？配合默契不够——”

“不。”周泽楷突然出声道，“技能点。”

“技能点？”轮回经理一怔，“什么技能点？”

“不是配合的问题，”江波涛眼都没抬，依然在纸上写写画画，边说道，“一叶之秋的加点有问题，有些技能可能是为了配合机械师所以点得很高，导致其他基础技能点的不够，所以输出有些欠缺，和一枪穿云配合脱节，需要调整一下。”说完，他将笔记本上画好的示意图推给轮回经理看。

轮回经理看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值晕了一下，他毕竟不是技术部那帮专业人才，想了想，他卷起那本笔记本，解释道：“技术部的人没跟过来，回头我拍照发过去，让他们测算一下一叶之秋的技能点要怎么调整。”

这处充当临时会议室的露台只有周泽楷、江波涛和经理三人，江波涛便朝经理的方向探了探，问道：“不知道战斗法师俱乐部有没有满5000点的账号卡？”

“有倒是有······”轮回经理迟疑道。

江波涛指了指经理手里鼓囊囊的笔记本，轻声道：“如果一叶之秋的技能点能提高，我有个想法是想将云山乱的上衣装备调整到一叶之秋身上，那件银装的特殊效果配合战斗法师的技能······”

半个小时后，江波涛被经理急切地拽走说要回房间与技术部的佟林直接视频通话讨论，周泽楷仍然坐在原位，江波涛边走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过没像刚刚特意叫上周泽楷一起来开会那样，什么也没说就和经理离开了。

他们是趁着午饭后过来开会，眼下离下午的训练还有一些时间，周泽楷懒得起身回房，便坐在这处露台眺望风景，很快眼皮开始打架，几乎要黏在起来。

半梦半醒间听到院门处传来响声，像是孙翔的声音带着些不服气：“凭什么她肯借江波涛冲浪板不肯借我啊？”

方明华的声音淡淡道：“大概是因为小江叫她‘姐’而你叫她‘大妈’吧。”

孙翔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可思议：“可是她看起来得有五十了吧！叫她‘姐’怎么叫得出口啊！”

方明华颇为糟心地叹了一口气：“有求于人的时候还不捡点别人爱听的说，岂不是自寻死路？”

孙翔懵懂地“啊”了一声。

“罢了，还是让小江以后跟你解释吧，小江说你冲浪板要是不玩了可以拿去给杜明问问他要不要玩，他之前一直想学但是没时间来着，冲浪这块你们可以多交流······”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和我说话······”孙翔嘟嘟囔囔道。

“所以这不是借着有共同爱好的由头多交流嘛······”方明华的声音渐渐远去。

周泽楷慢慢地睁开眼，发了一会呆。

昨天江波涛去借冲浪板时他也在现场，早些时候，他们和方明华、轮回经理商量了一下队员轮换的事。孙翔和一叶之秋这个强力输出的加入，注定了轮回比赛阵容的调整改变，也许有一些队友适应不了这种变化，特别是轮回的阵容历经了两连冠，春风得意的时候，大抵没什么人乐意接受自己是即将被替换出去的那一个。

周泽楷经历过一回这种尴尬的境地，当初他签约到轮回时，轮回的前任队长张益玮正值当打之年，场面一度闹得很僵，后面加上周泽楷的配合问题，轮回又陆续换掉一些老队员，负气出走的也不在少数，然而新队友的配合更是忙乱，网上一片讨伐他们拖累了周泽楷的发挥的言论让他们越来越束手束脚，以至于江波涛转会到轮回时，对几个同为六期的队友而言，反而比面对周泽楷显得熟稔亲近一些。

轮回经理强调希望孙翔的融入像江波涛一样顺风顺水平静无痕，于是开完会出门后江波涛去借了孙翔没借到的冲浪板，那位阿姨其实没那么好说话的——但江波涛把她哄得心花怒放，高兴地表示她有两块冲浪板都可以借出去，最后江波涛只挑了比较新的那块。

周泽楷本以为江波涛是替孙翔借冲浪板，却发现好像不止这么一回事，下午的训练结束后，杜明兴冲冲地抱着那块眼熟的冲浪板，和孙翔勾肩搭背地走了，江波涛整理了一下训练笔记，决定把训练内容升级到模拟赛。

于是江波涛走到训练室外的阳台上，不知道打电话给贺武的谁，想跟对面约一场友谊赛。

正值夏休期，除非其他战队也在秘密特训，不然周泽楷想不出江波涛怎么约得到队伍，但江波涛挂了电话，对上了周泽楷的视线，便笑着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显然是成功了。

方明华上次庆功会上台发表感想时大着舌头喊道认识他老婆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眼下站在周泽楷身边，却突然小声感慨道：“我觉得我来轮回后做的最正确的事，一是把你招进来，二是把小江转会过来。”

周泽楷看向他，这不是句疑问句，所以不需要周泽楷回答，但要是让周泽楷挑刺也不是挑不出来，譬如方明华就没能像去游戏里挖掘周泽楷那样，在第五赛季就把江波涛挖掘过来。

虽然以江波涛账号卡里满满当当的好友，方明华想跟他偶然组上队认识一下，恐怕也不太可能。

和贺武的友情练习赛上，贺武也带了几个新人轮换上场，两个战队都有磨合新团队阵容的需求，所以对练习赛喜闻乐见，后面又约了好几回。

经过不断的细节调整，轮回新的阵容逐渐成型，即使是贺武的正选们齐齐上阵，也很快败下阵来，屏幕上显示荣耀两个大字，周泽楷摘下耳机，起身想去倒水，路过江波涛的座位时，瞥见他正与贺武的队长在QQ上聊得火热：

【江波涛】：我们这个阵容厉害吧？

【武帅】：嗯，你们这个阵容成型了，确实可以靠一枪穿云和一叶之秋的高伤害杀出一片天来，改天轮回要是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考虑回贺武继续发光发热哈。

【江波涛】：哈哈哈哈哈哈那贺武得开出点让我心动的筹码啊。

周泽楷一怔。

江波涛关掉聊天框，点击屏幕上的荣耀二字，游戏结算画面出现，各项数据罗列出来，一枪穿云与一叶之秋的数值明显高出其他角色一大截，以至于排在第三的无浪，看起来跟剩下几位好像也差不多。

江波涛隔壁座位的吴启动了动，像是想起身，周泽楷匆匆抬步继续走，快走到饮水机时忍不住回头，看到座位上的江波涛神色平静地按下鼠标，屏幕为之一暗，是他退出了游戏结算画面。

 

新赛季开始，轮回的新阵容大杀四方。

与比赛前各种报道的唱衰不看好全然不同，孙翔加入轮回仿佛才真正发挥出他的真正实力，各方面数据都十分亮眼，赛后采访时，整个人也显得沉稳不少，简直像是脱胎换骨。

看到连夺两冠的轮回还能显得更加有冠军像，原本对阵容变化不满抗议的粉丝们也都平息了不少，怀着对三连冠的憧憬摇旗呐喊助威起来——但是，最终捧起奖杯的是兴欣战队。

关于轮回的失利网上吵得乌烟瘴气，常规的是说周泽楷中看不中用；也有的说是江波涛战术安排不够完善，才是这次失利的罪魁祸首；有的抱怨第八第九赛季阵容能赢，第十赛季多了个孙翔就不行了，所以原因也很明显。

直到世邀请赛的名单出来，这场纷纷扰扰的争吵才暂告一段落，转而演变成另一场全荣耀黑子的狂欢闹剧——仿佛没入选名单就代表了选手实力不济，作为没有入选的豪门战队的副队，刚刚经历第十赛季战队失利的江波涛首当其冲，微博评论里被黑子恶意刷满了“你没有被邀请”，其他诸如百花的队长于锋、微草的副队许斌虽然也被波及，但到底没有江波涛身份尴尬，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轮回失利、粉丝发泄情绪的主要矛头。

而周泽楷、孙翔的离开去进行国家队集训，也导致战队失利后需要向轮回的赞助商解释、出面安抚、吃定心丸的任务绝大部分都落到江波涛身上，还有新赛季战队的规划和调整全都要他劳心劳力，所以江波涛那段时间不仅在网上被骂得焦头烂额，私下也忙得不可开交，生理心理双层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但江波涛什么抱怨也没有说。

他跟远在B市的周泽楷孙翔视频通话，讲述最近轮回队内的调整变动，给他们发新的训练方案督促他们不要落下队内的日常训练，两个黑眼圈明晃晃地挂在江波涛脸上，他的表情仍然显得平和温柔，像月亮照常升起那样令人安心。

世邀请赛的进行，无法避免地影响了新一赛季的比赛。

联盟没能顶住赞助商方面的压力，开始了新一赛季的赛程安排，也是因为全明星赛上那些响当当的名字缺席了不少，各战队的新人替补层出不穷，导致这一赛季是变幻莫测不好预测的一季，反而噱头十足。

百花的于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新一赛季的征程；霸图的韩文清斩钉截铁地在发布会上说一如既往，但队伍里少了老搭档新搭档，也未必就能一如既往；微草的高英杰站在队伍最前面，也许是明白了没有了队长再让他依靠，表情变得坚定许多；蓝雨的郑轩被推出来代表队伍接受采访，面对记者问的“有没有信心带领蓝雨走向冠军”，他一脸惊恐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转头把卢瀚文拉了出来，严肃道：“队长黄少临走前托我同你说一句话，叫你一定要肩负起蓝雨的现在。”

卢瀚文：“？”

被非议“一人战队”最久的轮回战队，非常不可思议的，没有在失去周泽楷后变得一蹶不振。

没有周泽楷，没有孙翔，观众们发现轮回依然是一只十分稳健的队伍，当然有黑子讥讽轮回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但江波涛在比赛场展现出来的一连串战术素养、荣耀实力有目共睹，说他实力不济的简直被狠狠打脸。

观众们这才发现，不是江波涛实力平平，而是他太不动声色了。以往轮回的阵容是紧紧围绕着周泽楷这个核心，所以配合好周泽楷就是轮回其他队友的第一要务，其他突出表现？不需要！被迫摘除了这个核心后，江波涛结合其他队员的特点制定的新的阵容，士气十足地拿下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士气十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方明华发给周泽楷的视频里，江波涛站在队友面前露齿一笑：“大家都知道外界一直对我们轮回有诸多传言，说我们是一人战队，说我们轮回离开了队长就不行，如今正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大家就不想趁这个机会，狠狠地打一波那帮黑子的脸吗？敢不敢证明一下自己，让所有人瞧瞧我们真正的实力！”

“敢！”

“来就来！谁怕谁！”

······

直到世邀请赛结束各人回各战队，轮回队员们仍显得有些意犹未尽：“队长！你们要是再晚点回来我们都要捧着奖杯去接机了！”

孙翔：“那我走？”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拿MVP！”

“你这家伙！”

一片热闹喧哗中，江波涛挨近周泽楷，笑着说道：“辛苦你们了，欢迎回来。”

周泽楷凝望着他的眼睛：“辛苦你了。”

江波涛眼睫颤了一下，眼底错综复杂，仿佛掠过千言万语，他张了张嘴，周泽楷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堆积在海底的沉甸甸的心里话，但江波涛最后问出口的，还是有关比赛的事：“你有没有记录其他战队账号卡的资料？”

“······”

周泽楷微微点头。

江波涛的眼睛就弯成两道月牙：“很好，反正其他战队的肯定也会记录，就看大家怎么利用了。”

这一次，轮回终于拿起了期待许久的第三座联赛冠军奖杯。

对于俱乐部而言，成功让周泽楷签约算是另一件大喜事，虽然周泽楷的续约年薪大幅度地刷新了联盟的选手年薪记录，但能成功地让周泽楷签约，保证了接下来两年内轮回的发展，足以让轮回高层开香槟庆祝一番了。

对于周泽楷的高年薪，网上不免又掀起了一波讨论，相比而言，轮回的队员们反而显得很平静，一方面是觉得以周泽楷的程度拿高工资理所应当，另一方面，几个六期队员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在拿到三个联赛冠军的现在，他们有底气去其他任何一支队伍，也不愁没有队伍邀约。

杜明和吴启早早流露出了不续约，想去更能展示实力的队伍的意思，俱乐部这边没有强求，吕泊远和轮回进入谈新合约条件的阶段，看起来已经有几分眉目，唯独合约最晚到期的江波涛，去留成迷。

他什么也没有透露。

江波涛转会轮回前一直觉得，周泽楷是个乖巧腼腆的好孩子。

在记者会上面对不适应的场面局促地微笑，在生活里善良的照顾着每一个朋友，与其他选手聊天时安安静静的倾听，偶尔发出轻轻的笑声作为回应。

柔软，纯洁，无害，与赛场上锋芒毕露、披荆斩棘的枪王全然不是同一人。

在前辈们口中，他是省心乖巧听话的可畏后生；在后辈们眼中，他是强大平和好接近的可敬前辈；倘若你去问他那两位同样闪闪发光的同期，得到的多半也是极高的正面评价——周泽楷的确是一位谦虚，可靠的朋友。

“就是长的太帅了，让其他人怎么活！！！”来自某只不愿透露姓名的鼠鼠。

理论来说，周泽楷作为五期，在年龄上比六期出道的江波涛还要大一岁，但在因为亲和力MAX所以经常带小孩的江波涛看来，他因为沉默寡言融入不进去轮回的样子就像被幼儿园同学排挤的小孩，尽管队友也没有恶意，但就是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让人看着就怜惜心理蠢蠢欲动。

从小到大被身边人戏称为男妈妈的江波涛必须承认，他也不忍心看到鼎鼎有名的枪王孤单的徘徊在人群之外，既然转会了轮回，就没有不努力纠正这种情况的道理。

于是他开始主动和周泽楷增进关系。

一开始的发展很正常，几瓶可乐，几包薯片。江波涛努力和周泽楷搭话，渐渐发现他的话其实也没那么难懂。根据语气的不同判断情绪，再根据聊天的内容与周身环境补上主谓宾，最后再来一点心有灵犀，一个简单的嗯字也能被解读出不小的信息量。

哦，好吧，其实最后那点心有灵犀才是最重要的，江波涛想。他真心实意认为自己很幸运，毕竟参透一个人的想法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上天慷慨的给了他与周泽楷天生的默契，让江波涛觉得自己和对方简直是命中注定的搭档。

于是他更加卖力的为周泽楷融入轮回事业做贡献，给他带早饭，拉着他逛遍轮回四周，在吕泊远提议要不要去看电影时毫不犹豫回过头∶“小周去吗？”

小周。周泽楷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江波涛以为对方要拒绝，准备把头转回来，他却笑了一下，点点脑袋。

“去呀？好好好，小明记得多买一张票听到没！”

回应江波涛的是杜明在茶水间模模糊糊的一声诶，他眨眨眼睛，感觉又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回过头，一切如常。

当一行人抵达电影院，江波涛感觉周泽楷拉了拉自己的外套，顺着他的意思被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为了避开粉丝，队服肯定是不可能穿出来的，几个宅男都随便搭了套私服，但江波涛总感觉周泽楷好像精心打扮了一番，又看不出特殊在哪，也就把疑惑咽了下去，想着没准只是人家好看呢。

周泽楷的确很好看，颜值简直是老天追着喂饭的水平，两个人站在无人的角落，就把口罩拉了下来，江波涛没忍住偷偷多瞥了几眼对方的脸，感觉自己像个变态。这种感觉让他浑身都不怎么自在，于是率先开口∶“怎么了小周？有事找我吗？”

“可以，和我坐吗？”周泽楷有点脸红，扭扭捏捏可怜兮兮的晃了晃手里的两张票，“…怕黑。”

原来是怕黑啊，江波涛松了口气，还以为有啥事呢，他一口答应下来，哥俩好的拍拍周泽楷的肩膀，想到堂堂枪王居然还怕黑，悄悄笑了出来。

职业选手听力都很好，周泽楷准备离开的身影顿了一下，不满地朝他望了一眼，江波涛双手合十做不好意思状，又笑了会儿后轻咳几声，收拾好表情和对方一起回归大部队。

“江哥，你和队长一起去干嘛呢？”

杜明探出头朝二人的方向喊，江波涛想了想，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

“队长说自己怕黑，等会儿要和我坐一块儿。”

小明同学呆了几秒，突然大笑出声，把其余几人吓了一大跳，方明华脑袋上简直要冒十字路口∶“杜明你发啥癫！！！”

“卧槽哈哈哈哈哈…队长你居然怕黑…”杜明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吕泊远和吴启也愣了一下，马上跟着也笑起来，江波涛看他们这傻样刚压下去的笑意又上来了，虽然怕黑其实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更没什么好笑的，但就是莫名其妙让四个大男人一起笑成一团。人群外的周泽楷与方明华相对无言，良久，方明华伸出手拍拍周泽楷的肩。

无需多言。周泽楷深吸一口气，微笑∶

“…加训。”

于是最后入场的六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和四只耷拉着的不明生物。江波涛还试图说几句好话求饶，被周泽楷狠狠瞪了一眼——好嘛，还是他先把周泽楷的秘密抖出去的，周泽楷不故意针对他已经很给面子了，江波涛摸摸鼻子心虚的想。

但玩归玩闹归闹，对于两个人坐一块儿这件事到底没人有异议。为了防止电影看一半被人认出来，杜明特地买了连着的八张票，好在这部电影并不火爆，连着的八个座位居然也能占到不错的一排。江波涛看了看票上的序号，发现周泽楷拿了最左边的两张，想到自己要让周泽楷与其他人打好关系的目的，他想也没想坐到了最旁边。

周泽楷的目光好像有点失望，但江波涛又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失望，默契短暂的失效了一下，他想了想，归类为秘密被发现的难过。这么一想江波涛又心虚了，于是安抚的摸摸周泽楷的手∶“要是害怕可以抓紧我，毕竟这部电影好像是恐怖片来着，更何况你还怕黑，为难你啦！”

对方僵硬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时候电影已经开始放开头了，于是江波涛很快沉浸到电影中去，也没注意到周泽楷看着他不同于往常的目光。

说实话，江波涛怎么也没想到，他安慰周泽楷不要害怕，结果先受不了的是他。这部片子的恐怖程度完全对得起它恐怖电影的名号，不火真是没道理，他愤愤的想，又开始后悔起坐到最旁边了。现在他身边空着个位置，看着看着总感觉那里要冒出点什么东西把自己抓走。

于是努力朝周泽楷那侧靠拢，江波涛一向能屈能伸，他讨好似的去捏了捏周泽楷的手指，眨眨眼睛小声道∶“抱歉…我有点…怕。”

何止是有点。下一个高能场面来临的时候，吕泊远直接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又硬生生止住，江波涛倒是没喊，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直接抱住了旁边人一整只胳膊。

扶手真的好硌人，他不满的嘟囔两句，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干出了什么丢脸事。江波涛惊慌的放开周泽楷连连道歉，后者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了许久才回了一声没事，不知道是不是江波涛的错觉，周泽楷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哑？

“抱歉，我去厕所。”

没等他想明白呢，周泽楷蹭地站起身离座。回来时一切正常，于是江波涛决定不为难自己，把目光移回银屏。

这部电影的恐怖部分都集中在前半段，刚刚把吕泊远吓到爆鸣的场面则是最高潮，后来的推理环节那一点微恐比起之前完全是小儿科。江波涛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部电影评分这么低，他看的昏昏欲睡，差点直接往后一靠和周公下棋去了。好在电影总算进入尾声，强撑着看完，几个人风一样的蹿出场，出来后才发现吴启没跟着，于是再蹿回去把睡得快流口水的人摇醒，又风一样的蹿回来。

期间一群选手全在打哈欠，除了周泽楷。电影放完全程，他比往日还要安静，完全看不出怕黑又是看鬼片的迹象。现在也不显得困，导致江波涛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一觉睡到电影结束。但想到自己中途还抱着人家胳膊，人家也醒着，又心虚的挠挠头，为自己这么揣测轮回伟大的队长同志在心里自罚三杯空气。

事情是从回来后开始不对劲的。

是有意的避开，别扭的眼神，从背后突袭拍肩膀把人吓的一大跳，江波涛心思细腻，对人的情绪变化一向敏感，他很快察觉，周泽楷开始躲他了。

可是为什么躲，实话讲江波涛想不出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想来想去也只能犹犹疑疑归结为还在生他把怕黑这件事抖出去的气。有点离谱，毕竟周泽楷实在不像那么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周泽楷是有了其他心事？

但是什么心事需要专门躲他？或者说周泽楷其实没有躲他，是在躲其他人？最近轮回队长的表现实在太异常，连其他队员都有意无意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想我也不造啊，这样的枪王实在太像怀春的腼腆少女，见到心上人就要害羞的跑开，江波涛没忍住被这个想法笑了一下。

但是一直这么疏离着也不是办法，没准再久点他之前为了枪王融入轮回做的努力都得白搭，于是江波涛决定和周泽楷谈谈。

情感问题容不得半刻耽搁，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在训练后的夜晚敲了对方的房门。开门的周泽楷头发冒着湿漉漉的水汽，脸上还带着疲惫的倦意，在看到他的一刻被吓了个清醒，邦的一下关上门。只听得门里一篇乒乒乓乓的混乱，再来开门时他已然衣冠整洁，脸上带着招牌的微笑。

“江，什么事？”

江波涛就当不知道他刚刚为面子干出的丢脸行为，亮了亮手里的平板∶“看电影吗？”

“明天…训练…”周泽楷想拒绝，被对方未卜先知的堵了回去，“微电影，一部平均十分钟到半小时，很快。”江波涛轻车熟路走进周泽楷的房间——他们晚上私下复盘时干过无数遍，“我觉得咱俩得谈谈。”

房间里关了灯，平板的光打在二人脸上，另一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江波涛正在心里看着时间读秒，寻找适合情感爆发的高潮。他特意挑了几部温暖治愈的感情片，当然，是讲述纯洁友谊的剧情向感情片。

现在看的这一部大概在十五分钟左右，江波涛根据自己的记忆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在主人公掰了的那一刻，他出声∶“小周，你最近为什么躲我？”

旁边的人抖了一下，看的这么投入吗居然被我吓到了，江波涛想。他转过头去看着周泽楷的眼睛，后者像受惊的小狗一样，带着惊慌望向他，美得他呼吸一滞，这张脸实在是有点太伟大了。

不行啊江波涛你不能这么不坚定！狠狠心，江波涛继续盯着，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十几秒，最后周泽楷败下阵来，嘟嘟囔囔∶

“…抱歉，不能说。”

不能说吗…也正常，江波涛在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好歹没有一味的逃避，愿意沟通就是能解决。他安抚性的拍拍周泽楷的肩膀，开始碎碎叨叨。

“哎，我也不是非要逼你啦，谁还没点不能说的小秘密呢你说是吧？但是啊，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满了…”

“江很好！不是江的问题！”他念叨到一半被周泽楷匆匆打断，对方脸上满是急切，江波涛愣了愣，然后笑笑∶

“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我的问题当然好，但其他队友让你哪里不舒服了，也要勇敢沟通，实在不行，那句词怎么念来着？‘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大家都是一个团队，别留下芥蒂是最好的…”

他说了很多，才意识到周泽楷沉默很久了。回过头，枪王的眼底晦明不定，让他无端生出一种被捕食者盯上的错觉。江波涛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连打好的腹稿都忘了词。长段的啰嗦卡在半路，突兀的暂停把他拉回神，再去看周泽楷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面孔，柔软的眼神歪着头望着他，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

江波涛的直觉告诉他得马上走，于是他快速作了总结∶“总之呢，要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呀，不要一个人担着，现在天很晚了我也不打扰你了拜拜晚安…”一边不断向门口移动。

“等等。”

但还是不够快。周泽楷的动作带着他一贯的干净利落，扯着江波涛的衣服把人留在原地。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身体主动地向前靠，似乎还蹭了蹭。

“你说…可以抱。”

……

被抱的人觉得自己快死了，现在，立刻，马上。他感受着颈窝有些痒的触感，那是周泽楷喷出的气息。对方柔软的黑发蹭在脸旁，手则拦住了江波涛的去路，无时无刻提醒他二人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虽然只是抱了一下，虽然只是抱了一下…但这个状态怎么想怎么奇怪吧？！

他无力地快要忘记怎么思考。

好在周泽楷没有抱太久，十秒左右——这是江波涛根据自己的心跳数出来的，十秒之后对方放开了他，腼腆的朝他笑笑∶“多谢，再见。”

周泽楷的笑容太纯洁，太诚恳，太无害，实在是很能迷惑人。以至于回去后江波涛在床上翻来覆去，数着自己久久平息不了的心跳失眠大半宿，凌晨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仍然只得出一个是他思想有问题怎么能算对方错的结论。

这场意外事故带来的唯一好处是周泽楷的确不再躲他，而且江波涛欣慰的发现周泽楷终于能够融入进轮回的团队。所向披靡的一枪穿云，再搭配上魔剑士精心搭建的连通众人的桥，这支波澜起伏，奇迹无限的队伍，终于开始发挥出它应有的水准来。

第七赛季轮回挺进四强，第八赛季他们拿下了冠军。

人们赞颂着传奇的枪王，周泽楷的人气一路拔高，每当江波涛上网刷到为周泽楷发疯的帖，都会很得意的弯弯嘴角，这可是他当初努力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融入进来的人，当然是非常非常特别的啦！

…特别吗？

他愣住了。

第八赛季江波涛接过副队长的职位，方明华当时的表情和坐牢八年终于刑满出狱一样如释重负。自此后轮回正副队枪与魔剑的组合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无敌的默契逐渐成为同人女津津乐道的话题——这是什么，我家产品，嗑一口！

她们最常谈的就是“特别”二字。江波涛是唯一能懂周泽楷的那个人，最特别的那个人，往日他不是没刷到过这样的言论，然后往往一笑而过∶特别又怎么样，队友而已，退役后还能不能有联系都难说。江波涛喜欢计划以后的事，也正因如此他总能清楚的分出哪些关系在哪些时段会有益，在什么时候又会渐渐淡去。他一向拎得很清。

可他又突然开始想那个特别了。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特别，特别，特别。明明周泽楷对于江波涛而言才是特别的那个，沉稳腼腆乖巧华丽这些元素奇迹般聚在一个人身上，即使是他也从没见过。可为什么她们总说江波涛对于周泽楷而言是特别的呢？

不过是一点微小的天生的默契，何足以成为他被周泽楷挂念的理由。江波涛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手里的抱枕攥得变了型。

…明明不久之前还认为两人是天生的搭档，为什么突然在意起了特别二字。明明并不是会阴暗自卑的性格，为什么开始纠结于自己不配被对方记挂。他沉默了片刻，放开那个可怜的抱枕，用软乎乎的薄被子蒙住头，难过地想我是不是喜欢上周泽楷了。

只是喜欢大概还不够他如此反常。江波涛对于大部分事一向拎得清看的开，即使是一眼望过去尽是黑暗的暗恋生涯也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挫折，接受自己的性取向更是简单。怪罪的不过是周泽楷眼神太纯良无辜，让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显得肮脏不堪，把一个少男的思春心绪硬生生变成绝对是要藏着掖着一辈子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

可是周泽楷又做错了什么啊，江波涛忍不住给他辩解。一步步攻陷自己的不就是那点无害的软绵绵吗？在谈心过后的一年半里，周泽楷毫无疑问是一个合格的朋友。给他带早餐，拉着他散步，把曾经江波涛对他做过的事一件一件报答回去。

还更甚，即使是要面对参加同学聚会被灌酒到神志不清的江波涛也愿意大半夜跑过来接人，小心翼翼把他带回宿舍又仔细为他煮醒酒汤。而这些甚至只是他从杜明口中敲出来的，周泽楷干这些事保持他一贯的沉默，倘若不是江波涛敏感地去询问其他人，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

然后呢？知道了又如何？周泽楷依旧只是很狡猾的微笑，他清楚江波涛对此没有抵抗力。做了再说，甚至做了也不一定说，轮回的枪王一直是这样乖巧安静的行动派。

所以叫人怎么不喜欢。江波涛叹气，为自己可悲的暗恋生涯点了根蜡。周泽楷在他心里就是朵纯洁小白花或者神圣的神，一点逾矩的想法都让他觉得自己在玷污对方。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克制着苦涩的心绪，时间一长，他终于也能坦然面对这份爱意，再不因对方的善良轻易搅乱步调。

——所以突然被抵在小隔间的墙上时，他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周泽楷垂着眼睛看他，声音低哑：“私生，外面。”

战队难得有个小长假放，经理就给大家订了度假酒店，让一群小伙子跑到外地去疯。江波涛愣了愣，第一反应是愤怒，酒店里怎么会有私生？这次旅行对外是保密的，要么他们的行程被拍到，要么有人泄密，他下意识想摸口袋里的手机给经理通报一声，也是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到两个人的姿势有点奇怪。

手被另一人钳制在墙壁上，卡的不紧，但也没法轻易挣脱，周泽楷的另一只手则撑在他腰旁。小隔间是真的很小，他们间的距离很近，江波涛微抬头甚至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不由得一滞，他勉强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干涩：“小周…你放开一下，我给经理打个电话。”

周泽楷眨眨眼，乖巧地松开手，江波涛得以喘口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平复自己的心跳。全身上下热的发慌，手心湿漉到差点把手机滑出去，好在他总算拾回一丝意识，一边在通讯录里找经理的号码，一边试图早些逃离这个狭小的空间。

门外却不合时宜响起了脚步声，江波涛顿了顿，也许是队友们回酒店了，但也可能是私生，他不敢赌，只好悻悻停止按下门把手的动作。准备拨打的电话也改成了打字。第三者的声音没有响起，昏暗的光线与沉默每一秒都在折磨他的神经。小隔间，杂乱的脚步声，和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越看越像偷/////情。这个想法让江波涛不敢回头看周泽楷那双清澈的眼睛，在心底唾弃了一下自己的不纯洁，加快了发消息的手速。

最后一个字终于跳出在消息框里，他点击发送，门外的脚步声逐渐变远，江波涛原地站了两秒，直到最后一点声响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便逃似的急匆匆想去开门：“那我就先走——”

布料摩擦的声响。他被按在门上，另一人倾身覆上，细细麻麻啃咬着他的唇。江波涛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愣神的间隙让对方抓住机会，舌头撬开闭合的牙齿深入，开始攻城略池，吻技青涩却极有目的性，从外至内，由浅入深，呼吸也未有紊乱，如同早已计划好一般，一点一点品尝着这个吻。

江波涛呆滞到忘记呼吸，直到差点窒息才如梦惊醒般把人推开，他觉得自己今天卡壳的时间比这半年加起来都多。世界太魔幻，愤怒，疑惑，恐慌，无数问题堵在喉咙，但他暂时只能大口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惜他今天注定别想在这个小隔间里和对方交流了，也许是见江波涛快要调理好气息，准备开口质问，周泽楷又凑上来，声音黏糊糊，一张脸楚楚可怜：“江…”

糟糕。完蛋。脑内警报一遍又一遍响起，反反复复，但主人抵不住美色攻击，于是又被枪王轻易掌握了主动权。抛开适应的前戏，这次周泽楷从刚开始就长驱直入，一边封住江波涛所有呼吸，一边用手垫上对方后脑勺，把人轻轻往自己这边拢。少量的清醒神智告诉江波涛要挣扎一下反抗，但脑后温热的触感让他不敢妄动——手是职业选手的生命——只能任由周泽楷控制着自己去迎合，再次把他拉入迷丽的漩涡。

不知道是谁把门把手按下，小隔间的门敞开，倘若这时江波涛还能思考就会意识到这个地点就在周泽楷房间隔壁，但他已经吻的晕晕乎乎，纵使有意识的换气仍旧抵不过情/////欲对身体的控制，等回过神来，房门刚刚咔哒一声落锁，他被压在洁白的床单上，周泽楷撑着身体居高临下，眼神依旧干净，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喜欢你。”他很认真的注视着江波涛的眼睛，后者被直球打个措手不及，不是不想答应，只是心里总有点隐隐的违和感。酒店，房间，表白…心骤然一跳，江波涛动了动身体，试图挣开周泽楷的压制。

“喂…我说，你该不会打算我一答应，就直接在这里本垒吧？”

周泽楷使着力气，没动，语气无辜。“不可以吗？”

江波涛简直要气笑了，“当然不——先不提这是不是太快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

对面默了几秒，大抵是在想怎么回答，江波涛不动声色往床边挪动，快成功时被一只手拽着捞回来，周泽楷顿了顿，顺势抱住他，把脑袋蹭上江波涛胸口，两具身体贴在一起，他很轻的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喜欢我。”

然后，他顺着线条一路向上，经过锁骨与颈窝，停留在脖子侧方。江波涛感觉得到有什么尖尖的东西在那蹭啊蹭，声音太近，灼的那一块皮肤都在烧。“我也喜欢你。”

周泽楷好像是在笑，他又去向江波涛讨吻，唇齿交缠，粘糊不清的语调里拼凑出字句：

从很早开始。

一直如此。

水声绵密，树影晃荡，江波涛在起起伏伏间失神，脑海中想，这哪里无辜，哪里乖巧，哪里腼腆。分明是蛰伏的捕食者，露出萨摩耶一般的外皮，追着人类讨个家，还要让他们为误解而愧疚，只等合适的时机，一击必杀，吃干抹净。

但他被折腾的惊喘连连，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对上恋人的眼睛，悲哀发现自己还是会被好孩子的假象蒙骗。

因为周泽楷看他的目光里，满满当当，全是快要溢出的爱意。

周泽楷行过走廊旁的阳台时听到声响，下意识地往外瞧了一眼，就看到经理和江波涛站在阳台上。

江波涛背对着他的方向，身上的轻薄夏季队服被风吹得勾勒出细窄的腰身，被他挡住半边身体的轮回经理一脸笑影，语气透出几分殷切：“······前几日签约的时候看见孙翔，有些消极疲倦的样子，看来是嘉世一连串的事把年轻人砸懵了，所以丢了以往的傲气锐气。联盟遭遇失利产生心理阴影从此一蹶不振的年轻人也有不少，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就颓了，你是队里脾气最好的，又擅长同别人交流，希望他来了之后你能多提点开解一下他，别影响了轮回的比赛就不好了。”

江波涛应了一声，却不敢打十足的包票：“做队友了自然要好好相处，但毕竟以前接触的少，我不是很清楚他的秉性，也不知道能不能劝动他。”

轮回经理乐呵呵笑道：“你别太谦虚了，你连小周都能沟通得那般好，想必拿下孙翔也不在话下的。”

江波涛的脚尖在地板上碾了一下，才道：“我会对孙翔多上心的。”

轮回经理就拍了拍他的肩，夸奖道：“这些年你在轮回做得怎么样大家都有目共睹，队里能有今天的融洽多亏了你，交给你我们是最放心不过的。”

吴启和杜明的打闹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周泽楷就快步穿过走廊，先拧开会议室的门。

稍后轮回经理和江波涛一前一后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轮回的队友们。

江波涛拉开周泽楷旁边的椅子坐下，几个人一起听着前面经理宣布孙翔转会的事。

合作三年的队伍输入新的血液，为了让队员尽快适应磨合好，轮回俱乐部计划搞个集训，照顾一下提前结束夏休期队员的情绪，拟了好几个地点让他们投票挑选，看起来都是一些风景优美的度假胜地，会议室里讨论得正热闹，江波涛抬手抽掉温泉酒店的照片，征询道：“大夏天的，泡温泉就免了吧？”

半边照片被拽得皱巴巴，听得队友们对泡温泉无所谓的态度，江波涛就将手心的照片彻底揉成一团，丢到桌底下的垃圾桶里。

江波涛这么一起头，其他队友也纷纷抽掉最不喜欢的地点照片，堆到一旁去，不一会儿，剩下的两个满意地点再一合计，最后敲定了去海边。

比起泡温泉江波涛显然中意泡海水多得多，笑着提议道：“不如去X市的海滩，离得近些。”

“X市不就是贺武那边吗？”提起战队队员们反而比较熟悉一些，“副队你之前在贺武，该不会去过了吧？”

江波涛出了一下神，才道：“是，你们应该会喜欢那边的风景和游玩项目，我有个朋友这几年在那边经营度假村，听说他租了个小岛搞真人版荒岛求生，生意还挺火爆的，正好可以去体验一下。”

轮回队员们闻言都被勾起了兴趣，经理听说江波涛有朋友在那边，忙不迭地问他朋友的度假村怎么样。后来去了X市，来接他们机的正是江波涛的朋友阿鹏，表现得很是热心肠，给他们留了度假村最好的几栋别墅，日常特色饮食清扫卫生安排得妥帖，还带他们去玩了好些有趣的项目。投桃报李，轮回队员们在网上晒出团建的热闹照片，也算给他的度假村宣传了一番。

 

新队友的飞机误点，没有按原计划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达，经理他们下飞机后才知道，等他们行李和人都上了度假村来接送的车，江波涛倒是和经理留了下来，说要接一下孙翔，让他们先过去安置行李。

坐完车还要坐船到岛上，一路舟车劳顿，等到了岛上看到漂亮的海边别墅队友们倒是齐齐复活过来了，欢呼着拿上行李去挑选想住的房间。

周泽楷东西不多，只拎着个背包，便顺手推上江波涛的黑色行李箱，走几步，江波涛的朋友过来问他的行李：“阿涛住我那里就好了，好久没见正好多聊聊。”

周泽楷推着行李箱的杆有点没反应过来，路过的方明华插嘴道：“那可不成，经理是想让小江和孙翔住一块，方便新队友沟通交流来着。”

阿鹏略微诧异：“这也要阿涛操心？”

方明华不以为意：“常有的事。”

对方就没有再坚持，殷殷地给他们指哪一间房间风景最佳，方明华似乎不看重这个，推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埋头继续走，仿佛恨不得住到天涯海角去。周泽楷拎着行李上二楼，进了第一间空房间，窗外一片碧海蓝天，潮湿的海风吹起落地窗边的白色窗帘，灌满这间舒适整洁的房间，周泽楷将背包放在木质地板上，站在阳台上欣赏了一下绝美的海景。

楼下传来队友们的喧闹声，跑步声，哗地一声门窗打开的声音，“这里还有泳池！”杜明欢呼着，很快是水花扑腾的声音，还有吕泊远鄙视的声音：“都来海边了还管什么泳池啊！”楼上阳台遥遥传来方明华兴高采烈的声音：“老婆大人你看这边真的很漂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起散散心嘛。”

周泽楷略一侧头，看到隔壁房间妆点着零星几株绿植的阳台，看起来亦是很舒适的模样，其实那间才是阿鹏推荐的最佳海景房，周泽楷想着，出了门，进入隔壁房间，里面是差不多的装潢布置，少了一侧墙壁的飘窗，房间却相对大了一些，床和家具是一样尺寸，房间便显得磊阔，出门再往前几步，又是一间类似周泽楷房间布置的，周泽楷想了想，回到房间，将江波涛的行李箱推到隔壁房间里，贴墙放好，掩上门。

过了一个多小时，经理他们终于也到达了，大家聚集到一楼大厅，听经理介绍新队友，大家都是一身T恤花裤衩沙滩拖鞋的打扮，画面似乎不那么严肃正式，但是孙翔明显兴致不高，表情透着几分忧郁，也就没人随意开玩笑了。江波涛拍了拍孙翔的肩，温声道：“大家今天就先回房间修整一下，晚一点我们去吃海鲜大餐当孙翔的接风宴——话说我行李呢？”

“在202。”周泽楷道。

“一楼都住满了呀。”江波涛看了他一眼，倒不是很意外的样子，转头朝孙翔提议道，“我们上楼上看看吧。”

队友们四散开来，周泽楷带着江波涛他们上楼梯，推开202的房门，“好漂亮！”江波涛感慨一声，见房间只有自己的行李箱，不由地问周泽楷：“这间你不住吗？”

周泽楷解释道：“我住隔壁。”

“这层还有空房间吗？”江波涛问了一句，喊住门口的孙翔，“孙翔，你要不要住这间？风景挺好的。”

孙翔慢吞吞地朝房间里看，原本无所谓的神情在看到房间内明媚的风景也略微动容了一下。

轮回倒不至于安排他们住一间房，毕竟江波涛刚来轮回那会也没人要求他和自己住一起。周泽楷发散地想，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补充道：“左边还有间空房，风景一样的。”

孙翔闻言便道：“那我住那间。”

江波涛跟着去203房绕着看了一圈才放下心来，临出门时还嘱咐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缺的不好的记得告诉我们。”

孙翔闷闷地应了一声。

江波涛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他在门口略站了站，像是对着门扉思索着什么，脸上神情显得有几分担忧，过了一会儿，才抬步转身离开。

一转身就对上周泽楷的视线，江波涛怔了一下，很快朝他走近。

周泽楷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希望自己看起来很像是那种车站里等车时无所事事会盯着别人发呆的旅客。

“没想到孙翔会转会到轮回。”江波涛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听起来像是要闲聊的语气，周泽楷开口附和道：“嗯。”

江波涛失笑道：“他拿最佳新人那会我们还同方锐于锋他们一起争论孙翔会不会去百花接孙哲平的班，没想到他换了职业兜兜转转的，竟然转会到我们轮回了，反倒是于锋去了百花，队长当得有滋有味的。”

“嗯，”周泽楷应了一声，忽而又有些茫然，回想了一下，问道，“我们讨论过吗？”

“啊，”江波涛沉默了一会儿，低下视线，语气平淡道：“可能是和许斌讨论的，我给记混了。”

不知道江波涛会和谁讨论自己的事，周泽楷浮光掠影地想着，终究没敢想得深入，含糊一声岔过去：“哦。”

 

多亏了江波涛朋友的帮忙，孙翔的接风宴办得十分热闹，各种新鲜、夸张昂贵的海鲜处理好送过来，不用怎么烧烤放香料便好吃到一众队友们嗷嗷叫唤，但为了照顾孙翔的口味，江波涛还特意烤了一些香辣海鲜串给他，偷偷品尝的杜明被辣得疯狂逃窜去喝饮料，孙翔尝了一口鱿鱼串后摇了摇头自己动手往上面加辣椒粉：“不够辣。”

见一众队友敬畏地看着他，孙翔倒是笑了，故意舞着加料后的烤串问道：“有谁想试一下吗？”

没人敢搭腔，江波涛便从他手里取了一串，笑道：“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五分钟后江波涛串也不烤了，眼含热泪地坐在一旁沙滩椅上吸鼻子，孙翔哈哈大笑着给他递水，两个人仿佛身份颠倒过来，江波涛才是那个被比赛失利打击得不得了的人，攥着水瓶恨声道：“这个烤串必须加到真心话大冒险的惩罚里！”

因为惩罚过于恐怖，这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玩得很是激烈，吕泊远前脚叫了周泽楷给不远处一无所知的经理那桌送地狱烤串，后脚抽中的江波涛朝他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你去跟经理要回烤串。”

吕泊远：“······”

忙着同老婆煲电饭粥的方明华被迫说出自己跪搓衣板的经历，杜明也要讲一件自己人生中最糗的事——他索性就讲了全明星赛被叶修龙抬头的那段，引得队友全员不满：“这件事人尽皆知好嘛，有什么可说的？”

杜明争辩道：“被当众打脸诶，那时候看着台下观众的目光，我真想直接在台上晕过去，还有比这更糗的事吗？”

孙翔突然出声道：“我有很多次。”

这一小片沙滩安静下来，众队友们看向孙翔，孙翔闷声道：“信心满满然后被打脸，想躲在比赛间一辈子不出来。”

“谁还没有比赛失利的时候呢。”队友们纷纷安慰他，“以后努力赢回来。”

“其实讨厌你的人总能找到角度黑你，跟你赢不赢没关系。”江波涛劝道。

江波涛索性也讲了一件自己的事：“你知道你转会的消息出来后有条热门评论是怎么说的吗？是‘有这个闲钱买孙翔和一叶之秋还不如把肖时钦买回来，搞个真正的战术大师替换掉江波涛好吗’。”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波涛。

“所以说，”江波涛脸上浮起无奈的笑意，摊手道，“哪怕你夺冠了蝉联了也好，看你不爽的人依然会想办法骂你拉你下水，所以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目光，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我们战队缺的是顶级的攻坚手而不是战术大师。”

“相信我们轮回，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那天晚上周泽楷回到房间，果然从网上翻到那条评论。

他对着点赞数皱起眉头，当然底下还有许多互呛反驳这条言论的评论，周泽楷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挨个给底下的评论点赞，不过想起上次点赞的后果，周泽楷还是按捺住，心烦意乱地退出页面，关掉手机。

海平面上升起圆盘似的月亮，照得房间里亮堂堂的，海浪在潮汐的牵引下轻柔地拍打着沙滩，阳台外传来江波涛同样轻柔的声音：“孙翔，你有带驱蚊水吗？我扔过去给你。”

又叮嘱道：“睡觉前记得开一下灭蚊器，海边蚊子特别多的。”

孙翔道了一声谢，过了几秒，有些犹豫地问他：“你，你看到网上那些不好的评论······都是怎么调节过来的？”

“这个我擅长，我教你啊······”

周泽楷听着江波涛柔和絮叨的声音，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面色苍白的江波涛，像被困在电梯里发着抖，亟需人来拯救。

但是没人拯救，慢慢地，江波涛也还是缓过来了。

不需要谁多操心。

周泽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任自己沉入浅淡、模糊的睡梦中。

给莲哥本子写的G文解禁发出来啦。

江波涛退役离队的那天，周泽楷送他去机场，过安检时看到他背包里露出的结婚证。

于是酝酿许久的表白胎死腹中，周泽楷浑浑噩噩地回到轮回，半夜睡不着，起来百度结婚证的照片，点开，放大，细看。

不是没亲眼见过结婚证，方明华就曾带着他的结婚证来俱乐部挨个炫耀一遍，很是宝贝的模样。鲜亮红色的封面，封面正中金灿灿的几个大字，那么的明显，周泽楷应该不至于看错，把俱乐部颁发给江波涛的最佳副队奖或者联盟其他什么证书错看成结婚证，更何况如果是奖状证书，江波涛也不会在发现被周泽楷注意到时，目光慌乱、一脸心虚地拉上背包拉链，然后全程没有一句解释。

这样心虚的表情，周泽楷也见过一回，是深夜在宿舍走廊撞见一身黑帽子口罩包裹得十分严实的江波涛，看到周泽楷就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一大袋东西往后藏，周泽楷没有多想，只顾着问他：你这两天去哪了？

江波涛拉下口罩，嚅嗫着解释道：家里有点事，回了老家一趟，不是什么要紧事啦。

可是没过一个月，训练室里江波涛带过来的老家特产还没吃完，江波涛却说他准备要退役了。

谁也没想到江波涛是他们这批队友里最早退役的人，虽然在轮回拿到第四个冠军的时候，江波涛也顺着庆功会上队友们开的玩笑，附和道人生无憾可以直接退役了。

一旁正在往轮回工作人员拿过来的纪念T恤上签名的周泽楷猛地转头看他。

江波涛签好名，不放心地吹了吹帽檐处水笔签下的名字，这才伸手放到桌上那堆签好名的纪念帽子上面，继续拿下一个纯黑色的帽子签名。

“那副队退役后打算做什么？”队友好奇地追问。

“不知道诶，我爸妈倒是一直希望我能回老家，做点比较稳定的工作。”江波涛手下不停，语气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是吧，你爸妈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最后因为没讨论出来退役后去做什么比较好，第二天大家还是齐聚训练室，开始了新一赛季的征程。

于是周泽楷那句“要不要和我一起退役”始终没有问出口，直到江波涛突然宣布退役了，周泽楷的话再也没机会问出口了。

虽然就算他真的说出口，可能也不会改变什么，他留不住一个想走的人。

但无数如果和假设在周泽楷的脑海里反复冲撞，周泽楷甚至怨恨起自己没有把那天的表白进行下去，假如花店那束玫瑰没有因为塞车迟到，假如周泽楷直接在去机场的路上表白，这样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江波涛从背包里掏出结婚证，一脸尴尬地同他解释自己要回老家结婚了，故事到这里就陡然结束，而周泽楷就不必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去反复幻想那本红本子是最佳副队奖的可能性。

 

不用还是心怀希冀地幻想着江波涛之所以到现在还不公开喜讯，是因为他不喜欢对方的缘故。

也许江波涛压根不喜欢他老婆呢，不然怎么朋友圈从没发过有关她的消息？没准是他父母硬逼着江波涛娶的，像每一个碍于世俗或者父母以命相逼而不得不屈从的俗套故事。

周泽楷点开江波涛朋友圈新发的合照，放大到无数倍，企图从中间找到疑似他老婆的人，是左边挨的较近的短发女生吗？还是他前面个子矮矮的可爱女生？

还是她压根不在照片上，她并没有获得资格去参加江波涛的同学聚会，她不像周泽楷曾经在深夜接到江波涛的电话，开了半小时车去接聚会上喝醉酒的江波涛，听着他在副驾驶上嘟嘟囔囔地吐槽了一路，从聚会上的趣事讲到队里的趣事。

“嗯。”周泽楷偶尔应和一两声，江波涛就显得很高兴，继续卖力地讲着，像是极力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我。

直到车辆停在宿舍楼下，周泽楷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想把江波涛扶出来，手刚伸到半空，江波涛缓缓地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误会周泽楷伸手的目的，试探地伸手碰了碰周泽楷的手指，继而扣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周泽楷的动作顿了下，与副驾驶上的江波涛对视。

他没有抽回手，江波涛脸上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那时候的他明明看起来，比周泽楷本人还要更喜欢自己。

喜欢到周泽楷产生了只要自己说出我们在一起吧，江波涛就会毫不犹豫说好的错觉。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周泽楷想不明白。

把江波涛的老婆幻想成电影中借腹上位的心机女会让周泽楷心里好受一点吗？江波涛只是因为一次被算计了的酒后乱性，为了她腹里的孩子不得不与她周旋，所以再过几年，恢复单身的江波涛就会迫不及待地重新出现在周泽楷面前，跟他解释这几年鸡飞狗跳的生活，请求他的宽恕，要求待在他身边，直到永远。

而他当然不会像梦里那样答应得飞快，至少得狠狠地教训江波涛一顿才行。

 

但是如果江波涛对他远超普通队友的关心，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的幻觉。

是自己以为那么多人喜欢自己对自己好，就误会江波涛对他好也是因为喜欢他呢？周泽楷怔怔地想。

也许江波涛只是恰巧回老家相亲到一个十分喜欢的女孩子，于是毅然决然地决定退役回老家结婚，被周泽楷发现结婚证时那副心虚的表情，也无非是怕被队友们调侃一向自持稳重冷静的他竟然比方明华还恋爱脑。

或许江波涛的确是在为他的移情别恋而心虚，毕竟从很久以前起，就有那么多围绕他和周泽楷关系的打趣，善意的玩笑话，仿佛只要是个明眼人，就不可能错看他们之间弥漫的情愫。

所以江波涛不敢发朋友圈官宣他结婚了，想低调缓一阵子等大家有关他俩关系匪浅的记忆变淡了，又或者某些难以抑制激动情绪的情况下，譬如某天一刷新看到一条来自江波涛的朋友圈，照片中大手护着小手，传递着初为人父的喜悦。

有关这种可能性的猜测让周泽楷从此戒掉了朋友圈，再也没点开过。

江波涛的名字却还是经常在周泽楷眼前跳动，有时是在轮回群里积极参与八卦讨论，有时是突如其来的单独问候，伴随着寄特产过来的快递单号或者节日祝福。

周泽楷因此得了名为江波涛的应激症，只要看到来自江波涛的新信息，听到江波涛的声音从谁的手机里传出来，他就会下意识地害怕起来，怕从江波涛口中得知他准备结婚摆酒的好消息。

于是周泽楷的回复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少，直到江波涛的消息也变得越来越少。

“最近好像都没怎么看到副队的消息了。”轮回的队友们唏嘘着，一时兴起，讨论起今年夏休期的团建要不要去江波涛那边。

会不会是江波涛同队友们说了他要办婚宴的消息，所以他们才打算去江波涛老家一趟？

周泽楷环顾四周，企图从队友们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但是他看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但是问不出口。

周泽楷去了一趟银行，在柜员古怪的眼神中，取了满满一背包崭新的现金。

听说江波涛老家的一些地方还保留着下聘晒聘金的习俗，摆出的现金越多主人脸上越有光，所以如果他们真的是去喝喜酒，周泽楷将这一背包现金倒在桌上，众人会不会产生一种是他来娶江波涛的错觉？

但或许只是让江波涛，多了一项向亲朋好友解释他的好兄弟有多么财大气粗的工作。

 

他们跋山涉水来到江波涛所在的海滨小镇，按照从资料本上抄下来的地址，终于找到了江波涛的家。

或许现在已经变成江波涛爸妈的家，来开门的只有江妈妈江爸爸。

“叔叔阿姨好，我们是以前小江的队友啊，”方明华寒暄道，“放假了我们来找小江玩。”

“哎呀是你们啊，怎么阿涛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他爸去接一下你们。”江波涛的妈妈认出他们来，有些惊喜地嗔怪道。

“我们是准备给小江一个惊喜嘛，所以都没告诉他偷偷过来的，现在小江不在家吗？”方明华笑着问道。

“这个时间点他还在镇上上班呢，我打电话叫他今天早点回来吧！”江妈妈边说着就要去打电话。

“不用不用，”大家伙一听忙阻止她，“他工作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他了，再等等好了。”

“话说没想到副队这么快就找新工作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啊？”

聊到这个江妈妈就笑了：“阿涛考了镇上的编制，虽然工资比较少，到底是一份清闲安稳的工作。”

“哇副队真成公务员啦？”大家吃了一惊，纷纷感慨道，“好家伙当初网友还调侃他高情商不考公是有什么顾虑吗，没想到他真成公务员了！”

“笑死，网友神预言啊！”

······

周泽楷悄悄环顾四周，除了一些明显是江妈妈的东西，并没有看到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痕迹，他不由就松了一口气。

没准真的是我看错了呢。周泽楷想，心下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听到江妈妈说差不多到江波涛下班的时间了，周泽楷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去接他。”

“我也去！”

“我们埋伏在路边吓他一跳！”队友们兴致勃勃地表示要一起去。

一帮人在周泽楷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虽然这镇子看起来蛮小的，不过不知道副队从哪条路回来啊？”

“我们从主路走呗，总会遇上的。”

他们沿着柏青路往前走，好一会都没有遇上江波涛，周泽楷左顾右盼，突然，江波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右侧的一条小路上。

换下了惯常的轮回队服，江波涛穿着一身简洁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细软的发丝随风轻扬，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温和的笑脸，看起来完全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意气风发得同这个古旧的小镇格格不入。

周泽楷心口一阵狂跳，正要开口喊他，江波涛将右手的大袋子换了只手拎，不经意地露出身侧刚刚被他身影遮挡住的女人，和那人明显凸起的孕肚。

一瞬间周泽楷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江波涛拎着那个沉甸甸的女式大袋子，略微低下头看向身侧，笑容满面地同身边的孕妇说着什么，他身边年轻的妈妈扶着孕肚，同样笑盈盈地冲江波涛笑，他们看起来，完全就是海报或者电影宣传里，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画面。

周泽楷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眼前突兀得好似海市蜃楼的一幕。

“咦！找到了！副队在那边！”有队友也发现了江波涛的身影。

“不是吧，副队这么神速的吗？退役才多久，竟然老婆孩子都有了啊！”身边的队友震惊道。

原来眼前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周泽楷茫然地想着，恨不得身边有个人跳出来拆穿他，告诉他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需要闭上眼再睁开，就会回到江波涛与他十指紧扣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周泽楷不会再想着醉酒的人的承诺做不得数，而是低下头，一心一意、认认真真地哄骗江波涛，说他必须跟他在一起才能拯救世界。

周泽楷用力地闭了闭眼，阵阵咸湿的海风落入眼睛里，扎出一簇簇滚烫的浪花。

可是海市蜃楼并没有消失。

或许周泽楷压根不应该过来，过来见证江波涛的幸福人生，他应该一辈子龟缩在信息茧房里，不看不听不想，假装江波涛还待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还在等着同他一起退役，等着周泽楷退役时问出那句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不用去面对他已经失去了江波涛这个痛彻心扉的事实。

江波涛转眼看到他们，愣了一下，惊喜地朝他们招手：“你们怎么来了！”

几个队友大呼小叫地跑了过去，周泽楷看到江波涛身侧的女孩子一脸好奇地说了句什么，江波涛便侧过脸回复她，低垂的眉眼显得很是温柔，周泽楷浑身上下仿佛浸透苦汁，每挪动一步，就有无数个苦胆破裂，克制不住反胃的感觉。

“副队你瞒得真紧，老婆孩子都有了也不告诉我们。”队友们围着江波涛他们转来转去，笑嘻嘻地打趣道。

“难怪你退役得那么突然，怕不是回家追老婆了！”

“啊，别胡说。”江波涛摆了摆手，笑道，“这是我邻居嫂子，我看她不方便，帮她拎东西回去呢。”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护送着孕妇回去，除了周泽楷显得很是沉默地缀在最后，江波涛时不时地回头扫他一眼，仿佛是怕他魂不守舍跟丢了似的。

回到家里江波涛接了个电话，大概是他爸妈打来的，因为他俩都不在家，江波涛挂断电话后笑着朝家门外东方向指：“码头就在离这里二十米的地方，我爸妈过去挑新鲜的海货了，你们要不要也去挑一挑自己爱吃的？有你们在S市绝对吃不到的海鲜哦。”

“哇有口福了！”队友们一听立刻兴奋起来，一窝蜂地跑出去了，只有周泽楷没有动弹。

“小周？”江波涛正拿出家里的钥匙，见周泽楷没有动，不由诧异地叫了他一声。

周泽楷茫然地抬头，像是被眼前的江波涛刺了一下，忍不住闭了闭眼。

落在江波涛眼里仿佛是几分躲闪的意味，江波涛的手指勾勒着钥匙上的花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小周，送机的那天，你是不是看到我背包里的东西了？”

沉默了一会，周泽楷很低地应了一声。

“我猜也是，不然···你之后对我的态度不会变得那么奇怪。”江波涛无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面色有些尴尬道，“抱歉，让你感觉不舒服了。”

他没敢看周泽楷的眼睛，快速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带点有关你的东西回家收藏，算是······给自己的青春留个纪念，但是看到漫展上有一些粉丝在卖有关你我CP的周边，一个没忍住就买了一些······你可以放心！我没拿来做什么，只是放在抽屉锁起来一个人偷偷欣赏而已！”

周泽楷一直没吭声，江波涛的语气就愈发地小心翼翼起来：“虽然最开始只是为了应付爸妈去考的编制，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考上了，被爸妈一直催着回家，加上······一直看起来无望的情感之路，所以一下子有些破罐子破摔，就算被你看到，也没想着跟你解释一下，估计给你的精神造成了一些困扰，十分抱歉！”

“鉴于我前几天接下了荣耀联盟在S市建立分部的部长一职的邀约，以后我们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你要是介意，回头我就把那些周边全烧了，你就假装什么都没瞧见，忘了这回事可以吗？”

“那些东西在哪里？”周泽楷突然问道。

“啊，你准备现在亲自扔掉啊？”江波涛吃惊道，他的脸垮了下来，但还是领着周泽楷进了自己房间，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喏，周边全在这里。”

周泽楷一眼就看到那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和结婚证下一对明显是拿他和江波涛的脸建模做出的搂抱在一起的模型。

周泽楷：“······”

这样回想起来，当时背包里的结婚证下好像确实还有什么东西，但是那时候周泽楷的注意力全部被那本结婚证吸引了，所以都没留意到底下的东西。

江波涛见周泽楷伸手拿起那本结婚证翻看起来，便有些心虚地讪笑道：“其实这些粉丝做的周边都挺别致的，看得出很花心思······”

周泽楷看着本子上印刷得仿佛是两个人亲笔写下的熟悉的名字，好一会儿，才说：“但这是假的。”

咸腥的海风从码头一路吹进房间里，仿佛是岸上的浪拍打在江波涛脸上，带来湿润的水汽。

江波涛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周泽楷突然清清嗓子。

“所以，”周泽楷看着他，轻轻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领本真的？”

论坛体，写着玩的，对胡子不接受的慎入虽然很快就刮了【？】

*

主题：已知，时间是夏休期，竞一颜早上八点梦游直播开错摄像头，背景是还没来得及叠的被子，看布置是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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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为什么普通同事会出现并掐断他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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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同事不可以夏休期借宿吗？你都说了是普通同事，又不是普通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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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某眼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某鱼直播间那就是另一场故事了

3L

To 2L 岂止是故事，那是另一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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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2L 捡了

5L

To 4L 不要什么都捡，你家是掰，不是捡

6L

To 5L 要泥寡！

7L

什么！枪王直播了！我怎么不知道！

8L

To 7L 不到半分钟就被普通同事掐了，我刚收到直播通知都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

9L

在现场，现在就是一个后悔

10L

在现场，竞一颜总共就来得及说了几句话，我现在还能复述

“嗯，起早了，补时长。”

“打单机，你们点播。”

“啊？小江？”

“啊！开错了！”

啪地一声屏幕就黑了！就很快！

普通同事不光关了直播还在麦里说：“等下再把小周还给你们哦！拜拜！”

就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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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周泽楷也是人类！会吃饭！会睡觉！还会长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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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楷楷就是小天使怎么可以长胡子

【大喊大叫大哭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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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二十多岁的男人不长胡子才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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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竞自从商业化了之后很少有选手敢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地出镜了，想当初坐在网吧，不梳头不刮胡子抽着烟翘着脚都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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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14L 倒也没有那么常态，总共也就只有几个选手会这么干啊！再说了年轻的小选手也不是没有胡子出镜过的，前几天那谁和那谁不还要彰显男子汉气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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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别提，笑死了，结果那俩不都被自家公关摁着删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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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糖糕的那个小胡子造型还挺帅的，除了看起来老了十岁……笋……算了不提了，孩子自己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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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俩好像是因为在群里吵架说自己才是最爷们儿的那个，因为吵不出结果才做了自己觉得最爷们的造型贴出去的，竞一颜这不一样吧，明显是真的刚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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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加起来最多三岁吧

20L

zzk长胡子也很……算了我夸不出来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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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一还是很帅的，我用了半分钟已经品出英俊了，只是和平时反差有点大过于冲击……算了，想想我哥早起的样子好像也差不多，半小时不到就能收拾成本来的样子的，不是大问题，我还可以继续当枪梦女

退一万步讲，就算zzk会长胡子，普通同事不也会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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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楼上笑死，怎么就又拐到普通同事上去了，普通同事真就是你们枪梦女一仇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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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相关我是骤降解，看到这贴我大为震惊，我CP同居石锤？！这可是我们同人女不敢梦的事啊！谢谢谢谢，谢谢楼主发糖，我这就去奔走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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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降批醒醒，都说了是普通同事不是普通敌人，借个宿也算大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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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白糖昨天不是直播了吗？我记得他昨天直播的时候说是在自己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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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没记错，普通同事这个月也没怎么播，好像一直都在晒出去玩的照片，晒来晒去还是他老家本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谁会在自己老家旅游啊，我只有来客人了才会这么陪玩

昨天播了四个小时赶时长，是一个人，不过背景不是卧室是书房，看起来装修挺普通的，背景墙放了一整排轮回的夺冠纪念手办，竞一颜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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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一颜没出现，但是明显水哥昨天家里还有别人啊，他关麦关摄像头十几秒钟，再打开面前突然多了一盘水果，不是别人给切的，还能是田螺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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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说起那盘水果我印象可太深刻了，兔子苹果那东西我以前求我女朋友给我切她都不答应，嫌麻烦又没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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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弹幕在刷谁送的水果，水哥就说了一句在家呢，家里人送的，大家就默认了是妈妈，或者我记得水哥有个姐姐来着吧，现在来看……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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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jbt在自己家呢没错啊，又怎么跟竞一颜住到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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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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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不当讲就别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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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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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讲出什么花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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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哥老乡，因为水哥嘛是我们这儿唯一一个明星选手了就关注了一下，他9天前发了条微博晒美食，那个店挺出名的，在机场附近，距离市区还挺远……我当时就在想，水哥也没行程安排啊，放假在家没事去机场干什么

现在回忆了一下，zzk最后一条微博正好是十天前，那个时候还在S市，之后就跟失踪了一样，不会是在水哥老家吧

啊啊啊我现在在跟竞一颜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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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牵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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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是很牵强

[图片]

眼疾手快截图了，忽略掉长胡子没梳头的竞一颜，你们仔细看后面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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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略不掉啊！违和感太强了啊！这完全不是我熟悉的楷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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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感觉要被做成表情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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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速做了，谢图

茫然.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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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间看着也挺普通的啊？这布设和我房间的格局差不多，一张床放中间，左边是窗，右边是衣柜，墙上贴的不会是从小到大的奖状吧，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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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啊，放大那个奖状看怎么名字写的江波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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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li江江小学时候居然还踢过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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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我了，成绩进步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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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了也是学渣，一张三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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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45L 对竞男文化课成绩要求不要太高！三好也太为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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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感觉zxj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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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xj的话确实，感觉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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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这不是石锤同居了吗！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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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一颜又开播了，别聊了！

*

周泽楷坐在椅子上，被捧着一张脸端详。

对面的江波涛起的更早一点，早就收拾过了，出门买早点刚回来，就听手机盯地一声，占了自己床另一半的人起床开直播点错了按键。

这种小错误谁都偶尔会犯，不算什么大事，江波涛自己刚直播那会儿也搞错过，把电脑屏幕开到右下角一小块，直播窗口硕大一张脸。——嗯，如果周泽楷不是直接从被窝爬起来就开直播的话。

小周同志颇有点心虚：“欠太多了，本来想关摄像头。”

结果一不小心点成了开，噗嗤。江波涛没忍住笑了，然后在周泽楷胡子拉碴的嘴角亲了一口。

感觉不怎么妙，毕竟新生的胡茬总是倔强的刮人。于是江波涛嫌弃：“好歹收拾一下嘛，虽然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人今天也没打算出门，但你也不能这样呀。”

“你嫌弃我。”周泽楷决定开始装委屈。

“哪有嫌弃你。”江波涛又摸了一把周泽楷的脸，“只不过吧，这个样子的你不想被别人看到啊。”

世人总爱你的光鲜你的耀眼，但我想珍藏你最平凡的那一面。

江波涛没打算说出口，而是扯着周泽楷进了卫生间。十几分钟后，收拾妥当的周泽楷重新坐在了电脑桌前。江波涛正在跟一大清早被惊醒的公关打电话，一套说辞准备完成，不就是夏休期去同事家旅游顺便借宿嘛，好商量的。

才不是什么早就谈了好多年的情侣呢，这种真相两个人偷偷知道就好。

夏休期结束，度完蜜月姗姗来迟的方明华满面春风地给轮回上下都发了喜糖，很是大洒了一把狗粮，把几个队员羡慕得汪汪直叫，杜明更是发下重誓保证今年一定要顺利脱单。

“得了吧，连队长这相貌这条件的都单着呢，轮得到你脱单？”吕泊远道。

杜明急眼了：“那是队长自己不想脱单好吧！就平时活动广告接触到那么多对着他星星眼的女主播女粉丝，要是队长想谈保管一谈一个准！”

“这倒也是，”吕泊远若有所思道，“就说我们上次去K市比赛，我堂姐在那边读大学来看我比赛说支持一下我，结果看完比赛倒好，完全被队长迷倒了！之后一个劲追问我队长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这可把我给难住了，我也没见过队长对哪个女生态度不同，上哪知道队长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她却是一副想照着队长理想型捯饬的样子。”

杜明道：“如果你堂姐和你长相相似，那你还是劝她早点死了这条心吧！队长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看脸。”

瞬间训练室里响起好几个队员憋不住的笑声。

“滚蛋！”吕泊远像是踹了杜明一脚，没好气道，“我堂姐漂亮着呢！”

踹完吕泊远停顿了几秒，继续问道：“看在亲戚的份上，我还是要替她问一句，队长你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生啊？搞不好她会符合呢。”

训练室里的闲聊声一时安静下来，江波涛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的白色边缘上，极力不去看隔壁座位的周泽楷是什么反应，屏幕边缘几个英文字母组成的品牌名字仿佛随着神经一下下跳着，变成扭动的虫子，江波涛盯半晌也分辨不清虫背的花纹。

周泽楷的沉默显得格外漫长，吕泊远就又开玩笑似地补充一句：“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女生就当我没说。”

“哦哦哦！谁不知道队长和副队琴瑟和鸣心有灵犀，”立即有队友起哄道，“副队还在这里，当面撬他墙角，你很勇喔！”

玩笑像往日那样开到江波涛身上，就像所有人都笃定他们的副队会像往日他最擅长的那样，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避免队伍因为周泽楷的沉闷而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于是江波涛终于放弃辨认电脑品牌这项艰难的任务，转头去看队友们，轻车熟路地开口“喂——”，话音刚起，周泽楷突然开口道：“温柔顾家的。”

所有话语就此突兀地消失在江波涛喉咙间，他的视线落在隔了一条细窄过道的隔壁座位的周泽楷身上，周泽楷稍稍抬眼，侧脸显得很是专注地看着前两排回身靠着电脑桌站着的吕泊远，像是经过深思远虑给出了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

没想到真的会得到周泽楷的回应，吕泊远很是惊讶地挑起眉：“队长你喜欢贤妻良母型的？这么传统？”

像是被吕泊远的话刺到，周泽楷抿了下唇，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的话很不成样，吕泊远挠了挠头，找补道：“传统型好啊，就是这温柔顾家的字眼听起来跟我堂姐八竿子打不着，唉。”

“得得得，那你还是别祸害小周了，我倒是认识一个真正温柔顾家的女孩子，我老婆娘家那边的······”方明华插嘴道。

“好哇，之前叫方哥你给我介绍你完全不吱声，一听队长有理想型你就来劲了，这也太双标了吧！”有队友跳了出来。

“你要是长成小周这样，我保管那些亲戚家的小姑娘自己围上来求介绍，懂？”方明华道。

队友哀嚎道：“难道我们其他人就注孤生？”

方明华：“没啊，像你这种可能注孤生，像小江这种妥妥长辈眼里可靠的好女婿，也很有市场哟！”

队友发出一声惨叫。

方明华热心肠地表示要将周泽楷的微信推荐给那个据说温柔顾家的女生认识，周泽楷没有反对，像是默许。方明华初尝甜蜜的婚姻，做媒的心情一时爆棚，便也问江波涛有没有喜欢的类型：“我岳母上次来俱乐部参观时就特别喜欢你，还跟我打听你有没有对象，也是动了给你介绍的心思呢！”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江波涛身上，连周泽楷也转过头，正眼看他，可是一遇上江波涛的目光，周泽楷便偏了偏视线，唯恐引起了江波涛的注意。

索性完全没有希望了，江波涛清醒地想。

仿佛眼睁睁地看着门缝间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堵上，意识到这扇门将永远不会为他开启了，江波涛突然就有了几分绝望后的坦然，以及破罐子破摔吐露秘密的冲动，他诚实地告知方明华：“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声音不算高，落在训练室里却仿佛一声响雷，在场的人俱是一惊，方明华吃惊过后，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没听你说过······是认识的吗？”

在场的谁能不认识呢？

在场的又有谁能认识呢？

江波涛轻轻地摇了摇头，怅然地解释道：“是我以前读书时的同学，我们最后没能在一起。”

“哦哦，是副队的初恋吧？”吴启好奇问道。

是初恋吗，江波涛恍惚了一下，会不会在他还没意识到那是喜欢的时候，他已经在喜欢着周泽楷了？

江波涛慢慢地点了头。

“唉，初恋无限好，可惜······”吕泊远唏嘘道。

“既然副队现在还喜欢她，那怎么不去把她追到手啊！”杜明着急道。

“因为，”江波涛困在没有出路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朝杜明轻轻一笑，“完全没可能在一起啊。”

他笑容里的心酸难过好像被水打湿的层叠纸张，小心地揭开一张，底下又是另外一张，绵延不断永远没有尽头。

周泽楷突兀地站了起来。众人又是一惊，齐齐看向他，周泽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垂眸看着攥在手里的手机，说：“我出去一下。”

他并不是特意跟在座的某个谁说的，所以也并不需要谁的回应，抬步就往训练室外走。

“队长这么快就聊上了啊？”吴启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还没推微信号呢。”方明华道。

吕泊远中肯地点评道：“以队长这样的相貌条件，没谈百来个恋爱人生是不完整的。”

“喂喂什么花心大萝卜发言，队长才不是这样的人呢！”杜明反驳道。

“我只是说队长有这个条件嘛，不然像副队这副准备一棵树上吊死的架势也不太妙啊！”吕泊远道。

话题又绕回江波涛身上，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该怎么让江波涛走出失恋的阴影。

现场少了一位引人注目的观众，江波涛突然就有了一种台上声嘶力竭的表演被漠然忽略的无力感，当初他没有接受周泽楷的表白，时过境迁，再来追忆再来深情，都已经太迟了，会因为他的表白而动容的周泽楷早已消失不见了，就像那个去迪士尼的夜晚，他那么期盼着，迫不及待地在聚会中途飞奔回宿舍，却确认了这个周泽楷并不是会等着他的那一个的事实。

他的挣扎、试探、妄想都是没有意义的。

良久，江波涛告诉队友们：“你们用不着给我介绍什么的，我现在只想专心比赛。”

 

第九赛季对于轮回而言，确实是颇为忙碌的一季，还未在第八赛季的荣光中沉浸太久，便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场对决。

第九赛季也是颇为不平静的一季，以为退役离开的人，又重新杀回了联盟，以为屹立不倒的豪门战队，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以为是战队主心骨的人，转眼间变成了战队的敌人，亲手摧毁了自己曾经珍视的一切。

相比起来，轮回反而显出一种异于其他战队的团结平和，作为上一届职业联赛的冠军战队，能不能延续冠军的辉煌，还是只是昙花一现的高光灿烂，无数人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注视着，这必然也给轮回队员们带来巨大的压力，但轮回的主心骨，队长周泽楷一如既往地强大无懈可击，副队江波涛一如既往地擅长指挥安抚人心，他们两个配合十足默契，将队友们牢牢粘连在一起，化身成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器，击败所有难缠的对手。

轮回战队，再次获得了联盟冠军。

又是一次客场夺冠，轮回队员们都快习惯了这种夺冠了也要克制喜悦的感觉，好在俱乐部这边一如既往地给他们准备了盛大的庆功会作为补偿。

因为荣耀游戏大更新联赛推迟，总决赛结束已经是6月末，S市进入炎热的盛夏时节，这时节闷热无比的阳台比起冷气十足的房间自然是难熬的，周泽楷的后背沁出薄薄一层细汗，他想起去年夺冠后他躲在这里等父母哪位会良心发现打电话给他庆祝——自然是没有的，甚至他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今年他不至于蠢到重蹈覆辙还期盼着父母的来电——但是，谁知道呢，或许他确实是在期待着什么。

“小周？你在这里吗？”阳台门口传来江波涛熟悉的声音，周泽楷闻声望去，江波涛就着阳台门内透出的微弱光线往外瞧，今晚无风无月，夜空被团团乌云笼罩着，逼近了地面，虽然没有下雨，却显得整个阳台格外闭塞幽暗，江波涛的目光四下搜寻，大概是依稀辨认出阳台上的黑影，便尝试朝周泽楷这边走近几步，边试探地发问：“小周？”

阳台门在他身后自动合拢，平台上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江波涛温和的面容瞬间淹没在黑暗中，模糊成一团毫无攻击力的影子，不靠风驱动、法术还是其他什么外力，仿若本能般地朝周泽楷靠近，在影子距离他只剩几步时，周泽楷终于开口道：“今天我没有抽烟。”

影子停下了脚步。

停顿了一下，江波涛接口道：“这回杜明也学乖了，可不敢再说什么触家人霉头的话，方哥把方嫂也接过来庆祝了，刚刚还多跟老板讨到一个大红包······”

江波涛絮絮说个不停，仿佛周泽楷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就像其他队友也一样在往更好的方向成长，分明同他没有多大关系，江波涛却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正确的决策导致的，因而迫不及待地想炫耀这一点。周泽楷忍不住点评道：“江播报员。”

“那你呢？”

别人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你呢。

江波涛在黑暗中安静了一小会儿。

“至少这次我不会手滑了。”江波涛道。

想起去年江波涛手滑后无言以对的表情，周泽楷不禁带着一点调侃的笑意道：“真的？”

“再手滑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能连你未来女朋友都吓跑了都。”江波涛的声音有些发闷，好像天上的乌云飘进了他的喉咙里。

周泽楷一怔，很快江波涛苦哈哈地补充道：“我还指望着这次轮回抓紧时机再度宣传我战术大师的名号呢，再有谁跳出来说我是靠同你的默契我跟谁急。”

想起去年轮回宣传部的抓瞎急病乱投医，两个人在黑暗中齐齐大笑起来。

大概是他们笑得太大声，连路过的人都惊动了，阳台的门被推开，吕泊远探出半截身子：“谁在那？”

门后的灯光投射到他们身上的一瞬间，周泽楷看到江波涛飞快地背过身去，脸上似乎有什么亮晶晶的一闪而过，也是很多年后，周泽楷才意识到，那天晚上自以为黑暗中大笑的江波涛，其实是在哭。

◎周江 失联这件小事

◎六期生扯淡浓度百分百

柳非最近不知道跟谁学的，发消息喜欢几个字几个字地蹦，明明一句话就能阐明意思，却非要用上四五条气泡框，她手速又不慢，刷屏便成了常态。

吕泊远在这样的消息流轰炸里见缝插针地表达不满：消停消停吧姐，别刷了，许斌五分钟前发的消息，我爬了十五分钟的楼才看到。

柳非倒没有生气，更多是惊奇，问他，你怎么呼吸了，你不是应该六点多才落地么。

吕泊远立刻发送了很多个句号过来，无语之意相当明显，说，懂了，你只记得江哥的航班号，根本不管他人死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柳非呛他，谁让你不愿意帮我捎联名，不然我肯定举大横幅去机场迎接你。

于锋适时加入对话，说江波涛副业直接有，大都会限定联名专业代购，拯救内陆城市你我他。

吕泊远赶紧帮忙澄清，说其实这些联名吧，走的都是我们队长的关系。

没差啊。柳非回，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俩还用得着分谁是谁的。

然而话题中心江先生此刻还在排队检票，左手拿着身份证和登机牌，右手端着没喝完的星冰乐，等好不容易舒舒服服地瘫在机舱的座位上，手机里已然有好几个人的轮番轰炸，中心思想全部都是江波涛你真的不用我们来机场接吗，你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吗，你知道坐几号线吗，你有带我要的那款限量联名吗。

江波涛挨个回，不用啊我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没来过，嗐我带个口罩帽子谁认识我啊，知道知道机场线到三元桥转十号线再到国贸转一号线，带了带了真带了你今天问第六遍了！

没一会儿，许斌又轰炸一条，晚上吃火锅还是烧烤？江波涛下意识回了个海底捞，发过去以后才想起自己最近有点上火，嘴角冒痘，吃火锅堪称煎熬。但这时空姐的声音已经随着广播电流响了起来，他只好关了手机闭目养神，期待火锅局能以毒攻毒，让这颗痘赶紧消下去，别跟着他横跨大陆架——苏黎世好地方，风景很美，肯定要拍照，脸上有痘蛮煞风景的。

睡醒即落地，又在地铁上耗了一个多小时，江波涛从地铁口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不算完全失了天光，但下弦月清晰可见，远远地悬在高架路灯的旁边。他便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想要体验生活的想法比较任性，下次再来首都机场还是应该打车。

这样想着，他就掏手机出来，刚要拍许斌头像，突然肩膀一沉，吓得他在北京晚上八点多的夜色里一哆嗦。

你胆子好小。于锋收回手，很直白地嘲笑他。

江波涛就跟他苍白无力地解释，我不胆小，主要是你这太突然了，你看看这大晚上的，难不成你也这么吓邹远吗。

于锋乐了，心情很好似的开口，你还别说，邹远胆子比你大，百花有几只小黑猫，他半夜三更还去给猫喂吃的。

猫？江波涛问，你们俱乐部还养猫呐。

说是张佳乐以前救回来的。于锋停顿了一秒，江波涛也很配合，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不过很快于锋就把话头揭了过去，说，微草不也有猫么。周烨柏天天在朋友圈发猫片，你没看到？

看到了。江波涛回答他，羡慕嫉妒恨，迟早把他屏蔽了。

于锋点点头，说，你这种心态很不好，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等一会儿下车我就告诉周烨柏。但江波涛很无所畏惧，毕竟这帮同期没人吵得过他，语言艺术的造诣巅峰不过如此。况且此时他的关注点也不在猫和葡萄，而在于锋手机屏幕上的打车软件。

他看了看路对面灯火辉煌的海底捞，眼神里充斥着震撼，说，不至于吧，就这么几步路，你腿是金子做的吗？

于锋还在那儿低头捣鼓优惠券：本来是吃火锅的，但吕泊远说你上火了，他们就换了个地方，准备吃日料，据说是王队推荐的。

私房性质的日料，讲究，且贵，所以好吃。他们一桌人边吃边聊，中途还给远在黄浦江边的杜明打视频电话，杜明刚从练车场回来，整个人略显沧桑，手里拎着可怜的外卖，对手机里看得见吃不着的高端菜品抓狂，说，你们非得今天聚？非得今天聚？就不能稍微等二十四个小时？我明天就过来了！

许斌赶紧安抚屏幕里的电子宠物，这有什么要紧，明天自然有明天的局，今天先给你p上，看你是想跟金枪鱼背靠背，还是想跟天妇罗肩并肩，满足杜先生一切需求。

江波涛砸吧一下嘴，说，这样，不如我们把杜明p到中间这盘干冰架上，云雾缭绕，非常蛟龙出海，让人无端联想起战斗法师。

整个包厢爆发出了八卦人类快活的笑声，周烨柏甚至吹了一个口哨。

杜明并不甘示弱，狠狠狞笑：半小时前队长给我发消息，问你为什么不接他电话，我说可能被什么人绊住脚了吧，不清楚。

江波涛立刻从包里翻出手机，赫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柳非啧啧称奇，问江波涛，他找你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也不是。江波涛说，就是我今天落地的时候怕打扰他们在总局的训练，没给他发报平安的信息。

微草的周姓鬼剑士凑过来，对着轮回的周姓神枪手指指点点，一副酸倒牙的模样：但十三个未接来电是不是有一些过分？

还没等江波涛开口，吕泊远摇身变为唢呐精，声音洪亮且不含糊，说，这有什么过分，有一种爱，叫做你妈联系不到你就觉得你死了。

江波涛冷笑三声，迅猛赏一肘击，吕泊远没躲过去，啊哟啊哟叫唤，但对领导敢怒不敢言，只好大力抨击杜明挑唆队内友好关系。许斌目睹全程，端一杯柚子茶感慨世风日下，同样是副队长，江波涛如何娇纵，自己就如何劳碌。

柳非恶寒地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说斌哥此言差矣，你怎么能跟他比，方神还活着呢！

许斌差点把茶水喷于锋脸上，咳了大半天，说，女同胞嗑cp的时候能不能别伤及无辜，至少别造谣，我还要找女朋友的。

于锋随口问，啥要求啊。

许斌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好看的，毕竟我是大俗人。

这有什么，喜欢好看的又不丢人。江波涛拍了拍他肩膀，试图给予安慰，却发现满桌子的人都在看自己。

江波涛摸不着头脑，问，你们干嘛。

柳非似笑非笑地捋着刘海，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确实比谁都有资格说这种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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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模范情侣的生活掠影。